逆熵 Anti-Entropy 番外
作品名:忘却的纪念
作者:月下
原文地址:[1]
1
瓦尔特叹了一口气,把欠条丢在了桌上,挫败感使他直不起腰来,思考让脑袋也变得沉重,他只能用交叉的双臂勉强支撑着身体的重量。
WELT Livehouse——就是他现在经营的这个演出场地,已经数月无人光顾了。
根本不用去分析和深究什么原因,因为这里根本连演出的乐队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有来看演出的观众。
瓦尔特现在回想起来,他从起步开始就是错的——不,或许连起步都是错的。
堪称巨款的启动资金,是他好运爆棚中的天命博彩公司的彩票。
但接下来瓦尔特突发奇想要经营一家Livehouse——这种小规模的演出场馆形式据说来自东方,他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
因为,他根本没有一点经营才能。
瓦尔特笃信只要花重金来布置音响设备,乐队就会源源不断地被吸引而来,结果彻底忽略了宣传——根本没有人知道这里有个Livehouse。
也有偶尔经过的路人出于好奇进来看一眼,但作为老板的瓦尔特毫无表演和唱歌的才能,在尴尬的介绍和聊天之后,客人也只能选择离开。
这么想着,瓦尔特叹了一口气,拿出一瓶珍藏许久的罗汉果利口酒倒至酒杯的三分之一处,又加入仅剩的一点威士忌,挤入几滴青柠汁。
他抿了一口,然后噗地吐了出来。
——原来自己调的酒那么难喝!
怪不得上次那个客人喝了一口就放下酒杯,脸色铁青地回去了。
这么难喝的酒,借酒消愁就算了,但剑走偏锋,借酒壮胆还勉强有用。这时瓦尔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2
某大学内。
“WELT Livehouse,如果你想组乐队的话——”
对面的路人学生扫都没扫他一眼,径直往前走去。
放弃是明智之举,瓦尔特抽走传单,递给他面前的下一位。
“一流的音响设备,能同时容纳一千人的场地——”
这次的路人学生二号微微侧目,瓦尔特喜不自禁地追了上去。
“——一定能给你增加不少忠实的听众。”
路人学生二号一边真诚地点点头,一边搂着同伴——路人学生三号的手臂加快了脚步。
瓦尔特突然冒出的想法,就是在大学里发Livehouse的传单,虽然学生并不是专业音乐人士,但是却更加容易被说服。
——自己早干嘛去了?
瓦尔特一边想着,一边暗暗锤了一下大腿。
“我拿一张看看?”这时候,有一只纤细的手伸了过来。
瓦尔特忙不迭地把传单抽出来,递到说话的人手里。
“我们的场地费也不贵,就算是像你这样的学生也能负担。”
“学生?”拿着传单的手停了一下。
察觉到对面的人好像发出了一声轻笑,瓦尔特抬起了头。
这是一个穿着米白裙子,留着一头浅绿色长发的女子。
“哎呀,这句夸奖我就收下了。”女子看向了手中的传单。
她的声音很年轻,语调也很轻快.
3
办公室内。
瓦尔特知道,就目前他所在的地点而言,自己之前肯定是弄错她的身份了。
普通教师?说不定是这座大学的教授也不一定。
一想到这里,瓦尔特就有些惴惴不安。
“哦?你经营着一家Livehouse啊……”然而面前的女子却没有摆出任何架子,仔细地研究传单后露出了一个略带惊讶的表情,又抬起头看了瓦尔特一眼,“你这么年轻,难道还是学生吗?”
“这么年轻出来创业真不容易,现在的孩子啊……”女子感叹道,“虽然各自都有很多不同的想法,但面对的艰难都是相同的。”
——对方同样猜错自己的年龄了,但瓦尔特并没有否认。这样错误的判断对他十分有利,虽然对于利用对方的善意他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办公室的门发出“吱呀”一声,瓦尔特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女孩子正站在门口。
看到瓦尔特,她皱了皱眉,目光瞟向了瓦尔特身后。
“普朗克,你又捡了什么东西回来?”
被称为“东西”的瓦尔特赶紧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被唤作普朗克的女子则完全无视了这个问题,走过去把传单递给了她。
“爱迪生,看看有什么能帮他的,这对你来说是小意思吧。”
瓦尔特偷偷抬了抬眼,这个名叫爱迪生的女孩子看上去好像略比普朗克年轻一些,一头海蓝色的长发清爽地束在脑后,服帖的西装恰到好处凸显出了她挺拔的身姿,这让穿着不合身的租赁西装的瓦尔特再一次低下了头。
“Livehouse……”爱迪生扫了两眼传单,“弄些顶尖的音响设备就可以了。”
瓦尔特连连摆手,“音响设备我都已经有了。”
“什么型号?”爱迪生挑了挑眉。
瓦尔特老实地一一报上来。
爱迪生听完,面无表情地说:“普朗克,电话借我用下。”
然后瓦尔特听她熟练地报出了一长串自己曾经视为“天价”的设备和乐器型号。
“已经照着这个地址送去了,有些东西这里暂时没有库存,不过最晚后天也能到了。”爱迪生放下了电话,对瓦尔特说道。
瓦尔特使劲抹着汗,“那我……我也不能白拿这些东西!”
“虽然我不知道你这来路不明的家伙对普朗克说了什么花言巧语。”爱迪生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容,“但是如果你不拿出点真本事来的话,这些东西的钱也够你还一辈子了。”
事到如今,瓦尔特也只得硬着头皮毕恭毕敬地问道:“请问我要做什么?”
“去说服特斯拉来你的Livehouse表演,这笔账就一笔购销。”
瓦尔特惊讶地抬起头:“特斯拉?谁?”
“对,特斯拉。”爱迪生脸上不知为何蒙上了杀气,“一个不自知的笨蛋,脾气很臭还有暴力倾向。一把年纪了还要扎高双马尾,让她扎单马尾还要和我吵架,不然就威胁我炸实验室。以及审美堪忧,明明是红发还要戴红框眼镜和红色斗篷。”
爱迪生吸了一口气,“总而言之,是一个不在视线范围内就让人非常不安的家伙。”
瓦尔特抓了抓头发,“那……为什么要找‘这样’的人来?”
爱迪生挑起一边的眉毛:“为什么?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吧,我可是好心好意告诉你该找谁来演出。”
“别随便牵扯进我的学生啊。”普朗克叩了叩桌子,“你知道她是故意躲着你的吧。”
“就是因为这样才好久没见她了。”爱迪生收起‘杀意’,歪着头,露出一脸无辜的笑容,“舞台上的再会真令人期待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也得跟着去了。”普朗克抱胸坐在了椅子上,“保障我的学生人身安全可是我的职责。”
“普朗克,Livehouse是给年轻人挥洒汗水,玩时下最流行的名为摇滚的音乐,不是你那高雅的‘小提琴’能登场的地方。”
瓦尔特想起了普朗克纤细的手指,放在小提琴上确实很般配。
而面对爱迪生一脸略带揶揄的笑容,普朗克也报以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
“对了,关于你刚刚提到的那个人…呃是叫特斯拉来着…?”瓦尔特趁着两人对话的间隙,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说到我这个可爱的学生。其实我也知道她偷偷练贝斯很久了,但是却没有人邀请她上场表演。”普朗克朝瓦尔特眨了眨眼睛。“而且,你千万不能说破这一点,她一定会觉得你是在可怜她,不仅会拒绝你,还有可能暴打你一顿。”
普朗克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千万不要说是爱迪生找她的,不然她一定会拒绝你,也一定会暴打你一顿。”
瓦尔特不禁感到脊背一阵发凉,但是,这时他已经不能回头了。
普朗克拿起笔,在纸上飞速地写下了什么,“这是特斯拉的临时住址。”
她折起纸,递给瓦尔特时,又若有所思地补充了一句:“对了,除了特斯拉,那里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在的话,你的Livehouse一定会爆满。但是你不要指望能说服那个人,那个人的来去全凭她自己的想法。”
瓦尔特愣了一下。
“别紧张。”普朗克一手搭上了瓦尔特的肩膀,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我觉得你们之间的缘分或许还不错?”
4
现在,瓦尔特战战兢兢地站在这栋小洋房面前,从这里的位置来看,离闹市只有步行距离,却又闹中取静,深藏在层层绿意中。
他按响了门铃,报上了普朗克的名字并说明了来意,出人意料的是对方并未过多的盘问便开了门。
瓦尔特刚刚松了一口气,但是一进门,他就感受到了眼镜片后挑剔的目光。
还真的是红框眼镜。
如爱迪生所说的那样,扎着双马尾的特斯拉歪着头,正一脸嫌弃地盯着她。
“去你那种场地表演?明明是快要倒闭了吧,我可没兴趣。”
瓦尔特连忙摆手。
“不不……该怎么说呢,比起说这是普通的摇滚演出,不如说是专业级的对战比较好。”一看到特斯拉拒绝了他,瓦尔特有点慌了神,“现在的观众对摇滚演出非常挑剔,如果只是单纯炒热气氛,他们也不会抱有太大的兴趣。”
“那让我一个人贝斯solo也没什么意思吧?!”特斯拉不满地发问。
“不不,你看……观众看多了吉他solo,所以贝斯solo才更有新鲜感,也更能体现出弹奏水平……”
瓦尔特其实也不太明白自己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只要听上去足够唬人和吹捧就行了。
“而且在看过你出色的单独演出后,之后还有同样专业的人才同场竞技,演出才更具可观性。”
“哼,明明只有我一个人就够了。”特斯拉往前跨了一步,戳了戳瓦尔特的胸,“你是看不起我吗?”
瓦尔特连连摆手:“不不,不是说你一个人不够撑起场面,而是你与其他人之间擦出的火花更能激发观众观看的欲望。”
“哦?你是说这样的火花吗?”这时,从里屋传来了一个懒懒散散的声音。
一个蓝色短卷发的少女穿着一边长一边短的白衬衫,赤脚走了出来,她径直走向特斯拉旁边,勾住了她的肩膀。
瓦尔特也不禁心动了一下,刚想点头表示这个示范动作做得不错,特斯拉却一把把蓝发少女推开。
“喂……你这满是起床气的人碰我干嘛?!”
被推开的蓝发少女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我可是一大早就起来工作了,倒是你,是听到门铃以后才慌慌张张地穿好衣服下楼的吧?
“瞎……瞎说什么?!”特斯拉赶紧去捂住蓝发少女的嘴,“那你听到门铃响为什么不去开门?”
“因为我在工作,工作不能被打断啊。”蓝发少女狡黠地眯了眯眼,“况且,我在楼上的窗户看了一眼,这个人紧张地搓着手来回踱步的样子也真有意思。”
“呃……”刚回过神来的瓦尔特一时语塞。
紧张之下,瓦尔特只能看向蓝发少女。
“朝哪里看啊你?!”
特斯拉不耐烦地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已经快要大脑短路的瓦尔特突然想起了普朗克临走前和他说的话。
“那里还有一个人……”
应该指的就是这位蓝短卷发的少女了吧。
“有时间在那里瞎看,还不如快帮我找一把贝斯!”特斯拉又拉了瓦尔特一把。
“你…决定去参加演出了?”回过神来的瓦尔特大喜过望,又转念一想,“什么?!你练贝斯的却没有贝斯?!”
“少废话!”特斯拉踢了他一脚,“我没有贝斯的话,你应该比我更着急吧!”
这个人真的没问题嘛……瓦尔特不禁开始担心起来,于是又把求救的目光转向了看似心不在焉的少女。
“那个……这位小姐……不如你也一起来吧?”
“喂,你又在和爱因斯坦瞎说什么呢?!”本来已经准备离开的特斯拉听到瓦尔特的话,又折了回来。
那个名叫爱因斯坦的少女抓了抓头发,“这点小事,你们自己就能搞定吧。”
瓦尔特以为她终于意识到要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理顺一点,没想到爱因斯坦抓了以后,头发显得更蓬乱了。抓完头发,她又朝瓦尔特微微一笑,仿佛她早已了解这个动作是他这样的凡人所不能理解的。
5
瓦尔特站在WELT Livehouse里的舞台上,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感觉有点眩晕。
这种不真实感,方才在后台就开始蔓延了。
——当特斯拉一边给贝斯调着音,一边咕哝着这么穷酸的场地怎么会有这么顶尖的贝斯。
瓦尔特当然只能苦笑不语,要是知道这把贝斯是爱迪生送来的,恐怕有五个自己都不够特斯拉揍的。
而此时,当瓦尔特介绍完普朗克是第一个表演嘉宾下台后,他仍旧不忘从台下寻找爱因斯坦的身影。
虽然并不知道这个少女有什么才能,但是在他心中,她懒洋洋的笑容却仿佛是一根定心针。
一席白衣的普朗克缓缓走上台站定,架起小提琴,清亮的声音便从弓间跃出。相比起其他乐器,小提琴的音色更加近似人声。特别是瓦尔特听说,小提琴的音色还会越来越和主人的性格靠近,即使是同一把琴,则会随着主人的喜好渐渐磨炼出不同的声音。因此,说每把小提琴的声音都是独一无二的也不为过。
瓦尔特观察着场下的人群,有一部分应该是那座大学的学生,特地来此捧普朗克的场。但剩下的大多数观众,应该是看到瓦尔特贴在Livehouse外以及街道上的海报前来看演出,现在则很是疑惑。
毕竟,Livehouse里上演的应该是摇滚演出,而不是这样的“Concert”(演奏会)。
而且,即使是瓦尔特自己,也开始觉得普朗克的演奏变得索然无味,只是来来回回在几个双音音阶中徘徊。
有些观众终于也按捺不住发出了嘘声,很多人站起来大喊“滚下去,这不是摇滚!”,并纷纷往外走去。
普朗克却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而就在这时,一阵有序的鼓声从帷幕后响起,刚刚还准备离场的观众纷纷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好奇地等待着。
随着鼓声慢慢加快,普朗克的演奏速度也越来越快,白色长裙的裙摆随着她的左右晃动在台上翻飞着,而小提琴音色也一改之前的清亮,变得激昂起来。
但是,尽管普朗克不甘示弱地紧跟鼓声的节拍,但鼓声始终比小提琴要快个小半拍。瓦尔特与观众都紧张地盯着小提琴,生怕弦就会在下一秒就会断掉。
然而就在那时,普朗克出人意料地把右手往旁边一甩,弓应声落在地上。她左手则把小提琴拿下肩膀,放在胸前,然后手指轻轻一转,小提琴在她手中转了好几圈,紧接着右手在琴身上一拍,然后就像弹吉他般弹起了小提琴。
但是只弹了几个音,普朗克的手指就被小提琴绷紧的弦割破,蹦出了一粒粒血珠,但她却仿佛浑然不觉,又和着鼓声坚持弹了半分多钟。
沉闷的声音回荡在Livehouse中,观众则几乎都傻了眼,然后又是一声巨响——
“哐!”
普朗克弹完最后一个音,她的左手一松,小提琴顺势砸向了地面。
“现在就是摇滚了。”普朗克笃定地拍了拍手,丝毫不顾血已经流到了手腕。
寂静。
这是当时唯一能形容台下发生的形容词了。
没有欢呼也没有嘘声,不知道是受到了这场表演的震撼还是只是被吓到了,一些原来准备离场的观众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座位上。而在瓦尔特看来,他们畏畏缩缩的样子更像是“受到了某种胁迫”。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普朗克却满不在乎地将自己的右手随意包扎了几下,就拉着瓦尔特再次上场。在她的介绍下,瓦尔特才知道刚刚的鼓声来自她的学生的演奏。
随着帷幕缓缓拉开,鼓手的真容也逐渐揭晓。
这是一个戴着黑绿配色的猫耳帽,面无表情打着鼓的单侧罗马卷少女。
更加诡异的是,她还戴着一副眼镜。
鼓声虽然密集,但是少女毫无变化的表情配上过于可爱的帽子,总让人觉得提不起劲来。
“猫耳和摇滚一点都不搭!”有观众喊道。
“为什么要戴眼镜!”
“一点激情都没有!”
“这也不是摇滚啊!”就像刚才一样,又有不少观众唱起了反调。
“跳出制约的框架,展现出个人的特色,这才是摇滚的本心。”瓦尔特只能硬着头皮向自己解释,“很多人,恐怕都没有领会摇滚的真正含义。”
“就让薛定谔,带你们了解真正的摇滚吧!”普朗克自信地说道。
“喵!”架子鼓旁边的立式话筒中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喵叫,鼓声随即停止。
瓦尔特不禁扶住了额头,“这……好像也不是摇滚啊……”
这时从舞台的后方,传来了一阵低沉的拨弦。刚刚还在窃窃私语发表不满的观众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特斯拉,戴着红框眼镜,穿着露肩黑边白色演出服,抱着贝斯登场,而那双显眼的红色连裤袜再次体现了特斯拉独有的审美执着。
终于来了。瓦尔特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舒了一口气,以鼓声带领观众,再加入贝斯,是摇滚寻常的开场,看来这场演出终于要往正常的方向进行了。
“戴眼镜又怎么了?!”她向台下吼了一声,“戴眼镜就不摇滚了吗?!”
“是……”有观众稀稀拉拉地应答着。
特斯拉闷哼了一声,走到薛定谔身边,伸手把她的眼镜摘了下来。
“那我偏要戴两副眼镜!”特斯拉把薛定谔的眼镜架在了头顶上。
瓦尔特不禁对这种无意义的抬杠行为再次扶住了额头。
幸好,特斯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抱着贝斯弹奏了起来,而低沉有力的和弦也一下子让观众忘记了眼镜的事情,沉浸在特斯拉的贝斯solo中。
但是在一旁的瓦尔特仍然有一丝担心,那就是……
台上传来了一阵破坏性的扫弦。
台下的观众都纷纷捂住了耳朵。
爱迪生背着吉他,一脸挑衅地看着特斯拉。
“你……你怎么在这里?!”特斯拉先是一脸震惊,然后冲着爱迪生大喊。
“怎么样?那把贝斯用得还顺手吧!”爱迪生的目光落在特斯拉手中的贝斯上。
“难不成……这把贝斯……”特斯拉盯着贝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开场前还如获至宝的贝斯,现在却像是一个烫手山芋。
“来了,这就是我和你的决战时刻!”爱迪生挑衅地向特斯拉勾了勾手指。
而特斯拉这时却仿佛冷静了下来,“决战?就凭你那连初学者都不够的水平?”
“哦,原来如此,你就要用那把贝斯啊。”爱迪生看似满不在乎地微笑着。
这句话又戳到了特斯拉的痛点,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今天就来告诉你,真正的强者根本不需要用好的乐器来证明!”
特斯拉一甩双马尾,右手扫过贝斯,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看似忘情地弹奏着,但场上仍然只有鼓声。
瓦尔特一瞬间以为是话筒出了问题,当他准备冲上台上的时候才发现,特斯拉的手指根本没有碰到贝斯,她只是假装在弹而已,或者说……
“哦?居然放弃了自己的优势来弹空气贝斯?”特斯拉意外的举动勾起了爱迪生的兴趣。
“难道这就是手中无琴,胜似有琴?”普朗克在瓦尔特边上若有所思地说道。
“可是她手里,明明有贝斯啊!”瓦尔特想大喊一声,却又什么都没说。
“能做出这样表演的人,说明她心中真的有摇滚。”普朗克感慨道。
“不……所以说……”瓦尔特已经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评价了。
这时,爱迪生一脸释然的样子说道:“那我就陪陪你好了。”
她也开始表演起了空气吉他,疯狂地开始扫弦,当然——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瓦尔特倒是默默庆幸,如果爱迪生以刚刚那个样子开始弹奏,观众恐怕会立马走人。
但其实现在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
两个人在台上无声的演出仿佛群魔乱舞一般,台下的观众抱怨的、收拾东西的、准备举起手中的橘子皮往台上丢的,应有尽有。
“果然这个场地注定是要倒闭的吧……”
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瓦尔特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时,有一阵轻轻的哼哼声从瓦尔特的身边飘过。
瓦尔特刚刚来得及抬眼,白色的身影已经轻盈地跳上了舞台,少女白色外套领子上的方形装饰折射了光线,倏地一闪。
还是平时蓬乱的蓝卷发,但在这时倒显得与气氛十分相符,平时为了防止刘海遮住眼睛的发夹也拿掉了,额发自然地垂向两边。
但是这时,外貌已经是次要了,因为声音已经先一步抓住了人们的耳朵。从爱因斯坦口中倾泻出的声音并不响亮,却一下子穿透了人心。
原来有些机械的鼓声,像是在歌声的带动下,突然有了错落的节奏。然后反应过来的是特斯拉,她左手按住贝斯指板,右手开始慢慢拨弦。
有了好的贝斯,一首乐曲仿佛就有了骨骼,而贝斯和鼓则可以搭上任何另一个乐器。
“喂你,吉他弹不好的话就换键盘吧!”特斯拉朝爱迪生喊道。
“不要小看我啊!”爱迪生调整了一下姿势,扫出了几个简单的和弦,慢慢地加入进来。
不知是谁带领着谁,爱因斯坦的声音,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还是那个清澈的声音,却因为稍稍改变了发声方式,音色略微沉一些,增添了一种金属的质感,也更加摇滚起来。
爱因斯坦走到特斯拉身边,先是搭着她的肩,两个人相视而笑,然后爱因斯坦转过身靠着她的背后,两个人的配合十分默契。
下面的观众也欢呼起来。
“太好了……”瓦尔特不禁舒了一口气,看来这场压轴的演出终于能给WELT Livehouse赢回人气了。
这时,台上的爱因斯坦微微朝他瞥了一眼,不知是不是瓦尔特的错觉,她好像朝他笑了。
但是这一切,又迅速湮没在欢呼的浪潮声中。
6
1982年10月。
“哎……为什么又让我来整理啊,直接扔掉就好啦。”
特斯拉叹了一口气,蹲下来随手翻着地上那一叠叠旧报纸。
这个房间是用来堆旧物的,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进出了,特斯拉总觉得空气中有股奇怪的味道,于是打开了窗来通风。
“咦?这个是什么?”特斯拉眼尖瞥到了一堆印刷品中的异物,那是压在旧报纸下的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
“爱因斯坦的笔迹……这是推导公式的草稿么?”特斯拉抽出了其中一张快速地扫了一眼。
特斯拉看着看着,拿着纸的手居然颤抖了起来。
“这……这写的是什么小说啊!”
她慌张地趴在地上,扒拉着其他手稿。
“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没头没脑的表演啊!”
这时一阵风吹过,几张手稿飘到了一旁,底下又露出了一张花花绿绿的纸。
特斯拉急急忙忙抽出来一看,那是一张海报。
“逆熵乐队?!”
“爱……爱因斯坦那个家伙!”看着海报上印刷的爱因斯坦,特斯拉一脸狂躁,“她到底在想什么啊?!还特地为了小说去做这种东西?!”
这时,特斯拉才注意到了海报下方的“WELT”。
她松开海报,看向了剩余的手稿。这时在她眼里,那个看上去是主角、却没什么戏份还很倒霉的家伙的名字,在手稿里的各处慢慢清晰了起来。
最终,她叹了一口气,慢慢抚平了刚刚被她不小心弄皱的海报,把它和其他的手稿整整齐齐叠在一起,重新压回了旧报纸的底下。
“哎……爱因斯坦那家伙。”
特斯拉看向窗外,又是秋天,又是一年,树叶毫不留情地落下。
“或许明年,真的搞一下也不错?”特斯拉自言自语道。
7
1983年1月。
“突然和我说要在逆熵总部年会上表演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普朗克握着红酒杯,微微一笑,一头浅绿色的长发优雅地盘起,微微泛着灰白。“我的学生还是这么真有活力啊。”
台上蹦蹦跳跳正在表演的两人,正是爱因斯坦和特斯拉。
“是特斯拉姐姐——啊不,特斯拉的提议。”普朗克身边褐色短发,看上去约莫35岁上下的斯文眼镜男接话道。
“你还是改不了口啊,你现在这个样子,在街上叫她们俩姐姐的话一定会被当做变态的。”
褐色短发斯文男腼腆地笑了笑。“那是当然,特别是现在这里有真正的年轻人加入。”
他们看向那个靠在墙边的深紫色长发男人。
“雷电……龙马。”普朗克微微眯起了眼睛,“为了逆熵的壮大,我们的目光不能再局限在北美这片土地上,必须招募世界各地的人才。”
普朗克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特斯拉和爱因斯坦也正好表演完一首曲子。
等到所有人都再次围绕在自己身边,普朗克缓缓举起红酒杯致意:“干杯!为全新的逆熵,也为全新的一年!”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