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灵传承异闻 ~亨利·杰基尔&海德~”的版本间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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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世界的{{ruby|皇帝|拿破仑}}:显然指代詹姆斯·莫里亚蒂。 | *犯罪世界的{{ruby|皇帝|拿破仑}}:显然指代詹姆斯·莫里亚蒂。 | ||
*每日邮报(Daily Post):1719年创刊的报纸,于1771年停刊。原文出现在1888年,或许指代的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报纸。 | *每日邮报(Daily Post):1719年创刊的报纸,于1771年停刊。原文出现在1888年,或许指代的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报纸。 | ||
+ | *上校:指塞巴斯蒂安·莫兰(Sebastian Moran)上校,莫里亚蒂的心腹,被福尔摩斯称为「伦敦第二号危险的男人」。 | ||
+ | *人性之恶:文中所述的「人性之恶获得形态后的存在」应是指作为人类恶显现的七头「{{ruby|灾害之兽|Beast}}」。 | ||
+ | *开膛手杰克:指的是《Fate/Apocrypha》中出现的开膛手杰克。型月世界观中的开膛手杰克是类似怨灵的超自然存在,因此福尔摩斯才表示解决开膛手杰克是时钟塔的工作,而并未参与该案的侦办。 |
2021年12月23日 (四) 16:11的最新版本
本文译自2016年4月15号发售的TYPE-MOON ACE第11期的短篇。
- 作者:樱井光
- 翻译由以下两个版本整合而成,略有修改:
- 百度贴吧:无名氏麽(链接)
- LOFTER:iMO、Dye_Joshua(链接)
原作者保留权利。
正文
这是一位挑战了人性之恶的青年的记录
『乌羽色的研究』
—W医学博士所写的手记—
以前,我曾挂念过一个人的安危。
我一个富有不寻常职业好奇心的朋友——暂且称其为H氏——在他的个人调查中,有一位男性协助我们直到几年前,正是这个男性。他跟小巷之间H氏偶尔给些小钱的少年们比起来年长一些,但比我们要年轻得多。虽然早已成年,但给人留下的印象之中还是有非常浓厚的青年之感。
我们通过一位作家的介绍相识,而我对他非常有好感。
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充满了才干与温情的人,与之相处非常愉快。而且听说他也以慈善家的身份出名,其善行也频频记载在报纸之中。已经获得了医学、民法学、法学等等的博士称号,甚至还是王立协会成员,尤其在药学方面颇有造诣——
世上并不多见这类拥有硕学的名声,且以此自居的人,正如塞缪尔·约翰逊以及赫伯特·斯宾塞。头脑清晰的他虽然年轻,众人却期待他能和前人并肩,都把他看作和硕学之名相符的人。
他的名字叫亨利·杰基尔。
是一位称其为久负盛名的绅士丝毫不为过的人物。
H氏对他作为大学教授的研究及投入于慈善活动时优秀的能力与洞察力,还有他至善的人格评价很高,在某年春天里拜托他协助个人的调查。哈利非常高兴地接受了这个委托。无需多言,哈利就是杰基尔博士的爱称。我和他相处一段时间以后,我们关系好到了我能够像称呼弟弟一样称其为亨利的程度。
和H氏以及我自己一样,他也居住在伦敦。在某条繁华街道有一个宽阔的宅邸,其中有着外科教室和实验室之类,占地甚至延伸到小巷之中。从小巷中抬头仰望杰基尔之宅,犹如他物,严重荒废的门口甚至看起来甚至有些像令人毛骨悚然的城寨,不过这些不是非常重要。
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参与细枝末节的事——好比说关于过去所发生的事一些小小的追踪调查以及善后处理,这种程度。
啊,可能有必要重新记录一下。我的友人H氏在伦敦经营着咨询侦探一职,成功解决了多个委托,也会着手处理一些
当然我们毕竟还是去抓捕做这些非人行径的恶人,正确来讲是找出畏罪潜逃的恶人一方,所以仍旧应该为此骄傲,然而住在伦敦这样高贵体面的城市里却仍要展开好像穿越阿富汗壮阔凄惨的战场般的艰苦战役,确实无法否认存在着庞大的精神压力。H氏拥有着异乎寻常的坚韧理性与精神,我自己也曾经隶属于军队,大多场面都有经验,面对惨死尸体时一般也不致慌乱,但对不习惯的人应该还是会有很大心理负担。
H氏拜托亨利·杰基尔博士的部分并没有那么惨烈,都是一些对于当事人或者受害者来说可能非常重要,但是世间认定为轻罪的事件。
……一开始,的确如此。
我在负责帮H氏看守公寓的时候,「已散失的████商会里账簿的下落、███的████流通情况、为████家千金特殊的离家出走提供协助的各家
「不过我完全猜测不到H氏调查这些要做什么。」
这确是事实,无需说谎。
因为此时的我,并没有完全理解H氏真正的意图。
「不,确认这些的过程真的都是让人欢欣雀跃的冒险。但这些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我也清楚H氏处理更加重要的重大事件这种机会要更多一些。。」
「唔。也就是说,你是想协助重大事件的善后处理?」
我在心里期待我的猜测落空,但哈利的表情明显开始灿烂起来,眸中开始闪现好奇之色,脸颊也开始出现淡淡红潮。我自己也经历过。的确,对于充满活力的年轻人来说,探究未知会引起他们浓厚的兴趣,如果在其过程中要和隐藏在昏暗之中的危险相伴,那更是如此。我大费口舌试图改变哈利的想法,但这一切话语都不足以削弱他的干劲。
「我想帮到他的忙。关于过去的事,我没有打算探索H氏进行追踪调查是在寻找什么。我相信那肯定终会对公众的利益有所帮助。」
「话虽这么说,你啊。毕竟还有作为教师的工作,应该很难挤出时间来吧。」
「关于这点您也应该是一样的吧,W博士。」
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说,不过在此处暂且将我的名字记作W氏或W博士。
这份手记只是个不得要领的记录,亦或是备忘录,又或是由过去所发生的关于哈利的事实以及我无边无际的悔恨缀连而成的文字而已,鉴于这份手记和我平时所写的作品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万一后世之中有谁偶然间注目到它,为了让他们不致和其他作品产生混淆,在此关于我自己和我的友人,我将一直使用假名。
我终究还是未能阻止哈利。H氏回来之后我向他传达了哈利的话语,顺便也作为我个人的印象补充说「我想那个青年或许不应该陷得更深了。剥夺一个前途光明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太多时间是否有些不妥」,而终不得知H氏是如何考虑的。在那以后委托那位青年绅士进行追踪调查的次数也有所减少,直至两个月以后甚至一次不剩。
我暂且放下了心。
虽然没有明确的不安,但我对于夺去一名前途有望的绅士珍贵的时间这件事确实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况且他试图参与的还是染血的惨案,按理讲还是在昏暗甚至是完全黑暗般的犯罪世界所发生的事,肯定还是要担心的。
不管怎样,当时的我仿佛是把挂在头脑角落里的担忧,巧妙地收进了抽屉之中。
当时确是这么想的。
然而,我秘密的抽屉所藏之物轻易就暴露了。
一八██年某月,我接受了恭敬邀请来到了杰基尔氏的宅邸,在此听到了让人意想不到的话语。衣着得体的老仆人带我来到了一个天棚很低、宽阔且典雅的房间,我亲爱的哈利澄澈的眼眸隔着薄薄的镜片闪烁着,用惹人喜爱的笑容这样对我说道。
「W博士,我终于成功了。我今天想小小地庆祝一下,为此招待了您。」他就在暖炉附近,其中有赤裸的烈焰在熊熊燃烧。
「等一下,哈利。你说你到底什么成功了?」
「当然!我终于赢得了稀世罕见的名侦探,也就是H氏的认可!」
这该是怎样的执着。啊,这位年轻人,这位久负盛名的绅士,他真正渴望继续冒险探求恐怖的犯罪世界之中潜藏的黑暗,没有屈服于我的话语所带来的一种干扰,进而赢得了H氏的信任以及继续进行追踪调查委托的权利。而且不仅仅是到之前为止的轻罪,而是包括了真真正正的杀人等重大犯罪。
他终究还是踏入了。
这阴暗的世界。
现在想来,他可能早已通过自己清晰聪颖的头脑察觉到了H氏真正渴求的目标。正因如此他才寻到了H氏从未说出口的“探索已解决的事件”这句话其中蕴藏的含义与意义,最终甚至推测出了他最终的目的。兴致高昂的哈利已无法由我阻止,他因可以继续协助H氏而狂喜。事到如今,我只能默默祈愿他不会陷得太深。
可惜,他自己委身跃入了幽深之中。
他开始窥探不仅仅是英国,甚至整个欧洲的犯罪世界,其深渊之中。
不仅仅停留于杀人事件。
蔑视法律,仿佛蹂躏人性一般的罪与恶。他于一瞬之间了解到了世人令人不快而又恐怖的一面,然而并没有因此挫败,而是选择了继续调查,为了H氏制作起个人的资料。我甚至从某少年口中听说他曾来到伦敦东区的大烟馆。他,哈利在很长时间内,都在暗地里执着地探索黑暗。论他当时的状态,其坚定与势头都可以比作近年开始穿梭于大陆间的东方列车,不,应该说更像那穿越崭新大陆的大陆横断铁道蒸汽机车,看起来亦是永无尽头的行车之途,我到底还是有些担心,某日向他说了这样的话。
「其实你也没必要这么心急,哈利。H氏看来确实对你提供给他的资料非常满意,但是,虽然这么说可能让你不快,但是就算是对你来说,那也只是诸多情报网之一而已。他怎么可能是在要求你模仿间谍呢」
我希望这句话能让他失望,但这个青年,不屈不挠的亨利·杰基尔,他爽朗地笑着这样回答了我。
「博士,我不小心对此有了浓厚的兴趣。人居然可以犯下这般丑恶可怖的恶行。他们会嫉妒,会怨恨,会非常轻易地伤害他人。在我想来
「我不介意你谴责他的工作为杜撰,但你是否有点过于浪漫主义了,哈利。稍微冷静一点如何。或者说,你需要烟斗吗?」
「……非常抱歉。我过于修饰了自己的语言。」
明明我已经非常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然而他脸上仍丝毫不见怒色。果然他再怎么被恶的魅力所吸引,本质上仍是诚实一词的化身般和善的青年。
也或许,我想。这个青年藏于心间的光芒,不会迷失其美好,甚至会在黑暗之中更加强烈地闪耀。
然而,事实证明我是错误的。
我亲爱的哈利最终,还是发现了一个可能性。
也就是——
有一个极恶的存在,参与了在大都市伦敦发生的一系列以杀人为首的恶行,其中半数,以及几乎全部无头案。若要比喻,那应该说是数以千计的丝线构成的蜘蛛巢覆盖了整个英国,不,整个欧洲,坐落在其中心,统治着黑暗的万象,这样的人物——或许该称他为犯罪界的
为非作恶的人物。
令人愤怒的人物。
破坏秩序,破坏世界,污染善心的人物。
然而他自身超于现实社会的因果之外,佯装不受任何罪罚的超越者——
他的存在,正是使我的友人H氏千方百计进行诸多追踪调查的理由!
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邪恶智略,不断将恶与罪散布在社会之中,犹如怪物的男人!
我在几年之后才得知他的真名与实际状态,并和H氏一起和他巨大的犯罪组织展开死战,但在那之前的一八██年某月此刻,我可爱的亨利·杰基尔氏却已经被囚禁其中了。不是通过物理途径。他是作为自己精神的流露,将自己的知性和理性全都塞进了无形囚笼般的东西里面。他得知那个仿佛凝集起人类的恶性,使其具体化一般的人物真实存在之后(明明正确来讲只有那渺小的可能性而已!),若诸位不介意语病,那我形容起来,他这是在某种意义上——被夺去了魂魄。
被这个可怖的,暗之皇帝般的人物?
不是。
他是被,恶。
此后亨利·杰基尔氏从白天开始就把自己关在宅邸中,闭门不出。
他曾给人以善于交际的绅士这般印象,然而此时也完全改变,虽然还不致直接辞去教授一职,但他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次数也减少了大半,当然也没有再帮助H氏调查,也没有再和我谈话。虽然我当时主张,对于一个居住在都市之中的优秀青年来说,让他涉足壮烈无比的犯罪世界这个决定还是给了他太多负担,但H氏或许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他没有赞同我的话语,却说现在还未发展成一个事件,所以还未轮到自己出场。
我只有在不断流逝的时光之中挂念着哈利的安危。
然而,事件还是发生了。终究还是发生了。
时间上是在伦敦轰动一时的上院议员杀害事件之后不久,哈利,亨利·杰基尔氏,选择了让人无法理解的服毒自杀。
据说是将自己关在书斋之中,在相当的混乱之中迎来了终结。
我无法不多想。
如果那段时间的什么时候——明明有过很多次机会——我能给哈利的热情泼上冷水,让他回到原来的绅士,能让他一直不知道何为世界的黑暗继续生活下去,他是否就不会迎来悲剧般的终结。
「你没有什么道理后悔。某种意义上,他算是自己渴望着那样的归宿。」
在从哈利的葬礼回家的路上,H氏这样告诉我,但我无法颔首认可。
至今。我的心中仍有后悔和悲叹。
他,本不应该接近邪恶的。
—关于实验的手记—
█月█日。
我事先于莫尔商会预订的盐类终于到货了。
正式开始配药。
█月█日
开始配制能够给人类大脑带来化学性变貌的药剂。
█月█日。
配制药剂,第一阶段宣告成功。
我必须要感谢阿谢洛特家对我的巨大协助。
我向他们约定将交付总额约两万磅的支票,并向他们提出详细的实验结果。
█月█日。
配制药剂,第二阶段宣告成功。
虽然未能触及第三阶段,但从明天开始将进入用我自己身体进行的活体实验。
█月█日。
开始进行活体实验。
已确认到受体——也就是我的肉体以及精神产生了变质以及变貌。
效果非常显著,然而终究不能称其为成功。
药效的持续时间不明。
重新使用药剂之后,受体的肉体与精神恢复了原样。
█月█日。
确认被受体身体仍健康。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月█日。
进行第二次活体实验。这次增加了药剂的用量。
果然这次也不能算成功。这也是失败。
不能是我成为那个东西。我应当将那个东西分离出去。
█月█日。
进行第三次活体实验。虽然也有变质和变貌,但仍旧是失败。
没错。就是失败。这怎么能叫成功。
█月█日。
进行第四次活体实验。依然是失败。
失败,究竟是失败了什么?难道我不是被解放了吗?
对了。买个全身镜吧。也要借个公寓才行。
█月█日。
进行第五次活体实验。结果是……
话说回来,心情真好。今天久违想和大家一起去酒吧!
大烟馆也不错!
—寄给H氏的信—
一八██年█月█日。
我亲爱的H氏。
在您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无处可寻了。
我也猜测不到会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而消失。但我通过直觉,且由现在不可名状的事态来看,我明白最后一刻已经逼到了我的身旁。
首先,我发誓以文字记载在这封信里的内容全部属实。
我会在后面记录难以相信的超常现象,但还是希望您能够相信我。
『呃啊?事到如今还想让谁相信你吗,你个混蛋?』
一八██年,我生于一个资产阶级的家庭。
可以说在出身方面真的是受尽了恩惠。在贤明且善良的人们包围下成长,前途也是一片光明。我自己应该和伦敦东区那些在贫困之中苟延残喘的孩子们没什么区别,但是家庭和友人让我作为我自己成长起来。
但我有一个非常大的缺点。
正是难以抑制的享乐本性。
我从小不断小心隐藏着肤浅的欲望活着。但我觉得并不是我自己具有极端恶劣的性情。我以人类应当无一例外具有的追求享乐之心、和心理内层为耻,比常人要严重得多。宛如病态一般。虽然人们称我为慈善家,称我为具有善行和仁德的绅士,但我只是想成为这样的存在,一直以此为信念生活到了现在。绝不为恶,绝不为伪善者,我愿成为真正将善挥洒人间的存在。
这样的我,居然也有机会能够接受您给予我的个人委托,这应该也是命运使然吧。
我没有一点责备您的意思。
一场善恶的斗争在我心理内面发生,在这无从下手的战争结束之时,恐怕我终将得到同样的结论。也就是说,我必然会看到这些扎根于社会蠢蠢欲动的邪恶活动,以及本应是平等诞生在世界中的人类最终彻底转变为极恶本身的痕迹。
善与恶。
构成人类的并不是单一的性质,人类本身应是具有二元特征的。
完成着你给我的工作,我最终确信了这个真理。现在我必须要承认这个真理并不完全,有着巨大的漏洞,但过去的终未能自己发现这个漏洞。
因此,我陷入了一种自满,以为我有能力和邪恶交战。
『Hia hia hia!你这可不是一般的自满啊,伙计!』
一切人类都在内心包含着恶。
我也好,您还有W氏也好,那仿若黑暗之皇的男人也好,无一例外。人们无法拥有纯粹的善,同样,也无法由纯粹的恶构成。但是,每个人在即将迎来终结的那一刻都会这样想。人类,说到底不仅仅由善恶构成,还拥有着多种心理内面,和本质上的调和相去甚远——
离题了。回到正题。
归根结底,我竟试图分离人所拥有的善恶两种要素。
手段主要是依靠
我考虑抽出我显现在灵魂之中的劣等部分,也就是秘藏欲望的邪恶,进而将自身升华为只由纯粹之善构成的纯洁存在,为此调制了一种药剂。虽然我想向您讲述一切,但是关于这个在某个名家协助之下完成的药剂,这由特殊的盐类制成的药物,我却无法向您详细解释。您应该清楚时钟塔这个名字真正意味着什么,也应当清楚这世上存在着和犯罪之暗又完全不同的深渊,可能我没必要在这里隐藏这些,但还是恳请您原谅。
无论如何,这是一场非常危险的冒险。
这种行为相当于生成一个崭新的肉体,也就是要破坏原有的肉体,如果弄错了服用剂量哪怕只有一点,恐怕我的灵魂就将粉碎,肉体可能也是几乎相同的下场。
然而,在这个实验中,我的身心坚持到了最后。
亨利·杰基尔的肉体和精神的确发生了极大变化。
然而不是作为至善,而是作为极恶的实体化。
『说的是我吧!没错说的就是我!这什么鬼原来是本大爷诞生的记录啊,真让人高兴啊!』
我在此处吐露心声。
善恶之间的内在斗争,恐怕是有史以前就存在的命题。
由直接分离善恶,决出一个胜负。
本来应该是将人,广而言之应该是将所有人类从邪恶之中拯救出来的实验。
但是,呜呼,但是真的是那样的吗?
不仅仅是享乐本性的流露,甚至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极恶——我在协助您的工作时看到数不清的残酷行为,说不定渴求那些的冲动同样存在于我自身的内心之中,我为此感到深深的恐惧,我,难道是想独自一人逃离这由极恶支配的、炼狱般的世界吗?
我,是不是只为我自己一个人而投入到了研究之中。
——我,难道不正是因此,才如此滑稽地迎来了失败!?
没错。我失败了。
明明我应当是使用了药剂将恶性分离出去,然而这分离出去的恶性却覆盖隐藏了我原本的人格,使其发生极大变化,得到崭新的“海德”这第二人格与形态。原本用药剂消灭恶性的目标未能实现,我却具有了双重人格,或者应该说成为了多重存在者。
不幸中的万幸,大概是亨利·杰基尔我自身并没有消失。使用相同的药物,只要能够忍受撕裂肉体般的激烈痛楚,我就会回到原本的我。
『是—这样的没错。喝了药你就变回你自己了。啊不过,反正你又有钱又有计划,而且对双重生活还挺积极,也确实多亏了你,哈哈哈哈哈哈哈!』
……同一个肉体之中,寄宿着两个人格。
实验重复了很多次。
我做好在剧痛和平时根本不可能经受的分解及重新构成之中迎来死亡的心理准备,又服用新的药剂,然后又一次变成了海德,每天都在这般滑稽与狂气之中度过。
只要变成了海德,他就开始随心所欲地四处活动了。
他只有认识到是时候该变回杰基尔了的时候才会将药喝干。
当初他的行动,的确是将我自幼隐藏的享乐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某种意义上,尽管幼稚但都是些充满人性的快活行动。顶多就是连夜在酒吧或大烟馆之类寻欢作乐的程度。但是,啊啊,正如您所想象,他根本没有善意之心!作为纯粹之恶存在于世的他,所做出的行动开始一天天、一点点地接近起黑暗来。
起决定性作用的是一天夜晚,在宅邸后门附近将一个惹人怜爱的少女残酷蹂躏的事实。我恶之体现的海德,甚至伤害了一个哭闹的幼儿,试图搁置不理。这般暴虐的恶人,您和W氏应该也听说过关于他的传言吧。他的真实身份正是我,准确形容应该是相当于我的双重存在的那个海德!
恶性不仅仅停留于这一件。
我……。
啊啊,他,不,我的影子,也曾对其他非常多的人动武。
其中最恶劣的是——
爵士丹弗斯·卡鲁议员!
在这无可比拟的凶恶事件里,有人夺去了这位悲哀老人的生命!
而这犯人就是我!
化作海德的我,就因不值一提的小事火冒三丈,将老人变作了冰冷的尸骸!
差不多就是心情不爽的小孩破坏玩具那种程度的心境,然而却异常凶残,不断地殴打手无缚鸡之力的牺牲者,玩弄他人生命,而他却竟然因这般大罪亢奋起来。如果盘踞于地狱的恶鬼真实存在,那恐怕就是那个瞬间的我,也正是海德吧。
『搞什么咯,我就杀个人而已你还真是夸张啊——
而且那啥。难道你以为你就杀过那一次人吗,啊?』
闭嘴。闭嘴。你给我闭嘴。
这是我的信。求你别再写了。别在我耳边嘀咕。
你哪里都不存在,只要我还是我,你就应该根本不存在的。
啊啊,求求你。
至少让我完成最后的工作吧。
而且,你放心,我不打算把一切罪恶都推到你身上。
你就是我。毫无疑问,你就是从我身上诞生的,我的一部分。
事到如今我并不打算否认这个事实。
……非常抱歉。
如您所见,我应该说已经陷入了某种错乱状态。
然而我还是希望您能相信我。记录在这封信里的一切都是事实,而在此基础上我有话想要对您诉说。愿您能以宽大的心灵读完我的全部叙述,翻到这封信的最后一页。
我所剩下的时间应该不长了。
虽然我为在写完另一封给我旧友的信之前不致筋疲力尽而集中全部精力,但实际上,我的精神和肉体已经非常接近极限了。经过不断的实验以及药剂的服用,我的主体一点点地向海德倾斜。某次居然发生了入睡时还是杰基尔,醒后居然是海德这种事,当时我真的混乱到狼狈一词都不足以形容。我能感受到就连这份精神,也渐渐地开始暴躁了起来。
就连现在,我也在忍耐变质·变貌的恐惧之中握笔书写。
再这样下去,毫无疑问,海德一定会获胜。
我的肉体和人格恐怕会从人间完全消去,而海德之中的恶会永无止境地膨胀,不断重复暴行,在四处挥洒鲜血、泪水以及无穷无尽的悲剧,终有一天他的暴威将成型,正如不费吹灰之力超越人类生态的起源觉醒者。
我能看到。
现在还仍是我人格一部分的海德终将走到的,那在冲动主导之下于城市的暗影之中穿梭的肉体即将迎来的终点。
也许,它具备着尖锐的勾爪。
也许,它拥有着丑陋的巨颚。
强制使所见之人陷入恐怖与恐慌之中——
这样的狂兽。
超越乌羽色的黑暗,漆黑的野兽。
我终将化作这样的存在。
盘踞于黑夜,咆哮于明月,渴求着无辜牺牲者的鲜血四处彷徨。
坚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我不愿。想必海德也不愿沦为野兽。
这样的话,酒也好,女人也好,他无一能够享受得到。
在化作野兽之前,我打算,在我自身和海德的存在之间做一个了结。
我一定会取得胜利。又或是我和海德共同的胜利,但我认为他人一定无法理解这其中的区别。
最后……
我必须向您坦白我心中的一个担忧。
应该说,我正是为此才握起笔杆写下了这封信。
每个人心中都存在着恶。
不仅仅由我亲身实践验证,恶作为一个事实,的确洋溢在世界之中。
只要看每天新闻之中不断涌现的诸多罪行就可以明白。
而同时,也有无数恶行不为众人所知,在阴影之下不断蔓延。
这才是人类。
敬重至善,讴歌熠熠闪耀的理想,却仍无法抹去极恶。
那绝不是救世主所带走的人类七宗罪——
那应当是人之所以为人的……
或者说。
人之所以为人的性质吧。
时而强烈,时而甘甜,像是会诱惑人类一样暴乱。明知前方尽头唯有悲惨末路却仍不愿停下,又无法停息的冲动之源。我们人类,这种悲哀的生物,正因拥有着智慧而无法切离的,若用语言来表现,那应当是。
——人性之恶——
我现在,在话语中包含极致的实感,这样诉说。
无人能够攻克这全人类都藏匿于心的根源之恶。
只要我们还为人类,就绝不可能逃离其中。
要问原因,这就像我们无法舍弃智慧一样,我们也无法舍弃极恶。
啊啊,我感到非常恐惧!
既然我只是给这存在于亨利·杰基尔之中,渺小的——请尽情嘲笑迫切希望真的如此的我——无形的他赋予了暂时的形态,将肉体借给了他,海德,这般极恶就作为双重存在者,化作了现实,向着社会和人们张开血盆大口的话!
如果有一天,更加巨大的极恶即将获得形态的那个时刻!
人……
恐怕没有任何方法去与其对抗……
『hia哈哈哈哈哈!』
『那当然了!』
『就本大爷一个人就吓成这鬼德性,你们——能干得了什么啊!!』
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
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摘自弗里德里希·尼采『善恶的彼岸』
—█月█日的新闻报道—
今日破晓前,居住于伦敦███████的大学教授亨利·杰基尔氏横死于自宅。其佣人,以及其好友加百利•约翰•████律师发现了疑为死亡不久的遗体。
当局断定为服毒自杀。
杰基尔氏作为慈善家而知名,本刊也曾多次报导其善行。
「打理好与莫尔商会的所有牵连吧,上校。以后估计没有机会再用“那个”了。」
「明白了。」
「这次得到了令人颇有兴趣的结果。姑且对勇敢的哈利表达敬意吧。」
「是。没想到他居然具有足以制作灵药的知识和技术,真令人意外。那恐怕已经接触到了炼金术的一角吧。」
「让他死掉真是可惜。」
「……这可真是。您又在说笑了。」
数年后——
一八八八年█月█日。
今天清晨的伦敦之中,也漂浮着混有煤烟的浓雾。
从某个区域的公寓也能清楚地看到这浓雾。这雾不是自然发生的,而是包含着文明发展所带来的毒物,覆盖在大英帝国首都上空,有人认为看起来像某种讥讽。
假定是站在公寓二楼窗边,手持新闻做着复杂表情的H氏——这位消瘦修长的男人,他又如何。说不定是打算道出完全不同的突破口、完全不同的见解,然而此刻他保持着沉默,好像凝视着浓雾一样望着前方的景色。
直到同居人兼助手兼好友的W氏向他搭话为止。
「你的表情很复杂。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有趣的新闻吗?」
「不是。」
H氏摇了摇头,简短地说。
他是在回想那名才华横溢却选择了自杀的青年。
W氏可能也马上意识到了。眼前自己的好友,也是英国最出名的侦探,这名长身的男性,非常难得地提起了亨利·杰基尔氏。
H氏深入调查过英国内能入手的烟草种类,以及伦敦和其周边的土壤,一眼就能够区分,这方面有点博物学者的风范。当然,他的这种探求之心在他对待犯罪者的案件之中也有体现。在堪比混沌的事务所之中唯一拥有秩序的存在,恐怕就是收藏了这些文件的书架。
他的情报收集过程中,有多名协助者——
亨利·杰基尔,正是这些人其中之一。
「东方有句话叫“知行合一”。是指如果知道却不去动手,那就和不知道是一样的,这种思考方法。他优先完成自己的学问,真的是非常有学者风范的学者。」
「我不能更认同你的看法,但那和今天早上的新闻有什么联系吗?」
听了W氏的疑问,H氏无言地把报纸丢到了墙边小桌。
是每日邮报的晨报。在头版的标题上,印刷着『开膛手杰克的行凶!』这几个大字。
W氏说,「传说中的那个案件吗,要忙活起来了!」
「我接手的只有行凶的人类真正存在的犯罪事件。」
H氏淡然地这样回答。
W氏的干劲被完全削弱,默默凝视着H氏将目光再度移向窗边。
蕴藏着惊人洞察力的眼眸,究竟在眺望什么。是否是浑浊的浓雾。亦或是。
「这是时钟塔的人份内的工作吧。」
「大本钟怎么了?」
「死者最多二十几名。不会超过三十名的。」H氏好像没听到W氏正经的疑问,不做回答,自顾自往下说,「但是,没错,总有一天——」
话说一半,吹了一口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烟斗,
「那仿佛燃尽一切的东西,会获得形状。」
H氏意味深长地这样低语着,紫烟在烟斗之上徐徐飘散。
注释
为了防止影响阅读体验,故不使用<ref>
的形式。
- 『乌羽色的研究』:neta自緋色の研究(A Study in Scarlet),也即血字的研究。
- W:指代约翰·H·华生(Watson)。
- H:指代夏洛克·福尔摩斯(Holmes)。
- 犯罪世界的
皇帝 :显然指代詹姆斯·莫里亚蒂。 - 每日邮报(Daily Post):1719年创刊的报纸,于1771年停刊。原文出现在1888年,或许指代的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报纸。
- 上校:指塞巴斯蒂安·莫兰(Sebastian Moran)上校,莫里亚蒂的心腹,被福尔摩斯称为「伦敦第二号危险的男人」。
- 人性之恶:文中所述的「人性之恶获得形态后的存在」应是指作为人类恶显现的七头「
灾害之兽 」。 - 开膛手杰克:指的是《Fate/Apocrypha》中出现的开膛手杰克。型月世界观中的开膛手杰克是类似怨灵的超自然存在,因此福尔摩斯才表示解决开膛手杰克是时钟塔的工作,而并未参与该案的侦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