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仪物语/第三章 神秘仪式”的版本间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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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无事发生

(2009年11月10日,星期二)

总而言之,两天前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

在图书馆好不容易写完了读书报告之后,牧知清身体后仰,伸了个懒腰,这时,图书馆的广播响了起来,提醒馆内的人是时候离馆了。

“写读书报告可真是辛苦啊……转眼就十一点了。”

清理完桌面上的稿纸,装进背包里,他慢慢地把椅子推回桌子里,轻手轻脚地离开自习室,走出图书馆。本该是繁忙一天的结束,在回家路上享受难得的放松的时刻,但是命运之轮总在不经意之间发生着转动。

在路过教学楼时,他不经意间地回头,却在视野里远方一处偏僻的树林中看到了一抹红色的微亮火光。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再次确认,这并不是因为幻觉,在人迹罕至的树林深处,隐隐约约能时明时暗的光亮,甚至还能看到些许模糊的人影。

虽然常识总会告诉人们不要靠近未知的事物,至少在确定是否危险之前,要对它们敬而远之。但是人的好奇心总能驱使人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以此来寻求一种刺激感和满足感。然而往往好奇心总是伴随着悲剧降临,让冒险者遭遇血光之灾,在不知多少次血的教训之后,人们逐渐有了一句“好奇害死猫”的谚语。

不幸的是,此时的牧知清已经被好奇心驱使,他朝着与校门相反的方向,向着那处偏僻的树林迈开了脚步。深夜的山林中寂静无人,只有无数耸立的树木,让周遭如死亡一般寂静。靴子踩在铺满落叶的林间小道上,沙沙的脚步声无比清晰地在耳边回荡。向着远处光亮处一步一步往前行进,昏暗的树林给人格外的压抑,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一种阴沉的气息越来越明显,头变得昏昏沉沉,豆大的汗珠从牧知清的额头上滑落,双腿也如同灌了铅一般。

“难道写篇报告就能把身体搞得如此虚弱么?真是难以置信啊……”

他喃喃自语,依旧放慢脚步,蹑手蹑脚地朝着目的地走去。终于他来到了火光发出的地方,钻到了一处灌木丛边,悄悄地抬起头去,却到了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在那片不大的林间空地里,站立着十几个人,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垂到脚面的斗篷,带着遮住头部的兜帽。在他们中间的泥土地上,浅浅地画着一个五角星形状的魔法阵,一位手持匕首的像是首领的人站在上面,对着一位挂着吊坠,蒙着双眼的人轻声说着什么。牧知清定了定神,仔细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亲爱的先生,在一切没发生之前我们希望你可以向我们做出承诺:无论你们是否被接纳成我们的会员,在我们带你进入我们的‘圣殿’之后,你不会向任何外人提起你们在这里看到和听到的一切,你可以用人格担保来发这个誓吗?”

“是的,我发誓,大师Master。”

“那好的,先生,告诉我们贴在你胸前的是什么?你用一只手触摸一下,感受它是有什么而构成的。”

新人从斗篷中伸出一只手,昏暗的光线下依旧能看得出皮肤的细腻。

“是金属材质的……是剑。”

“嗯,这把贴紧你胸口的剑意味着:你必须信守你的誓言,否则你将为你的食言而悔恨,你的下半生将在忍受痛苦责罚中度过。若你有泄露天机,将受万箭穿心之惩罚。”

“谨遵吩咐,大师。”

“让我们再确认一次,你是否是和我们一样的同道中人,自愿要求加入我们?你在申请入会的时候是否没有任何旁人的左右,完全出自你自己的意愿和判断?你是否已经在申请书上签名?”

“千真万确,大师。”

“那么,先生,请你重复我所说的话:在宇宙中伟大的神设计的这个符号面前,在兄弟手足面前,我所说的一切均属实,在此我以全部的诚意起誓。我不会泄露任何秘密,不会向除了兄弟们之外的任何人说出我在这里的所见所闻。我将会尽全力为了各种目标工作到最后,遵守来自高层的全部守则。”

大师对面的人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誓词,牧知清恍惚之间看到了他的面容。陶瓷一般的皮肤,金色的头发,用黑色的布带蒙上眼睛。誓词念完后,大师转向身旁的人:

“执事兄弟,您希望给新会员带来什么?”

“科学和真理之光,大师。”

大师点点头,然后转向身后:

“所有和真正的光明站在同一条风景线上的兄弟们,你们希望给新会员们带来什么?”

“科学和真理之光,大师。”

众人以低沉而坚决的声音说道。

“愿红尘世俗远之汝。”

大师说着,从执事的手里接过一块黑色天鹅绒布,覆盖在在地面的五角星上,再次掀开时,五角星上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山羊。大师从斗篷的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走到山羊的身后,利落地割断了它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新进会员的身上,但他却没有半点动摇。大师用一只金色的杯子接住了山羊的血,然后喝了下去,接着用牧知清无法听懂的语言开始了祷告。

仪式继续进行,但是牧知清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山羊的鲜血喷涌而出的样子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不一会儿,新进会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转过头来,脸朝向了牧知清的方向,仿佛射出一支利箭。牧知清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已经暴露,他慌忙钻出灌木丛,不动声色地回到林间道上,然后突然加速开始奔跑,仿佛离弦之箭一般冲出了昏暗的树林,与此同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轻微的爆鸣声。

不知道奔跑了多久,路上的人又多了起来,牧知清感受到了一丝安心,于是他停下了脚步,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地望向身后——万幸,没有人追上来。周围都和他一样,是往校外走的人们,身穿黑色斗篷的人甚至连影子都没看到。

“果然是好奇心害死猫啊……”

牧知清轻声地责备自己。经历了刚才的一切之后,一种强烈的疲惫感席卷全身。虽然日常的看书思考写读书笔记什么的的确很辛苦,但是细细品味一下,并非无法忍受,毕竟这些劳累的只是身体上的,所谓“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这样的疲惫是来源于心里的,对于一种事物难以认同所造成的。


而在另一侧,在实验室过柱子[1]过到十点半的宫羽兰,不紧不慢地把那些玻璃仪器整理妥当,拿起外套,走出实验大楼。走到门口时,她抬起手看了看表:

“今天弄到好晚啊……都已经十一点了。谕佳大概已经睡了吧。不过她每天都挺悠闲的样子,还真是挺羡慕她……”

这么想着,她逆着人流,向着另一个方向吗,继续往校外走去。和牧知清一样,她也看到了树林深处传来的微弱红光,但是不同于他的好奇心,宫羽兰在这附近感受到了一股极为诡异的氛围——羽山大学中出现了如此异样的现象,让她不得不去侦察一番。

她穿过石砖道路,准备踏上林间小道。在她的靴子踩在落叶上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头痛止住了她前进的脚步。暗自咒骂了一声之后,她打了个响指,手腕部位的纹理发出了微弱的光,静静地等待症状的减轻后,她继续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树林中的实际环境比她想象中的更为诡异,以至于让她产生了甜味这种本不会出现在空气中的味觉——如果硬要说一种气味,更像是氯仿的气味。她并没有继续靠近仪式进行的地点,而是登上一处不起眼的水泥高台,在那里可以隐隐约约俯瞰整个仪式的现场。不远处的空地里,神秘仪式依旧在进行,倒下的山羊身旁,身着黑色斗篷的人们站在血迹上,开始低声唱起安魂曲:

“Lacrimosa dies illa, Qua resurget ex favilla, Judicandus homo reus. Huic ergo paree,Deus, Pie Jesu Domine, Dona eis requiem.[2]

这该不会是共济会的仪式吧……宫羽兰这么想着,视角向下方转移,然后看到空地边缘的灌木丛旁,一个略微瘦削的身影正蹲伏在那里,弓着身子探着脑袋也在暗中观察。卡其色风衣,深色的裤子,浅棕色的靴子——总觉得这个背影很是熟悉,但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她叹了口气,心想着要是光线如果再强一点就好了,至少能看清楚那个在偷窥的家伙是何许人也。

突然,那个背影似乎受到了惊吓,从树丛边退了出来,猫着腰慢慢走向小道,接着消失在宫羽兰的视野里。宫羽兰见状也悄悄地离开了现场,潜伏在道旁的树后面,她还是很在意那个被吓破胆子落荒而逃的人——这类仪式如果被发现的话,大概率是要把目击者灭口的。虽然她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多管那些事不关己的神秘学事件,但是仅靠着“这件事情与神秘学挂钩”的理由,就能抛开自己的良知和信条见死不救么?宫羽兰还没有那种冷酷决绝的觉悟——更何况,她依稀认出了那个偷窥者的背影。

在所追求之物与人性的二选一抉择中,是否愿意放弃人性而选择自己的追求,从来不缺少争论。宫羽兰还在犹豫,同时又莫名烦躁起来。举棋不定的时候,总会让她抓狂,尤其是心中还没有坚定起信念,就要被迫做出选择,这是她最为讨厌的事情之一。 树林的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可以猜到,那个人正在林间飞速地奔跑着,同时,从一旁的树林中走出来一个黑衣人,同样也顺着林间小道飞驰而去。宫羽兰尽力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同时屏住呼吸以防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存在。黑衣人没追多长距离便停了下来,站在道路上,抬起了手,指向了那个正在逃跑的灰色目标,指尖出现一团光。扳机即将扣下,那个逃跑的人似乎已经难逃一劫。

就在那一瞬间,黑衣人身旁——准确来说,就是面前——一道强光闪过,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一枚光弹爆裂开来。它痛苦地把身体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着,随着一阵蓝色的火焰,最终留下了一小撮灰色中带些粉色的粉末。躲在暗处的宫羽兰甩了甩手,手腕处纹理的光暗淡了下去,她收起冷酷的眼神,放下了手臂,刚才那发光弹从她手中发出,完美地命中了目标,爆炸声音仿佛就像是不小心弄爆了一个气球一样。她忍住双脚的颤抖,走到铺满落叶的小路上,检查了那一摊粉尘。

“真是麻烦啊,这类事情……果然是吸血鬼……那就确定是黑暗仪式了……”

她自言自语着,躲在阴影中走出那片树林,朝着道路的尽头望去,然而另一名目击已经在消失在道路的尽头了。

“真是的,为什么在学校里面会有这样的黑暗仪式啊……而且要是目击者就是那家伙的话,在他身上的信息被挖掘出来之前就被那群人灭口,那可真是麻烦啊……算了,回头和谕佳商量着办吧……”

她忍不住抱怨,按着太阳穴,急匆匆地往广园馆赶去。远处,安魂曲那缺乏起伏的旋律与夜晚是如此的相称,以至于让人毛骨悚然,仿佛经历了一场黑暗童话。  


注释

  1. 柱子,即化学中柱色谱的俗称。
  2. 拉丁语:这是可痛哭的日子,死人要从尘埃中复活,罪人要被判处。然而上主啊!求你予以宽赦。主!仁慈耶稣!求你赐他们以安息。——出自莫扎特《安魂弥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