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与9
作品名:3与9
作者:Fa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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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管家与大小姐
雷米菲利亚公国东北的一座港口城市,有艘大型游轮停泊在港边。游轮的外观十分豪华,一看就知道是富豪或贵族专用的,而身价不凡的客人也陆陆续续上船。
其中的二名客人稍稍引人注目。二人的打扮与言行举止真正称得上是──大小姐与管家。这样的组合在这地方随处可见,但是问题在于他们的年龄。两人的外表看起来都只有十二、三岁,讲明了就是两个小孩子。
「请、请等一下~大小姐~~」
少女走在前方,而少年管家拖著巨大的旅行提袋,气喘吁吁地追随在其身后。少年身穿高级燕尾服,但是眼睛几乎都被浏海遮住,言行举止也没有半点气势,看起来非常懦弱。
「慢死了,你快一点啦!再给我拖拖拉拉的,我就叫狗把你那双没用的脚给咬碎哦!」
走在前头的年幼少女说著狠毒的话。
虽然态度傲慢又盛气凌人,但是她长得实在是很可爱。面容像洋娃娃般端正秀丽,眼眸是澄澈的蓝宝石色。头发绑成两撮马尾,尾端微卷。
身著折边稍多,以黑色为基调的礼服。其中最醒目的是高达50里矩,被她单手搂著的巨大熊玩偶。那非比寻常的姿色,甚至让她的任性行为都会被付之一笑:『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是这样子吧』。
「呜~~!饶了我吧!大小姐~~」
少年求饶著,加紧了脚步后,终于抵达了登船口。
「请出示您的邀请函以及船票。」
登船口旁的船务人员露出笑容,要求他出示登船资格。这艘豪华客轮是乌尔努公司的财产,主要会经过拉米林湾,往返于雷米菲利亚公国和卡尔瓦德共和国间的航道。
往返于雷米菲利亚公国和卡尔瓦德共和国间的航道。现在共和国的富商哈多尔‧巴恩已经将船只包下,这次若想上船,必须携带巴恩所寄出的邀请函以及一般的船票。不过呢,寄出的邀请函会随函附赠自选客房的船票,所以检查船票也只不过是形式上的行为罢了。
「葛雷。」
少女呼唤了少年的名字,稍微摆了摆手,要他把邀请函和船票拿出来。
「是的,大小姐。请问有何吩咐?」
但是年轻的管家迟钝了些,并未领会她的意图。
「为什么你会这么笨啊!你这垃圾!害虫!!」
「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面对少女突如其来的怒火,少年只是一味道歉。
「赶快把邀请函和船票拿出来!」
「好、好的!!」
少年管家连忙翻了翻行李。但他实在过于心急,好不容易才拿出来的船票从手指间滑落,飞走了。很不幸地,这时刚好一阵风吹过,船票便随著风越飘越远──
「啊────!!」
少年将手往空中伸,死命地想要抓住它,但他的努力却是徒劳的,船票已经向港边的水面飘落。
而且他的不幸尚未结束。鱼影突然闪过水面,几只鱼一口气跃出水面。这些鱼和飞溅的水花一起落入海湾,而船票也一并沉入水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悲痛的喊叫声响彻了周遭。
管家少年颤抖著,回头望向了他的主人。少女只是站在那里。毫无表情,一言不发,就只是站在那,两眼直勾勾地看著少年。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吗?」
她终于挤出这一句话。然后少年仿佛就像坏掉的收音机般,小声地重复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就像一个缩起身子,等待判决的罪人一样。
「你这个──────废物!!!!!」
少女用尽浑身的力量大喊,同时俐落地一踹。不禁让人怀疑那娇小的身躯哪来这么大的力量,少年的身体夸张地飞到半空中后,『扑通』一声落入水中。落入水中的少年似乎不会游泳,双手激烈地拍打水面,向岸上求救。
「请、请救救……我……大小姐……」
哗啦哗啦哗啦……咕噜咕噜……哗啦哗啦哗啦……
「现在马上去找出船票。在找到以前不许上岸。」
「可是……我不会……游泳……」
哗啦哗啦哗啦……咕噜咕噜……哗啦哗啦哗啦……
「我知道。」
「那你……还……」
哗啦哗啦……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拍打水面的声音停下来了,少年渐渐沉进水底……原本只是袖手旁观的船务人员眼看不妙,马上呼叫其他的船员,一起把少年拉上岸。但少女的怒气仍未平息,打算再把少年踹下去。
「这、这位客人,请您冷静下来!」
船务人员拚命劝著少女。
「你叫我怎么冷静!?我是替突然有急事的父亲过来的!」
她冷冷地瞪著少年。
「船上有一笔重要的生意得谈。要是没办法上船的话,你说你要怎么负责!?」
仍然咳嗽不止的少年听到这句话,原本苍白的脸庞更是失去了一分血色。船务人员看不下去,决定帮他一把。
「能请您先出示邀请函吗?」
少女瞪了少年一眼,制止了他的动作,随后有点不耐烦地拿出邀请函,交给了船务人员。几番对照邀请函和乘客名单后,船务人员说道──
「邀请函上的克雷斯‧莱因哈茨男爵,确实在乘客名单上。您两位是代替男爵前来的男爵千金以及其佣人吧?」
「没错,我是克雷斯‧莱因哈茨男爵的长女,瑟莉亚‧莱因哈茨。」
船务人员向她鞠躬,继续说道。
「那么,莱因哈茨小姐,船票就不必在意了,请您直接上船。」
「哎呀呀,没关系吗?」
「是的,请上船。」
其实在向上级请示前,这种事情是自己决定不来的,但为了解决眼前的状况,船务人员仍认为此举最为妥当。
「看来你捡回一条命了呢,臭虫。」
再次冷冷地瞥了少年一眼后,少女上了船。少年拖著行李,慌忙地紧随在后。他在和船务人员擦身而过时不断道谢,对方也向他回以同情以及鼓励。
两人上船后一语不发,仿佛早就知道该往哪走似地,快步抵达他们的客房。到了房间后,他们马上四处查看,在大致检查完毕后──
「潜~入~成~功~~」
少女一个字一个字地拖长了音,丝毫感受不到任何紧张。
「哈~呜。」
她打了一个呵欠,略显疲惫的双眼流露出的只剩纯真可爱,和刚刚那位趾高气昂的大小姐简直不像同一人。
「小娜累死了~我要睡了。」
将绒毛玩偶丢上床后,少女自己也跳到床上。她那举动和年龄十分相衬──不,应该说比年龄更加天真无邪。相对的,少年这边──
「别松懈。任务才刚要开始。」
他那冷冰冰的声音让人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感情。他轻轻地将湿透了的浏海往左拨,露出了眼睛。那眼神完全让人感受不到生命气息,却锐利得像是在盯著猎物一样。这位少年全身散发著冰冷的气息,不禁让人怀疑刚刚那位怯生生的管家是上哪去了。变化程度简直比少女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
「刚刚小斯的演技有够烂的~」
躺在床上少女淡淡地指谪了这么一句。少年似乎心里有底,在沉默了一阵后,这么说道:
「对任务没有造成影响。」
「你反应太夸张了,为了配合你,小娜也很累耶~而且我们太显眼了啦。」
从谈话的内容来看,她似乎想抱怨,但有气无力的声音只让她听起来像在说梦话。
没错,这般互动才是两人的真面目,方才的管家和大小姐只不过是为了潜入所做的伪装。
在船只出航前若引发骚动,反而会妨碍任务。所以才会先伪装身分,再进行潜入。透过『组织』的情报网路,事先调查出无暇参加的宾客,再自称其『女儿』。虽然邀请函使用的纸质实属上乘,印刷格式却相当统一,只有名字会做出区别。这明显是商人为追求合理性所造成的结果。因此伪造相当容易。
相对的,船票使用了乌尔努公司最新的防伪技术,伪造的风险过大。所以他们才在登船口演了那一出戏。
弄掉船票是少年有意为之,而当时的吹的风、以及群聚而来的鱼,都是少女使用暗藏在玩偶中的战术导力器,悄悄发动魔法所造成的。结果,他们成功混进来了。
少年的名字是《宝剑三》。
少女的名字是《宝剑九》。
他们是杀手。
第2卷:Three与Nine
到了预定出航的时间,客轮出发了。
凝视著远去的岸边,《宝剑三》──Three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
「已经确认目标就在船上。敌人的位置和行动路线呢?」
「没问题~」
用著和Three完全相反,尾音拉长的语调,站在他身后的搭档少女《宝剑九》──Nine答道。
『组织』派遣给他们的任务,就是暗杀这次航行的举办人──富商哈多尔‧巴恩。
虽说是『暗杀』,不论是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悄悄杀掉,或是在不被警察和游击士注意到的情况下小闹一场,哪种方式都无所谓。效率至上才是行规。只不过,不管怎样都得避免让哈多尔顺利抵达卡尔瓦德共和国。他和共和国的犯罪组织《黑月》关系紧密,若让他进入那些家伙的保护伞下,就很难下手了。
除了发动机所在的区域,这艘船主要能分成三层。最下面的楼层大多都是客房。Three一行人的房间当然也在这里。二楼是大厅,晚宴和派对等活动都在这里举办。接著,三楼虽然有几间贵宾室,但现在已经被哈多尔包下。他的房间就在三楼的最深处。
打理好装备后,两人开始行动。首先要往二楼移动,但在此之前也不能忘了留下小礼物。现在刚好是晚餐时间,二楼满满都是乘客。这里基本上都是有钱的贵族,菜色也因此颇为豪华。哈多尔并没有来到大厅,果然是有所警戒吧。
「差不多是时候了。」
Three低声说道,这时,下面的楼层传来小小的爆炸声。乘客们虽一时间陷入不安,但也很快就平息了。警备员迅速地赶往一楼。刚刚爆炸的是Three等人在无人客房设置的小型炸弹。威力虽不怎么样,但和周围的助燃剂一起引爆的话,已经足够引发一场小火灾。正好可以引开那些警备员。然后──
「我们该上啰~」
用仍旧十分轻松的语调,Nine向搭档小声宣言。她将礼服的裙子稍微拎起,左右晃了晃。数颗黑色的球状物体随即滚落地板。 「碰!」随著这声闷响,大厅中烟雾弥漫。
「怎、怎么回事!!咳!咳!」
「我的眼睛……眼泪……」
是烟幕和催泪瓦斯。这些烟雾既无杀伤力,效果也算不上很强,却仍在大厅引发了混乱。
接下来Three和Nine将于三楼展开行动。位于一楼的警备员要往上到三楼时,必然会通过二楼。这时若二楼的人陷入混乱,可以争取到不少时间。目前计画进行得十分顺利。但这不代表哈多尔会让他们轻易得手。Three和Nine压低身体躲在三楼前的阶梯,观察著这一层楼的情况。
「三、四…………走廊上差不多有五人吧?」
Three点头对低语的Nine表示同意。从其服装来看,他们既非船员也非乘客。他们持有武器,且从表情看来,是习惯战斗的老手。
「落魄猎兵吗……」
既然不是船上的警备员,将他们当成哈多尔雇用的私人保镳准没错吧。只有这么一条走廊直通哈多尔最里面的房间,战斗是无法避免的了。
「那小娜先去啰~」
Nine如此说道,缓缓走向前去。看来他们既无意躲躲藏藏,也不想冲上前去发动奇袭。保镳们注意到了小小的脚步声,便望向走上前来的Nine。也许是她可爱的外表,或者无法从她身上感受到丝毫敌意,他们根本不把她当作敌人。
「小妹妹,这层楼一般人禁止通行喔。」
「啊,对了,楼下好像发生什么事吵吵闹闹的,不过这里不是避难所,你快离开吧。」
口气虽然略嫌粗鲁,但就执行保镳任务的落魄猎兵而言,态度已经算得上友善了。
「人家想进那个房间里,不行吗?」
Nine这么说著,伸手指了指里面哈多尔所在的房间。她现在并不是在扮演白天在登船口那位任性胡闹的大小姐,而使用了态度自然,带点睡意的轻柔语气。
「你想和哈多尔老板见面吗?很可惜,老板说过他现在谁也不想见。」
「真的不行吗?」
看到她微微歪著头,两位保镳不禁露出微笑。
「对啊,不行耶。」
「这样啊……好可惜哦。」
根本没表现出可惜的样子,Nine将右手凑向抱著的玩偶,然后飞快地把手向前方甩出。
倏忽间几道细细的银色光芒划过,随后,两名保镳「咚」地一声倒在地上。
定睛一看,两人的后颈部各插了两支针,两人共四支。
这是Nine擅长使用的毒针武器。她会投掷平时藏于玩偶中的毒针,使其刺进经络的特定位置,让毒素迅速流遍全身,发挥效果。她能根据状况从数十种毒素中选择,有时候针里的甚至不是毒素。
刚才她使用的是使人瘫痪的神经毒,虽不致死,但他们也暂时无法行动了。
「嗯?」
发觉状况不对劲而回头过来的一名保镳,用眼角馀光捕捉到了一个向他快速接近的影子。
在正确认识到那是什么之前,白色的剑光闪过,第三名保镳倒在地上。
拥有这般神速技巧的是Three。他手中拿著一柄长剑。其剑身较细,剑尖的构造让人想起由东方传来的『刀』,但剑身并没有向后弯。剑锷也像缺了一部分一般,形成了复杂的构造。
不过这样一来,剩下的两名保镳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了。
「你这混帐!!」
男子把斧头举过头顶,往下劈砍。Three用长剑将其挡下后,双方进入僵持状态。不愿放过这个好机会,另一名男子拔剑向Three砍过去。Three的右手保持不动,用左手将系在腰间的另一把剑拔出,拨掉了对方的攻击。
第二把剑的外观和右手的长剑颇为相似,但没有剑锷,且比它更短了几分。比起用来战斗,说它是护身用的短剑可能更加适合。
由于双方体格差距,再加上必须腾出另一只手,Three已经快被持斧男子压倒了。就在这个时候,他刻意将身体和剑往旁边一挪,让他扑了个空。趁男子的身体顺势往前倾倒的时候,Three用左手的短剑深深刺进了他的身体。当持剑男子打算再度往他砍去的时候,Three将受重伤的持斧男子往他的方向一推。霎时间持剑男子分了心,Three便用两把剑将最后一名保镳砍倒。
「好了,这下子──」
就在他要说出『全都解决了』,并回头望向Nine的时候,他看到Nine后方的客房正要被人从里面打开。手持武器的落魄猎兵正打算出来,而其目标肯定是后方毫无防备的Nine──
Three所处的位置已经来不及警告她,正当他打算冲过去的时候,下一秒,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而正准备从客房出来的敌人也一样。
「哎呀呀,还挺敏锐的嘛。」
仿佛事先就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似的,Nine从容地回过了头。落魄猎兵从房间探出的手脚上多了几道红色横线,鲜血正从上面往下滴落。
「你还是别动比较好~要是乱动的话,肉就要一片片削下来了。」
她说出口的话和她年幼少女的外貌、表情极不相符。落魄猎兵深知这句话绝非单纯的威吓而已。所以他便不敢再往前跨出一步。极细的钢丝。这些钢丝经过特殊的加工,拉紧后其锋利程度能匹敌刀刃。这些锐利的钢丝就被设置在客房的门外。由于钢丝不容易被注意到,如果他就这样直接冲出来的话,现场早就变成鲜血四溅的惨况了。钢丝的尖端系著特殊形状的针头。不用说,这当然也是Nine的武器之一。根据传言,有人单是使用这些难以操纵的钢丝就能蹂躏敌人,可惜的是,Nine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本事。不过,像她这样将针和钢丝的组合活用于制作陷阱等技艺上,确实也能造成不小的威胁。
就像胜负已决,开始收拾善后似地,Nine将钢针掷出,落魄猎兵「咚」一声倒在地上。
直到此刻似乎才注意到Three正注视著自己,Nine略微歪了歪头。
「嗯?怎么了,小斯?」
「没什么。」
他冷淡地回答后,转过身去。
这次他们终于要踏进目标──哈多尔‧巴恩所在的房间。
第3卷 杀手和目标
这房间简直足以称为贵宾室中的贵宾室,十分宽敞。
哈多尔‧巴恩就坐在沙发上,轻轻地将酒杯凑近嘴巴,然后皱紧了眉头。
「真是一群饭桶。果然就只是落魄猎兵,能力根本不值得我付这个钱。」
他对现况的理解十分正确。
眼前的是两个小孩。他已经命令不准让任何人进来,而且在外面乱成一团的时候就已经心里有底了。从外表看来或许有点难以置信,但这两人的的确确就是想杀自己的杀手。
纵使他对现在的情况十分了解,哈多尔仍未露出丝毫焦虑之色。他仍未动摇的原因恐怕是在他身前的『那个』。
在这个过度宽敞的房间里,光是『那个』就能让房间狭窄了起来。这个高过2亚矩的物体,就像一只六脚蜘蛛一般,在地面上爬行。只不过它上半身直立起来,从躯体上伸出四只如手臂般的东西。它全身反射著金属的光芒,静静地散发著充斥整个房间的压迫感。
「好大~」
Nine抬头望著它,感叹道。
「傀儡兵器──!!」
Three马上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哼哼哼,这是我在黑市拍卖会上高价买来的,我很喜欢它。我不知道是哪个组织让它流进市场的,不过它的性能非常好,而且我花了很多米拉改造它。连小规模的军队都不是它的对手。」
就像在炫耀玩具似地,哈多尔笑得十分开心。
「那些落魄猎兵不过是负责巡逻而已,真正的保镳原来在这里啊。」
「没错。只要它在我旁边,这艘船上就没人动得了我。接著当船只抵达共和国后,一切就会迎刃而解了!」
这么说著,哈多尔又笑得更高亢了。
「愚蠢。」
「这个人真笨啊。」
他们并非过于相信自己的实力。即使他们的任务失败了,只要『组织』仍把他当成目标,《黑月》的庇护肯定也无法让他幸免。
「给我上────!!」
哈多尔一声令下,傀儡兵器展开了行动。他的第一个目标看来是Three,因此笔直地向他冲过去。Nine开始驱动魔法。和白刃战的专家Three不同,她同时也精熟导力魔法。但傀儡兵器的一只手臂随即变形成枪口,开始朝著Nine进行扫射。
「!!」
她勉强躲过了子弹,但驱动中的魔法也因此中断。Three以长剑向它砍了过去,傀儡兵器的注意力因此回到他身上。Nine敏捷地移动到了Three的对面,再次驱动魔法。
『咻────』
可是,枪口再度对准她,为了闪避,她不得不中断驱动。看来这个傀儡兵器配备了性能极高的感测器,能够探测驱动中的魔法,一有反应,随即就能展开攻击。动作两次被打断,看起来不太开心的Nine搂著玩偶的力道又比以往更强了一些。
「小娜不干了~我不适合对付它~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毒针对机械无法产生作用,加上魔法一直被对方打断,Nine对这种情况确实是无计可施。Three理解她的苦衷,低喃了一句「真没办法」后,重新摆好了架式。
「那战斗结束后再叫我起来吧~小娜要睡觉了……」
Nine一下子就找到一张合适的沙发,便把玩偶当成枕头,打算就这样睡了。
「别睡啊!!」
Three忍不住大叫了起来,但Nine毫无反应。也许认为她现在不会构成威胁,傀儡兵器现在只专心对付Three。
傀儡兵器的四只手臂分别变形成剑、枪、斧、枪,如怒涛般地向Three连续攻击。用剑砍,没命中的话再用枪刺,再用斧头往对方的回避方向横扫。不太使用的枪则是枪口朝著哈多尔的方向警戒著,以防敌人接近他。
虽然Three本来就擅长快速的移动以及劈砍,但由于傀儡兵器的六只脚所具备的平衡性及爆发力,能带给它远超一般金属身体的敏捷性。再加上它手臂数量比Three多,也代表著它有更多的招数能使用。面对这个对手,完全无法发挥自己的长处。虽然不至于像Nine那样,但这个对手的特性对他而言仍然不好对付。
Three用两把剑应战。
面对体型和招数远胜自己的对手,他左手的短剑负责防御。卸开对手施加的攻击,使其改变方向。然后一有破绽,便用攻击范围较广的右手长剑进行攻击。
激烈的攻防战持续了一阵子。
虽然几次趁隙命中了傀儡兵器的手臂和身躯,这些攻击却只发出了『锵──』地一声便被弹开了。
「呵哈哈哈哈哈──没用的,小鬼!它的装甲都是特别订制的,你们不可能伤得了它!」
实际上,Three的攻击的确几乎可以说是无效。虽说他目前没怎么受伤,但这样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就在此时,本来在睡觉的Nine突然发出声音。
「分析完毕。」
Nine就这样闭著眼睛躺在沙发上,继续说道。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平常更不带感情。
「手臂,第一关节往下5里矩。脚,第二关节往上3里矩。腰,旋转中心。左胸,上面五分之二,左边五分之一。」
听到这些话,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不是Three,而是哈多尔。他一脸焦急地大叫。
「混帐!你为什么知道它的结构弱点!?」
Nine从容地从沙发上起身,揉了揉眼睛,用往常的语调回答道:
「听声音就知道了~不过需要集中精神。」
「这怎么可能……」
哈多尔一脸难以置信。Three则是很冷静。他当然知道Nine睡觉的目的是分析敌人。他一直在等著分析结束的这一刻。
「小斯~把它解决掉~!!」
「嗯,了解。」
Three瞬间弓起身子,然后飞快地冲了出去。
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挥舞长剑,让傀儡兵器沐浴在劈砍攻击中。
他的每一下攻击都命中了Nine提示过的弱点。然后将短剑向前一挺,用和刚刚完全一样的顺序,再把傀儡兵器的弱点全部用短剑攻击一次──然而,结果跟之前完全一样,只留下阵阵刺耳的金属声,对方看起来仍是毫发未损。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哈多尔抱著肚子大笑。
「知道它弱点也没用嘛,凭你们是没办法打破它的装甲的!!」
「刚才的攻击只是事前准备。」
这么说著,Three将左手短剑的剑柄,对著右手长剑剑锷──接了上去。
这么一看,两把剑仿佛原本就是一体的。不论是过细的剑身还是原本缺少的剑锷,现在正好都取回了平衡,变成一把剑。看呆了的哈多尔在瞬间的沉默后,笑了出来。
「呵……呵呵呵,那是什么剑?玩具吗?你难道以为凭那个就能赢了?」
正如哈多尔所言,就算两把剑合而为一,剑身的长度既没有增加,剑刃也不会更锋利。虽然随著重量增加,其威力可能有所增长,但也不可能击穿眼前敌人的装甲。这只是一把玩具而已。
Three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挥舞著合为一体的剑。
他砍中了刚刚也攻击过的脚上弱点。 『碰──』!! 随著爆炸声,傀儡兵器的脚爆开了。这个爆炸看起来就像从内部发生的,让人联想到火属性魔法效果,但是Three和Nine却丝毫没有驱动魔法的动作。傀儡兵器的感测器根本毫无反应。
「什、什么────────!!!!!!!??」
哈多尔露出错愕的表情。
再一次挥砍────
『碰──!!』
另一只脚炸飞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大叫,无法隐藏住自己的慌乱。
「这把剑有点特殊。」
Three毫无表情地开始解释。
「这把剑和战术导力器是一体的。不,比起战术导力器也许它和一般的导力器比较相近。」
一边解释著,他仍继续进行攻击。
「能使用的魔法只有一项,就是在指定的位置引发爆炸。不过在发动这项能力之前,分开的每一把剑都必须砍到要引发爆炸的位置。它得先记录相对座标,也就是标记。」
即使被弹开,他仍执著于用那两把剑进行挥砍,原因就是这道『事前准备』。
「最后用合而为一的剑打击经过双重锁定的部位,就会爆炸。」
将位置和时机由其他方式代为指定,再和专用特化型导力器上的自动程序配合,省略魔法的驱动过程。准备虽然麻烦,但若用得好,则可以省略咏唱直接施放强力的魔法攻击。这才是Three的武器真正的能力。
「那种……玩意……」
傀儡兵器全身各处迸发著火花,已经受到了不小的伤害。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哈多尔立刻开始准备逃跑。
「别打了!赶快带我离开这!!」
傀儡兵器收到新的命令,转身正要往哈多尔的方向去。
「别想逃~」
不知不觉间,它那如蜘蛛般的脚已经被钢线紧紧缠绕,形成五花大绑的状态。
「结束了。」
Three一口气砍向剩下的弱点部位,给它最后一击。经过几次爆炸,损毁的零件在房间内飞散,然后,这个傀儡兵器终于完全停止运作,碎成好几块散落在地上。踩著机器的残骸,Three静静地走向哈多尔。
「呜──」
哈多尔一边哀号,一边往后退。但很明显,他已经无路可逃了。虽然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阻碍自己达成任务,Three的脸上仍看不到胜利的喜悦。
靠近了一步。 手中的剑突然变得十分沉重。
再一步。 脚步也沉重了起来。他不想再前进了。
又一步。 这很稀松平常。之后再做回『机械』、『工具』就行。没问题。
最后一步。
「其实和你说这些事情没什么意义,但我想你至少有权利知道是谁杀了你的。」
你至少得知道下地狱后该诅咒谁──
「我的名字是宝剑三。」
剑刺向心脏。
「我是『组织』的杀手。」
…………二楼大厅的混乱已经平稳下来,船上的警备员正打算登上三楼。察觉到外面的动静,达成目的的Three和Nine打破窗户,跳入海里。
「还好不是飞行船~要是在空中,我们就没办法这么逃了。」
「是啊。」
在他们拥有一艘能让他们从这跳下去的高性能专用飞行艇之前,他们都没办法那么做。在这个世界的某处,是不是真的有人会像那样执行单人任务呢?
「小斯。」
Nine悄声呼唤了Three。
「那个人是坏人啦~奸商。」
她看向船。她说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嗯,我知道。」
他在任务前翻阅资料时就知道了。他那种人为了钱已经干尽坏事,杀了也只是为社会除害而已。不过──
「可是,这和那无关。」
这不是借口。不管是善人还是恶人,『组织』一下令,他就杀人。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是喔。」
Nine说了这句话后,也不再开口了。她从玩偶中掏出某样东西,然后对著它吹气。不久后,可以看出那个『某样东西』是单人用的橡皮艇。这次Nine将玩偶当成抱枕,躺在了橡皮艇上。
「那小娜要睡啰。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你负责把它推到岸边」。
「自己游啦。」
Three虽然抱怨著,但看见她的睡姿,他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Three和Nine已经一起行动超过一年了。Three比她年纪稍长,他有时候会把稍微有点不经世事的Nine当成妹妹看待。执行任务时,她是可靠的搭档。
但Three心里很清楚。
对于这位既像妹妹,又是搭档的女孩────
绝对不能加以信任。
第4卷:Three
『他们』在追我。
那些被我杀掉的人。
即使头被砍掉,心脏被挖出来,身体被砍成两半,数不尽的尸体还是追著我跑。 某个政治家、某个贵族、某个商人、某个有钱人,大家都一样。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我拚命挥剑。 斩砍了又砍,砍成两半,炸了他们──
但是,『他们』还是不停下来。 即使被切成肉块,即使只剩下白骨,那些胃、肺、脑、肠子全都向我爬过来。他们化为海浪,想要吞没我。
向前跑,逃跑逃跑逃跑逃跑── 然后『那家伙』就在前面。被我杀掉的『那家伙』。
『居然敢杀了我们!!!』
他撞向我,勒紧了我的脖子。 放开我放开我,快放开我!! 我死命挣扎,但无法挣脱。腐烂的体液滴向我的身体,将我的皮肤融化。然后,我被『海浪』淹没了……
我只是想成为『人类』而已──
我从恶梦惊醒。
大口喘著气,全身冒著冷汗,我硬是忍住上涌的呕吐感。 完成任务后的晚上老是这样。不论执行多少次,对杀人的厌恶感都不曾淡去。 手掌上的感觉永远擦拭不掉。但我非做不可。 我们是工具。不能拥有自己的意志。 我们只需拥有杀人的力量,以及服从命令。
『组织』要我们杀谁,我们就杀谁。我们所被赋予的存在意义,只在这一点上。若拒绝服从命令或想脱离『组织』,就意味著『死亡』。
────『组织』。
这个「黑暗世界」的杀手集团,甚至连真实的名字都不太被人提起。
『组织』一般被认为是处理暗杀业务的集团,但也许它另有目的。不过它的目的是什么,属于『组织』底层人员──工具的我不得而知。
『组织』成员几乎都自孩提时代就隶属于『组织』。『组织』四处『搜集』背景不单纯的小孩,并让他们在『培训所』接受战斗训练。其中许多人虽然因无法承受严酷的训练而中途『脱队』,但若运气好活下来的话,会被赋予『名字』,正式成为基层人员。
我也是其中一员。7岁就被迫加入『组织』,10岁离开『培训所』。
原本的名字在进入『培训所』后就舍弃了。绝对不能向人提起自己的名字,光是一开口就会受到重罚。没有『自我』,我只是单纯地扮演『众多工具的其中一位候补』度日。
成为『组织』的一员后,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不过,这只证明我也是『工具』罢了。我们由「塔罗牌」的「小牌」命名,56张卡片当中,其中一张卡片的名字会被分配给底层人员。
而我的名字则是宝剑三。冷冰冰的名字,但有总比没有好。
还有,干部和部分拥有特殊力量的人会被分配到「大牌」的名字。据说他们的战斗力远远凌驾于我们这些底层人员,拥有高阶游击士也自叹不如的实力。
我离开宿舍的房间,窥探了隔壁房的动静。Nine似乎仍在睡觉。现在正好该去报告了,所以我直接离开了宿舍。
『组织』的底层人员基本上是两人一组行动。我的搭档是拥有宝剑九的名字,且比我小一岁的少女。一般人花费三到五年才能离开,甚至有人会在半途『脱队』的『培训所』,她这个天才只花了一年。搜集情报、分析战况、演戏、潜入……她拥有全面而优秀的才能,而且以针线为武器的战斗风格,很容易让她在对人的战斗中取得优势。就暗杀这种特殊任务而言,她比我适合得多。和我组队后,虽然一开始不太合拍,但现在她已经成了任务中最可靠的搭档。
──同时也是我最不能放松警戒的人。
二人一组的制度除了让我们互助合作以利于达成任务,还有著让我们互相监视的另一层意义。
在『组织』中,背叛意味著『死亡』。 没有任何自由,等著我们的只有『工具』般的人生。但是,『组织』里有一条特殊的规则。
首先,事先察觉出搭档打算背叛组织的意图,并向高层报告,提出证据。
再来,杀了那位搭档。
要是能达成这两个条件,作为奖励,『组织』便会网开一面,让这个人脱离『组织』获得自由。
就算逃跑,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会被『组织』的追兵杀死。既然想获得自由,多监视搭档的行动比逃跑确实多了。退一步说,就算搭档不打算背叛『组织』,只要捏造证据不被拆穿,就能获得自由。
最该警戒的不是敌人,而是身旁的搭档。 别去想背叛『组织』,而该盯著搭档是否出现背叛行为。这是我们活下去的必要条件。
我切身体会过这件事的重要性……三年前,我曾经尝试著要逃离『组织』。
准确地说,是「我们」。
我和当时的搭档《宝剑一》。
Ace比我年长一岁,是个豪爽的家伙。他待人和善,又和我特别投缘,自从一起组队后,对我来说有如兄长一般。他能轻松挥舞与人等高的巨剑屠杀敌人,有时又会把剑身当做盾牌,守护我免于敌人的攻击。就像他的名字「Ace」一样,实力相当高强。
Ace也和我一样厌恶杀人。同样讨厌杀人的我们,自然会决定逃离『组织』。
因为会被搭档出卖,所以无法背叛『组织』。 既然如此,和搭档一起背叛『组织』就好了。 这样一来,两人都能成功离开。 做出这个结论后,我们开始计画逃亡。
为避免被其他小组发现,我们决定在某个出远门的任务实行计画。
一开始本来还很顺利。我们认为距离平常的活动区域越远越好,所以进入埃雷波尼亚帝国后,就觉得已经安全了。不过,我们没料到那里也有『组织』的眼线。其他小组很快就追上我们,于是我们展开战斗。即使如此,我们也透过合作,顺利地击退两波追兵。
可是,第三波追兵不是我们这种底层的战斗人员,而是『管理人』。在『管理人』压倒性的力量面前,我和Ace无计可施。我们受了重伤,勉强保住小命离开了那里。我们退无可退了。再碰到敌人的话,我们就死定了。我和Ace在洞窟里相倚著,就算我们两人之间没有交谈,也知道离死期不远了。
「我说Ace啊。」
「怎么了,伙伴?」
这也许是我们临死前最后一次对话,我慢慢寻找著语句。
「我觉得这样也不错。」
「什么啊?」
「即使不舍得又不甘心──」
Ace静静地等著我说下去。
「即使这样,能在死前和你一起奋战,我觉得也算不错了。比起当个『工具』继续杀人,好太多太多了。」
营火摇曳著。在沉默了半晌后,Ace低喃道:
「是吗……这些日子谢谢你了,伙伴。」
「我才该谢谢你的照顾。」
这下该说的都说完了。不管敌人何时过来,我都能奋战到最后一刻。然后──
「永别了。」
我有种气氛突然改变的错觉,Ace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冰冷。
「为了我去死吧──」
一时之间,我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我随即将这些话理解为「一起战死吧」,为了向他确认,我转向Ace所在的方向,而映入我的眼帘的是──
────即将挥下的巨剑。
我马上躲避他的攻击,前一刻还踩著的地板已被打碎。
「为什么!?Ace!!」
「你还问为什么?『组织』的规则里面,关于搭档的最后一项,你忘了吗?」
最后一项规则。 我回想起那条我一直没去注意的规则,我本来认为自己不会和它扯上关系。
──小组的两人一起背叛『组织』时,只要其中一人将搭档杀死,并向『组织』献上其尸体,『组织』就会原谅他。也就是说,两个陷入绝境的叛徒若是互相残杀的话,总有一人能活下来。然后,现在Ace正打算这么做。
就算理解了他的意图,我仍只能重复那句话。
「为什么……Ace──!」
「伙伴,能和你一起组队,是我在这些地狱般的日子中,唯一的救赎。我想和你一起成为人类,一起获得自由。」
「那我们──」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能死!我非活下去不可!!!」
Ace如此大喊著,挥著巨剑向我砍来。曾几次救了我的命的巨剑,现在正为了夺走我的生命而靠近。
「去死吧!Three──!!!!」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跟著挥剑。
被悲伤和绝望所吞噬,我只是顺从著本能和眼前的『敌人』战斗……
………
……
我已经忘了在那之后我是如何战斗的了。 愤怒和悲伤支配了我的行动,我像野兽般凶残地、拚命地砍著,吼著将眼前的人砍碎。 当我回过神来,Ace的尸体就在我眼前……
我就这样再次成为了『组织』的道具,并活到了今天。 我并未放弃成为『人类』的愿望,但同时也无法再次相信人类。我成了一个半吊子。
第5卷:『管理人』和报告
天还没亮,街上没什么行人。 离开宿舍的Three将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想要冲掉胸中郁闷的心情。
这里是雷米菲利亚公国的边境城镇,罗森特。 对于在公国和共和国活动的Three和Nine来说,可以算是半个据点。
往东前进能看到共和国的边界关卡,往西前进的话能通往一条鲜有人知的危险山路,不过仍有能绕过关卡前往共和国的道路。
为了进行报告,Three一人朝著指定的地点走去。
那里是风化的岩石林立的小山丘。由于地处深山,完全没有人烟。
在那里等他的是一道黑影──不,应该说是身穿黑色服装的男子。 他的全身包覆在破烂不堪的长袍中,脸部特征和体型都无法辨明。这身服装虽然奇特,但光是这样,就能给予周围空间一种难以解释的压迫感。
「我来报告了,『管理人』。」
「说吧。」
被称为『管理人』的这名男子是Three的上司,『组织』干部的其中一人。 虽然拥有大牌《皇帝》的名字,但『组织』内部往往称他为『管理人』。
正如其『管理人』的称呼,他负责管理Three这些低阶战斗人员。分派任务、接受报告,直接运用这些『工具』的正是他。
Three将前几天客轮上的任务的详细情况报告给『管理人』。 报告结束后。
「继续。」
「好的,关于宝剑九的行动。」
他开始报告搭档的行动。
做为定期报告的其中一环,『组织』会命令他们监视搭档,然后再进行个别报告。自己的行动报告和搭档的监视报告一不吻合,『组织』马上就会起疑。
借由个别进行报告,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背叛行为可能就这么被组织知道了。这件事带给他们的恐惧,也是『组织』采用此方法的原因之一。
「报告结束。」
「嗯,可以了。下一个任务会另行通知。」
「好,那我先告辞了。」
Three正想离开时,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叫住他。
「Three。」
他回过头,仍然无法看清『管理人』的面庞。
「事情已经过了三年,你应该不会再盘算那件事情了吧?」
他的背脊瞬间发凉。强烈到令人窒息的杀气袭向Three。
不用说,『事情』指的自然是三年前Three的逃亡未遂。
『管理人』Emperor常常亲自执行『肃清』。在他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叛徒束手无策,只能惨遭杀害。这件事情也让他成为『组织中』备受恐惧的对象。
三年前将Three和Ace逼入绝境的正是他。
那位『管理人』现在正放出和当时相同的杀气,逼问著Three。他该不会察觉到自己的企图了吧? 不可能,我已经非常小心了。如果他真的掌握了证据,我早就已经死了。 他正在……试探我。无法保持冷静的话就完了!
「您说笑了……我不可能再做出那种愚蠢的行为。我只不过是个会杀人的『凶器』罢了。」
呼吸自然而一丝不乱,经过计算和大量训练后,嘴角和视线的角度都刚刚好……一切都做得很完美。
半晌的沉默。然后『管理人』终于开口了。
「那就好。」
说罢,他全身厚重的杀气随之雾散,Three感受到的压力也不复存在。
「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是,我定会不负所望。」
这次Three顺利离开了。
「总算撑过去了……呼……」
回到宿舍的Three叹了口气,倒在床上。 没做什么花力气的事情,却异常疲倦。和『管理人』的互动就是这么耗费精神。
这也不奇怪。因为他隐藏了自己真正的意图。
没错,Three正再次计画逃离『组织』。
这三年的岁月无法夺走他的自由意志。反倒让他对『人类』的憧憬与日俱增。沾满鲜血的双手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丑陋。自己是拥有人类外表的『工具』。但再这样下去,甚至连『工具』都不再能形容自己,自己会变成只为杀人的『装置』,就跟『怪物』没两样。这样的未来太可怕了。
──这次我绝对要顺离逃跑!
为了成功执行计画,他必须避免和『管理人』正面冲突,并在搭档的监视下彻底隐藏自己逃走的意图。 这当然也意味著他必须丢下Nine一个人。
这位和自己数次生死与共的搭档。 这位比自己年幼,才华洋溢却少根筋的女孩。
很不可思议地,Three心中有种无法抛下她的感情。 虽然他数度想告诉Nine实情,但每当他想这么做,高举巨剑挥向自己的Ace就会在他脑海里浮现。
我不要再经历那种惨剧!!所以──
──维持现状就好。抛开杂念,Three继续准备脱逃计画。
「我只能相信自己。」
黄昏,夕阳西斜的时候。多亏准备得早,Three已经顺利完成最后的步骤。
实施的时机就在今晚。
等Nine睡著后离开城镇,走山路穿越国界。 进入共和国就得开导力车前进,所以他事先已经租好车,到时就开车往北部的大都市走。到那边再搭定期飞行船往利贝尔去。在那之后的事情,他还没决定。他也许会在利贝尔逗留,或是再前往列曼,总之离这边越远越好。就算我只是个小喽啰,没办法弄清『组织』的全貌,这次也一定要成功逃跑!
嘎──嘎──
正当Three在心中如此激励自己的时候,一只乌鸦从窗户进了房间,在里面盘旋著。
「这是……」
Three看到挂在它脚上的独特装饰,皱起了眉头。这代表──
『管理人』正在召集他们。
「都这么晚了?」
完成报告后才过了几个小时。
「新任务的命令吗?」
Three有种难以言表的不安。但他无法无视这个命令。
若计画顺利,在追兵出动的时候,他早已在相当远的距离之外。但要是他现拒绝接受召集而逃跑,让他们察觉到自己的反叛意图的话,追兵就会立刻过来。到时一切就全完了。
下定决心后,Three便往指定的地点出发。
召集的地点仍是早上那座深山的小山丘。 和早上那令人不快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从远处一望,夕阳馀晖下的岩石仿佛像在燃烧一般。
那里有两个人影在等著他。
其中一个是『管理人』。
他一如往常披著破破烂烂的长袍,与其说是《皇帝》,看起来更像是《隐士》。
另一人是,抱著巨大玩偶的年幼少女──Nine。
她身著的服装和几天前的那件礼服虽有几分相似,但由于装饰较少,看起来多了几分活动自如。
若『管理人』要下达新任务的命令,Nine在这里自然也很正常。 只不过,这里弥漫著一股和平常稍稍不同气氛,Three心中的不安又扩大了。
「你来啦。」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呢?」
稀松平常的互动。但是,一切随即变得不再一样。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解……释?」
「旁边的宝剑九已经举报你即将叛逃了。」
「什么!?」
无话可说。 所有预料得到的发展当中,最糟糕的情况已经成真。
绝望化为波浪袭向Three。难道又要重蹈当时的覆辙吗?
我又遭人背叛……不对,这次情况不一样。我和Nine之间并没有任何约定。
她只是尽自己的责任,而我也知道她会这么做,所以没有信任她。 所谓的搭档就是这样。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一切再简单不过。
「她一定是哪里误会了!」
Three知道一切恐怕早已无法挽回,但他仍尝试著去解释。
「不可以推卸责任哦,小斯。更正,Three。」
Nine终于开口说话。面对Three,她的语调失去了原本那种睡意,显得更加严厉。
Nine从玩偶中掏出一张小纸片,拿到Three的眼前。
「这是你订的机票,这艘定期飞行船将会在明天中午出发前往利贝尔王国。」
「!!?」
在震撼之馀,他想朝著她吼一句「票在我身上!」,但这么做无疑是自掘坟墓。 接著,Nine就像在回答Three的疑惑似地,继续说下去。
「你身上那张机票是赝品,已经被我调包了。」
这是先前任务中用过的手法,没想到自己也会变成受害者。
「还有,你为了买票所使用的假名,在一年前利贝尔的任务中就已经使用过了。就是杰尼丝王立学院的学生莱因兹‧弗格尔特,对吧? 你仍留著当时的文件,就表示你其实很早以前就开始计画逃亡了,没错吧?」
Nine真的是个天才,Three脑海中浮现了这个突兀的感想。
既然她连这些事情都看穿了,再辩解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吧。 即使如此,Three仍有一件事情没办法接受。
不管Nine对这件事的责任感有多强,也不论她有多聪明,自己的行动应该已经十分谨慎了。 然而,一切还是被她看穿了。到底是为什么?
「你看起来就是想问,为什么自己谨慎的行动会被我看穿,是吧?」
Nine咯咯地笑出来了。Three能感觉到她语带讥嘲。
「因为我一直在看著你啊!我的眼中只有你。」
这当然不是甜言蜜语。
「看著,注视著,观察著,监视著……一直殷切期盼著你露出马脚的一天。自成为你的搭档的那一瞬间开始,我就在注意你了。」
Three越听越糊涂了,Nine到底想说什么?
「虽然你现在是真的打算背叛『组织』,不过就算你没有这种想法,我早晚也会伪造证据的。」
无视『管理人』的存在,Nine如此大放厥词。
Three越来越困惑了。他倒还能理解她为了工作监视自己。但从她的样子看来,她好像一开始就对自己抱持著恶意……就在此时,暂时保持沉默的『管理人』发出低沉的笑声。
「原来你还不知道她是谁啊。」
Three知道『她』指的是Nine。可是,他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往Nine的方向望去。Three马上注意到她饱含憎恶的视线,他从未在她身上感受到这种感情,因此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你杀死的那位前搭档,宝剑一,是我的亲哥哥。」
突然间,Three深陷于一种沉到海里的错觉。
模糊的意识让他无法正常思考,在这几乎压垮他的重压中,连呼吸都很困难。
「这下我终于能为哥哥复仇了。」
Nine是Ace的妹妹?
她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所以一直在我身旁睁大眼睛伺机而动──这一切都是为了向我复仇。
Three陷入了茫然中,仿佛他的嘴巴已经失去说话的功能。
「答案都对得差不多了吧。接下来该进行肃清了。去吧,Nine,根据规则,你这个告密人必须亲手杀死你的搭档。」
听到『管理人』的话,Nine向前踏出一步。
「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而且奖赏仍归你。只是,你必须亲自给他最后一击。这样一来,你就能获得自由了。这么优秀的人才,放走倒是可惜了。」
『奖赏』。
这个『奖赏』就是,举报并杀死背叛的搭档后,举报者将能获得『自由』。 现在Nine正要获得Three早已望眼欲穿的『自由』。
「抱歉,请让我一个人来吧。我要亲手为哥哥报仇。」
「那好吧。」
Nine又向前踏出了一步。
她熊玩偶中掏出毒针,敏捷地掷向Three。
Three从腰间拔剑,将毒针扫开。他应该立即拉近和她之间的距离,但他一步也动不了。
说到底,就连他的防御动作都是身经百战的身体所做出的自动反应,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
他根本无意战斗。这也许是因为他的对手是Nine,但在此之前,这场战斗本身就没有意义。
就算他能打倒Nine,也绝对赢不了在她身后的『管理人』──皇帝。
自己已经注定死在这里了……Nine再次掏出毒针,以上次两倍的数量向Three掷去。
Three取出第二把剑,将所有毒针挡开。
──是吗,我明白了,这就是因果报应吧。
接著Nine马上接近Three,进一步展开攻击。
──无论有什么理由,在杀了朋友才活下来的我身上,怎么可能有追求『自由』,以及成为『人类』的资格?
Nine的攻击同时使用了针和线。
平常的话,Three是不可能在近战中败给Nine的,但既然他无意迎战,情况又会有所不同。
不知不觉间,钢丝勒住了Three的脖子。
──既然如此,被想复仇的人杀死,也是我应得的吧。Nine的手指一动,钢丝便收紧了。
「终于结束了。」
明白自己的死期已到,Three只是静静等待那个瞬间到来──
可是,那一刻一直迟迟不来。
第6卷:Nine
从我懂事以来,爸爸一直很不负责任。
他靠著妈妈留下来的米拉整天喝酒,也不去工作。
他心情一不好,常常对我们暴力相向。
照顾我的责任全落在哥哥身上。 不论在家里还是在外头,哥哥总是会保护我。 即使有这种爸爸,只要有哥哥陪我的话,我就还过得下去。年幼的我是这么想的。
不过,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
家里的米拉已经花光了,爸爸想叫我和哥哥去工作。但年幼的孩子根本赚不到多少钱。
因此爸爸做了一件不可原谅的事──把哥哥『送走了』。从那时起,我就不再把爸爸当成家人看待。 不过,由于没有其他人能依靠,我只能留在这个家,怀著淡淡的期待,希望哥哥有一天能够回来。
然后大概过了三年,某一天,我收到了哥哥的来信。 内容大致上是,他现在的生活环境虽然严苛,但还算是能生活下去。
照著他信上描述的方法,我也能寄信给哥哥了。终于能和哥哥取得联络,我真的非常开心。
我知道哥哥目前在一个被称为『组织』的机构中工作,被他们强迫杀人。透过他的文字,我能切身体会到他的痛苦。
『组织』的管理十分严格,我之所以能够和他通信,也是多亏了哥哥的搭档的帮忙。
哥哥常常在信中提起那位『搭档』。 他既是哥哥的伙伴、好友,也像是年龄相仿的弟弟一般。只有在提到那个人时,我才能感觉到哥哥的语气会变得稍微活泼一点。
不知不觉间,我也想见那个人一面了。 可我现在就连哥哥也见不到,因此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们借由书信互相来往的日子持续了一阵子。
但好景不常。 家里的米拉又花完了。我隐约知道这次轮到我了。
我告诉哥哥这件事情后,他似乎也因此下定了决心,决定和搭档一起逃离『组织』。
在洋洋洒洒写了诸如「我一定会回去」、「我会救你离开这个家」这类的词句后,信尾仅仅两行的文字令我十分不安。
「即使逃亡失败了,我也一定会让伙伴活下去。到时要是有困难,你就去找他。」
这是我从哥哥那收到的最后一封信。
结果哥哥并没有回来,就像我预料的一样,爸爸把我『送走了』。
爸爸似乎沾染了吸食某种毒品的恶习,恐怕再过不久又会把米拉花完。 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会迎接自己的末日了。不过那些事已经跟我无关。
透过仲介人,我也被带进了『组织』。
我得知哥哥的死讯,正好是在进入『培训所』的时候。
我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疯了吧。 为了逃避现实,我拚命进行训练。奋不顾身,迷失了自我,变成了一个只会执行命令的『人偶』,失去了自己的『心』。
每当入夜后,我一想起死去的哥哥、举目无亲的自己、以及今后将沾满鲜血的双手,我就怕得发抖,整夜无法入眠。
但我的身体还是需要休息,因此一天还是睡了一小时。状况好的时候能睡两小时。 而且我睡得很浅,随时都有可能做噩梦惊醒。
这种状况持续了一年后,我以惊人的速度从『培训所』毕业了。
然后,我遇见他了。
那个曾经是哥哥的搭档的人。
曾经背叛『组织』的他在接受过『再教育』后,和我一起组队了。
他正是杀死哥哥的凶手,所以我刚开始试著恨他。睁大眼睛,绷紧神经监视他。
过了几天,也许是我绷紧的神经过于疲劳,或是本能地对他放松警戒,在某个任务结束后,我在他身旁睡著了。我已经有一年没睡得那么熟了。
因为在他身边我就能感到安心,就和哥哥一样。睡醒后,许多事情一起涌上心头,我一不小心哭出来了。 哭著哭著,我心里的枷锁就这么消失了。我能感觉到自己终于取回『人类的心』。 他慌张地安慰大哭的我,但也只是让我哭得更大声而已。
他这个人就跟哥哥信里描述的一样。 冷淡,有点拙于言词,实际上却很温柔,相当关心搭档。
就算受缚于『组织』,被他们强迫去杀人,他也没有放弃成为『人类』,十分坚强。
只不过,和信中的他相比,现在的他看起来悲伤得多。我实在很难想像他这般个性的人,会为了让自己活下来而去背叛哥哥。
从哥哥信中最后的话能轻易推敲出事实。
哥哥和他展开逃亡,碰到了令人绝望的生死关头。 与其两人一起死,还不如让其中一个人活下去。 要是其中一人杀死另一人的话,这是有可能的。
不过就算哥哥这么提议,他也绝对不会认同。 即使他同意了,肯定也打算牺牲自己。 所以哥哥才会出其不意攻击他,假装背叛他。 为的是让他杀死自己并活下来。
使他遭受自己最信任的人的背叛,大受打击……哥哥真的太过分了。
此后,他的身边,成了我最能放松自己的地方。
就像要把前一年没睡好的分补回来一样,不管是白天还是在任务中,一有机会,我就会在他身旁睡觉。 我的举动往往让他目瞪口呆。但,我知道他本来就常常受噩梦惊扰。我想,我哥哥对他做的事就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
看见他痛苦的样子,我好几次差点将实情全盘托出。
但是不行!时机还没有成熟!
因为他……不会演戏。毕竟『培训所』会进行相关的训练,他并不是动作和表情不到位。 只不过,也许他太过老实了,因此常常容易做过头,或是火侯反而不太够。 很容易被眼尖的人看穿。他肯定天生就不适合骗人。所以我绝不能现在就告诉他实情。
他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在进行脱离『组织』的准备。 虽然无可奈何,但他一直瞒著我,还是让我有点受伤。
不过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组织』已经在怀疑他了。
我当然未曾回报过任何不利于他的事情,但要是他那别脚演技被『组织』识破就无法挽回了。 就算他还没露出决定性的破绽,这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就在我结束哈多尔‧巴恩的暗杀任务,正要报告的时候。眼前那男人明显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那个男人正是『管理人』──皇帝。管理著我们,并强迫我们杀人的罪魁祸首。 他的脸庞虽然一直藏于长袍下,但他那令人不安的气息却藏不住。
现在的仿佛就像发现猎物的的老鹰一般兴奋。 错不了!Emperor已经注意到他打算叛逃了。
恐怕他很快就会对Three下手……这样一来,我也必须施行我的计划。在告诉他我哥哥的事情后,还让我和他组队,Emperor的意图非常明显。 他想看我向他复仇、陷害他、举报他、并再次让他尝到绝望的滋味,他自己则享受著这一切。
我们都是『组织』的工具,同时也是Emperor的玩具。 那就如你所愿吧──
报告完任务后,我向Emperor表明搭档的反叛意图。 我更进一步地详述我会在指定时间和地点后,把他约出来杀掉,而这也得到了Emperor的许可。
我仍看不见藏在长袍下的面孔,但他话语中流露出的愉悦,我则听得一清二楚。
黄昏后,他来到了我所指定地点,深山中的山丘下。
面对我突如其来的举报,他失去了冷静,而我再告诉他我和哥哥的关系后,他的表情则混杂了惊愕、绝望和心灰意冷。
看到他的神情,我十分地悲伤。
即使如此,我仍对他投以充满嘲笑、憎恶以及杀意的视线,再口出恶言伤害他。 为了瞒过我们身边的Emperor,不容得半点迟疑。
为了攻击他,我向前进。
为了更进一步使用钢丝攻击,我再靠近他。 但和Emperor保持距离才是我的本意。
接下了他无力的反击,我轻松地将他逼进死路。 钢丝紧紧缠住他的脖子,准备决出胜负。我只要再多用点力,他就没命了。
动了动手指,我大声说道:
「全都结束了。」
这是我的真心话,毫无半分虚假。
混在一般钢丝中的透明细线随著我的动作收紧。 绕著树木的边缘,在远端形成复杂的几何学图案的细线瞬间形成圆圈,紧紧绑住中心的猎物。
──位在中心的是,一心期盼玩具被杀死,完全放松警戒的Emperor。
「唔────」
绝佳时机做出的偷袭,成功地绑住了Emperor。
这个透明的丝线并不怎么锐利。若非如此,这道绕著树木边缘的陷阱就无法完成。 然而,虽比钢丝强韧数倍,我仍无法确定Emperor会被它困住多久。 我不假思索地马上拉紧了其他准备好的线。
山丘的岩石马上轰隆作响,崩塌了下来。 我之前就检查了附近地层中岩石较脆弱的地点,并动了点手脚。
岩石大量地滚落下来。其中有一块长度超过10亚矩的巨大岩石。 它精确地往Emperor的方向落下,随著 『轰』 一声巨响和地震,撞到了地面上。 山崩结束后,现场的惨状就像经历过地震一样。
被那种重量的巨石直接砸到,Emperor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还活著吧。就算没死,也已经被活埋了。 我身旁的Three尚未理解现在的情况,一脸错愕。
「小斯~~」
再次用昵称叫他后,我马上飞身投入他的怀中。 这是最能令我安心的地方。我用头蹭著他的胸口,不愿放开。 我倒还是头一次像这样对他撒娇……可是,我刚刚真的很害怕。
「很抱歉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很抱歉一直瞒著你……」
虽然还有很多事情得向他说明,我仍想先道歉。就算还没进入状况,他还是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Nine,这到底是──」
在他说完这句话前,怪事发生了。 落石堆成的山微微震动,接著小石头缓缓地──浮上空中。
「什么!?」
我瞪大了双眼。
「空属性的魔法?不对……」
我觉得不是这样……还是说,那是某种和飞行船相同原理的装置? 不知道……就在我绞尽脑汁之际,他正色道:
「那是『管理人』……Emperor的能力!」
「咦?」
不自觉地摒住呼吸。 这也就是说,Emperor还没死。
「该逃跑了!Nine!」
我仍未反应过来,但他拉起了我的手,跑了起来。
在跑了一段距离后,巨大的爆炸声让我回过头去。
仿佛就像火山爆发一样,巨大的岩石被抛入高空……
第7卷:眼泪和约定
Three和Nine躲在羅森特山區外圍的某個洞窟中。
逃離了『管理人』──皇帝,他們在此處休息時,Three從Nine口中得知了事實。
關於Ace、她自己、這次的計畫,以及,三年前的真相。 剛開始Three有時會問些問題,但話講到一半後他開始沉默,最後則是低著頭,看不到他的臉龐。
原以為背叛自己的摯友不但根本沒背叛自己,反而還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救了他。 然而自己卻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殺了他,還一直在心中記恨。 這次則是他的妹妹拚命保護著原本該是仇人的自己……千思萬緒湧上了他的心頭。
他既感到放心又十分慶幸──過去曾有值得相信的人,並且現在他身邊就有一位。
同時對可悲又蠢得無藥可救的自己憤怒不已。
正面感情和負面感情不斷交錯,讓他喘不過氣。
「小斯,你在哭嗎?」
見到Three在她說完話後仍沉默不語,Nine向他開口。
「我沒哭。」
Three的反應就和往常一樣冷淡。
「需不需要小娜安慰你呢?」
「我說了我沒哭啊。」
他說道,仍不肯抬起頭。
「你雖然演技很爛,但不演的話,你說的謊看起來更假~」
Nine靠近了坐在地面上的Three,輕輕地抱住了他的頭,讓他靠在她的胸口上。 就像一位母親在哄小孩一樣,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
「已經沒事囉~別擔心~」
「跟妳說了……我……」
Three本來想要反駁,但Nine的輕撫是如此溫柔,讓他無法開口。
即使外表和實際年齡都仍是年幼的少女,Nine卻展現出母親般的包容和慈愛。 對於在缺乏母愛的環境下成長的Three而言,這可能是他第一次有這般感受。
「小斯,你已經很努力了~ 小娜很清楚,所以別擔心~沒事了~」
Three終於忍不住開始嗚咽。
「我……嗚……真的太不像話了……」
語帶哽咽,熱燙的淚水不斷落下。
「別這麼說嘛。」
Nine繼續溫柔地輕撫他的頭。
「為什麼是我這種人活下來,Ace反而死了!」
「別這麼說自己,小娜是因為有你在才得救的哦。」
「可是,是我害死了Ace……」
「所以,我們要連哥哥的份一起努力活下去,好嗎?」
「我,我是,嗚嗚……」
他開始大聲哭泣。
就像要將累積了好幾年的壓力一口氣釋放出來一樣,Three感覺到自己已經從裡到外被洗淨了。 過了一段時間,Three開始冷靜下來了。
「別擔心,小娜就在你身邊,所以不要哭~ 不過,要哭也沒關係哦~」
「妳到底要我哭還是不哭啊?」
稍微恢復冷靜後,Three發現自己仍將臉埋在Nine的胸口,便慌忙起身。 為了化解他的尷尬,他提議繼續交換彼此擁有的各種情報。 然而,該知道的事情Nine剛剛已經說明完了,所以他們現在開始整理現況。
「也就是說,『管理人』早就知道我有意背叛他們。所以妳搶先一步背叛他。」
「沒錯,我一直在等待打倒他的機會。」
「妳要是早點跟我說就好了了。」
「可是小斯你演技很爛呀。」
Three一臉苦澀。實際上Emperor和Nine的確都察覺到他的計劃了,他根本無可辯駁。
「時機應該很完美,準備也很充分。我已經在他最放鬆警戒的那一瞬間用最可能殺死他的方法對付他了。可是……」
可是,他還活著。他到底是如何在那堆落石中存活下來的?而且最後的那個是……
「大概是那傢伙的能力。」
在逃出來之前,Three曾說過類似的話。
「什麼能力?」
「恐怕是操縱重力的能力……三年前,我和Ace曾經被那個能力逼入絕境。」
Three強忍痛苦,訴說這段回憶。
擊退兩波『組織』的追兵後,第三波就是Emperor。 不論是趁隙攻擊他,聯手攻擊,一到他面前身體就會變重,難以順利做出動作。 相反地,他的身體就像變輕了一樣,敏捷地壓制Three和Ace。
「妳有什麼看法?」
講完後,Three向Nine這麼問。
「沒看見驅動的跡象,所以大概不是魔法。以現在的技術,還沒辦法將重力控制裝置縮小到隨身攜帶的程度……他恐怕擁有某種異常的體質,或是古代遺物……落石沒壓死他,是因為岩石的重量被他消除了……應該吧?目前的情報還不足以做出更精確的堆論……」
分析告一個段落後,Nine繼續說。
「不管怎麼樣,和擁有那種能力的對手正面衝突……也只是找死。」
兩人陷入一陣沉默。Three沉重地開了口,打破了沉默。
「要是有個萬一,這次就換妳殺了我──」
「我不要────!!!」
Nine很少表現得這麼情緒化,她大叫了一聲,打斷了Three的話。
「小斯,你要是死了,小娜就跟著你一起死!我會自殺!!」
剛剛那位充滿慈愛的母親不知道跑哪去了,Nine現在就像是吵著吃糖的小孩子一樣。不過她非常認真。
「我再也不想整晚睡不著了……我再也不要……孤單一人了……」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但其中的感情和決心的份量卻很重。察覺到她的心情,Three輕輕嘆了口氣,然後做了一個深呼吸。
「我知道了,答應妳。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保護妳。」
「只有這樣是不行的!」
「嗯,我知道。所以我再答應妳一件事。不管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跟妳一起活下來。」
Nine聽到他的話後,就像是抓到一線希望似地望向他。
「沒騙我?」
「沒騙妳。為了一起活下來,現在最該做的事情是──」
在那麼多岩石崩落的情況下,Emperor就算活著,也很難毫髮無傷。
我們現在無法制敵機先,就算逃跑,行蹤也很容易被『組織』掌握。 到了那個時候,Emperor的身體早已完全恢復,根本不會有贏他的機會。
想要對付他,只能趁現在。
「我們主動去找他,打倒皇帝!」
第8卷:重力和古代遗物
Three和Nine回到了山丘──不,是原本是山丘的地方。 岩石散落四處,比落下當時更為凌亂。而皇帝就理所當然似地站在中央。
他們果然沒猜錯,Emperor並非毫髮無傷。至少他原本穿的那件破爛長袍已經所剩無幾,曾經藏在袍下的東西已經曝露在外。
頭部戴著刻有皇冠浮雕的黃金面具,手持擁有球狀尖端的黃金法杖,身上的黃金鎧甲包覆著全身。 光是『華麗』一詞已經無法概括,薄薄的假象退去後,他這身裝扮已經完全體現出其自大和傲慢。
「你們很聰明。我就知道你們會回來。」
Three和Nine沒有理會Emperor的話,向他靠近。
「你們決定好誰死誰活了嗎?」
他們沉默地點了點頭,面向彼此。
Three閉上眼睛,將手從收入鞘中的劍挪開,表示自己無意抵抗。
Nine接著取出毒針向Three擲了過去──然而這只是佯攻,針在離開她的手之前,她將方向轉往Emperor,丟擲出去。
不過針在飛行了一定的距離後突然改變方向,劃出拋物線落向地板。
「這樣啊,你們的答案是『兩人一起死』。」
「不對。」
Nine再次擲出針。不過這次是往斜上方投擲。Three同時開始衝刺。
「答案是『兩人一起殺了你!!』」
Three大吼著,快速向他移動後,用劍砍了下去。 不過他揮下的劍一接近Emperor就會變得十分緩慢,輕輕鬆鬆地被對方用杖擋下。 但就在這個時候,擲向空中的針受到重力場的影響而改變方向,正好落向Emperor。
Nine在他第一次施放重力場的時候,就已經掌握了其範圍和影響力,納入投擲軌道的考量中。而且她這次的攻擊利用了經強化的重力加速度,穿透力比往常更強。
但Emperor左手輕輕一揮,就把那些針擋開了。即使是穿透力強化過的針也無法貫穿黃金鎧甲。
「你們膽敢反抗我!」
他將杖揮下。Three馬上用劍擋下,但其衝擊力讓他往後飛了好幾亞矩。
「唔啊……」
勉強撐過了這一擊,這有如遭到巨大鐵鎚猛烈揮擊的衝擊,絕不可能只是單靠臂力與杖的重量所造成。這恐怕也是操縱「重力」的能力之一。
「『肅清』的時候到了。」
這句話他在幾小時前,以及三年前的那個時候就聽過了。 聽到這句有如死刑判決的話後,Three想起了當時的恐懼,腳下不禁有點踉蹌,但在他看到背後Nine的身影後總算忍住。
Three隨即重整態勢,再次砍向Emperor。Nine當然也在他背後擲針掩護他。不過兩次攻擊的結果都和之前一樣。 但就在他立即展開第三次攻擊時,Three的攻擊已經一次比一次更快更銳利,逐漸適應了高重力的環境。
如何出力、揮劍的方向、軌道、角度……他對細節的處理越來越熟練,Emperor在和他過招時,也漸漸失去了原本的從容。
雖然在洞察力等能力上不及Nine,不過Three確實有近身戰鬥的天賦。
同時,Nine的掩護攻擊也未曾停止。Nine的針的確沒辦法貫穿鎧甲,但她仍在重力場的影響下不斷嘗試瞄準鎧甲的縫隙。偶而還會參雜著魔法攻擊,因此更是麻煩。
應付這些攻擊對Emperor來說並非難事,不過卻也不能放著不管。 然而,要是去應付她的攻擊,Emperor就無法專心對付Three。Three那邊的攻勢變得越來越凌厲。
數回合後,戰況看起來是Three和Nine較占上風。 Emperor的表情雖然藏於面具下,但從他身上卻感覺不到一絲焦躁。
Three的劍偶而會擊中Emperor的鎧甲,不過效果卻十分有限。
就在Three衝上前一躍的瞬間,他的身體飛躍得比他預想的更高,彷彿就像長了翅膀一樣。
「糟了!!」正當他這麼想時,劍尖早已失去準心,攻擊態勢也被瓦解。
「重力減輕了!?」
同時跳起的Emperor在空中將杖高舉過頭,一口氣揮了下來。
Three被擊中後撞到地面上。
「嘎哈!」
肺中的空氣被擠壓出來,隨著血霧一起吐出。
「還沒結束!快躲開!!」
聽到了Nine的叫喚,Three勉強往旁邊滾。 就在幾乎同一個時刻,重力再度變強,Emperor以杖尖往下的姿勢落向Three落下的地點。
衝擊波四散,以杖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小坑洞。
「小斯!!」
光是衝擊波就已經把Three擊飛,要是沒躲開的話,他現在早就已經被砸成肉醬。他這麼想著,一邊向Nine示意自己沒問題,並勉強站起身。
後來戰況急轉直下。 面對頻繁改變重力的Emperor,Three只能被動防守。
每當他適應了目前的重力環境,重力便立即出現變化,讓他猝不及防。這樣下去,他根本無法好好攻擊。
Nine也是一樣,為了讓自己的攻擊能擊中目標,每當重力發生改變時,就必須重新測量。這使得她很難做出有效的攻擊。
但即使如此,他們仍能勉強撐住。 Three做為前線戰鬥人員十分優秀,就算被壓制著,他仍沒有露出致命的破綻。
在此同時,後方支援的Nine也沒有浪費他爭取到的時間。
「小斯。」
在Three暫時和Emperor拉開距離後,Nine向他搭話。
「我漸漸搞清楚了。」
「好,拜託妳了。」
警戒著Emperor的攻擊,Three等Nine繼續說下去。
「和三年前相比,你有注意到他有什麼變化嗎? 特別是左手,他以前左手有沒有拿東西?」
Emperor目前左手空無一物。但就Three所描述的過去的戰鬥來看……
「我記得……他以前好像拿著一顆球,上面有一尊金色的烏鴉雕像。而且,那時的戰鬥更加一面倒。」
「我就知道。」
Three雖然也隱約覺得不對勁,但他原本認為他只是看不起他們,所以下手有所保留。不過從Nine的反應來看,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
「哦?你們發現了嗎?」
Emperor的聲音透露出了幾分佩服。 接著,彷彿想特地告訴他們答案一般停下了攻擊。
「我想他身上穿的那些能夠操縱重力的古代遺物,原本是四件物品一組的。」
「四件?」
「皇冠面具主要能產生重力場,並調節重力大小。鎧甲受到攻擊的瞬間,能夠吸收對象的重力。權杖能夠將重力波傳導至接觸的部分。然後烏鴉寶珠可以區分重力場的效果及影響的目標。」
也就是說,Emperor曾經全身裝備古代遺物。 那麼身穿長袍遮蓋起來也很合理。不然一到街上,馬上會被教會盯上。
「這麼說來,在這次的戰鬥中,的確沒同時發生我方減速而敵方加速的情況。三年前,我們根本無力抵抗這個招式。」
這次雖然也苦於應付他的重力場,但雙方卻是在同樣的重力下戰鬥。比起上次敵我受不同重力的情況,仍有一線生機。
「我猜他的寶珠要不是弄丟了,就是被剛剛的落石弄壞了。」
在這層意義上,現在正是打倒Emperor的絕佳良機。
「厲害。」
Emperor的聲音低沉。其中還混雜著一絲愉悅。
「沒想到竟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將我的古代遺物《照臨王權》分析到這種程度,妳的確是相當優秀,寶劍九。」
「被你誇獎我可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Emperor高聲繼續說著,然後突然散發出暴風般的殺氣。
「但是,無論工具有多優秀,要是不能為我所用……」
Emperor讓自己和周圍的岩石浮上空中,再用杖依序敲擊飄起來的大群岩石。
「就毫無價值!!」
有些岩石無法承受住衝擊,當場碎裂,有些則保持完好彈射出去。 這些岩石全都直線朝著Nine飛去。
「Nine!!」
碎掉的岩石就像霰彈,完好如初的岩石就有如砲彈一般飛向Nine。 彷彿只有她的身邊化為戰場似的,敵軍的砲火全都集中在這附近。
Three慌忙衝向這些砲彈,擋在彈道前。 他將迎面飛來的岩石彈開、擋開、打碎,就算以自己的身體為盾,也不要讓Nine受到傷害。
然而,由於他原本所在的位置較遠,在他趕到以前,大半的岩石早已飛過他的位置。
──太遲了。
身上沒有什麼防禦手段的Nine無法閃躲,而且飛來的岩石數量實在太多。
雖然她無視較小的岩石,致力閃躲較大的岩石,但最後還是被一塊大了一整圈的岩石命中腹部。她口吐鮮血,當場倒下。
第9卷:愤怒和预测
「Nine──!!!!」
Three悲痛地喊著,馬上趕到Nine所在的位置。
額頭、嘴巴、手、腳……這位年幼的少女全身都是血跡,情況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無論Three再怎麼大聲呼喊,她都沒有回應。
約好了,要保護她。發過誓,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她。但她卻變成這樣……
憎恨著無能為力的自己,Three感覺全身都燒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Emperor開口了。
「她還有呼吸嗎?要是有的話,你就殺了她吧。這樣我就會饒你一命。就跟當時一樣。」
Three聽到自己心中傳出像是繃緊的弦斷開的聲音。
「和哥哥一起被同一個搭檔殺掉,她也不會有怨言吧。」
就算戴著面具,Three仍能清楚想像他那張醜惡的臉龐。
「混帳……Emperor────────────!!!!!!」
對自己那股無處發洩的心頭怒火就像找到宣洩口一般,一口氣爆發了出來。
腳動了。手臂動了。喉嚨振動,骨骼嘎吱作響,血液沸騰。憤怒驅動著Three的身體,令他衝向Emperor。
他原本速度就不慢的劈砍又變得更快,威力更強,就像暴風雨一般,欲將眼前的對手吞噬。
Emperor開始應戰。雖然重力又不斷發生變化,但Three已經開始慢慢習慣這種「變化」。
正因為Three已經將半個身體都交給本能,所以感覺變得十分敏銳,讓他快速地適應變化。
Emperor漸漸無法抵擋Three的攻擊,數次被他砍中,然而他還是保持一貫的從容。
「變成野獸了啊。雖說你們這些工具不需要意志,但像這樣徹底失去理智,太可笑了!」
實際上,Emperor幾乎沒有受到傷害。
狂攻的Three雖然看似占上風,但其實一切仍在Emperor的掌控中。
Three忽然想起Nine說過的話。
能回憶起以前的事,代表他現在還算『冷靜』。
和三年前不一樣,現在他雖然同樣受到怒氣的驅使,但同時,自己仍有著能保持冷靜,且冷眼看著這一切的另一面。
他隨時都能抑制自己的怒意,但他覺得繼續這樣下去,事情也許會往好的方向發展,因此刻意不阻止自己。
Three自己仍未發現,他目前這項「控制感情,並進一步把感情化為力量」的能力,就連武術高手都未必辦得到。
『鎧甲受到攻擊的瞬間,能夠吸收對象的重力。』
Nine這麼說過。不管怎麼砍,的確都很難造成傷害。
要是用砍的、用打的都無效,那讓它從裡面爆炸就行了!!
換做其他人,可能就對目前的情況舉手投降了,不過這正好對Three有利。
Three將雙手手中的劍合而為一,舉起大劍,重新擺好架式。接著──砍下去!
只要分別讓他的兩把劍分別砍過同一處,再讓合體後的劍砍一次的話,依這把劍的特性,就能讓那個部分從裡面爆炸。
在他猛烈的攻擊下,Emperor已經全身上下多處都被兩把劍砍中了。
剩下的最後一個步驟,就是用這把大劍再砍一次。
Three保持著剛剛的氣勢,砍向Emperor。然而,他卻無法順利命中。他砍中的地方全都偏了1、2里矩。
在Three發動爆炸攻擊的前置步驟中,第一次攻擊和第二次攻擊只須讓劈砍痕跡互相交叉就可以。然而第三次攻擊必須精確對準線與線交叉的『點』,成功讓攻擊命中才行。
其難度當然會大幅提高。即使如此,Three仍有讓攻擊命中的自信與足夠的技術。可是卻砍不中。
Emperor彷彿就像在觀賞喜劇一般,笑呵呵地看著。
「怎麼會有使用者不明白工具的性能?你的攻擊方式和武器特性,我都瞭若指掌。」
就像印證他的話一樣,Three的攻擊又砍偏了。
接著Emperor突然施以反擊,他手中的杖以適當的角度擊向Three。
他很清楚其中的緣由。
攻擊命中前的瞬間,重力就會發生變化。由於時機過於巧妙,根本來不及修正攻擊動作。
只要不被杖接觸到,就不會觸發它的重力波攻擊,可是一旦碰到就能造成很大的傷害。
Three雖然用劍將他的攻擊一一擋下或巧妙支開,不過這一切全正中Emperor的下懷。
只要能碰到對方,就算無法造成致命的一擊,傷害也會持續累積。
Three一直無法有效地給予對手傷害。
相對地,Emperor一直讓對手累積傷害。
勝負已經很明顯,目前也看不到逆轉的方法。
在這樣一來一往的攻防戰中,Three早已全身傷痕累累,隨時都有可能倒下。
就在這個時候,那總是充滿睡意的說話聲響起了。
「分析……完畢。」
原本倒地不起的Nine踉踉蹌蹌地站起身。
「怎麼可能……?」
Emperor的聲音藏不住驚訝。
「Nine!妳沒事吧!?」
Three原本就覺得她或許只是為了暗中分析敵人才假裝昏迷。但他無法確定。
Nine刻意不告訴Three,也沒給他任何暗號。因為如果不這麼做,很可能就會遭Emperor識破。
「只是擦傷而已,別擔心我。我用線擋在前面,那塊大岩石的衝擊力已經降低不少了。」
雖然她那身傷勢實在難以用擦傷兩字概括,看來姑且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Three暫時和Emperor拉開距離。他這次一邊小心地留意三人間的位置關係,一邊朝Nine靠近。
「那傢伙的重力操縱有弱點,就是無法瞬間發動。」
「妳是指?」
「他不需要像魔法那樣驅動能力,但從操縱重力的時間點開始,在實際產生效果前,會有幾秒鐘的延遲。他無法防禦落石的原因正是如此。」
「可是剛剛的戰鬥中,重力往往都在絕佳的時機發生變化。若不是瞬間改變,他到底是怎麼做的?」
「他都看穿了。那傢伙把小斯你的動作全都看穿了。」
「什麼!?」
「他看穿了你所有的動作,一切都是他預測並事先操作的。」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辦得到!?」
「他之所以是怪物,不是因為他身上的那些古代遺物,而是因為他在戰鬥中有如此可怕的直覺。」
這時,Emperor發出了低沉的笑聲。
「你們就算知道了也無法改變結果。你的戰鬥方式,我早已瞭若指掌。速度、力道、劈砍方向、以及習慣……長年習慣的戰鬥方式,一時之間是改不了的。」
「小斯。」
「嗯,我知道。結束這一切吧。」
他們望著彼此,點了點頭。接著,兩人再次和Emperor展開對峙。
Three以最高速度踏出第一步。
提劍往斜上一揮,然後再衝刺劈砍。Emperor理所當然地躲開並展開反擊。
剛開始的數回合只是參雜著佯攻的熱身運動,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並準備給予對方全力的一擊……就是現在!Emperor看準了時機,開始操作重力。
和他預料的一樣,Three提前半步將劍刺出,打算瞄準『標記』過的地方。
重力發生變化,劍的軌跡出現偏移……可是,彷彿像是事前就預測到了一樣,偏移的劈砍動作反而往正確的位置擊去。
Emperor勉強退開,千鈞一髮之際閃避掉了。
Three的動作似乎和之前不一樣。這個想法才剛產生,下一個攻擊馬上向Emperor身上招呼。
這次把時機和軌跡都納入計算,再操作重力。
不過──碰────!! 低沉的爆炸聲響起,Emperor的左臂和部分鎧甲受到損傷。
「怎麼可能!!!?」
容不得他休息半刻,下一擊。碰────!!這次是右腳受傷。
到底為什麼!?
難道他預測出我事前針對他的動作預測後所做的重力操作,然後再進一步修正自己的動作!?
他的預測徹底凌駕了我的預測!?
這種事,Three根本不可能辦得到──這時Emperor終於注意到,Three身上纏著幾條透明的線。
線的另一頭是誰自然無須贅言──正是Nine。
Nine並非像在操縱人偶那般操縱著Three,而是在恰當的時機以恰當的角度將Three往恰當的方向引導。
將Emperor所做出的預測都預測到之後,修正他的攻擊動作,使之命中。她之所以能做到這一點,除了因為她優秀的腦袋之外,也正因為她比誰都更瞭解搭檔Three。
Three在什麼情況下會怎麼移動,使用哪種戰鬥方式,她是最清楚的。她自然知道對方會如何因應Three的戰鬥。既然如此,只要反向操作就行了。
「臭丫頭──!!」
Emperor第一次表現出自己的憤怒。
他試圖像之前那樣擊出岩石攻擊Nine,卻發現自己站立的位置並沒有任何東西能夠用來攻擊。
他不知道這是Three和Nine之中誰的主意,但肯定其中有一人刻意將他引導到沒有東西可利用的地方。
怒意更加高漲,Emperor盤算著直接親手將對方虐殺至死……他減輕了重力,向Nine高速衝去。
「我等你很久了。」
在Emperor的前進方向中,突然有一塊巨大的岩石──恐怕是以魔法操控的──出現了。
「雕蟲小技。」
別以為相同的招數能再產生效果,況且這次攻擊連奇襲都算不上。
岩石進入了重力減輕的範圍,Emperor用杖輕鬆將其破壞。
──這個動作決定了他的命運。
藏在岩石後方的兔子玩偶出現在Emperor面前。
「什麼!?」
Emperor很清楚這不是一個普通的玩偶。但已經太遲了。
碰~~──
玩偶在他眼前爆炸。面對襲來的熱浪和強光,他停下腳步。
就在下一個瞬間──碰────!!
背後的鎧甲受到Three一砍,爆炸了。
「結束了──」
鎧甲碎裂四散,Three的劍再往前一刺,貫穿了Emperor的胸膛。
第10卷:小斯和小娜
倒在地上的『管理人』──Emperor望著天空乾笑了幾聲。
「有什麼好笑的?」
「沒想到我竟然會敗給你們……」
「我就承認吧……你們確實很強,而且是我培育過的『凶器』中最傑出的。」
「閉嘴!我們已經不是『工具』了。」
Three揮劍打算給他最後一擊。
又到了這個時刻。結果自己還是無法忍受這種行為,真討厭。 不過,唯獨這次具有不同的意義。即使如此,手還是顫抖不止。
「小斯。」
Nine靠近他。
「小娜也和你一起。」
她的眼神堅毅無比。
「嗯。」
兩人該親手為這段過去畫上句點。
Nine的手湊近Three握著劍柄的手,稍微減緩了他的顫抖。 兩人一起把劍高高舉起,這時候,Emperor又開口了。
「你們的道路沾滿了鮮血……今後的人生,想必也會如此吧……互相殘殺、互相支配……走到最後,仍會步入我的後塵……呵呵呵呵呵!」
「才不會,我們已經不是『工具』了,也不打算將其他人當成『工具』。而且……」
「你會是我們殺的最後一個人。」
「「永別了。」」
在卡爾瓦德共和國的邊境,一輛馬車緩緩駛過。
除了火車之外,目前路上的交通主要依靠導力車,因此目前雖然較為少見,偶一為之倒也別有一番風情。 駕車的是一位稚氣的少年,而馬車中則躺著一位差不多年紀的少女。
「對了,那個『管理人』到底是哪裡人啊?」
回想起那面具下頗為俊俏的臉龐,少年低喃道。
「關於他的傳聞,我還是聽過一些的~」
少女用充滿睡意的嗓音回答他,似乎完全提不起勁。
「怎樣的傳聞?」
「這個嘛……」
少女的回答可以總結成下面這個故事。
某個小國有位專橫的國王。他以暴君之姿大肆頒布苛政,深受人民忌憚。
有一天,國王駕崩,王子繼承了王位。王子──不,新國王宅心仁厚,為了避免重蹈父親的覆轍,打算開明治理這個國家。
然而,也許是因為不受忌憚,沒人願意聽從他說的話。
而且,原本在暴君生前還沒有任何人有怨言,但他死後大家開始怨聲載道,發起了革命。
革命軍攻陷皇宮,向新國王問責苛政,將國家改為共和制。
然後善良的新王雖勉強保住小命,卻被放逐而失去了一切。故事結束。
「所以,那個王子就是『管理人』?」
「不清楚~說起來,連那個國家是不是真的存在都不知道~」
隨著馬車的搖晃,少女在馬車中翻滾著。
「過於天真而失去了自己的國家,受到刺激後轉而擁有強烈的支配慾……可能嗎?嗯……還是算了吧……」
雖然少年一點也不同情他,但仍覺得他的遭遇悲慘。
「我說啊……」
「怎麼了~?」
和少女溫吞的語調相反,少年聽起來十分認真。
「我對妳哥哥做的事情……妳會原諒我嗎?」
「不會啊。」
少年一副不出意料的表情又帶著一絲意外,陷入了沉默。
「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因為他既是我唯一的家人,也是無可替代的哥哥。所以……」
她一時中斷後,脹紅了臉才大聲繼續。
「所以你要負起責任照顧小娜! 一輩子都陪在小娜身邊!!」
「好啊,我會負責任的。我會照顧妳一輩子。」
少女瞬間開心得差點跳了起來,然而──
「今後我會代替他當妳的哥哥,好好把妳養大。」
聽到了出乎意料的回答,少女不禁有些生氣。
「不對啦!!!!」
「什麼不對?話說,這馬車本來就很舊了,妳動作不要那麼大。」
少女沒有回答少年。雖然她無法接受他的回答,但想想現在還是算了,於是在馬車上躺了下來。然後話題又換了一個。
「以後我們該怎麼辦呢……」
目前他們暫且照著他當初的計畫前往利貝爾,但在那之後的事情仍未考慮好。
今後也許『組織』會不斷派追兵來攔截他們,但他覺得他們只要兩人在一起,總有辦法度過難關。
所以現在該去考慮的不是『組織』,而是他們的未來。
「總之……得找份工作吧。」
「哪種工作?」
「我們的能力派得上用場的工作……去劇團看看如何呢?」
「什麼~?不行啦~因為你演技很爛啊。」
「倒也不是那麼差吧,如果只是一般的戲劇……」
少年有點氣餒,不過好像馬上又有了好主意。
「那去當遊擊士吧?」
「什麼~?不行啦~我聽說他們都很忙耶,可能會過勞死哦。」
再說遊擊士協會也未必會接受我們這種背景不單純的人。但我覺得這個想法還不錯就是了。
「那妳到底想做什麼工作?」
「小娜呀~只想每天躺著睡覺~」
「妳這個女生真是……」
他不禁嘆了一口氣。
「啊,對了,我好像還沒問過妳。」
少年突然想起某件事。
「問什麼~?」
「名字。我發現我還不知道妳真正的名字。」
「小娜的名字是娜狄雅。」
「我叫斯溫。」
「…………」
「我說這也太剛好了吧。」
然而,少女早在好幾年前就在信上知道了少年的名字。所以她才堅持一直這麼叫他。
這並非『工具』的名字,而是本名的暱稱。她並不打算將這件事告訴少年就是了。
「反正小斯就是小斯,小娜就是小娜嘛~」
「說的也是。」
這就是結論。
搖搖晃晃的馬車慢慢地遠去,在馬車中,他們仍繼續著閒話家常。
少年的名字是斯溫,小斯。 少女的名字是娜狄雅,小娜。
他們剛踏上了成為『人類』後的,第一趟旅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