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续

Section 034 继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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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空星石之后，黑格的经济来源完全断了。呼利史卞泰和诗散艾哈尼之间的货币根本不流通，现在黑格钱包里装着的只是一堆毫无用处的圆形铸铁而已。 怎么办？要去商会兑换吗，不过这么少的金额恐怕不会受理的吧……身上又没有什么抵押物，最值钱的玩意儿只有一个“魔导师”的身份而已。 不，要说值钱物件的话，黑格倒是有一个。那是自己预订送给艾莉的……不行不行！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卖掉？一定要亲手交给艾莉才行！ 黑格就这么苦恼了一路都没能想出什么解决的办法，就这么毫无收获地来到了一座城镇。她们刚进城门就被一位少妇拦住了。 那位少妇留着淡金色的短发，双颊白皙圆润，身着一袭纯白的的连衣裙，手里还拎着一只皮箱，像是一位旅行中的千金大小姐。 “请问小妹妹你是佣兵吗？” 少妇连自我介绍都没有说，抓住梨可的肩膀劈头就问，脸上焦急的神色显露无疑。但是凝视着梨可的狭长双眸中暗含坚毅。 “嗯嗯！梨可是的哦~大姐姐有什么事吗？” “太好了……”少妇的表情放松了下来，她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转向黑格，“请问您就是佣兵小妹妹的委托人吗？” “不，我们只是同行而已。” “那就好办了。其实我想委托佣兵小妹妹帮我一个忙。” “哦哦！没问题，梨可一定会帮忙的！” 答应的太快了啊喂！好歹先听听内容是什么吧！ “嗯，我和二位一样也乘坐了刚才被怪物袭击的列车。逃离的时候我把一个红色的手提包丢在那里了，里面放着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希望佣兵小妹妹可以帮忙取回。包的提手上绑着两个丝带系成的蝴蝶结，一个是白色的，另一个是蓝色的，不会找错的。” “放心吧大姐姐，梨可一定帮你找回来！”梨可元气十足地拍着胸脯保证道，然后转身就往城外走。 “给我等等！”黑格一把拽住梨可的衣领把她揪回来……结果失败了，梨可的力气比黑格想象的大得多，反而把黑格拽倒了。 “呜啊！黑格姐姐你没事吧？”梨可扶起黑格，一脸关切地问。 “没事……”黑格起身掸去身上的浮土，咳嗽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有几个问题确认一下，可以吗？女士。” “好的，请讲。”少妇礼貌地点了点头。 “首先请教一下芳名？” “奈尔·提欧。从劳施公薛结寿来这边旅行的。” “那么提欧女士，您遗失的应该是贵重物品才对，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向佣兵管制所提出正式申请？而是要在路上等人来委托？” 听到黑格这么说，提欧微微低下头，在纯白的的帽檐之下露出一个短暂却无法被看漏的凄惨笑容。 “您是在怀疑我吧……”提欧的声音仍保持着平静，但是眼神中闪烁的不安暗暗出卖了她的动摇。 “如有冒犯我在此道歉……我只是想听一下您的理由。” “请问黑格小姐有在心底最为珍视的人吗？” “诶？”黑格没想到对方会拿这么一个不着边境的问题反问回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在听到这个问题的一瞬间，黑格脑海中浮现出的满是艾莉的身影。 提欧双手合握贴紧胸前，闭上眼睛仿佛在吟咏诗歌一样轻声缓语：“仅仅是在身旁凝望侧脸就觉得无比幸福，即使片刻不见也会魂牵梦绕。仿佛是深陷恋情之中那样甜美而酸楚，虽然不免会悲伤和心酸，但是和想起那动人微笑时的悸动比起来，一切苦楚都不算什么了。这种心情黑格小姐能理解吗？” 岂止是能理解……这简直就是在形容自己嘛！ 黑格虽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但是提欧的话在她内心的深处引起了强烈的共鸣。 “无法忍耐长时间的分别而鼓起全部勇气索要来的信物，珍视到即使睡觉都不忍从手心里放下的程度。但就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却在避难的时候丢失了……那种羞愧、那种后悔、那种心痛……黑格小姐您能够理解吗？” 提欧用真挚的眼神凝望着黑格，久久没有说话。而后者下意识地握紧了衣兜里的黑色小盒子。 “其实……这次旅行结束之后，本来还想正式告白，不想再逃避、完整地把自己的心意传达出去。但是……但是我竟然只顾着自己，把重要信物弄丢了……简直、简直没脸再见……” 提欧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即使为了不发出哭腔而闭上了颤抖的嘴唇，也无力阻止剧烈起伏的肩膀和眼角闪现的泪光。 “您不用再说了！提欧小姐！”黑格激动得一把抓起了提欧的手，用力握住，“我理解您的心情，您的包我一定找回来！交给我吧！” “真、真的吗！”黑格的回答打开了闸门，提欧的眼泪再无阻碍地顺着脸颊临摹着粉嫩的香腮。感激与安心交织的表情着实惹人怜爱。 “是真的，我接受您的委托。”黑格上下摇动提欧的手，用诚恳的语气说。 “太好了……真的非常感谢您！我就在那边的旅馆等您回来。” “好的，请静候佳音。梨可酱？梨可酱！我们该走了哦~” “诶？哦哦……来了来了！” 黑格叫上了因为听不懂二人对话而跑到街角观察蚂蚁的梨可，前往列车失事的地点。 》》》》》》》》》》》》》拿回包包的分界线，恭喜恭喜~^O^《《《《《《《《《《《《《 “诶？这么多钱……我们只不过是去取回物品，这个数额实在是受之有愧……”黑格面露难色地将沉甸甸的钱袋推还给提欧。 “不不不，这是二位应得的。况且我的思念可远远不止这么点儿钱呢。”提欧的两只手都紧紧地把包抱在胸前，根本没有去接钱袋的打算。 黑格挠了挠头，她本想再推脱一番，但是对方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加之考虑到梨可的食量，最终还是收下了全款。 “那个……提欧小姐，您说的信物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可以让我看看吗？”将钱袋收好之后，黑格提出了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提欧脸一沉，绯红立刻爬满了脸颊。 “呜……对不起，因为是很害羞的东西……所以抱歉呐……”提欧支支吾吾地说，也不知是因为歉意还是羞涩。 “啊啊，没关系，您不必在意。” “谢谢理解，也谢谢二位的帮助。我先告辞了，祝二位一路顺风。”提欧向黑格和梨可深鞠一躬，离开了旅店。 黑格掂了掂钱袋，里面的钱虽然不及空星石砸在边境旅馆的多，但是也是十分可观的数额了。 于是，黑格在失去名为空星石的ATM机之后不到半天就又腐败了一把。 ………… …… 梨可在清光了一桌子饭菜等服务员收盘子再战第二回的空当，手拿餐刀餐叉叮叮当当地碰撞，嘴里还念念有词：“必杀·斩钢闪！”“终极防御！”打发时间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女子坐到了黑格旁边。 “哟~黑格，刚才差点以为看错了，没想到在这个偏远的地方也能碰见你，还真是巧遇啊！” “噢噢噢噢！是你啊！”看到对方的脸，黑格兴奋地大喊起来。“是听说过你到这儿来出差，竟然真能遇到你。” 来者是黑格的同事，和黑格身上款式一致的法袍昭示她同样是一名魔导师。 “怎么你也来这儿了？公务还是自由研究？” “自由研究。”黑格当即扯了个谎，“课题是蒸汽列车能否实现魔导化改进。”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嘛，跟我详细说说呗，兴许我还帮得上忙。” “额……” 黑格顿时傻眼了，什么课题什么研究连名字都是现编的，哪儿来的什么“详细”。 “其、其实我还没开始研究呢……那个、那个……啊对了，因为公休假一直没批下来，所以实际上我是想借自由研究的名义好好休息两天。”黑格急中生智为自己圆谎，“这事儿可别告诉别人啊，千万别。” “啊哈哈……”同事干笑了几声，拍了拍黑格的肩膀，“放心吧，我不说。” 你一定会说……整个学院里你是公认的大漏勺。 黑格在心里暗暗叫苦，想必回去之后自己的风评一定会变差，但是相比于抖出自己被不认识的妹子劫走、然后又被看起来是邻家大哥哥类型的阳光好青年实际上是畏兽贤者的空星石牵着鼻子饶远路、途中顺便拐带天然呆幼女的事，风评好坏这种事实在是太无关痛痒了。 “不说这个了，这边的这位是？”同事看了看专注于刀叉之间的拟人而完全忽视了同事的梨可。 “这位是我雇佣的佣兵冲田梨可，别看她年龄小，却是十分可靠的哦！” “哦是么？那冲田梨可小姐，初次见面请多指……” “噢噢噢噢噢噢——————决定了！必杀技的名字就叫‘超级无敌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式阿姆斯特朗元气波动炮飞踢’！” 梨可仍然心醉于手头的命名大业。对外界的干扰一概排除在神经的接受范围之外，有板有眼地进行着配音任务： “‘接招吧Housan·The叉子大魔王！超级无敌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式阿姆斯特朗元气波动炮飞踢！’‘什么！竟然是失传已久的喔咻咻咻拳秘技！你成长了不少啊，Huangxingxing·The小刀君！但是我也有绝对不能输掉的理由！来吧！’‘Housan·The叉子大魔王！’‘Huangxingxing·The小刀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结果黑格都不敢看同事的脸了。 “啊……哈哈……该怎么说呢……这位小姐有点真人不露相的感觉嘛……”同事僵笑着打圆场，然后努力转移话题：“说、说起来你的眼睛怎么了？干嘛在上面附加幻术的术式？” “？！” 黑格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失策……对方也是魔导师，察觉到幻术是十分正常的事。 “呜嗯……好像不是常见的术式呢，我看看……”同事边说边凑近了黑格的脸。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无数个怎么办手拉着手的梗已经用光了该怎么办？！ 黑格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同事似乎对畏兽的术式十分感兴趣，也屏住呼吸死盯着看。与此同时桌子对面乒乒乓乓的撞击声也戛然而止，餐桌上陷入了令人难以忍受的死寂之中。 “其其其其其实是因为我一不小心撞上门框肿成熊猫眼了才……别盯着看了，怪不好意思的……”黑格好不容易想出了借口想要逃离这种尴尬的场面。 “嗯嗯，知道了。”可是同事完全没有移开视线的意识，她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一声，反而是把脸凑得更近了，“第一次见到这么排列的印记，外来符文么……” 就在黑格不知道该怎么掩饰的时候，旅馆的服务员端着盘子走到桌边，把菜肴摆满一桌之后对黑格说：“您的点单齐了，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再、再加一份南瓜汤和三明治，谢谢！”黑格赶紧抓住救命稻草，把头一扭让右眼转到同事视线的死角。 “唔呣……真可惜。”同事一脸残念地叹了口气，起身说道：“我先回房间了，三楼十号，无聊的话随时欢迎。” “哦哦，知道了，再见……”黑格这才松了口气，“嗯？梨可酱怎么了？” 黑格抬眼看见梨可并没有想之前一样胡吃海塞而是拿着刀叉发呆，不禁疑惑地问道。 “呜诶？！”梨可的反应就像是从睡梦中惊醒一样打了一个激灵。“不小心走神了，啊哈哈哈哈……”然后立即投入光速消灭食物的工作中去了。 黑格虽然感到奇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从迅速减少的盘子中抢过来一个吃了起来。 ………… …… 当天夜里，旅馆三楼： 轻盈的脚步踏在年久失修的木质地板上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纤细而低矮的身影避开射进走廊窗口的月光向目标悄悄接近。 在餐厅时已经听到了目标住在三楼十号，那么她该做的事就只有一件了…… 将可能出现的不稳定因素抹杀，不管这个可能性有多小。 娇小的身影转过走廊的拐角，十号房间就近在眼前，但是已经有其他人在那里等待着她了。 “还想让别人为你背黑锅吗？” 靠在十号房门墙边的人发出了清冽的女声，那声音听似平静，却有着沉稳的魄力，明确地告诉对方：这个声音的主人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靠在墙上的人同样栖身于黑暗中，看不清她的面容与衣着，只能勉勉强强看出她穿着蓬松的外套。 “你是谁？” “正义的巫女。” 人影的后背离开了墙体，转过来正面面对趁黑前来的刺客。然后在下一瞬间，人影的身边燃起了幽蓝色的磷火，围绕着她的周身上下飞舞。照亮了她的身形和脸庞。 正如她自己所言的那样，正义的巫女身上是一袭红白相称的祭祀服，木屐踏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左手握着一柄铁制折扇，扇柄的末端系着编成花节的五彩流苏。腰间斜跨一柄无鞘太刀，刀刃反射的寒光甚至比磷火更有穿透力。 “呵呵，奈尔·提欧……九尾么。” 刺客冷笑着，缓缓垂下双手，半握起拳头好像手持着什么东西。 淡金色的短发，圆润白皙的香雪腮，还有那绝不可能认错的、暗含坚毅的狭长双眸，这无疑是刺客在白天时才见过的少妇旅者奈尔·提欧。只不过现在的她头顶上多了一对尖端呈现黑色的三角耳朵，从绯绔的下摆出露出九条淡金色毛茸茸的蓬松尾巴尖儿。 锵！ 刺客看似矮小瘦弱的身影高速挥动着手中不可视的武器，在狐女的扇骨上留下细小而清晰的斩痕。 “棘手……”狐女皱起眉头，目光锁定刺客的双手，根据手腕的动作预测斩击的轨迹进行防御。 敌方的武器是一对武士刀，一长一短，高速挥动的时候会变得透明，在夜间无法看到形状。这些都是狐女事先就知道的事，但是即使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面对这样的对手还是难以取胜。 到目前为止，刺客都还只在使用左手的武器发动攻击。不难推测在狭小的空间里也能挥动自如的自然是短兵器，如果对方的右手动起来的话……想必攻过来的应该是突刺而非斩击。如果是这种等级的对手，将速度与力矢集中在刀尖一点上的攻击可不是说防御就能防御的了的…… 狐女且战且退，好在走廊还有很长一段，一时半儿还不会被逼到死角。而且拖的越久就多自己越有利——对方既然采用的半夜暗杀的手段，自然是不想被其他人发现了。虽然有隔音结界在房间内的人听不到声音，但是如果一旦有人走出房间，刺客的计划就泡汤了。 刺客高举左手，同时左脚向前猛跨一步将身体侧对狐女，作势劈颅斩。但是狐女没有看漏刺客将右手挡在身后反转手腕的动作。 狐女无视了短刀看似凌厉但是绝不可能击中的假动作，抬高左手向下展开了铁片连缀而成的扇面，那个动作与其说是展开防御，到不如说是巫女献舞的起势。 刺客重心一沉，以左脚为用力点把身体向前推，在此基础上向前伸出右臂的动作由于太过迅速而无法目视。通过扭转手腕产生的螺旋锥形气流撕碎了狐女视野中的影像。 “唔……” 狐女将大量的魔力注入扇子，扇面上贴着的符咒刹那间亮起幽蓝色的光晕。 刀尖止于距离扇面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可以看到螺旋状气流的最顶端，一个渐渐凹陷下去的蓝色闪光平面。 呯—— 但那也没能持续多久，短短一瞬间，防御结界就破碎成晶片一般的菱形碎片，碎片很快就失去了光泽消融在黑暗之中。 一连击破了三道这样的结界后，速度锐减的刀身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莹白色的刀身完全没有一点金属质感，向外散发流动着的微弱光华。那柄刀仿佛并不具备实体，像是由雾气化为的一般。 刀尖最终还是刺在了扇面之上，余威将灵符扯成碎屑，并且使有灵力加护的铁扇严重变形。 狐女腰间的太刀被拔出系带向刺客的侧腹寒光一闪，但是在那之前刺客已经向后退开相当长的距离。 在不知不觉之中，狐女从一开始十号门门口的位置退开了大约两三米的距离。刺客站在十号房间的门口，带着嘲弄的笑意把手伸向了房门。 兹兹——————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电流激荡的爆裂声，贴在门框上的四个经过隐形处理的灵符显现出来，跳动的灵力之间互相作用生成了一道深紫色的幕墙。 刺客急忙抽回了手，但是为时已晚。碰触到幕墙的手上已经遍布类似烧伤的痕迹。 “对灵体专用的防护结界，可不是只有你会用透明的道具。” 狐女垂下了手臂，太刀也重新回到了腰间。在她看来，在对方受伤的那一刻，战斗已经结束了。 使用亡灵契约进行远程操控时，被操控者绝不能受到任何伤害，否则精神连接将会被立刻切断。这也是拜托狐狸的那个人事先告知的重要情报，所以从一开始，狐女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把对手引诱到事先布好的陷阱中。 刺客的身体摇晃了几下，随即像一具断线的木偶倒在地上。狐女走到刺客身旁，俯身将贴在她前额上的紫色刘海理好，重新给她戴好掉在地上的虎头帽，然后抱起冲田梨可娇小的身体走上了楼梯。

Section 035 王政后司

R-15有，请注意

“看来这边也是刚刚结束的样子啊。” 向着被枪尖顶住喉咙的霸王丸和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急躁之情的艾莉，一度离开战场的迪卡斯缓步走过来。 霸王丸转头看了看这个个头比自己矮出三十公分，却散发着强大气场的娇小少女。霸王丸的脖子因为转动而被枪尖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但是他丝毫没有在意。 “是重金属中毒。”迪卡斯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给人一种没头没脑的感觉，于是迪卡斯接着对一脸疑惑表情的霸王丸解释道：“虽然对亡灵的效果没有人体那么好，但是剧烈活动导致毒性扩散得太快，这就是你没能挥出最后一刀而败北的原因。” “中毒……啊啊，那个戴面具的卑鄙小人么。” 很显然，对于现代化的面部护具，霸王丸不是很了解。 “Origin blesseven the dead……”迪卡斯轻声念出言灵，虽然只有一句话，却如乐曲一般婉转悦耳。 霸王丸感到一阵清爽的凉意流遍经络和血脉，遍布全身的沉重感和伤痛在那一瞬间消失了，就连脖子上的新伤也愈合如初。 “哦哦，谢谢你啊，小姑娘。” “不要无视我！”艾莉柳眉倒竖地说：“快带我去找知道黑格在哪儿的人！现在就去！” 霸王丸把视线转了回来，眼睛一闭两手一摊。 “歹势啊，这是不可能的。” “你说什么！”艾莉微微动了动手腕，枪尖贴上了霸王丸的下巴。 “对已经是亡灵的本大爷，用死亡来威胁可是一点也没意义的。”霸王丸无畏地笑着说。 话一出口的瞬间，从艾莉身上溢出了浓烈的杀气。几乎是在艾莉往手腕上施力的一瞬间，迪卡斯打了一个响指就把沉重的骑士枪弹飞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艾莉。你不要激动，先听我说。”迪卡斯走到艾莉的面前，把霸王挡在身后，“他的意思是他无法违抗那个给他下令的人，阻挠他完成命令的人都要被清除，除非你杀了他。” “就是说……”艾莉眼前一黑，希望破灭带来的强烈眩晕感让她无法站稳，倒向了迪卡斯。 “先别急着昏倒。”迪卡斯伸手扶住了全身软塌塌的艾莉，“那边的，你叫霸王丸是吧。先跟你确认一下：你接到的命令是带走斯普林菲尔德并消灭妨碍者对吧？” 霸王丸起身拍了拍灰，作出了肯定答复：“没错。” “那就好办了。斯普林菲尔德就在那边晕着呢，你把她扛着走就行。艾莉你就跟着霸王丸，只是跟踪是算不上‘妨碍’的。” “哦哦！虽然是一派诡辩之言，但是本大爷不讨厌。”霸王丸把斯普林菲尔德扛了起来，背对着艾莉转头说：“跟着本大爷吧，去找那个令人火大的面瘫。” 艾莉小幅点了点头，结过迪卡斯递来的骑士枪，小跑着赶上了霸王丸。 “接下来就是关键了啊……”丛林中，树叶缝隙间的光线穿过了渐渐变得透明的迪卡斯的身躯。 霸王丸找到孔雀石的时候，她的手上正握着出鞘的双刀，但是那个站姿十分僵硬，并没有要攻击什么的架势。 “喂！你要的人本大爷带来了！”霸王丸找了棵树把斯普林菲尔德靠在上面，转头对孔雀石吼道。而后者完全没有反应，仔细看孔雀石的双眼，目光没有焦点，无神地看着前方，像是失去了意识一样。 “喂！你这家伙睡着了吗？！”霸王丸走近了一些。 这次孔雀石终于有了反应，她的脖子如机械一般转了一点，把五官正对着霸王丸的方向——即便如此霸王丸也没有感受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辛苦了，但是后边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语气平淡如水，听不出任何感情的起伏。 “指明了要见你的人，本大爷打不过她。”霸王丸双手环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我明白了……从现在起你自由了，作为你完成任务的报奖。虽然不尽如人意。”孔雀石好像不想说太多，交代完之后又闭上了眼睛。 “那本大爷还真得好好谢谢你的恩赏啊！”霸王丸用酸溜溜的语气讽刺道。 孔雀石对此毫无反应。 “哼……”霸王丸也不愿在此处多待，瞪了孔雀石一眼后拂袖而去。 艾莉上前一步，对孔雀石说道：“我有话要问你。” “可是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孔雀石连眼睛都没睁开。 “黑格……黑格·扎尔登是不是被你们抓走了？她现在在哪儿？！”好像没听见孔雀石的话一样，艾莉继续用严厉的语气质问道。 “那个人现在很安全，而且有人在保护，这样的答案你满意吗？” “带我去找她！现在！” “……”孔雀石沉默不语，拒绝的意思显露无疑。 “我再说一遍：带我去找黑格！” 依旧是沉默。 已经没有相谈的余地了，艾莉如是判断之后，向事先安置好的某样东西下达了命令。 孔雀石的身后响起了马蹄践踏地面的声音，拖着亮银色光华急速跑动的独角战马仿若贴近地面疾驰而来的璀璨流星。 孔雀石微微屈膝，在战马即将触及之时起跳，在空中轻盈地后翻接着落地，整个过程中仍没有睁眼。 冲撞攻击未能得手的战马立即减速，艾莉上前一步，拽着缰绳翻身上马。魔导典籍从背包中飘出来，移动到艾莉的背后自动翻页。借由注入魔力激活的术式在战马的前方和两侧各展开一个魔法阵，随着战马掉头后的重新加速而愈发耀眼。 物理冲撞加上魔法轰击，此刻的艾莉无异于一具轻量化的破城兵器。无论眼前的这个身影再怎么敏捷，也无法逃离这超广域的一击。 但是对手根本没有逃走的打算。 孔雀石持刀静立的身影突然从艾莉的视野中消失了，在艾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极尽的距离传来了短促而清脆的撞击声。 根本来不及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艾莉已经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孔雀石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眼前，太刀的刀尖就停在咽喉上方一寸有余的距离上。 短短一瞬间，孔雀石完成了急速近身并挥出四刀的极限动作。第一刀击碎了魔导典籍制造出的全部魔法阵，第二刀磕飞了艾莉手中的骑士枪，第三刀斩断了缰绳，而第四刀本该刺穿艾莉的喉咙。 “资质不错，只可惜选错了对手。”孔雀石用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俯视着艾莉，“我有个建议：作为亡灵为我效力吧，这样也不是不能见到你说的那个人了……嗯？” 突然间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孔雀石中断了对话，向旁边看去。本来斯普林菲尔德该在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片被压塌的杂草。 “怎么会？是谁……”孔雀石微微皱眉，然后收起了太刀，离开艾莉开始在林间搜索斯普林菲尔德的去向。 “呼——呼——”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艾莉躺在原地深呼吸，借此缓和因紧张和惊吓而狂跳不止的心脏。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零距离接触死亡的恐惧了，那个独闯福音骑士团营地的恶魔也好，刚才这个快到看不见身影的和服少女也好，自己的实力和她们相差的太多太多了。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是救回黑格了，下一次再和这群人交手还能不能全身而退尚且是个未知数。 “黑格……” 艾莉轻声呢喃着无法相见的挚友的名字，晶莹的泪水从眼角划至耳际。 突然，艾莉感到脸颊上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啊啦啦，这还真是苦涩的泪水呐~” 在艾莉的身旁，侧卧着的金发堕天使带着浅浅的笑意轻吻了她的侧脸。 “你是谁……呜啊？” 艾莉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被金发少女伸手揽住脖子重新拉回地上。 “不甘心，而且有着深深的后悔，你的眼泪的味道。我说的对么？”金发少女把艾莉搂得更紧了一些，嘴唇凑到艾莉的耳边，低声说道。 金发少女每一次发音，温热的气息都会拂过艾莉的耳畔，艾莉的脸颊就会更添一抹绯色。 “可爱的孩子呐~明明离开之前有那么多时间却一直没能说出口，是因为什么呢？矜持么？还是说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感情？嘛……不管怎么说，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唔……”艾莉知道对方是在说自己和黑格，事实上也正如金发少女所说的那样，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自己永远的失去了挽回错误的机会。 “可怜的孩子呐……刚刚经历了那种事还没有恢复精神，我不该再说这些话来刺激你的。”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金发少女的脸上完——全没有一丁点悔意，“嗯，这样吧，作为道歉，让我来为你做一点很舒♂服的事哦~~” 话音刚落，金发少女的背后伸出了一片漆黑色的羽翼，覆盖……不，应该说是捆住了艾莉的上身和手臂。在确认艾莉无法挣脱后，金发少女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慢慢地将手顺着艾莉的侧腹向下抚摩。 “诶？！你……你要做什么？” “啊拉~要做什么不是很明显嘛~还是说你想听我亲口说出来？”金发少女坏笑着继续移动指尖。 这时，不远处响起了啪嗒啪嗒的马蹄声。和骑手分离的战马刚一靠近就看到主人和另一个女性在地上纠♂缠的场景，立马识相地转身离开了。毕竟以前发生过自己撞破艾莉和黑格的好事，结果被艾莉恼羞成怒一顿怒骂的前科。马是十分聪明的动物，尤其是名为“晨曦”的这匹契约幻兽。 ——晨曦八嘎八嘎！对方不是黑格的话就要快来救我呀！ 虽然想呼唤自己唯一的伙伴来帮忙，但是被金发少女捂住了嘴，连发声都不被允许。 “别怕嘛，我可是很淑♂女的哦~有CP的妹子我是不会强迫kiss的啦，但相对的，这边就夜露西苦喽……嗯？这是什么啊？”因为摸到了和想象中不同的触感，金发少女撑起了上身，并把艾莉的短裙整个掀了起来，“呜啊……竟然穿着安全裤，你是怎么想的啊？” “对不起……”虽然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不过被金发少女的怨念吓坏了的艾莉还是不由自主地道了歉。 “讨厌呐……本来好好的性质都被搞糟了。算了……”说着，金发少女松开了艾莉的束缚，“听好了，艾莉酱。要是在心仪的人面前还是穿着这种没情调的东西的话，可是会扣分的哦！” “是……是这样啊……” “说正事吧。艾莉酱该不会就这么放弃了吧？” “当然不想放弃！”艾莉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地说，但是马上就有消沉了下去，“可是……这样的我，能做什么呢？” “人类这种可爱的生物，稍微逼迫一下就能跑出来好多潜力呢……啊，当然可爱仅指妹纸啦~嘛，如果你觉得凭自己太难的话，这里有捷径哦~” 语毕，金发少女从衣兜里拿出了一根密封的试管，里面还装着将将覆盖住底部的红色液体。 “这是？” “纯白者的血液，能激发无限潜力的灵药哦~不过能变成什么样子也要看使用者的资质。因为大部分已经用掉了，只剩这么一点儿了。不过没关系，这不是一次性的，也没时限。只不过要注意这不是立即生效的，服用的时机要好好斟酌才行呢。” 艾莉接过试管，不知所措地看着金发少女。 “我得提醒你一下，这东西不是没有副作用的。至于副作用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总之要不要用就交给你判断啦~” “明白了……谢谢。还有，请问您的名字……” “Ran，当然叫‘Darling’也完全没问题啦~”Ran竖起大拇指笑道。 艾莉听后红着脸低下了头，不敢直视Ran爽朗的笑容。 “如果还是不知道如何判断的话，去找迪卡斯酱吧。那孩子是相当出色的，应该能给出更好的建议。” “谢谢您……唔……告辞！” 艾莉对着Ran深鞠一躬，跨上战马飞也似地逃离了现场。 “呵呵呵呵，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明明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果然恋爱中的少女是最可爱的呀~” 留下了几声坏笑在林间回荡，Ran展开漆黑的羽翼腾空离去。 =====================差点一怒之下写成福利文……===================== “这次还真是顺利过头了啊……”迪卡斯轻轻放下由魔法阵搬运的斯普林菲尔德（晕厥中），自言自语道。 特意把艾莉引导孔雀石哪里就是为了促使她们干架，趁孔雀石分神时偷走斯普林菲尔德。没想到的是不仅是艾莉十分听话，她和孔雀石接触的时候后者正在通过亡灵契约对远处的某个个体进行操纵，在使用这种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术式的状态下还被艾莉逼到动手，孔雀石完全没能发现迪卡斯的小动作。 收获还不止如此，从孔雀石的只言片语中，基本上可以推断出贤者在筹划着什么了。这件事得尽快通知Ran才行。 这么想着的迪卡斯抬起头四处张望。 “约定的会合地点就是这里了吧……” 就像是为了回应迪卡斯的翘首一般，不远处传来了靴子分开草丛的声音。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迟到了……安全上垒~耶！” 现身的是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少女，被汗水濡湿的深棕色刘海贴在前额上，脸颊颧骨的位子涂着一小块丛林迷彩。 “千树是吗？”迪卡斯询问来者。 “对对对就是我~你就是迪卡斯妹妹吧？和想象的一样小小的呢！”千树自来熟地抓住了迪卡斯的手上下摇晃。 “迪卡斯……妹妹？”迪卡斯的表情有些僵硬。 如果是Ran这么叫还可以接受，但是被一个明显连自己年岁的零头都没活到的小姑娘这么称呼，迪卡斯怎么也不能适应。 “嗯！迪卡斯妹妹~” “单从年龄上来说，你叫我‘奶奶’都不嫌老哦……” “但是迪卡斯妹妹小小的很可爱啊！”千树坚持己见。 “唔……可爱……算了算了，称呼什么的怎么样都好。跟踪蓝鸣铃的任务完成了？” “嗨！已经跟老大报告过了。”千树向迪卡斯敬了一个极其不标准的军礼，说道。 “呃……我觉得Ran不会喜欢这个称呼的。” “不不不，老大救了我，又答应为我的事提供帮助，所以是老大没错！” “你的事……啊啊，穿行者那个么。” “嗯？穿行者是什么？”千树不解地歪了歪头。 “Ran都没跟你提过吗？不负责任的家伙。那我来跟你解释一下吧，关于迷踪者和穿行者的事。首先，能被称为穿行者和迷踪者的，一定是亡灵。” “骗人……你说我妹妹是已经死掉的人？不可能！明明她有手有脚，脸颊还软软的，捏起来好有弹性……咿呀！好像再捏一次啊啊啊啊————”千树说到一半突然陷入了陶醉的状态，捧着脸回想曾经发生的幸福事件。 “给我醒醒！”迪卡斯敲了一下千树的脑袋。 “呜哇……” “好好听着。亡灵也是分很多种的，比如说那边那只睡大觉的。”迪卡斯指了指斯普林菲尔德，“她也是亡灵，只不过是和你妹妹相同的高等亡灵，可以近乎完美地模拟生前的身体状态。不信你去捏捏看。” 千树将信将疑地凑近斯普林菲尔德，伸手在她的脸颊上捏了捏。 “迪卡斯妹妹你骗人！这个硬邦邦的脸蛋怎么能和我家妹妹比呢！” “我几时说过亡灵的脸颊都是一样软的了你个妹控！”迪卡斯被气得捂着肚子怒骂道，“再捣乱不给你讲解了。” “呜呜呜……对不起！都怪我以前嗑了太多毒品，脑子不太好使……可爱的迪卡斯妹妹原谅我吧！”千树当即放开斯普林菲尔德的脸颊，纵身一扑抱住迪卡斯，一个劲儿地蹭脸，“嗯诶诶？迪卡斯妹妹的脸蛋也好软哦……蹭蹭蹭蹭蹭蹭蹭蹭……” “别再跟我提脸颊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千树抱在怀里忍受蹭蹭酷刑的迪卡斯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蹭蹭脸的分界线，人家也想蹭来着（对手指）《《《《《《《《《《《《《 “满意了？” 迪卡斯环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冷眼瞪视着脑袋上鼓起一个大包、以土下座之姿跪在她面前的千树。虽然迪卡斯的半边脸颊已经被蹭得通红，看上去毫无威严。 “满意了……” “蹭爽了？” “蹭爽了……” “那就好，要是还有下次就把你送到Ran那里好好调教几天！”迪卡斯气呼呼地找了块石头坐了上去。 “诶？老大的调教吗？”千树抬起头来问。 “对！你不知道，Ran的调教可厉害了。就说上次吧，我明明都说了好几次不要Ran还是霸王硬你给我等等！突然让我说这个做什么啊八嘎！”迪卡斯从石头上跳了起来。 “又不是我让迪卡斯妹妹说的呀……”千树委屈地说。 “呜……”迪卡斯使劲掐着太阳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肯定是被你传染傻气了……” “对不起……” “算了，不用道歉。刚才说到哪儿了来着？” “额……老大的调教？”千树回想了一下，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对对对，我跟你讲哦，Ran每次调教我的时候从来不用道具的只需要用手指八嘎千树！这不是又绕回来了吗！不负责任的某作者已经拿这个梗凑了330字了，到底有完没完！” “呜呜……明明是迪卡斯明明越说越起劲QAQ……” ====================由于迪卡斯被判定为阵亡的关系==================== =======================解说部分由特邀嘉宾负责======================= 「大家好，我是特邀嘉宾Monkey Three·The猴三·Housan，大家可以叫我猴三。」 『同上，我是Yellow Orangutan·The黄猩猩·Huangxingxing，大家可以叫我黄猩猩。』 「首先介绍一下穿行者，穿行者是指由于对某个特定的人存在过深的执念，且因特定者的死亡，导致由精神力升华而成的执念无从宣泄而暴走，引发时空不闭合现象，并在无意识中利用不闭合时空无限转生的个体。」 『你这么说太专业啦，猴三前辈……通俗一点地讲，所谓穿行者就是伴随着每一次死亡，无意识发动时空旅行和转生的特殊亡灵。』 「没错，而且这个“转生”和天朝人说的“投胎”不一样，转生之后的亡灵和普通人类一样拥有肉体，但是不会自然成长，一直保持着第一次死亡之前的状态。当肉体再次死亡后即发动转生，这是一种无人干涉就会无限循环的现象。」 『再来说说迷踪者，这个概念就简单多了。迷踪者就是指被穿行者的执念指向的人，理解为CP就好。』 「迷踪者与穿行者不同，死后不会保存生前的记忆，和普通人一样可以生老病死……不过由于时间强制力的关系，穿行者和迷踪者从来没有过寿终正寝的记录。」 『“时间强制力”又称“世界的意志”或是“轮回效应”，因为导演设定了很长的文段的关系这里就不赘述了，反正不咋重要。』 「另外迷踪者和穿行者皆被视为影响时空的不稳定因素，剑舞者和贤者等以“管理者”自居的人都出面干涉过。」 『目前有记录的穿行者只有两人，所以很多信息都是臆断出来的，仅供参考。』 「其中一位穿行者在贤者的干涉下通过使其到达“轮回之外”而终结了转生现象，另一位穿行者是【涉及剧透，消音处理】转生现象尚未结束。以上。」 『话说回来啊猴三前辈……我们说的这么正式岂不是完全体现不出我们的个性了吗？』 「说得对啊！那么机会难得就让来一次自我介绍吧，从名字说起。我的名字叫……」 『等等！猴三前辈！名字由我先说吧，因为猴三前辈是这个噱头的第一人，所以印象更加深入人心。像我这样第二次跑出来的，基本不会被记住了啊！』 「既然是前辈那就让我先说啊！」 『不不不还是我来！我的名字是……』 ============================由西！时间到~============================ =======================嘉宾解说部分到此结束~~======================== “这么说你懂了么？从你的描述上来说，毫无疑问你要找的人正是一名穿行者。”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后终于恢复了严肃MOD的迪卡斯说道。 “明白了……可是知道了这些又怎么样呢？” “我是让你做好觉悟。”迪卡斯拍了拍千树的肩膀，“要知道穿行者经历了几乎可以用‘无数次’来形容的人生，她是无法将每一次人生都留在脑海中的。不是迷踪者的你对于穿行者来说只不过是在她漫长而又绝望的路途中一个行色匆匆的过客而已。即使在某一个时空中，你们建立了密不可分的羁绊，我也不能保证你们再次相见的时候她能记得你。” “啊……是，这样吗……”千树的表情黯淡下来了。 追逐着妹妹的脚步来到了陌生的异世界，奇迹般地得到了帮助的千树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线希望却又被迪卡斯无情地打压下来了。 “抱歉，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痛苦。”迪卡斯轻轻抱住了千树，如母亲安慰孩童似的轻轻抚摸着千树的背脊，“但是既然承诺帮助你了，我就有义务告知你事实。” “没关系的，迪卡斯妹妹。就算她把我遗忘了，只要能再见她一面我也别无所求了……突然就从我身边消失什么的太令人伤心了，怎么说也得要好好向她道别才行呐……” 千树冲迪卡斯笑了笑，带着一丝苦涩和释然。 “你能有这份觉悟就好……好了，不说这个了。”迪卡斯走到还在昏迷中的斯普林菲尔德身边，“我还有事要办，这个人暂时交给你照看了。这里有我布下的结界，就算是贤者也找不到。等天黑的时候她会醒过来，在那之前离开就好了。” “Yes sir！” “我是‘madam’……算了。等一会儿Ran应该会和你联络，帮我转告她：‘月华石安置完毕，斯普林菲尔德的刻印还在，一切进展顺利。接下来就要和贤者直接接触了。’” “记下了，保证完成任务！” “哦对了。”迪卡斯刚要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停下了脚步对千树补充道：“再加一句：‘帮你解析艾莉·德·弗丁的记忆不是让你调戏妹子的！’这句给我用吼的。”

Section 036 决策

等等修理的段落写这么R-15是什么鬼啊！

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岸边的树木，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发出欢快的水声。 在湖边静立的是一个戴着头盔眼罩的人，他已伫立多时，一动不动甚至连鸟儿都停在了他的肩头梳理羽毛。 当然，他并不是在看风景或是发呆，而是…… “Nobody can refuse tombstone……” 轻轻吟咏的单词仿佛是林间的清风一般悠扬而柔和，却是在酝酿磅礴而凶狠的一击。 他伴着吟咏声抬起了左臂，和以往不同的是，在左臂张开的卫星炮内跃动的不再是电流，而是水流一般的魔力。 “Rest in peace！” 湛蓝的魔力流自左臂奔涌而出，灌入平静的湖中。没有激起水花也没有引发震动，只是让湖面微微泛起了涟漪。 “嗯……根本毫无威力啊，果然还是不行么。”罗斯抬起左手看了看。 自己现在充其量能做到“把魔力发射出去”这种程度，要说威力的话根本不能和原版的“永恒安息”同日而语。 “哦呀哦呀？你晨练的方式还真是奇怪呢，中士先生~” 熟悉的声音响起，罗斯不用抬头就知道来者是谁了。 “好久不见，还想着你坑了我一脸之后就没下文了呢。怎么，是来教我这玩意儿怎么用的么？”罗斯指了指自己的左眼问道。 “好久不见~”有着金色长发和金色眼眸的堕天使Ran收起翅膀落在罗斯的身边，“很可惜你猜错了。这东西该怎么用还得靠你自己领悟啦~我来找你另有其事。” “另有其事？昨天你的部下还有什么该说的没说么？” “不对不对不对。”Ran摇着食指说，“迪卡斯酱才不是部下呢，她可是我的皇后哦~” “Queen是么，那么我又是什么呢？” “Pawn哦，毫无疑问。” “呜啊，真不留情。自认为我还是比较能干的呐……”罗斯耸了耸肩，接着说：“不过你们好像在我身上花了不少精力，我应该不会是弃子吧……莫非，这里已经是对方的底线（Dead Line）了？” “残念，还没到哦。不过就差两步了。这也是我专程找你来确认的原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呵呵，之前到处给我挖坑让我走进你设的局，现在跑过来问我的意见了？” Ran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嘛……我会怎么回答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我会听从你们的安排，成为你的棋子为你效力，只要你可以保证在棋局的终盘我能存活下来。” “啧啧啧，真是没品的回答呢。”Ran夸张地摇了摇头，“这回答简直就像是求饶一样呐。” “求饶也是提高生存率的方式，我并不排斥。” “唉，这么理智的回答我可没法拿来当参考呢。”Ran敲了一下罗斯的头盔，“我想听的可不是从这儿出来的回答，而是这儿哦~”说着，Ran又指了指罗斯的胸口，心脏的位置，“从脑子里来的答案只能左右你燃尽价值的早晚，从心里来的答案才是你能不能活下来的关键哦！” “想不到你还是个浪漫主义？心脏可没有思考能力哦。” “是啊，‘只有大脑才有思考能力’这是公认的，但是别忘了这个结论是谁得出的。想得太多反而会走进死胡同哦，大脑想不出来的问题，用心试试吧。我也不想强人所难，等你有了答案之后我会再来找你的。这个给你。”Ran把艾莉和李建法回收的羽毛重新交给了罗斯，“竟然把我身体的一部分随随便便就弄丢了，下次可不允许做这么过分的事了哦~” 罗斯捏着可以说是罪魁祸首的黑羽，若有所思地垂下了脑袋，不再去看消失在天际线的Ran一眼。这时，罗斯的身后传来了呼唤声： “罗斯，早饭帮你收集好了。”贝尔抱着一些水果来到罗斯的身边，“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嗯，什么事？”罗斯拿起一个苹果在湖里涮了涮，咔兹咔兹地啃了起来。 “身体状态欠佳，需要保养。” “没问题。”罗斯将苹果核一扔，洗了洗手之后戴上了右手的手套，“机械方面我在行的。你告诉我该做什么就行。” 贝尔二话不说就把上衣脱了个精光，无论肌肤还是身形曲线都和人类没什么区别，但是贝尔的身上有着区分人类和人偶的决定性不因素——球关节。 平时由衣物和手套遮住的关节部分有着明显的零件视感，胸部和腹部分成两块组装，接合的部分虽然有人造皮肤覆盖在，但还是能清晰的看出分界。 贝尔是某个人偶师的得意之作，拥有完全自主的意识和不明显的感情，动作和语言完美地模仿了人类，皮肤的触感和弹性也和人体肌理极其相似，可以说只要穿上衣服就和正常人类别无二致了。 贝尔的精神体在罗斯从船上落水的时候被Ran偷偷安放进了罗斯的左臂，本来是作为辅助罗斯不稳定的精神正常工作用的，但是贝尔的精神体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左臂的AI智能，导致了几次左臂AI在罗斯失去意识时作出了误断，幸而罗斯在被坑死一次之后还是活了过来。 罗斯在昏迷期间得以与身体中的外来精神体交流，更加清楚地得知了自己是怎么被坑的。也获知了有关贝尔的一些情报，包括被贝尔珍视万分的怀表当时还在Ran手上这件事。 在罗斯“佩戴”上了贤者之石之后，贤者之石为调和魔力而自动将多余的精神体排出，顺便将贝尔的躯体返召过来。实现了从精神上的协助到实体上的协助的转变。 “嗯，要怎么做呢？”罗斯问道，他的左手五指指尖各开了一个小孔，从里面伸出了尺寸、用途各异的五金工具。 贝尔背对罗斯分腿跪坐在草地上，说：“后心的位置，拧开螺丝就能把挡板卸下来了。” 罗斯把食指上的起子尖端插进螺钉钉帽的凹痕里，然后起子的部分自动旋转扭下了螺丝钉。卸下挡板后，里面是不停转动的齿轮和活塞杠杆，甚至还有稳定平衡的重锤和陀螺仪。看起来就像是某种超现实的钟表内部。 “你还真先进呐……”罗斯感叹道。 “胸前和左侧腹的情况不太对劲，重点检查这两处。运作的开关就在挡板开口的下面，用手摸一下就能找到了。” “嗯，找到了……扳下去之前先向你确认一下，关上开关之后你会怎么样？” “除头部之外的机能停止，结束之后上发条就可以了。” “OK.” 罗斯把开关拨到另一边，从贝尔的身体内部发出了组合装置断开的声音，齿轮和杠杆在短时间内沉默下来。罗斯把左手伸进了贝尔的体内，掌心轻轻贴在充当脊椎骨的传动装置上。 “同化开始。” “咿——” 在罗斯向左手下达命令的同时，贝尔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 人偶对温度是没有感应的，但是贝尔明显感到有一阵酥麻的凉意由“脊椎”转遍全身。要比喻的话，就是大冬天突然被损友偷袭，将冰冷的手伸进后领的感觉。 “怎么了？竟然发出这种声音。” 通过为数不多的交流，贝尔在罗斯心目中留下的印象是冷峻的冰山。像这样发出受惊的小猫似的可爱声音，着实超出了罗斯的意料。 “里面……感觉好奇怪，有什么东西流进来了……”贝尔极力组织语言想要解释这种感觉，不过由于人偶没有人类一样敏锐的知觉，自然也无法形容她现在的感受了。 但是罗斯却听出来对方想要表达什么了。 “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这应该是类似应激反应的一种感觉，类比到人类身上应该就是痒或者麻的感觉。” 同化，顾名思义就是借由左手将机械与自身连接在一起，让自身的感官延伸到被连接的机械单位上，使其成为自身肢体的延伸，这是同化体的最基本能力之一。如果被同化的单位拥有意识和一定的知觉，“自身被入侵”这一状况会产生应激反应是正常现象。就像人类被他人触碰腋下或颈部或反射性的收缩肌肉、感到痒一样，这是一种机体报警反应。 “我要试着动一动，忍着点哦。” “等一下！还没适应……呜——————” 罗斯操纵自己附加在贝尔体内的仿神经终端，使内部的一部分零件运作起来，借此找到出问题的部分。本来这一项技术在检修方面十分有效，不过这对持续产生应激反应的贝尔来说无疑是酷刑了。 “不要……不要啊！住手！感觉越来越奇怪了……慢一点，慢一点慢一点！太快了……不行不行……奇怪的反应，总感觉要忍不住了……” 贝尔的语气和之前截然不同，声音急促而且时高时低，甚至出现了“慌张”的意味。由于四肢和躯干都没有办法动，只能放任入侵的知觉不断在体内肆虐，换做是谁都忍耐不了吧。 “拜托你安静点，感应还很微弱，我要集中精神！” “不行不行不行做不到！感觉太奇怪了所以不行！” “啧……得动快一点，对不住了！” 罗斯在贝尔的内部构造上注入了更多的力道，使整个传动系统快速运转起来。 “啊啊啊啊——————” 虽然不算嘹亮但也是十分高亢的尖叫声惊动了枝头的几只雀鸟，待叫声平息，贝尔的脑袋已经耷拉下来，小幅度但高频率地抖个不停。 “找到了！有几个齿轮错位了，还有一些需要润滑一下，没有变形的零件真是万幸……贝尔，贝尔你怎么了？喂你别吓我啊……” 才察觉像BGM一样循环播放的惨叫声已经停下来了的罗斯探头看了看贝尔的脸，发现了原来人偶也会翻白眼这件鲜为人知的事，又长姿势了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他的学习了。 “意识……模糊。”贝尔口齿不清地说，看来应激反应的冲击似乎也影响到了发音的设备。 “这边搞定了，我现在就帮你把挡板装上！” “意识差点就消失了……这就是你们人类说的‘濒死’状态吗。” “不，比起‘濒死’更像是高……算我没说。”罗斯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好了，需要上发条什么的吗？” “腿部无法出力，状态还不对劲，要缓和一段时间。”贝尔晃了晃脖子，又扭动了一下腰部。 “休息的太久了，不加紧赶路可不行。”罗斯说着，伸手把贝尔横抱起来，“这样移动不介意吧？” “不介意。”贝尔这样说着，把头扭到看不见罗斯的脸的方向。 “比想象的重啊，因为内部零件的关系么……” “听你这么说，不知为何，感觉有点不高兴。”贝尔冷冷地说，眼睛依旧没有看罗斯，“你知道原因吗？” “我希望我知道。” 罗斯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迈开了步子。

Section 037 坎特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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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午后，罗斯抱着贝尔走了整整四个小时后，躺在臂弯之中的人偶还没有想要下来的意向。 “这么久还没缓过劲来？该不会是我检修的时候碰了不该碰的零件了吧……需要再检查一下吗？”罗斯疑惑地问。 “不需要。”贝尔的回答没有一丝含糊，直截了当，“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啊？ 罗斯本想这么问的，不过最终还是没张口。毕竟害贝尔变成这样的人是自己，理亏在先自然也没资格抱怨了。 虽说是这样，但现在不放下贝尔也不行了。 “贝尔……” 罗斯刚要开口，贝尔就跳了下来。她站得稳稳的，一点也不像是腿脚还有问题的样子。 “有人接近，魔力量庞大。”贝尔说话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看着罗斯，而是正前方的树丛。 “真巧哦，我也这么觉得。”罗斯拔出了手枪，拇指滑到保险上。他的左眼一阵火热，虽然罗斯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是至少他知道向他们接近的人拥有足够和贤者之石产生共鸣的东西。 不用说，那当然是另一块贤者之石。 一袭和服，青发碧瞳的少女完全没有掩盖气息的意思，拨开低矮的枝杈来到了罗斯和贝尔的面前。 和服少女停下脚步看着罗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但仅仅是立在那里的少女，罗斯和贝尔却是如临大敌的样子。 看似随性的姿态散发着无懈可击的气场，虽然对方的武器还插在腰间的刀鞘里，但是如果贸然靠近的话，想必会被一刀腰斩吧。 从见到和服少女开始，罗斯左眼眼眶中的贤者之石散发的热度就又提升了一个数量级。不仅仅是热度，这下还多了一份痛感，令罗斯难以集中精神。 “请问，有事么？”罗斯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对方没有回应，仍然盯着罗斯看。 贝尔突然握紧拳头，从右腕中弹出一把匕首，左手从怀里取出之前迪卡斯交还的怀表。表壳开启的瞬间，和服少女周围的空间发生了可视的扭曲，扭曲只发生了一瞬间就又恢复原状了。 表面上似乎毫无变化，而实际上这是一个“停止个体时间流动”的时御魔法。 贝尔的怀表有时间操纵的功能，而时间停止的能力是其中最危险也是最高消耗的。若是使用的不好反而会对贝尔本身造成无可估量的伤害。只是这次的对手不得不让贝尔全力以赴。 即使是贤者也逃不过时间的制裁，在确认了对方确实中招了之后。贝尔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淬毒的匕首直取和服少女的咽喉，而后者完全无法防御也不能躲避。 看似胜负已分，但就在贝尔和罗斯都以为妥妥的要得手的时候，贝尔的眼前突然蓝光一闪，随后她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抛了出去，背部着地摔在罗斯的脚边。 和服少女的时间确确实实被冻结了，但是也只有和服少女一个人而已。 敌人不止一个，而罗斯和贝尔在之前都没能发现。为和服少女挡下贝尔的攻击并将贝尔弹飞的正是潜藏在暗处的同伴。 “罗斯，时御解除了。”贝尔迅速起身，对身边的罗斯说道。 但是后者完全没搭理贝尔，完全把贝尔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只见罗斯的架势瞬间崩析了，握枪的手无力地垂下，半张着的嘴巴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 “卡娜……怎么会是你？！” 一头清爽的粉色短发，湖绿色的眸子闪烁着宝石一般的光泽，吊起的嘴角在自信的笑容之中添了一笔狂气和不羁。 “白兔”卡娜·艾诺儿，眼前的粉发少女与罗斯脑海中永远不会忘记的面容重合了。 曾经的宿敌、教官和恋人，曾亲眼见证其逝去的挚爱，此刻就站在和服少女的前方，以“活着”的姿态笑着直视自己。 “不想解释什么吗？”粉发少女边说边把关节捏得咯咯作响，她发出的嗓音和罗斯记忆中的一致。 还处于愣神状态的罗斯当然不明白对方在问什么，只能用沉默充当回答。 “哼，装傻是吧。” 粉发少女用鼻息发出嗤笑的声音，然后一踏地面瞬间来到了罗斯的眼前，速度竟比身为刺客的贝尔还要快！ 罗斯听到了“咚”的一声闷响，那张熟悉的脸在他的视野中渐渐缩小。当罗斯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一拳揍飞的时候，胸口的剧痛感差点让他窒息。 发出呻吟的同时，罗斯明确地意识到那个朝自己挥拳的人绝比是卡娜本人——无论是二人还在敌对阵营还是成为同伴之后，罗斯被卡娜饱以老拳的次数多到足够让他记住卡娜的拳头独有的“味道”。 虽然是一样的拳，但是挥拳的目的却截然不同。 我会认真地做掉你的。 从昔日的恋人脸上的表情，罗斯读出了毫不掩饰的直白意图。然后在下一个瞬间，罗斯的脚踝被抓住，视野剧烈旋转一阵之后身体飞了出去。罗斯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之后顺势撑起身体，用蹲姿稳定住重心不稳的身体。 比起无意义地质问“为什么”，罗斯采取了更有意义的行动。 “防御力场！”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罗斯更了解卡娜的人了。子弹对高级同化体基本无效，贸然出手只会被弹反然后硬吃一套连续技横尸当场。 兹兹—————————— 两个防御力场的边缘相接，发出湛蓝的电光和电流激荡的爆鸣声。 同样的技能，但还是卡娜的更胜一筹。罗斯展开的力场边缘消失的同时，被力场保护在里面的罗斯再一次被撞飞。不过这一次他明显是有了心理准备，从罗斯的掌底弹出一把链剑，剑刃刺入一棵树的树干，强制将罗斯拉住。 “Nobody can refuse tombstone……” 没有任何无谓的迟疑，在和卡娜敌对的一刹那就已经决定要祭出杀招了。正因为深知卡娜的实力，所以对正面挑战不抱任何信心。拖得越久就越没有胜算，而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自己最强的一击，磁震粒子炮“永恒安息”。 正如罗斯熟悉卡娜一样，卡娜对罗斯的战法也了如指掌。看见罗斯拉开距离后马上蓄力，卡娜在自己的掌心轻轻一吻，然后像是递飞吻一般将手掌向罗斯摊开。 和罗斯一样，卡娜也是将手臂当做炮膛，只是卡娜这边的SF视感更加强烈。手臂分成四条细长的共鸣器，没有任何连接和支撑，浮在空中围绕变为导针的胫骨环绕运转，导针上凝聚着肉眼可视的高温。 烧夷热线炮“女王之吻”，兼具单点狙击和广域破坏的对军技能，有着更甚于“永恒安息”的破坏力。二者对轰的话，哪边会讨巧一些谁也不知道。 “Rest in peace！” “Kiss good night！” 视野中先是一片莹白，随后被火色染红。 同属能量武器的炮击对轰，没有爆炸声也没有冲击波，两股能量相互吞噬相互消耗，以最平和的方式吟咏出最危险的战斗史诗。 眼罩上的索敌系统缄默无声，近在咫尺的强烈干扰源将视觉在内的感知能力全部无效化。以至于卡娜已经绕到罗斯背后这件事都没能被后者发现。 “再不停止出力的话手臂又会被烧掉的哦！” 当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时，想转身已经晚了。 罗斯垂下了手臂，在他看来，战斗已经结束了。在转身的瞬间会被杀掉，拔腿逃跑会被杀段，企图反击同样会被杀掉。正因为坚信卡娜的实力，所以坚信自己已经玩完了。 啊啊……又要死掉了么…… 不知是把脑细胞都用在构思战法上导致思维不够用了，还是被恋人当做敌人这件事的冲击太大，罗斯在这最后的关头，脑海中浮现出的竟是这等无关紧要的事。 炮击结束了，但是光芒并没有散去。茫然地凝视着雾气一般的白光，罗斯以满身破绽的站姿静静迎接死亡的降临。然而张开双臂迎接他的并不是死神，而是身后的恋人。 “夜炎……我好想你……”仿佛忍耐着眼泪的哭腔，卡娜紧紧抱住了罗斯的腰腹，将胸口贴在了罗斯的背上。“你还好好的活着，真的太好了，夜炎……” “诶？” 一时间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罗斯，发出了不争气的声音。 ………… …… “Rest in peace！” “Kiss good night！” 身后传来了两声不同的呐喊声，随后是四射的光芒和高温。应该是自己同伴的那个男人和才见面的粉发少女的战斗进入白热化了。 至于贝尔为什么不去帮忙的原因，很简单，她的脖子上架了一把太刀。 “没有肉体，但是有少许灵魂和凝魂容器，简直就像个人工亡灵一样。” 和服少女大量着贝尔，如是评价道。 贝尔同样也在观察对方，和服少女虽然穿着和使用的武器都像是东洋风，但是她的面容却明显是西方人的特征。和服的领口处有一个菱形的开口，可以看到和服少女的锁骨间嵌着一颗小巧的碧绿色宝石。宝石微微散发着光晕，给人一种“静谧”的质感。 “你是那个男人的同伴吗？”和服少女问道。 “不知道。你对‘同伴’的定义如何，我不知道，无法回答。”贝尔平静地说，听不出有害怕或是动摇的情绪。 “暧昧的回答，还是让你消失吧。” 看样子和服少女对贝尔的回答并不满意，她微微抬起太刀，在确保能够施以足够斩断贝尔脖首力道的距离后，挥刀斩了下去。 在刀刃触及侧颈的前一瞬间，贝尔打开了怀表的表壳。 时间停止。 第二次发动的时机相当勉强，起作用的时间恐怕需要以毫秒为单位计算了。但是足够用来闪避了，至少贝尔自己是这么想的。 向后退了一步，同时保险起见，将右腕上的刀刃举起来防御。 事实证明这一手是正确的，太刀划出的范围远比看上去的广泛，刀尖的极限由剑气延伸。 反复淬炼的匕首被剑气轻易折断了，轻薄的木质身躯，在太刀的面前形同赤裸。 刚刚脱离危险的贝尔，转眼之间又被太刀捕捉。无法防御也无法躲避的斩击，对准贝尔脆弱的躯体劈了下来。 ………… …… “我……也是！”沉默了许久，罗斯终于激动地说出了被埋在内心深处许久的话语，“明明失去你只有几天时间……但我真的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我这边可是真的过了相当长的时间呐，夜炎。”卡娜苦涩地一笑，“我们已经是不同的存在了呐……” “什么意思？” “你看吧。” 卡娜放开了罗斯，退后一步。接着，她的身躯突然像崩析了一般失去了原有的形状，化为点点流萤一般的绿色荧光。 “！” 罗斯愣在原地，眼前超现实的景象超出了他的判断能力。 荧光飘散了一阵之后，就像电影倒带一样，重新组合成了卡娜的样子。 “看到了吧。”卡娜耸了耸肩，无奈地笑了笑。“那个时候我确实是死掉了，现在是类似亡灵的状态。” 罗斯并没有觉得吃惊，他是亲眼看着卡娜在自己的怀中一点一点消失殆尽的。现在若是告诉罗斯“卡娜还没死”反而会让他无法相信。 虽然卡娜自己说自己是亡灵，不过感觉上和斯普林菲尔德完全不一样。罗斯对这方面不甚了解，不过倒是能猜到：卡娜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和刚才见到的那个和服少女有很大关系。 “那个穿和服的人是谁？”罗斯问道。 卡娜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指着罗斯的鼻子说：“看看这个人啊，自己带着个妹子在女朋友面前秀恩爱，现在竟然好意思反过来质问我‘那个人是谁’？” “诶？！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开个玩笑啦，你不会当真了吧？” 罗斯的反应和预期的出入很大，调侃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卡娜不禁苦笑了起来。 “不过你确实猜对了，我正式被那个人召唤而来的。她大概以为恋人能让你放松警惕吧……事实上她也确实想的没错。” “放松警惕，是想杀掉我吗？” “那倒还不至于。不过确实是想对你不利就是了……大概。”卡娜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然后摊开手掌将画在上面的魔法印记展示给罗斯看，“就是这个啦。” 罗斯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问：“就算你说‘就是这个’我也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啊……” “不知道？”卡娜在罗斯的眼罩边缘按了一下，深蓝色的眼罩变得透明，卡娜确认了罗斯左眼的情况之后说：“你这不是带着贤者之石么，连这种魔法术式都看不出来？” “唔……这个是Ran叫我装上的，具体用法却没告诉我。现在我对魔法什么的还是一窍不通。” “哦上帝啊……”卡娜又露出的咬到舌头似的苦涩表情，“竟然还有复数的妹纸，夜炎你什么时候转职成后宫文男主角的？虽然我不反感你去寻找第二春啦，但是在前女友面前晒妹子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不是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相信我！”罗斯神情慌张地辩解道。 “Stop！”卡娜打断了罗斯的话，“你什么怎么啦？刚才的话怎么想都是玩笑吧……该不会是因为见到我太激动脑筋不够用了？” 若是平日里的罗斯，应该会用“其实Ran才是男主角哦~”这种玩世不恭的玩笑顶回去，而现在的罗斯就像个畏首畏尾、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女朋友生气的草食系男似的。 “好吧不说多余的话了，言归正传。这个魔法术式其实是个消除魔力的微型法阵，在你眼睛里的贤者之石被厚厚的一层相当于绝缘体的魔力覆盖着，保护你不被潜伏在贤者之石里面的某个东西侵蚀，而我正是被同为贤者的那个人召唤出来接近你，然后解除那层保护膜的。这么说能明白？” 罗斯点了点头。 “对于贤者，你了解多少？” “一无所知……” “是嘛……”卡娜听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然后她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夜炎，我问你，你愿不愿意信任我。” 那是当然的！ 这句本应脱口而出的话却没能说出来。 自己对魔法知之甚少，如果这只是模仿卡娜制造的幻象呢？又或者这个卡娜并不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个呢？ 紧要关头强制运转的理智禁锢了罗斯的语言，一向以果决自居的罗斯，此刻陷入了左右为难的泥潭。信任卡娜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关乎自己的性命，让罗斯无法下定决心、 ——大脑想不出来的问题，用心试试吧。 脑海中突然闪现某个杰出的剧本家留给自己的箴言，罗斯心中最深处的某个东西被触动，随即…… “我信任你，卡娜。” 舍弃的所有犹豫，挣断了理智的枷锁，罗斯看着卡娜湖绿色的双瞳，一字一顿地说。 “谢谢你，夜炎。” 卡娜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将手掌按在了夜炎的左眼上。 “完成了之后，就真的要和夜炎说永别了呢。Sie segnen, meine Liebe……” “！” 视野变得一片血红，灼烧般的火热在颅腔内翻腾几乎让罗斯当场失神。双腿失去了力量跪倒在地，但卡娜的手就像黏在眼罩上了一样，分寸不离。 等一下！等一下！ 罗斯想要叫喊，但是声带无法振动。连最后的话语都无法传达出去。 永别了是什么意思！你会不在了吗？你会消失吗！才刚见到你而已……不要，不要这么快就离开我！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住手！我看不见你了！可恶快停下！还想和你在一起，不可以走！不可以！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再继续了！求求你留下来卡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喉咙里好似梗着滚烫的烙铁，无声的嘶吼悲戚而绝望。 ——贤者之石是时间的沉淀。 仿佛来自极远之地的声音，熟悉而温和。 ——它会侵蚀你的意志，你的精神。但是不要害怕。 ——正如夜炎信任我一样，我也信任夜炎。我相信你，灵魂是不会输给时间的。 ——你是不会输的，我们是不会输的！ 恋人的话语如锤子一般，将必胜的誓约一下一下钉在了罗斯的心坎上。 ——最后，原谅我再任性一次……虽然你会痛苦会绝望……但还是允许我再和你说一次。 不行！现在不可以！不要在离开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求你……不要！！！！！！ ——对不起，夜炎；但是…… ——我爱你……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类的口中发出了明显不属于人类的嚎叫声，侵染视野的鲜红如潮水般退却了，但恋人的身影已再无处寻觅。 罗斯的倒在地上，身体剧烈的痉挛着。左眼的高热现已变成了钻心的刺痛，还完好的右眼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咻呲———— 左臂传来一阵不和谐音，曾经伴随罗斯跨越无数战场，忠实地执行罗斯每一个命令的搭档从身上脱落，失去了左臂的形态，还原成一个个细小的微米机械，散入杂草和泥土间。空荡荡的袖管，预示着成为贤者之石容器的这个人，失去了最后一条与过去相连的纽带。 ………… …… 太刀没入了胸膛，但是毫无知觉。 贝尔虽没有人类一般的痛觉，但是她体内的装置会反馈给她“某处受损了”的信息。她亲眼看见和服少女手执的太刀刀尖进入了自己的躯体，但是反馈装置对此一点反应也没有。装置不久前才被罗斯检修过，出故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那么也就是说，和服少女的这一刀确实没能给自己造成伤害。 只是自己没有办法移动了。 这应该是定身或是类似于自己也会使用的时御魔法，而对方这么做的目的，贝尔无从得知。两个人维持这样的姿势已经有一会儿了，只是在拖延时间吗？方才还听到一阵不成人声的嘶吼，听声音应该是罗斯发出的。莫非这个人只是限制自己的行动，不让自己去搅局吗？还有，从刚才开始身后就完全沉寂下来了，罗斯怎么样了？ 贝尔现在还不知道，在自己心中产生的是一种叫做“担心”的感情。 “月祭！” 身后响起了罗斯的声音，但是音调与之前有着相当大的差异。 新月、弦月和满月图案的三个法阵分别环绕在了贝尔的脚底、腰际和头顶。和服少女在听到言灵发动的一瞬间就拔刀后撤数步远。 “罗斯？” 贝尔看着缓步走到自己身边的人，说道。 之所以用的是疑问语调，是因为这个人从穿着到发色和刚才的罗斯截然不同。 以皎白色为底色，袖口和领口用金色的华丽纹路作为装饰的长袍颇有神话的意蕴。乌黑的短发变成了和衣装一般的银白色，头盔和眼罩已不翼而飞，额前还留在因长期戴头盔而翘起的刘海。 而他的左眼，全然失去了眼球的眼眶里，充当眼白的部分是金色的魔力结晶，在结晶的中间，一如月华般圣洁而凌美的银色宝石，闪烁着与和服少女胸前的那颗宝石相似、却又有本质性不同的光华。 “没事吧，贝尔？”罗斯……姑且还是这么叫他吧，走到贝尔身边，弹了一个响指解除了月祭法阵。 “不能确定，似乎没有事。” 罗斯把视线投向了和服少女，而后者已经收刀垂首，单膝触地。 “恭迎您归来，月华石大人。” “翡翠石在哪儿？”罗斯问道。 “郭明庚永广勒大公国境内，正在往精灵圣域前进。” “贝尔，我们走。” 罗斯不再看仍然保持跪地姿势的孔雀石，头也不回地走了。

Section 038 致被遗忘的时空

R-15有，请注意

这场战争到底打了多久？各国的官方记录各执一词。这场战争到底还要打多久？即使最顶尖的政治家也无法给出答案。这场战争的起因是什么？没人知晓，因为最初被卷入战争的人们早已死尽了。 大约一百二十年前，南方诸国组成联盟挑战北方的大帝国。旷日持久而漫无止境的战争就此打响。从最初的火枪臼炮，到现如今的战机导弹，科技的发展将战争的惨烈呈幂地放大。 在血夜中抱着亲人尸首恸哭的孤儿、被无数刺刀贯穿身体而无法拥有人类形态的老人、因没有敌人被忽视而惨遭烈火无情炙烤着的婴孩……死亡公平而残忍的降临到每一个存活于这个地狱之中的人身上…… 消耗了数以亿计的人力物力财力之后，这场战争终于接近了尾声。 由南方联盟中一部分国家的倒戈开始，僵持不下的战局出现转机。战线不断向南推进，无论是帝国还是联盟，都可以预见战争的结局了。 然而在战争的终盘，势如破竹的帝国军攻势却突然缓和了下来。原因是充当炮灰的倒戈国士兵死伤殆尽，国内不断征兵导致对内强制力亏空，变节者受到了背叛的天罚，国内动荡不安。走私、抢劫、贩毒、杀人越货……每时每秒都有恶性犯罪事件的发生。一部分犯罪者还组成了团伙，令寥寥无几的军警和警察束手无策。 榊杄树（千树）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出生的。 昏暗的地下室，老旧的铁门被推开的时候，门轴发出了幽长凄厉的惨叫。 “头儿！” 出现在门后的是一个满头伤疤的独眼吴克，他的声带好像被割掉了一半似的，沙哑的声音几乎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我们刚刚干了一票，那伙人是帮穷鬼，啥也没抢到。人都杀光了，留了个小鬼……进来！”吴克说着，把还在门外的一个小女孩拽了进来，“我看这小鬼长得不错，应该卖得掉。头儿您看看……要是不行的话能不能留给弟兄们……” 吴克的话说道一半，一块白色的“砖头”从房间里飞了出来，正好砸在吴克的脸上。“砖头”的棱角把吴克的眉角划出一道口子，伤口不浅，鲜血哗哗地往外淌个不停。 当然，这块“砖头”并不是因为听了吴克的混账话义愤填膺而扔出的。 “提货的是哪个废物？！你知不知道！” 被称为“头儿”的人坐在房间里唯一一张椅子上，歇斯底里地狂吼道。他的桌子上垒着一摞白色“砖头”，“砖头”旁边还散落在几个针筒，开封的没开封的都有。 吴克捂着伤口低头看了看摔成两截的“砖头”，外面一层是白色的，而里面装的全是沙子。作为一个黑道上的老江湖，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TM是拿沙子充白粉骗钱的把戏。 “老子要的是十公斤，不是十盎司！娘的……去把提货的那个废物左手，不，两只手都给我砍了！”头儿气得暴跳如雷，沫星四溅。他一个劲儿的拍桌子，把桌面上堆成小山的白色粉末震落了不少。 “头儿，您息怒……”吴克陪着笑脸说道，“这事儿我马上去办，要不您先看看这个小鬼怎么样？” 头儿瞥了一眼被吴克抓住肩膀的小女孩。她穿着一身米黄色的连衣裙，虽然老旧但还算干净，棕色的头发落了不少灰尘，显得乱糟糟的。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失神地盯着脚尖，对于一个年仅5岁的小女孩来说，亲眼看见自己的父母亲人在咫尺之距被逐一杀害的刺激太过强烈了。害怕也好悲伤也好，都因为震惊而消失了，只剩下麻木的硬茧无力地包裹着脆弱的内心。 头儿还在气头上，根本无心考虑这个小丫头卖不卖得出去，他扳开小女孩的嘴，抓起一把白粉往她的嘴里塞。小女孩本能地想要咳嗽，但被头儿的手指戳进喉咙，被迫将足以致死的量的毒品吞下肚子。 这还不算完，怒气未消的头儿又抓起桌子上的针筒，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东西直接往小女孩的手臂上扎。用完了桌上的针筒后，小女孩的胳膊上遍布因没有扎进血管就注射而产生的红肿，有一些肿块还在往外喷溅没能进入血管的吗啡溶液。 这期间，小女孩没有哭喊也没有挣扎，仿佛痛觉消失了一般，一边咳嗽一边呆滞地看着地板。对于头儿的暴行和手臂上的伤痛视若无睹。 大概是觉得不管怎么虐待都没有反应的小女孩没有再施暴的价值了，头儿一脚把她踢倒之后，恶狠狠地对吴克说：“把这个小崽子给老子关到地窖里，等她死透了再扔掉！” 吴克有些畏缩地不停点头，然后拎起小女孩离开了房间。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一直到七天之后，这个小女孩仍没有得到被扔掉的“资格”。 ………… …… 十年后： 噗通—— 年久失修的铁门终于在一次又一次的开合之后轰然倒地，在一声凄厉的哀戚之后，铁门永远地归于沉寂了。 “头儿。” 一个带着软呢毡帽的少女踩着门板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短夹克。脸上颧骨的位置涂有毫无伪装效果的红油彩，和她自始至终挂在脸上的不羁笑容相辅相成。 当少女踏进房间的一瞬间，一块白色的砖头飞了过来。而少女则是不以为意地伸手把它接住，然后把砖头往墙上一甩。裂成两截的砖头一如少女料想的那样，白皮包黄芯。 “My Life is Getting Better！这帮孙子又坑老子！这次收货的是谁？！老子非剁了他不可！”被称为“头儿”的人骂骂咧咧地把桌子捶得乒乓作响。 “是我，头儿。”少女耸了耸肩，说道。 “是你……千树，你怎么也能干出这种蠢事！” 头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不过头儿的态度明显有些收敛，一半是吃惊一半是顾忌。这个看似娇小无力的少女干起架来可不含糊，一个人一条枪扫平一个窝点那是常事，可以说整个黑帮一半的票子都是这个少女赚来的。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头儿都不怎么想也不怎么敢和少女动粗。 于是头儿把怒火转向了在场的另一个人。 “这个兔崽子是什么玩意儿？！” 头儿指着被千树拽着手臂的另一个少女问道。 这个少女大概只比千树小一两岁，但是比千树矮了不少。紫色的头发非常惹眼，一双水汪汪的黑眼睛炯炯有神，丝毫没有胆怯和畏惧的意识，甚至还闪烁着兴奋的光彩。 “半路捡来的，是个美人胚子，带给头儿看看能值多少。” 千树说话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嘲弄之意。如果头儿能更注意千树一些的话，还能在她的眼中看到凶光。 “值个屁！”头儿狠狠啐了一口，粗暴地把紫发少女拽到自己身边，又伸手抓了桌上的一把白粉。 即使过了十年，这个人糟糕的泄愤方式仍然没有改变。 不过并不是所有事物都没有变化。 “头儿，我记得我只是让你来估个价，谁允许你动手动脚了？”千树说话的时候，手枪已经顶到了头儿的脑门上。 “千树！你……” “吃惊么？你回想一下十年前你对我做的好事，对于现在这个处境你还会觉得吃惊么？”千树冷笑道：“虽然这副身子骨变得这么方便还是托了你的福，不过我可不会让你对我家梨可妹妹有什么想法，懂么？” 头儿没有回答，毕竟脑门被打穿的就是死人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千树姐姐好酷哦！”一直没有说话的紫发少女蹦起来抱住千树的脖子一个劲儿蹭千树的脸颊。 刚才还冷笑着的千树突然就像被按下切换开关一样，脸上瞬间绽放出陶醉的表情，把紫发少女抱得紧紧的。 “梨可酱脸蛋好软好舒服！我这辈子就指着这个活了啦~~~~” 进入无我境界的两人黏在一起蹭了不下一刻钟，直到房间里的座钟铛铛报时的时候，千树才猛然清醒过来。 “嗯……正事先放一边，先把麻烦的琐事处理一下吧。” 千树放下紫发少女，走到墙角的一个保险箱旁边，一梭子子弹把箱门打崩了。千树从里面抓出一大把透明如玻璃的小石头，放进腰包里，然后对紫发少女说：“梨可酱帮我把那边的两包Ice装到车上吧。” “嗯！” 紫发少女一手提起一个麻袋，就像领着两包泡沫一样轻松，走起路来连晃都不晃一下。 两个少女一前一后，走出了满地陈尸的原黑帮据点。她们把这个黑帮十年来积攒的全部家当装上卡车之后，毫无留恋地将罪恶的因果抛在身后，离开了这片死地。

Section 039 独奏的妄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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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某地下交易所： “五千四百万！五千四百万有没有人加价？！”不大的空间里，手执木槌的拍卖人扯着嗓子喊道。 坐在竞买人位置上，刚刚刷新了最高出价的千树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是她持有的全部财力了。她挺直脊背，故作镇定摆出一副稳操胜券的姿态，但是紧握的拳头隐隐出卖了她的慌张。 “五千四百万第一次——” 拍卖人落锤的瞬间，千树在心里默默祈祷了无数遍：不要有人举牌不要有人举牌不要有人举牌！ “五千四百万第二次——” 第二次落锤，千树高悬着的心终于回落了一些，紧握的拳头也稍稍舒展了少许。 只要再过几秒钟，自己为之奋斗了五年的目标终于要得以实现了。再也不必在枪林弹雨中挣扎苟活，不必仅仅为了活下去而让双手染上素不相识者的鲜红。最重要的是，终于可以让那个自己总是放心不下的可爱妹妹过上每一个夜晚都能安然入梦的生活了。 想到这里，千树轻轻动了一口气。 然而就像是看准了这个时机一般，坐在千树身边，一直不动声色的人突然举起了手里的牌子。 “五千五百万！有人出价五千五百万！还有更高的吗？！”拍卖人激动地喜形于色，不顾已经嘶哑的嗓音竭力叫喊道。 “！” 千树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惊得浑身一颤，花费五年编织的美梦，幻灭只用了一刹那。 邻座的人缓缓转过了头，用自信满满又带有轻视的眼神斜视着千树。 短短几秒之间，千树动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勉强压抑住抽飞那张混蛋脸的冲动。 刚才自己的反应太明显了，身边的这个人十有八九已经知道自己的家底儿见光了。但是即使如此，千树也没有退路。她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举起了牌子。 “五千六百万！这位榊杄树先生再次占领制高点！还有人加价吗……哦哦哦！五千七百万！！！” 拍卖人的话还诶说完，千树的对手又举起了牌子。 被对方知道自己的深浅了，恐怕自己不论喊得多高都会被压死吧。但是……但是……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的话…… 千树抿着嘴唇，在看不见的地方，牙齿紧咬到牙龈渗血的地步。 “五千八百万！” “五千九百万！” “六千万！！” …… 决不放弃竞争的千树已经把价位抬到比自己持有的金额整整多出一千万的地步，即便如此，只要对手加价，自己手里的牌子必定会在下一秒升起来。 成交价是六千七百万，比自己的全部家当还要多出一千多万。当千树从拍卖人手里接过标牌的时候，脸色苍白得像一具尸体。 “请于一个星期内付清全款，届时我们会将所属权证书交给您，榊杄树先生。” “知道了。”千树压低嗓门回答道。 一出会场，千树整个人就像被抽去脊椎一样瘫了下来。 “啧……一星期凑出一千万怎么想都不科学啊。囤积的货全都出手了，实在不行的话只能再干一票了么。” 千树用食指骨节使劲揉着太阳穴，边走边陷入沉思。但是直至她到达自己的据点仍没能想出什么靠谱的方法。 “啧，不行。这副泄气的表情可不能给梨可酱看到呢。”千树用手掌拍了拍脸颊，舒展眉头打开了门。 “千树姐姐，你回来啦~” 刚打开门，一个年纪比千树稍小一些的软妹纸“嗖”的一声扑了过来，满脸笑容抱住了千树的脖子。 “嗯嗯~我回来啦，梨可酱今天也是脸蛋软软的呢~来蹭蹭蹭蹭————” “呜喵！千树姐姐真是的……” 被千树抱在怀里曾脸颊的紫发小萝莉叫做冲田梨可，是五年前千树在一次任务途中捡来的。千树把梨可当妹妹一样，一边偷偷照顾着一边利用“头儿”敛财。在上个月，确定自己拥有足够多钱财的千树终于跳反了，把“头儿”的整个窝点剿灭了之后带着梨可来到了这里。 “千树姐姐今天好酷哦！去做什么了呢？”梨可指着千树那一身笔挺锃亮的西装问道。 “这个嘛，今天去了拍卖行哦。”千树摘下帽子，把黏在下巴上的小胡子揭下来，“我把早就看好的那座岛拍下来了，等我们住上去之后就再也不用过这种每天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千树姐姐好厉害！谢谢千树姐姐呢~” “谢什么啊，小笨蛋，梨可酱是我可爱的妹妹嘛~” 千树伸手抚摸着梨可的头发，和蔼地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中，隐隐潜伏着些许阴霾…… ………… …… “你说什么？没买下来？！” 装饰华丽的办公室里，一个穿着高级军官服的男子挑起眉毛问道。 “十分抱歉……没想到有人会出那么高的价，超出军部给的预算了。”站在办公室中央的下属低头谢罪，他正是不久前在拍卖行里和千树竞拍的人。 “啧！这种弹丸之地也有人要争！”男子不悦地敲了一下桌子，“那就不管了！直接在岛上投放！明天就执行！” “这是不是有些仓促？撤离岛上的工人再运送战俘上去，至少需要三天啊！” 听到下属的疑问，男子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工人和战俘都是人，不是么？这不是还省去了运送人员的功夫了嘛！” 下属一瞬间就明白了男子的意思，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半晌，下属才从惊吓中缓过劲来，用颤抖的声线说道：“明、明白了……” “还有。”男子补充道：“把那个聒噪的女人用‘实地考察’的名义丢上去。竟敢向上头打小报告，就让她永远给我闭嘴！” “这……” 下属顿时失语。如果说之前的行为还可以用“减少消耗”来搪塞，那么把上头派来的监察员诓骗到试验地区，毫无疑问是公报私仇了。 “废什么话！照我说的去做就对了！”男子不耐烦地说道。 要是上头责问下来，这家伙恐怕又要用找人顶罪的方法应付了…… 下属在心中暗忖。现在他只能照做，否则那个被拉出来顶罪的肯定就是自己了。 “请问‘那个女人’指的是？” 虽然那个人的名字下属心知肚明，但还是公式化地问了一句。 “还能有谁？当然是艾莉丝·莉莎了！” ………… …… 入夜，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台灯还亮着。灯泡里的钨丝已经像棉线一般细了，原本透明的灯泡也被染上了一层黑色。 坐在写字台前的千树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自暴自弃似的用铅笔在写得密密麻麻的之上乱涂一气。 想了无数个计划，但没有一个能在一星期内筹集一千多万的。 “可恶啊……怎么来钱这条路无论如何都走不通了啊。”千树脱力地趴在了桌子上，毫不在意纸上的铅笔笔迹印在脸上。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打开了。穿着老虎布偶装睡衣的梨可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 “千树姐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啊，要注意身体哦。” “呜啊！”千树一个激灵，慌乱地伸展手臂捂住桌子上的纸张，“梨可酱不能看！” “千树姐姐为什么这么急着用钱呢？而且是这么多的……” “诶诶诶！梨可酱你怎么知道我因为钱不够买下岛又不想让梨可酱担心才偷偷拟定计划一直到现在还没睡但是就是想不到好计划的！” “印在千树姐姐脸上了哦，‘在一星期内凑齐一千三百万的方法’。而梨可没知道得那么详细啦，千树姐姐倒是一口气全抖出来了呢。”梨可把牛奶放在桌子上，指着千树的脸颊说道。 “咕呜……”千树发出了泄气般的呻吟声。 不知是不是幼年的时候被灌了超大剂量的毒品的关系，虽然奇迹般的获得了免疫绝大多数神经药物的能力，但是只要一紧张就会脑子不够用。 “千树姐姐遇到困难的话，梨可也要帮忙！”梨可十分坚定地看着千树，掷地有声地说：“梨可不想当拖油瓶的，这些年一直是千树姐姐在照顾梨可，危险的事也都是千树姐姐瞒着梨可在做。这样的千树姐姐……梨可很心疼的说，很心疼的喵！” 似乎是为了加重语气吧，梨可在语尾补上了一个自认为很认真实际上萌死人的拟声词。 “因为很可爱所以同意了！”由于还处于智商掉线的状态下，千树萌意上脑毫不犹豫就拍板同意了。 “太好了！梨可要和千树姐姐一起努力！”梨可高举双臂，兴奋地欢呼道。 “由西！为了能想出最棒的计划，先让我好好补充一下梨可素！”说着，千树就一把抱住了梨可，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使劲蹭着梨可的脸颊。 然后因为一整晚千树都沉浸在颈部以上的剧烈运动中，计划神马的完全没有想，完全没有。 ………… …… “呼……哈……” 转过一个拐角，少女把身躯藏在建筑物的阴影之中，尽力抑制呼吸发出的声音。 追在少女后面的人影停了下来，缓慢地转动脖子四下搜寻无果之后，踱步一般慢腾腾地走远了。 “那些……是什么啊……” 少女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珠。 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少女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本来是被同事拜托到这里来检查试验场的情况，谁想到一上岛就遭到了攻击。本以为是中了敌军的埋伏，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发出低吼声扑过来的不是全副武装的士兵，而是手无寸铁的建筑工人和工程师；他们攻击的方式也很特别，不是拳打脚踢而是咬。少女和卫队也开枪还击，但是那群人毫不惧惮子弹，即使躯体被钻出好几个窟窿还是一样晃晃悠悠地靠了过来。当少女发现不把他们的头打爆就无法阻止他们的时候，身边的队友已经一个不剩了。 更可怕的是，就在刚才，少女猛然发现本应该死掉的队友竟然加入了工人们的行列，满身是血地游荡着寻找少女的身影。 “说什么晚些时候就来接我回去，再晚一点就到明天了啊……看样子是没打算让我活着回去了么。” 躲避着敌人悄悄潜入了岛上唯一一座灯塔的少女靠在观察间的窗前，冷笑着眺望深蓝色的海面，如她所想的一样，根本没有船开过来。少女的脚边是一具脑袋上插着一柄消防斧的警卫员尸体。 “难办了啊……” 少女坐在血迹干涸了的椅子上，深深叹了一口气。 ………… …… 在自己的据点里，千树穿戴好防弹衣，在脸上涂上一小块迷彩，然后仔细地擦拭着手上的步枪。 昨天晚上因为蹭了一晚上，今天一天千树和梨可都在呼呼大睡，以至于一连两天都没有任何进展。在抱着脑袋撞墙十几分钟之后，千树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到要买的岛上搞破坏。这样的话也许卖价会降低一些。 一旁的梨可也是全副武装，默默地为武器保养。 “那个……梨可酱，其实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要不……梨可酱就在家等我？” 虽然昨天没过脑子就答应了，但是千树对梨可实在是放心不下。虽然千树也教了梨可不少生存技能，但是梨可鲜有实战经验。在最后关头，千树万万不想让梨可冒险。 梨可赌气似的鼓起了脸颊，还为自己配上了音效：“嘟——————千树姐姐耍赖，明明答应梨可酱的！” “不是啦……那个……真的只是个简单的工作，我一个人没问题的啦！”千树辩解道。 “那样的话，梨可一起去也没什么问题吧？” 诚如千树所说，暗中搞点小动作并不难。岛上的人也不是军人，只是一群武力可以忽略不计的业者。带梨可一起去并不是不可以，但是千树的心中产生了一丝不自然的悸动，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千树看着梨可执拗的眼睛，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就好好加油吧！”千树竖起大拇指，露齿而笑。 “嗯！”梨可用力点了点头。 深夜的海面上起了一层浓雾，甚至连灯塔的光芒都遮蔽住了。虽然时值盛夏，但是那雾气却带着渗入骨肌的寒冷，令人忍不住打冷战。 千树和梨可趁着夜色乘快艇登上了小岛，她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TNT当量几十千克的C4炸弹。她们的计划很明确，也很简单：炸毁几处兴建中的建筑设施，然后在天亮之前跑路。 但是这个简单粗暴的计划在二人登岛后五分钟就遇到了阻碍。 嗵！嗵！ 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挥动着工具在码头上敲击地面，但是由于浓雾的关系看不真切。 千树立刻警觉了起来，缓缓放低重心，一点一点蹭到一个大木箱后面躲了起来。 “这么晚了，那个人在做什么啊……”千树自言自语道。 “要梨可过去看看么？” “好的，小心点。” 此话一出，千树就后悔了。只见梨可迈着轻盈的步伐、挥舞着小手一边靠近一边喊道：“喂——大叔！你在做什么呀？” 你怎么可以这么蠢萌啊梨可酱！ 千树差点就喊出来了。 “呜喵呀！大叔你受伤了诶！要不要紧啊？”人影走近了一些后，梨可惊呼道。 那个人是一名中年男子，穿着建筑工人的制服，拿在手里的是铲头部分只剩半截的铁锹。他的脸色铁青，从眼角和嘴边流出了不少血液，已经把脸和脖子都染红了。建筑工人对梨可的询问充耳不闻，保持着原来的速度一点一点靠近梨可。 “梨可！离他远点！”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千树高声叫嚷道。 仿佛为了证明千树的判断没错似的，工人突然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声，扬起铁锹朝梨可的脑袋打了过来。 千树想都没想就扣下了扳机，子弹轻易地在他的胸前钻出一个血洞。受了即死的伤害、本应当场倒地的工人却丝毫没受到影响，当头劈下来的铁锹仍带着十分强劲的力道。 “嘿！” 梨可只用一只手就稳稳地接住了铁锹，工人愣了一下，放开铁锹伸出双手想要掐梨可的脖子。梨可把铁锹横在胸前，挡住工人扑过来的身躯。 “你想做什么啊大叔？很危险的诶！” 梨可疑惑的询问得到的是对方歇斯底里的吼声，那声音浑浊得不像是人类的喉咙能发出的。 “啧！” 千树从藏身之处冲了出去，把工人撞倒在地，举起枪托将他的颅骨敲碎了。 “咕呜呜呜呜……” 工人发出了濒死的呻吟声，于是千树又在他的面门上补了一枪，这下工人才终于不动弹了。 “梨可酱，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没事……虽然吓了一跳……”梨可眨巴着大眼睛回答道。 “太好了……”千树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抱住梨可脸贴着脸使劲蹭了起来，“又软又可爱的梨可酱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就活不下去了呢！” “呜喵……千树姐姐别这么说嘛，好害羞……” “话说回来……这个人怎么搞的？一句话都不说就攻击过来，明明受了致命伤还能动……”千树面色凝重地抵住下巴，“这个岛上发生了什么事么……” 千树俯身观察了一番尸体，除了自己造成的伤口外没有其他外伤，大张着的眼睛里溢满血液，似乎是染上了怪病的样子。 “搞不懂……”千树挠了挠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转头对梨可说：“这里肯定有什么不妙的事发生了，再深入的话会很危险，梨可酱先回去吧。” “那千树姐姐呢？” “我得去岛上看个明白。要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的话，就算买下来也没法儿住人啊。” “那梨可也要一起去！不可以让千树姐姐一个人冒险！” “唔……”千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想让梨可一个人乖乖回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为了梨可的安全着想，带着梨可一起回去才是最保险的选择。但是这座岛对千树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为了自己最深爱的妹妹幸福的大半个人生，为了让那最纯粹最无邪的灵魂免遭战火和鲜血的玷污，这座与世无争的小岛是千树无论如何都不能松口的！ 就在千树还在迟疑不决时，梨可一把抓住了千树的手腕：“这样犹豫可不像是千树姐姐呢！”并在千树反应过来之前就拉着千树跑了起来。 “喂！梨可酱等一下！” 梨可像个任性的孩子似的，完全无视了千树的呼喊，一直拖着千树跑了两三里路之后才停下。梨可放开手，认真严肃地对手扶膝盖喘着粗气的千树说道：“不是说了吗，梨可不想成为千树姐姐的累赘。千树姐姐一直这么努力，为什么就不肯让梨可也帮一把呢？看着这样的千树姐姐……梨可很心疼的说！真的很心疼的说！” “对不起……呼呼……我没有蔑视梨可酱决心的意思。呼呼……但是，梨可酱……也没必要跑到贼窝里来吧？”千树苦笑着说到。 “诶？诶诶诶诶诶？！” 梨可这才发现周围到处都是人，有人拿着各种建筑工具，有人空着手。他们和在码头遇到的那个人一样面如死灰、七窍流血，踏在僵硬的步伐缓缓向这边靠近。 “呜喵！”梨可惊叫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梨可光顾着赌气没注意周围真的很对不起——————” 害千树身陷险境的梨可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没事啦~”千树一脸轻松地摸了摸梨可的头，“相信姐姐的实力吧，这群没脑子的家伙根本不值一提。”千树环视了一下四周，露出了不羁的笑容：“好啦你们这群家伙，弄哭我可爱的妹妹的罪过可是很重的哦！” ………… …… 时值战乱时代，在这座面向富豪开发的私人岛屿上第一个新建的设施就是防空警报塔，然而讽刺的是，防空洞这类真正有实际意义的防空设施并没有被列入施工列表中。 从灯塔一路杀到警报塔的军服少女艾莉丝·莉莎用最后一颗子弹打坏了控制室的门锁。 控制室里没有想象中的精密仪器和操作平台，只有四面硕大的落地窗和墙上的一个拉杆。 “到底有没有想要为业主负责的态度啊……”看到这么简陋的装置，艾莉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希望警铃别想控制室一样不给力……” 艾莉丝拉下拉杆，安置在警报塔塔顶的喇叭发出了幽长响亮的呜咽声。就音量上，喇叭的效果达到了艾莉丝的预期，但是从人性化角度上来说，艾莉丝恨不得把警报塔的设计师堵在墙角一顿爆揍——虽然她不知道那个设计师的脑袋已经被自己两锤头打烂了。控制室的墙壁完全不隔音，高达一百八十分贝以上的声音在近处炸裂的破坏力无异于声波武器。艾莉丝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下了警报塔。 在距离警报塔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艾莉丝停下脚步回头观察。零零散散地出现了几个人，循着警铃声来到了警报塔下。 “看来作战成功了……”艾莉丝心中窃喜。 经历了一整天的挣扎洗练，艾莉丝几乎可以确定这些东西都是“会动的死人”，他们并不具备与生前等同的智能，只能被动地对环境产生反应，被声音吸引就是其中之一。警报塔发出的声音整个岛都能听见，顺利的话能把岛上大部分的活死人全引到这里来。 “很好，接下来只要找到那两个人就可以了……” 在经历了地狱一日游之后，艾莉丝终于露出了笑容。 ………… …… “唔噢噢噢噢噢噢！” 梨可挥舞着从工人手中抢过来的铁锹，将扑过来的敌人一个接一个打飞了。只不过被打飞的敌人不一会儿就晃晃悠悠地又站了起来。 “梨可酱！瞄准脑袋！”一旁的千树出声提醒，同时把步枪的枪刺插进一个工人的前额。 为了节省弹药，千树和梨可采取了肉搏的战术。周围的敌人并不算多，麻烦的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新增的敌人靠过来。他们大都穿着工作制服，极少数有穿着军服的。好在这些敌人完全不会用脑子作战，乱挥一气的武器根本没有击中的可能，对于长期在黑道上混迹的千树和天生“力”质的梨可来讲，对付这么一群家伙还算轻松。 “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梨可酱！我们先撤吧！”千树喊了一声，丢了一颗设定好的C4在地上。 “噢噢！知道了！”梨可应了一声，转头跑到千树身边，不由分说背起了千树，一脚踹倒挡路的敌人撒腿就跑。 “等下……梨可酱你在做什么啊？！放我下来啦！” “诶多……比起千树姐姐自己跑的话，梨可背着千树姐姐会跑的快一点啊。” “咕呜……威严扫地，但是竟然无法反驳……”千树失落地自言自语道。 跑出安全距离之后，千树掏出了衣兜里的C4遥控器，刚要按下却听到了远处传来了高亢的警铃声。敌人们听到警铃声之后纷纷掉头往声源的方向走去。 “防空警报的声音……怎么回事？空袭吗？！”梨可停了下来，放下千树询问道。 “不太可能，联盟方面现在是被帝国军摁在地上暴打的状态，就算有飞机，在飞过来的途中就会被打成零件。更何况这个小地方一点战略价值都没有。依我看这很可能是岛上的幸存者发出的。”千树冷静地分析道。 “那我们要去找他吗？” “怎么可能啊……他不可能呆在发出警报的地方等着敌人来围，我们又不知道他在哪儿。我们回去吧……看来全岛都是这个情况了，没必要再呆在这里身陷险境了。” “好的！” 但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让这一看似合理的决定成为了不切实际的奢望。 逆着人流向这边靠过来的沉重脚步声，让刚刚迈步的千树警觉地停住了。从脚步的声音和造成的震动来判断，是个相当大的家伙。 “梨可，躲起来。”千树冲挥了挥手，自己躲在了一栋为工人搭建的临时住房后面，谨慎地观察声音传来的方向。 当那个东西从山崖的另一侧露出头脸的时候，千树倒抽了一口凉气。 三层楼高的个子，浑身都是紧致而坚硬的肌肉，尸白色的皮肤给人一种花岗岩的质感。那个东西的上半身勉强能看出个人形，只是有八条手臂；而它的下身完全没有人类的构造。十几条腿，其中有类似人类的腿，但更多的是蹄和爪子，甚至还有昆虫一般的节肢。几乎所有的腿都在动，不过真正起到移动作用的只有其中几条，更多的腿是被拖在地上的累赘。即便如此，它的移动速度绝不算慢，可能比全速奔跑的运动员还略胜一筹。 “Damn！这是什么玩意儿？！”千树不禁暗暗咒骂，就算千树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但也明白它无疑是“危险”的代名词。 ——怎么办啊，千树姐姐？ 和千树隔了一段距离的梨可用手语问道。 实际上千树也不知道怎么办，本想着撤回码头开船走人，但是回去的唯一一条路被那个怪物挡住了。唯一能期待的就是之前丢在地上的C4炸弹，如果能给那玩意儿造成可观的伤害的话…… 这么盘算着的千树在怪物接近C4的瞬间按下了遥控器的按钮。 砰—— 炸弹爆炸的声音比想象中的要小，几乎没扬起什么泥沙，效果也令人大失所望——仅仅炸伤了那个怪物的其中两条腿，只是炸伤甚至都没能炸断。 突如其来的攻击使怪物陷入了狂暴状态，它胡乱地甩动着手臂的腿，不少离怪物较近的人都遭到了灭顶之灾。 “我们快走！”千树招呼了梨可一声，二人随即撤离了现场。 ………… …… 一个小时后： “啊啊……迷路了……” 三步并作两步逃跑的千树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她眼前是一座工厂，大门前停着一辆挖掘机，旁边还有几根没截断的超长钢筋。工厂厂房旁边是一座塔吊，塔吊前面还有一座打桩机。这么明显的标志物是不可能认错的，也就是说，这是千树第三次路过这里了。 “和拿到的地图不一样啦，怎么可以乱施工啊！” “千树姐姐，要背背吗？”梨可关心地问道，并在千树面前蹲下 “不用了……”千树僵笑着，“不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梨可酱，你去工厂顶楼看看方位。” “嗯！” 梨可哒哒哒地跑进了工厂，不一会儿就跑了回来。梨可径直跑到了千树面前，慌里慌张地说：“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千树姐姐！那个大怪物正往这边来了哦！” “知道了，那回码头的路呢？知道怎么走了吗？” “诶？！”梨可愣了半晌，然后突然大叫了起来：“啊啊啊啊！梨可忘记看路了！” “算啦算啦……”千树笑着把梨可揽入怀中，轻轻蹭了蹭脸颊，“被人追着打可不是我的风格，我打算在这儿弄死那个大家伙，梨可酱会来帮忙吧。” “当然了！” “好！”千树站了起来，自信满满地微笑道：“看我的吧，把它们从咱们的地盘里赶出去！” “噢————————” 梨可握拳高呼，千树的话把她的一腔热血充分地调动了起来。 “看样子这里（工地）有不少好东西啊……梨可酱，按我说的去做，等下要让那个丑八怪知道谁才是这儿的老大！” “好！”

Section 040 蓝翔妹子抗争记（又名《爆破鬼才榊杄树》）

这标题什么鬼给我认真点好不好！

又是一小时后： “千树姐姐！梨可这边都搞定了哦~”梨可挥着手跑到千树的身边说道。 “很好，梨可酱先去上面就位吧。那家伙已经要到了。” 千树话音刚落，一个尸白色的大脑袋就从山坡那边“冉冉升起”。先是寸草不生的大光头顶，再来是只有眼白而没有瞳孔的眼睛，接着是连同口鼻一起扭曲得不成样子的下巴。 怪物的眼睛骨碌一转，马上就发现了完全没有隐藏意图的千树。它发出了呜咽一般的低沉吼声，拖拽着庞大的身躯向千树移动。 “哼哼，就这样过来吧，你这个连脑袋里都塞满肌肉的大块头！” 怪物的移动路径比千树想象的要单纯得多，这下连诱敌剧情都可以偷懒不写了……不，是说连刻意的诱敌行为都不必做，就可以达到目的。 当怪物经过千树之前做好的标记之后，千树拉下了打桩机绞盘的拉杆。绞盘快速转动收回钢丝。原本用于悬吊重锤的其中一根钢丝被剪断了，钢丝的一端被缠在打桩机的桩柱上，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圈，而怪物正处于这个急速缩小的圈中。 很快，钢丝便勒上了怪物的腰部。也许是怪物的身体过于巨大，亦或许是它僵硬的肌肉和表皮的知觉微弱，怪物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异样。直到滑动的钢丝割开了怪物的表皮、绞盘的牵引力让怪物不能按原定路线移动时，它才察觉。 但为时已晚。绞盘和钢丝是为了抬升打桩机重锤而设计的，无论是绞盘的功率还是钢丝的强度韧性，都不是靠怪物的力量能够抗衡的。再加上—— 塔吊的吊钩从侧面甩了过来，不知是不是凑巧，吊钩的尖端正中怪物的咽喉，合金制成的吊钩把怪物的脖子整个贯透了。 {{Hide|标题=不展开不影响阅读|内容=<poem>（本座の小课堂：已知塔吊高h1=20m，怪物高h2=10m，塔吊距怪物30m。塔吊吊臂长L=16m正对怪物，吊钩绳长l=16m，吊钩的质量为m=15kg。假设吊钩滑块在吊臂末端且不会移动，怪物向塔吊靠近的速度为v=5m/s，问：吊臂要以多少的圆周加速旋转，才能保证吊钩旋转一周后命中怪物？ 这是一道高考的物理必考题，这里有几个陷阱，本座提点一下。①怪物的身高是一个区间，也就是说本题最后得出的结果也是一个区间。②本题明确说明了吊钩的质量，也就是说向心力要考虑在内，加速度过快会导致吊钩距地面的距离超过怪物的身高，这种情况要排除。⑨只要回答“13是最有节操的”，本题就给满分。） }} 怪物的发声器官似乎不是声带，即使喉咙已经稀巴烂了，它仍发出低沉的嘶吼声、用手臂拉着钢丝想要挣脱。但是由于怪物的智能实在不怎么样，八条手臂施力的方向乱七八糟，不仅没能拽断钢丝，反而让钢丝缠上了手臂，加快了自己被捆绑的进程。 终于，在钢丝和吊钩的双重牵引下，怪物如千树预想的那样被绑在了打桩机的桩柱上。一座大型打桩机足有30吨重，任怪物怎么嘶吼、怎么扭动身躯，都不能让桩柱倾斜一丝一毫。绞盘不断发出鬼畜“咔咔”声并抖个不停，抗议着阻碍收线的怪物的躯体。 千树看着怪物，冷笑一声，用液压钳剪断了吊着打桩机重锤的另一根钢丝。失去了最后一根悬线的重锤向着怪物的天灵盖自由落体。 一声闷响，怪物的脑袋大幅凹陷了下来。巨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但是没有倒下。 怪物的体型大约是人类的一百多倍，相应的，怪物的骨骼强度也必须倍于人体，否则就不足以支撑这么庞大的身躯构造，更遑论移动了。换句话说，即使是三吨的重锤，对于怪物的骨骼和肌肉来说也只不过是秤砣之于人类的程度。没能如千树预想的那样，把整个脑袋砸扁实属正常。 吼———————— 大概是被激怒了吧，怪物的八条手臂抄起落在他脑袋上的重锤，狠狠向打桩机的桩柱砸去。只一下，就将桩柱打得弯曲了，而紧随其后的第二下直接将二十多米高的桩柱打倒了。桩柱倒下压坏了绞盘，而怪物也得以从钢丝的束缚中逃脱。 怪物的要害部位似乎不在脑部，它的动作并不像是受伤了的样子，也许正如千树所说的“脑袋里也塞满肌肉”。不过在此之前，这个怪物到底有没有能够被称为“要害”的部位还是个未知数呢。 趁着怪物疯狂地蹂躏着打桩机的残骸时，千树快速绕开怪物，跑到了停在山崖边的挖掘机里，发动马达预热挖掘机。 “梨可酱，按之前计划好的行动！快！”千树对着对讲机喊道。 “明白了！” 梨可说完后从塔吊的控制室里跑了出来，以吊臂为桥梁跑到了山崖上面的另一个工地上。在梨可落地的一刹那，塔吊轰然倒地。 目送梨可到达之后，千树架起步枪，向推倒了塔吊的怪物后背一通扫射。 怪物察觉到自己受到了攻击，费劲地转过身，溢满暴戾之气的浑浊眼球死盯着千树。怪物的右眼由于头部变形而被挤出了眼眶，只剩下一个血淋淋的窟窿，那副样子令人浑身发毛。 “哼哼……来吧来吧，要是不过来的话反而伤脑筋呢……” 千树笑了起来——恐怕连千树自己都没能察觉。那不羁的笑容源于对自己稳操胜券的绝对自信，倒映着怪物身形的视网膜之下，一种名为“疯狂”的火焰在悄无声息地燃烧。 等待竟会如此漫长，本以为已经等待了足够长的时间，久得能使婴儿细腻的脸颊上布满刀刻般的皱纹，久得能让小树苗长成参天古树。然而千树在这令人难耐的世界里只经历了屈指可数的几番吐纳。 血液倒流的错觉，反应在身体上变成了痉挛搬的颤抖。不是因为害怕，那是当然。是因为兴奋，为了压抑这种窒息般的兴奋，为了阻止想要手舞足蹈的欲望而产生的反应。因为……因为马上…… “因为马上就要赢了啊！” 千树大喊了起来，同时按下了C4遥控装置的按钮。 径直冲向挖掘机的怪物的脚下爆炸了。 C4炸弹对怪物的效果欠佳，这一点千树之前已经验证过了。于是千树将C4埋在地下，地上放置着在工厂里取得的铁钎、铁皮、铆钉和刀具等物件，做成了一个威力升级版的遥控地雷。千树在怪物前方的脚踏上去的时候引爆了炸弹，飞溅的凶器或刺穿或割伤，甚至直接切断了怪物的腿。 失去了近三分之一集中在前方的腿，怪物一时无法保持平衡向前栽倒。 爆炸的地点离挖掘机很近，如果不加回避的话挖掘机铁定会被怪物的身躯压成一块铁饼，挖掘机是工程载具，加速度小是硬伤。 但是这是在“只有发动机提供推进力”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问题。 千树抬起脚，一脚踩在了放在脚边的起爆器压杆上。挖掘机的后方“砰”的一声发生了爆炸。冲击波伴随碎石推动挖掘机前进，在千钧一发的状况下成功躲过了怪物的飞扑。 在工地上遗留了不少开山采石用的炸药，相比于冲击力不可控的C4，这种工程雷管用来提供推进力更为合适。当然，即使是威力相对较小的工程炸药，近距离爆炸对于挖掘机的履带来说也是相当致命的。 千树可不管这些，驾驶挖掘机从怪物身边擦肩而过后马上转了一个弯，同时扬起了机械臂。机械臂前端的挖斗被千树换成了碎石破墙用的液压破碎锤，尖锐的钎杆正对山崖。 破碎锤上绑着一根钢筋，钢筋的另一头用铁钎固定在了山崖上。 和之前相同，千树采取的仍然是捆绑战术，而这一次使用的“绳索”更加坚韧。 怪物刚才一头撞在了山崖上，又失去了部分前脚，一时间还难以移动，只能用手扶着崖壁勉强保持站立的姿势。也就是说，它现在完全没有阻止挖掘机冲向山崖的能力。 全速前进的挖掘机将钎杆的尖端刺入了崖壁，但仅仅这样还是不够的。 千树按下遥控器的按钮，安在破碎锤和机械臂接缝处的C4爆炸了，冲击波化为铁锤将破碎锤钉进了崖壁之中，同时将破碎锤与机械臂分离开来。 钢筋和山崖将怪物夹在中间，怪物仿佛感到自己受到了愚弄，使劲探出上身，伸长手臂砸向挖掘机的驾驶室。仅靠挖掘机倒车的速度是绝对来不及躲开的，剩下的方法似乎只有弃车逃跑一途了。 当然不是。这台挖掘机对于千树来说还有价值。千树不慌不忙地操纵机械臂往地面上一插，前倾施力点然后伸直机械臂，利用液压活塞的强大动力将挖掘机向后一顶，堪堪躲过怪物的拍击。 脱离了怪物的攻击范围，挖掘机仍向后倒车。大约倒出去一百米的距离后，挖掘机调整方向，径直向怪物全速冲了过去。由于履带受损，挖掘机的速度大约只有3m/s左右，但是考虑到这是一个25吨的钢铁巨兽，即使速度上有缺陷，光靠它的重量足有提供庞大的动能了。 被C4炸断的机械臂，伸出合金钢外壳一截液压杆就像伸出伤口的骨骼一般，带着扭曲而锋利的可怖断面，誓要撕裂怪物的皮肉。 攻受方互换了，不同的是这次的受袭者可没有防御或是躲闪的能力。 带着二十多万焦耳的动能，机械臂的断面像长针贯穿黄油一般从怪物的胸前刺了进去。挖掘机的履带顺着怪物拖在地上的脚一路碾压上了，直到顶住了怪物的腰部才停下。 这下怪物完完全全动弹不得了，它用手臂敲打挖掘机的顶部，但这个时候千树已经敲碎了驾驶室的后窗逃出去了。 “梨可酱！动手！”千树喊道。 回应她的是钢铁相击的巨响。 堆成小山的钢材从山崖上倾泻而下，推动钢材的是梨可驾驶的一台推土机，在推土机到达悬崖边时，梨可打开车门跳了下来。掉落在怪物头上、身上的钢铁洪流势如山崩，为怪物搭建了一个钢铁坟墓，随之而来的推土机则为这个坟墓盖上了坟帽。 最初的几秒钟，坟墓还在微微鼓动，现在已经完全陷入了沉默。千树不疾不徐走到了事先放好的起爆器旁边，压下了压杆。 砰———— 山崖上发生了爆炸，碎石与泥土淋淋漓漓洒落下来，填满了坟墓的缝隙，完成了埋葬怪物的最后一道工序。 “啊啊……终于……” 千树向后倒去，四仰八叉地躺在不怎么舒服的地面上，面带微笑看着天空。胜利之后，亢奋感消退就意味着一直压抑的疲劳一股脑儿涌了上来，身体软绵绵得动也不想动。 “虽然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但还真是累人呐~”千树逞强地自言自语道。 “成功了呢！不愧是千树姐姐！” 肩上的对讲机里传来的梨可高亢的声音，和精疲力竭的千树不同，梨可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疲劳的迹象，不仅如此还兴奋劲十足。 “那是当然的啦，梨可酱也快点下来吧。” “嗯！千树姐姐一会儿见~” 沉浸在放松感之中的千树，以及总是缺根筋的梨可，无论是谁都没能发现一直以来像BGM一样不停播放的警报声已经消失了。 ………… …… 因为塔吊被怪物推倒了，梨可只能绕路下山。由于梨可的方向感不是一般的差，为了避免走错路，梨可刻意放慢速度，一面沿途做记号一面行进。 走了一会儿后，梨可的身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喊声：“别慢吞吞的啦！快点跑啊！” 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梨可就知道这个素未谋面，至少在这个世界上还素未谋面的人是谁了。 “艾莉丝！” 梨可带着欣喜的表情回过头，不出所料，那正是梨可印象中的面容：飘逸的银色长发，如水晶般晶莹的紫色明眸，标致而不失帅气的脸庞……艾莉丝·莉莎，这个名字正是梨可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挣扎至今的唯一意义。 梨可没有照艾莉丝说的那样“快跑”，反而迎着艾莉丝冲了过去，张开双手扑住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艾莉丝。 “你干什么啊！”艾莉丝惊叫道，言语中还带着些许愠怒。 “艾莉丝酱！艾莉丝酱！艾莉丝酱！艾莉丝酱！终于又见到你了，好高兴！”梨可满面笑容地抱住艾莉丝跳了起来，因为梨可的力气非常大，艾莉丝即使不情愿也不得不跟着一起上下蹦跶。 “抱歉在你正高兴的时候打断你，现在必须快跑了！你看那边啊！”顺着艾莉丝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被遗忘了4834字的活死人成群结队踏着摇摇晃晃的脚步朝这边靠了过来，“防空警报的电力耗光了，声音一停就没有什么能吸引它们的了！” “艾莉丝酱别怕！梨可会保护艾莉丝酱的！”梨可放开了艾莉丝，把步枪像球棒一样反握在手里。 “你这个小笨蛋诶！”艾莉丝哭笑不得地喊了出来，然后一把拉住梨可的手腕跑了起来，“你应该是开船过来的吧！我们用你的船离开这座岛就行了！” “呜啊！艾莉丝酱好聪明！竟然能想到这种方法！” “还真是谢谢你的称赞了！” 艾莉丝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点自暴自弃的意味了。 “前面左转……啊不，右转……诶诶？好像右转也不对的样子……” “你该不会是不记得路了吧？” 第三次在岔路口卡壳的时候，艾莉丝停了下来，一脸绝望地问道。 “唔……”梨可难为情地低下了头，一双小手搓着衣角，“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梨可是路痴的关系……如果是千树姐姐的话一定认识路的……诶？”梨可说到这来的时候突然愣住了，当她抬起头的时候，脸色苍白得像一具尸体。“糟糟糟糟糟糟糟糟啦！！！！梨可把千树姐姐忘了！” “……” 艾莉丝沉默不语。虽然艾莉丝也想安慰一下梨可，但是对于此等脱线的行为，艾莉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也许狠狠吐槽过去更合适？ “也就是说……我们要先去找千树小姐对吧。”纠结之后，艾莉丝决定不谈及梨可卖队友的事，而是单纯的确认现状。 梨可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哪儿吗？” “记得！千树姐姐应该还在工厂那边等梨可！” “工厂啊……还好我还记得路，但是现在它们应该已经到处都是了，那位千树小姐不一定会留在原地。”艾莉丝抵着下巴思索道，“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路上应该有不少敌人了。一定要小心。” “艾莉丝酱放心吧！”梨可伸出大拇指，斗志昂扬地说：“梨可就是死也会保护好艾莉丝酱的！” 艾莉丝的表情微微一怔，语调有些冰冷：“小妹妹，虽然不知道你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讲出来的。我劝你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看的，至少我不会把生的希望托付给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知道珍惜的人！” 认真严肃是艾莉丝的一贯作风，所以平日里她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但是这么直白地表露出厌恶感，艾莉丝还是第一次。 “诶？可是……可是艾莉丝酱对梨可来说是比自己更重要的人！” 梨可稍稍被艾莉丝的表情和语气吓到了，但还是不服气地鼓起了脸颊。毕竟这是梨可一直以来的目标，或者说这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也不为过。如此轻易地被否定，就算梨可再怎么天然随和，也不可能忍气吞声了。 “别开玩笑了！”似乎是梨可的话触动了艾莉丝的底线，艾莉丝的情绪乍然失控，高昂的音量把梨可吓了一跳，“自说自话地死去，你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说出这样的话语，连艾莉丝自己都觉得吃惊。明明完全不必要和这个初次相见的小女孩说这些，但是即便如此艾莉丝也闭不上嘴了。 “你觉得个人英雄主义很酷吗？死不是那么轻松就可以说出口的事情！你的死亡换来的东西，到底有什么样的价值？有谁会觉得高兴吗？还是说这只是为了满足你的一己私欲？！” 停下……快停下！ 艾莉丝心中有个声音这样说着，但是她的声带就像不受大脑控制一样，利刃般尖锐的音节脱口而出。 “把自己当做悲怆剧的主角，你又把谁当做观众呢？这些观众会为你的牺牲鼓掌吗？！” 哎？明明是在斥责这孩子……为什么眼睛好难受？为什么好想哭呢？ 艾莉丝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悲伤，那并不是因为对梨可恶语相向的罪恶感，也不是肾上腺素催生了激动，而是一种来自内心最深的地方，似曾相识却又不知源头的悲伤。 为了平复这种不可名状的悲伤，艾莉丝深呼吸几番，肩膀一起一伏。当她终于把注意力重新锁定到梨可的脸上时，这个鲜有难过表情的小女孩，几乎是用要咬碎颌骨的力道咬紧牙关才勉强忍住泪水的。 “对、对不起……对不起！艾莉丝……”虽然还没有流泪，但是梨可的声音已经带着浓浓的哭腔，娇小的身躯抖得很厉害。 “啊……”艾莉丝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对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来说有多严厉，但是亲口把梨可逼迫到这种地步的自己，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愣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对不起……” 梨可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仍然苦苦挣扎在哭泣的边缘。如果是平常的情况，艾莉丝会默默陪着梨可，直到梨可的情绪稍微平复一些的时候再郑重向她道一次歉的，但是在这个随时都可能被袭击的境地，可容不得有半点磨蹭了。 “梨可小妹妹……虽然很抱歉，但现在没时间可以耽误了。得赶快离开这儿！” ——抱歉，这是不被允许的。 来自极远之地的“声音”，闷雷般地在艾莉丝的脑海中响起。艾莉丝还来不及感到惊讶，她身边的梨可突然飞了起来。当然，飞行并非主动，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向后抛去。 呼—————————— 趴在地上的梨可和急忙跑来的艾莉丝之间，蓦地升起一道火焰幕墙，将二人隔开。 “艾莉丝！！！！！！” 梨可大叫着跳起来，不顾腹部传来的痛楚，向火焰幕墙跑去。还没等接近，梨可就感到脸颊上传来了一阵烙伤般的炽热——那绝不是人类的肌体可以耐受的高温。 然而梨可全然无惧，架起胳膊挡在脸前，丝毫不放慢速度，一头扎向火幕。 身上流过一阵奇怪的触感，然后在下一瞬间，足以令人失禁的强烈痛楚在每一寸肌肤上绽放出剧烈的血花。 梨可睁开尚且完好的眼睛，她看见了一条裂缝。一条仿佛一刀割开眼前空间的裂缝。裂缝迅速闭合，透过已经很窄的缝隙，梨可看到了一个一闪即逝的深红色背影，而艾莉丝正被那个背影抱在怀里。 梨可上前一步，奋力伸出手臂。已经变得焦黑的手掌扒住了渐渐闭合的裂缝的边缘。 “把艾莉丝……” 一半以上的表皮碳化，残余的衣物还在燃烧，仅仅是伤痛对神经的刺激足以让人脑死。但是梨可的脸上完全没有忍耐或是痛苦的表情。 “还回来！！！！！！！！” 裂缝被徒手撕开了，不受任何物理干涉的空间裂缝，被迫屈膝于扭曲了法则的力量。 “艾莉丝！！！！！！” 没有任何犹豫，将自己生存了十数年的世界抛在身后，梨可奋力跳入了裂缝之中。 ………… …… “啧！像蟑螂一样！” 千树端着步枪，向蜂拥而至的人群扫射。 不知什么时候，这些会动的尸体又出现在了视野之中。虽然和梨可约好了在工厂这边等她下来，但是这个约定已经不能遵守了。深知继续呆在这里也只是等死的千树决定自己上去找梨可。 山上山下垂直距离只有二十米，但是如果徒步的话就得绕上一大圈。想当然耳，这段超长距离的山路上早已遍布活死人了。 重复着把“会动的尸体”变成“不会动的尸体”，千树艰难而缓慢地缩短着与心爱的妹妹间的距离。当千树把最后一梭子弹射进血迹斑斑的脑袋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疲劳到单单是维持一个“举枪”的动作都会颤抖不已的程度了。倒在千树行进之路上的尸体不计其数，但即使如此也没能降低在山路上徘徊者的密度。 “啧！怎么能在这里被干掉！” 千树把右手移到步枪的托手上，扭转腰部之后狠狠挥了起来，将靠近过来的一个脑袋打成马粪勺。但由于用力过猛的关系，步枪从千树的手里滑了出去。 “让开！” 千树没有空理陪伴自己奋战至今的老战友，一把推开尸体，狂奔了起来。 只要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的话……一定会有幸福的未来！一定会的！最棘手的大块头已经解决了，剩下一帮没有智商的残废很容易处理。这座岛已经拿下了！自己和梨可马上就能搬到这里来，过上远离战乱与杀戮的生活！ 多年以来激励着千树、让千树完成了难以计数的“不可能”的梦想，直到现在仍然为千树的躯体和精神灌注无穷的力量。 接着，将挡在梦想的最后一道门槛前方的敌人打倒在地之后，千树看到了梨可的背影——和裂缝一起消失的背影。 理所当然的，千树没能理解梨可在最后一刻喊出的音节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那个见鬼的裂缝到底是什么东西。唯一能确认的，即是自己最为珍视的人，在自己眼前凭空消失的这一事实而已。 消失了……不见了…… 仿佛在一瞬间被掏空了的错觉，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孑然兀立，无言地注视着梨可消失的地方。 功败垂成。 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但是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的那个人却不在了。那确实是千树自己编织的梦想，但却不是为自己编织的梦想。 一整天，千树几乎走遍了岛屿的每一寸土地、查看了每一个角落、放倒了每一个还会动的尸体……但是，没能找到梨可。 最后，万念俱灰的千树回到了曾经和梨可一起战斗过的地方，工厂的门前。千树正对着怪物的坟墓，全身无力地靠在一地的残骸上。 约定了在这里等她，但是过了一整天，她都没有出现。 啊……也许，梨可先回家去了也说不定呐？ 啊啊……这可不行，既然梨可酱已经到家了，在外面呆太久的话，梨可酱又要担心了。 快些回去吧……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腿已经站不起来了。 没关系……没关系，休息一下的话，马上就能回去了。梨可酱一定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带着梨可酱搬到这儿来了，就可以过上…… “不对……”千树吟咏一般地自言自语道，“别再骗自己了……怎么可能啊，梨可……梨可已经消失了啊！” 眼泪滑落脸颊，滴落在满是尘土的外衣上。 “为什么……为什么啊……梨可啊啊啊啊啊啊——————” 未曾流泪的坚强少女，在空无一人的地狱里嚎啕大哭。 喀啦…… 不远处传来了石头的声响。 哗啦…… 然后是钢铁的声音。 千树知道那是什么。 千树知道，那是“坟墓”蠕动的声音。 还没有死么……该感叹一下这真TM是生命的奇迹么？ 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容，即使是这么一个表情，对于精疲力竭的千树来说都是及其困难的事。 目睹浑身插满钢钎、鲜血淋漓的怪物拨开建材与工程车，拖着失去全部的脚的身躯一点一点爬过来的场景。千树闭上了眼睛，不是因为认命了，而是疲惫至极的精神以及无力支撑意志的清醒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神存在的话，一定是个非常过分的神啊…… 明明都已经是这样的人生了……就不能……让我做一次幸福的梦么…… “啊啦~一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都怪到神的头上了，不觉得这样对神很不公平吗？” 似乎在朦胧中听到了陌生人的声音，但是坠入虚无的思绪已经无力辨识了。 </poem>

Section 041 梦境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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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上传来了很舒服的触感，一下一下，轻柔而温和。不光是头上，全身都觉得十分暖和，包裹身体的柔软触感，仿佛置身云端一般放松。 身体还是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但是意识已经清醒了几分，随后意识到了头顶上的触感是一种被称为“抚摸”的亲昵动作。 千树缓缓睁开的惺忪的眼睛。 “醒了啊，感觉好点儿了吗？” 一个有着金色眼眸和金色秀发的少女的脸出现在千树的眼前。在千树的记忆之中，除了梨可之外，没有任何人用这样关切的表情和温柔的语调和自己说话。金发少女的面容在千树看来相当的美丽，浅浅的微笑充满知性的魅力。 “请问……您……是谁？” 被这样的美人近距离凝视着，千树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的名字是Ran。”金发少女回应千树的时候，抚摸千树头发的动作也没停下来，“是我把你带到这儿的。你受了伤，而且精神也处于虚弱的状态。没经同意就帮你洗了个澡，向你道歉。” 千树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只有轻薄的睡衣，把被子裹得更紧了。千树的脸上明显泛着红潮，并不是因金发少女的无理而气愤，而是对于在这样高贵的人眼前袒露躯体感到羞愧。 金发少女似乎也看出了千树的心思，露出了疼爱的笑容。 “真是可爱的孩子啊，一直以来都这么努力，很了不起呢。” 并不是用同情的语气，而是关爱和尊重。应该是充分考虑了千树的自尊心才这么说的吧。 “Ran小姐，请问……” “是想问你的妹妹梨可吗？”金发少女的语气中多了一分歉意，“抱歉，我并没有她的消息，但是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协助你找到令妹的。” 语气不重，但是拥有令人深信不疑的魔力。 “好好休息一阵，等一会儿我会把吃的送来，在此之前再睡一觉吧，祝你做个好梦。” 离开的时候，金发少女在千树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呜……” 千树害羞得将半张脸都缩进了被子下面。 好想……也有个这样的姐姐呐…… 迄今为止从未向任何人（包括自己）示弱的强气少女，第一次产生了“崇敬”的感情。 “啊！不行不行！想我这样的人怎么配当Ran小姐的妹妹嘛……姐姐不行的话……不行的话……那就‘老大’吧！” ………… …… 离开房间的Ran在走廊里碰见了迪卡斯。 “让你去调整结界点，你竟然拐了个女孩子回来……”迪卡斯的脸色不太好看，一副忍耐着没有发怒的表情，“那个女孩子现在就在这里面吗？” 根据Ran的指示在好几个面位之间奔波不停的迪卡斯，一听到Ran发来的“我捡到一只可爱的妹纸哦~”消息，强行打开空间通道穿越回来了。 Ran好像没听到迪卡斯的抱怨似的，像个孩子一般露出天真的笑容，对迪卡斯说道：“迪卡斯酱快表扬我！我把妹纸捡回来但是一直忍住没有吃♂掉哦！” “哈？！”迪卡斯一时语塞。 “快表扬我！迪卡斯酱不表扬我的话，我会伤心的哦~那样的话就只好去找妹纸宣♂泄我的悲伤了~” 不知为何，Ran一副既兴奋又开心的表情。 “不行！”迪卡斯矜持的架势瞬间崩溃了，风度全无的尖锐喊声从细小的嗓子里爆发出来。 “那就好好表扬我嘛~” “呜……明明就是不值得表扬的事……”迪卡斯不甘地抿着嘴，极不情愿地别开脸说道：“好好忍住了呢……真不容易……” “还有奖励的抱抱~”Ran的笑意更深了。 “还要抱吗……呜……” 迪卡斯敷衍似的伸开手臂抱了一下Ran，马上就把手臂收了回来。 “还有奖励的KISS~” “诶诶诶诶诶诶————————KKKKKKKKKISS什么的……”迪卡斯惊得倒退一步，脸都红透了。 “还有奖励的滚床单呢~” 迪卡斯终于明白了，Ran为什么会把捡到妹子的情报告诉自己。从自己从外面回到船上的一刹那就已经跌进了无法脱身的陷阱里了。 “迪卡斯酱要是不给我奖励的话，我只好去找妹纸喽~” 仿佛为了印证迪卡斯的想法似的，Ran又补了一刀。 “好啦好啦！答应你就是了……”迪卡斯自暴自弃地说，耷拉着脑袋走到Ran的身边，抱住了Ran的手臂，“Ran……大坏蛋……” Ran露出了“计划通り”的表情，和迪卡斯一起走进了房间里。

Section Extra Story 棺材与提灯与缄默的旅人

很长，卖萌提灯君出没请注意

“喂！掌柜的，就没有更好的酒了吗？” 一个身形健硕的中年男子不满地用手中的空杯子敲着桌面，对正在柜台对面调酒的酒馆店长嚷嚷道。 这个乡巴佬…… 店长在心里暗暗咒骂了一声。他早已有了怒意，只是忍耐住没有表现在脸上。他走出柜台，来到男子的身边陪着笑脸说： “这位客人，刚才给您的可是本店特聘的调酒师调配的，您还觉得不满意吗？” 顺带一提，所谓的“特聘调酒师”只不过是个刚学会怎么摇杯子的学徒罢了。 “啥？酒还要调？”男子不解地看着店长，“这花花绿绿的那算得上是酒？所谓酒，就是什么也不加才喝着香醇咧！” 这家伙……连鸡尾酒都没见过么？ 店长皱了皱眉。听男子的话里的意思，大概是喝不惯色酒吧。也难怪，这家伙一副不入流的打扮，看着也不像城里人。乡下的人一般没有消费色酒的实力，他们喝的都是自己就可以生产而且成本相对较低的谷酒。 “抱歉，本店没有那种酒。”店长的眼神里多了一份鄙视的意味。 “是嘛，没有啊……”男子的语气里没有失望，也没有察觉店长不慎友好的眼神。他从钱袋里抓出一把钱币，也不管有没有多给，扔在桌子上就起身离开。 男子站起来的时候，店长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这个男子无论从样貌还是衣着上来说都十分怪异。他有着安达然大陆上少有的黑发和黑瞳，而仿佛为了强调头发的与众不同似的，男子把头发留得很长，即使用发带扎了起来，但是依然散开并翘起。他的衣服十分松垮，前襟大敞着露出壮实的胸肌，看起来有点像庄稼汉，但是衣服的颜色是不耐脏的白色，而且一般的农民是不会把酒篓和佩刀随身携带的。 男子走到酒馆门前的时候停了下来，原因是有人挡在了门口。对方看见男子想要出门，礼貌地向后推开让出路来，但是男子愣在原地没有迈步。 因为这个想要进门的人实在是太奇怪了。 如果说男子的衣着是“惹眼”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可以算得上“诡异”了。这倒并不是因为这个人穿着什么奇装异服，而是TA携带的“行李”过于异常了。 棺材、寿器、棺木、灵柩……无论怎么形容，那个东西就是用来安置遗体的容器。比携带者本人还要大的容器被那人用带子背在身后，棺材的顶部高出那人的头顶约有半米。那人的右手上拿着一个没有灯芯的黑色提灯。身着暗色的卫衣和长裤，兜帽遮住了TA的大半张脸，给人的第一印象是送葬者、守墓人之类的业者。但是那人的腰间挎着明显不是这类职业需要的东西。 佩刀，从刀鞘的外形上来看，这把刀和男子的佩刀是同一种武器——武士刀。 正当男子用惊异的眼神打量这个人的时候，一个声音喝断了男子：“你这家伙！要是不走的话就让开！挡在这里很碍事！” 这话并不是背着棺材的人说的，自然也不是男子身后目瞪口呆的店长所说。 男子循着声音的方向低下头，只见那人手里的提灯在手腕完全没有动的情况下，一边摇晃着一边用不知哪个部件发出人类的声音：“对，就是说你呢！赶紧让路！还想让卡玛斯大人等多久……呜哇！好痛痛痛痛痛痛！” 盛气凌人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哀嚎，原因是那人空着的左手对提灯来了一记狠狠的手刀。随后，被提灯称为卡玛斯的人小心地弯下了腰，向男子欠身行礼。 “卡玛斯大人！您不必向这种粗人道歉！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已经遗忘了卡玛斯大人的威名了，有必要让他们重拾对您的尊敬！” 这一次卡玛斯没有再对提灯施暴，而是把它举到了眼前，微微露出兜帽之下的双眼，用冰冷的眼神瞪了它一眼。提灯立马瑟缩起来，玻璃和金属相碰的声音响个不停。 “哦哦！这真是神奇！”男子兴趣盎然的喊道，“本大爷还是第一次见到会说话的灯笼！啊啊……你们要进去是吧？歹势歹势，请进吧！” 男子边说边让出路，卡玛斯进来后，男子并不离去而是跟卡玛斯坐在了同一桌。 “你干什么？想跟卡玛斯大人套近乎吗？唔……好吧，先问正事……”提灯还想呛几句，但是中途改口对店长说道：“喂！老板，卡玛斯大人有话要问你！” “客人，本店可不允许把那种不吉利的东西带进来。”也许是忍耐到极限了吧，店长舍去了表面功夫，直接把厌恶的表情写在脸上。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店里也没有其他人。哈哈哈。” 男子爽朗地笑道。他并没有恶意，但是在店长听来无疑是赤裸裸的嘲讽。 “哼……你，看好店！别和来路不明的人搭话！”店长对无所事事的小伙计喝道，随后就从后门离开了。 小伙计看了一眼店长口中的“来路不明的人”，将拿在手里把玩的玻璃杯放回原处，然后趴在柜台上小憩，明确地传达了“别找我搭话”的意图。 “无礼的人类……”提灯在桌子上微微颤抖，似乎在表达它的不满。 “你是叫卡玛斯是嘛？本大爷是霸王丸，敢问这位灯笼老弟是何许人也？”男子——霸王丸自来熟地说道。 “谁允许你直呼卡玛斯大人的名字的！你这亡灵！唔噢噢噢噢噢————————卡玛斯大人等一下——————————” 因为受不了提灯的聒噪，卡玛斯一气之下把它拎起来甩了几圈之后扔出了门外。 【让你见笑了，不用管它。】 卡玛斯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纸和笔，卡玛斯在纸上写下想说的话展示给霸王丸看。 “哦哦，你是哑巴么？”霸王丸大大咧咧地说出了不太妙的用词，因为是不拘小节的性格，霸王丸本人也没觉得这样说有什么不妥。 卡玛斯点了点头，她对此并不在意。然后又举起了纸条，完全没有看到她有写字的动作，那张纸条上却多了一行字：【请问你知道这附近有遗迹之类的地方吗？有没有见过一个额头上嵌着红色宝石的少女？】 “哦哦？你是旅行者吗？头上有宝石的女人本大爷没见过，遗迹倒是知道。”霸王丸指了指方向，“那边的沙漠里，有一个很高的石柱，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遗迹。” 卡玛斯摇了摇头。 霸王丸说的那处遗迹已经确认过了，守卫已经被杀死，刻印也被取走了，一切迹象都表明卡玛斯晚了一步。 “那就没有别的地方了。不说这个了，一个人旅行可是危险着呐，能一路走过来肯定有两下子。要不要和本大爷比划比划？”霸王丸眉飞色舞地说道，兴奋的表情像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抱歉，我无意比试。】 “别这么说嘛！小兄弟，来场男子汉之间的对决吧！不然的话你的佩刀也会叹息的！” 小兄弟，来场男子汉之间的对决吧…… 小兄弟，男子汉之间的对决…… 小兄弟，男子汉之间…… 小兄弟，男子汉…… 小胸…… 霸王丸的话在卡玛斯的脑子回响，她抬起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痉挛一般一抖一抖。 “所以说……” 磅！ 一张纸条被使劲排到桌子上，发出的声响把差点就睡着的伙计吓得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只见纸条上用狂草粗体赫然写着两个大字：【来战！】 “这才像话嘛！哈哈哈哈哈————” 完全不懂得No zuo no die这个道理的霸王丸兴奋地笑了起来。 ………… …… 酒馆外面的草地上，卡玛斯和霸王丸间隔十米，相对而立。棺材被卡玛斯靠在一旁的树上，提灯则挂在树枝上。 “小兄弟，准备好了吗！”霸王丸喊道。 卡玛斯把按在刀锷上的拇指向前一推，刀刃稍稍露出一小段，以此作为回应。 “好样的！那本大爷就先攻了！” 太刀河豚毒出鞘的瞬间，一道银闪在土地上刻下一道弯月般的痕迹。落叶紧随那健硕而不失迅捷的身影，急速逼近全无架势的卡玛斯。 拔刀只有一瞬间，便响起了清脆的击铁声。卡玛斯的太刀横亘在河豚毒的必经之路上，握刀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漂亮！” 霸王丸为卡玛斯叫好，就在此时，原本紧追着霸王丸身后的烈风回旋着越过霸王丸扑向卡玛斯。 即使置身于裂缝之中，卡玛斯的身形也没有一丝动摇，就连衣服的衣襟的翻动都几乎没有。某种无形的力量按压着衣物，使其紧贴身躯。 简直就像……就像在衣服的外面套着透明的铠甲一样！ 短暂的锷迫之后，卡玛斯反转手腕，让刀刃绕了一大圈，从河豚毒的下方削击霸王丸的下巴。 霸王丸收刀同时后退，但是卡玛斯用同样的速度追了上来，配合脚步行云流水般第挥动太刀，完全不给霸王丸调整招式的空档。 力量不算大，甚至可以说完全比不上霸王丸；速度也不是快到跟不上动作。但是卡玛斯的太刀拥有可怕的熟练程度。 没有特别花哨的招式，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卡玛斯的每一次挥刀都是最基础的招式。会采用这种攻击方式的多半是没什么实战经验的初学者，因为通用性的技法对熟练运用太刀的人来说，如何防御、反击都了然于心。但是将这些最基本的动作练到超过一定的水准、达到了颠峰后，其招式将升华至无懈可击、无隙可乘。 并非单纯砍击快速或力道强劲而已，其臻至完美的招式，全都具备着一击毙命的威力。而且招式与招式之间的连接，一气呵成、异常神速。 这并不是指卡玛斯动作特别的快速。若单纯论速度的话，反倒是霸王丸比较占上风。但卡玛斯的动作行云流水，毫无多余无用的动作。因此，就连霸王丸也只能苦苦追着卡玛斯刀尖的移动。 没有任何犹豫或迷茫，锐利的突刺和斩击毫无空隙。 这种动作并不是靠积累实战经验就可以做到的，而是重复了上万次相同的动作、将刀刃的轨迹深深刻在肉体的记忆中，才铸就了这攻守一体的刀锋领域。 “喝！”霸王丸翻转河豚毒，刀锋向内、刀背贴在手臂的外侧。“暴雨百烈击！” 霸王丸的双拳以可怕的速度连续出拳，目标不是卡玛斯而是她手中的太刀。为了避免太刀被击落，卡玛斯横置太刀并用左手的指尖抵住刀身的末端，被动防守霸王丸的拳击。 拳刃相击，霸王丸的手指并未被刀刃割伤，反而发出了铿锵响亮的击铁声。霸王丸的拳头上包裹着一层灵质层，使他的拳头硬如钢铁，若是普通的刀剑，恐怕在第一次与拳风接触之时就折断了。 卡玛斯的刀仍然保持完整的原因，其一是刀身的材质和锻造工艺，其二是卡玛斯架刀的姿势。卡玛斯的左手并没有过于用力，而是充当了一个缓冲装置。当刀身被铁拳击中时，刀身会向内倾斜成一定的角度，通过这一段距离，卡玛斯的左手可以卸除拳击的一部分动能。这之后再通过倾斜的刀身使拳击的力道滑向一旁，最大程度地减少直接冲击刀身的力量。 “许久没遇见如此令人尽兴的对手了！”霸王丸露出了豪爽的笑容，那笑容中除了兴致高昂的喜悦之外，还有着胜券在握的自信，“歹势，本大爷要赢了！” 已浑身之力挥出一拳，打中刀刃之后并不收拳，反而是顺着刀身的移动把身体送到卡玛斯的眼前，同时摆在身后的握刀的右手向下一沉。 “弧月斩！” 从下方猛烈袭来的河豚毒卷起小范围的旋风。 但是，为了将敌人挑飞的一刀，挥空了。 霸王丸知道自己的意图早在挥出最后一拳的时候被察觉了，他也知道对方应该能够躲开河豚毒的挥击。但是弧月斩的挑飞起势是范围攻击。就算能避开刀刃的直接攻击，从挥击中爆发出的狂风也足以将卡玛斯卷上半空。 卡玛斯站在离霸王丸足有两米的地方，已经出了旋风肆虐的范围了。 到底是怎么躲开的？ 震惊之余，霸王丸注意到卡玛斯的靴子有什么变化。包裹在靴子上和护髁甲和胫甲一开始的时候有吗？亮银色的护甲和卡玛斯灰不溜秋的行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一开始就有的话不会注意不到。 胫甲上的黑色纹路似乎是某种文字，当然，霸王丸不可能明白那是□□语中“瞬移”的意思。为了在胫甲上写上“瞬移”的诅咒，卡玛斯把原本写在上面的“透明”诅咒抹去了。紧接着，卡玛斯又抹去了笼手上的诅咒。 再纠结对手为什么会闪开也没有意义，现在霸王丸高举武器胸口放空，要是对手不趁这个时候进攻，那只可能是跟梨可待的太久被传染了。 卡玛斯一个箭步发起突袭，霸王丸将计就计，大喝一声：“烈震斩！”将高举的太刀狠狠劈向卡玛斯的天灵盖。 笼手上的透明效果消失，换上了表示“授予力量”的□□文字。 喀锵———— 仿佛暴雷炸裂的巨响，身形比霸王丸小了两圈的卡玛斯硬是靠着臂力把这憾动大地一击直挺挺地架住了。 短暂的僵持之际，一道激光锁定了霸王丸的瞳孔中央。黑色的键盘在卡玛斯左臂上显现，自动按下了快捷键5（引力失效）。霸王丸周身的重力瞬间消失，卡玛斯将太刀向上一顶，空有一身肌肉却没有重量的霸王丸飞到了半空中。 蓝光乍现，卡玛斯从在霸王丸头上展开的空间洞中探出上身。激光指示器再次锁定霸王丸的瞳孔，键盘按下快捷键⑥（重力束缚）。 只听“砰”一声巨响，霸王丸壮硕的躯体被强大的引力拽回地面，砸出了一个浅坑。卡玛斯从空间洞中缩回上身，伸出刀尖指向霸王丸的喉头。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三秒钟。 “高超！” 背上的阵阵钝痛和近在眼前的刀刃都宣告自己的败北，霸王丸也没有丝毫失落或不甘，以洪亮的声音称赞他的对手。 回应他的是更加响亮的声音： “我！”卡玛斯肩上的扬声器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同时键盘上的按键也在飞速下陷、弹起（自动），“是女性！” 超出必要程度的响度，大概是扬声器的最大音量了吧。虽然合成语音没有语调，但是如果不是带着情绪的话，也不会把喇叭调到MAX的程度了。 “嗯？”霸王丸一副很吃惊的样子。 卡玛斯的表情被兜帽遮住了，但是露在外面的嘴唇确实颤抖了一番。 “再见！” 卡玛斯转身走开，背起棺材拿起提灯，疾步离开了。 束缚身体的重力消失了，但是霸王丸仍然躺在地上。苦笑着回味刚才发生的小小闹剧。 说起来，这是自己第二次被女性打倒在地、用利器指着脖子了。 “看来，本大爷的修行还不够啊！” 懒洋洋地看着天空中的流云，霸王丸面露微笑如是说。 ………… …… 这该称之为有声的宁静吗？ 周围都是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即使每一个细微的声音都与其他声音有所不同，但是由于声音太过密集，无法分辨这种微弱的差别。耳际一直回响着这样单调而有节奏的抒情乐曲。 雨声能遮掩四周的杂音。刺耳的诸多声音，都融化在雨滴敲打地面的声响里，而湿润沉重的空气就像海绵般吸收一切。不知何时开始，只能意识到缺乏变化的单调雨声，一种模拟的寂静覆盖耳膜。 阳光被乌云遮蔽，无力于地面刻凿明确的影子，所有的景色都蒙上一层灰色薄膜，隐约不清。色彩淡化的视野犹如回忆的情景，现实感逐渐消失。 一切外在事物随逐渐冰冷的体温远去。舒畅的孤独。只要待在雨中，仿佛就能想起早已遗忘的事。 在雨中漫步，跟冥想也很相似——她如此认为。 可是仅限于手里只有一把雨伞，轻松漫步的情况。 “卡玛斯大人！您别再慢慢吞吞地走了！置身于雨水中，万一您的贵体有恙怎么行！啊！那边就有一家旅店，卡玛斯大人请您快点过去啊！” 手里的提灯一路上都聒噪个不停，把卡玛斯的兴致全部磨没了。 “您在担心资金问题吗？您大可放心，如是低贱的无耻人类胆敢向您索取金钱，只要在下龙威一怒……好吧，在下闭嘴……” 卡玛斯没有用声带或者扬声器发出任何声音，但是提灯像是接到什么命令似的停止了絮叨。 虽然对提灯百般厌烦，但是它的话也不无道理。雨势渐渐有些加剧，一把雨伞已经快要无法遮蔽身体了。是得找个旅馆住下，但是大型的高档旅馆是不行的。盘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卡玛斯身后背着的东西。 棺材、寿器、棺木、灵柩……无论怎么形容，那个东西就是用来安置遗体的容器。比携带者本人还要大的容器被那人用带子背在身后，棺材的顶部高出卡玛斯的头顶约有半米。 背着这么一个物件，但凡是有点讲究的旅馆都会讲卡玛斯拒之门外的吧。至于提灯所谓的“龙威一怒”，在卡玛斯看来简直是胡扯。 一边彳亍一边观察道路两边的卡玛斯突然停了下来，视线看向前方。 那里有一个人，一个女人。 普通的一个女人是不会引起卡玛斯的注意的，更不会让她驻足观察，但是眼前这个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寻常”的气息。 那个女人漫步在雨中，没有打伞，但是头发却没有被浸湿而聚合成一绺绺贴在皮肤上，甚至还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 虽然只能看见她的后背，但差不多能判断出那个女人的年龄段，大概是刚刚撞破了“少女”的壳儿，但还没有到能称其为“成年女子”的程度。 女人的衣服十分单薄，在这种快入冬的季节里，这样的衣装让人看了就感觉浑身发冷。 不过最先让卡玛斯注意到她的并不是这些视觉方面的信息，而是气味。 是香精油吗？ 潮湿的空气中飘过来淡淡的气息。 照理来说，雨点落地会激起尘埃和泥土特有的气味，而湿气也会将气味分子的热运动减缓。如果不是刺激性较为强烈的香水的话，在雨天里喷不喷都没什么差别。 但是这个女人身上散发的味道有些不一样。虽然微弱，但是极其具有穿透力。即使只闻到少许，也足以留下强烈的印象。 仿佛注意到了身后的视线，女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了看卡玛斯。 好像比猜测的要年轻一些？ 无法断言的原因，在于那个女人头上覆了层面纱——就像参加丈夫丧礼的寡妇一样，在头上覆盖着掩藏容貌的薄纱。因此，卡玛斯只能微微瞧出她朦胧的脸孔轮廓而已，至于五官，便完全看不见了。 另一方面——另一方面，她的蓝色衣服在胸口处大大敞开，露出她白皙的肌肤，包括锁骨——及其下方隆起的胸部。虽然她的裙子长度很长，但裙子部份有开高衩，再加上她的衣服大多是使用可以完全看得透的薄布，因此她的身体曲线毕露，让人一目了然。 纤细苗条、惹人怜爱、优美华丽。 以及—— ……淫靡妖媚？ 这个词汇突然浮现在卡玛斯的脑海里。 这种印象并不只是因为女人穿得一身“If you're rich, I'm your bitch”的服装，更是因为女人全身却散发着仿佛果实熟透般的香甜。或许这就是他身上带着香味的来由也说不定。 媚药之类的吗？还是…… 虽然谈不上言之凿凿，但听说在香料油之中，的确有些种类的效果，是可以诱发男人兴奋。不过这些知识和卡玛斯几乎无缘，卡玛斯也不甚了解。 女人对卡玛斯莞尔一笑，妖艳之感溢于言表。接着女人便转身继续行走，她那悠然而立的身姿，走起来也是歪歪斜斜、欲倒欲断似地，一副纤细靠不住的感觉。她身体里面像是没有骨头一般，看起来摇摇晃晃的。身形不稳到……任谁一靠近，都会不自觉地想伸出手扶她一把。 但是如果是熟悉武术或是舞蹈的人，就能看出那看似满身破绽的身姿，实际上是无懈可击的。 首先，是女人的后背：她的背脊挺得相当笔直——那姿势就像是身体中央穿着一根“芯”似的。在日常行动中采用这样的姿势，大都是受过不同程度的专注力训练的人。 其次，是女人的双肩：即使在抬腿落足之间，她两肩的线条却完全没有摇晃。如果只看她上半身的话，会觉得她不是在走路，而是在冰上滑行。 如果这个人是娼妓或者舞女的话，应该是那种规格相当高的类型。 但是娼妓会把自己暴露在雨中吗？ 且不说妆会花掉、香水白涂这种小事。没有人比娼妓更加重视自己的身体，因为她们一旦染病，不论是何病种，都会直接导致职业生涯遭到致命打击。就算想表现出病弱的体态引发阔少们的同情心，娼妓会用“演技”而非“实情”来表现。 可疑，非常可疑。 正好在这个时候，女人转了一个弯，走进了一家旅馆。卡玛斯端详了一下旅店的门面，档次适中，也不像是会挑剔住宿者的样子。于是卡玛斯跟着女人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 一进门，卡玛斯就听到了一声开朗活泼的女声。一个银发的小女孩一蹦一跳跑到了卡玛斯的面前。小女孩看起来十岁左右的样子，系着围裙，她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可爱，是大部分的家庭都会感到羡慕的女儿的类型。 “外面下了好大的雨呢，客人您先坐下来喝杯热饮暖暖身子吧。我强力推荐本店特供的热可可牛奶，第一杯免费的哦！” 和绝大多数旅馆一样，一楼是柜台和餐厅。客人一进门先不问住不住宿，拉到座位上先上一杯饮料。小女孩看到了卡玛斯的棺材也没有一丝的迟疑，直接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业务相当熟练。 卡玛斯半推半就地坐了下来，提灯替她回答道：“那就先点一杯热可可牛奶。” “哇哦！”小女孩眨了眨大眼睛，看着卡玛斯说道：“客人是魔法师吗？好厉害呢……我以前只听说过，从来没亲眼见过这样的魔法呢！” 小女孩说完后，并没有可以等待卡玛斯的回应，而是留下一句：“热可可牛奶一份马上为您端上，菜单在这里，如果有其他需要请随时招呼。” 小女孩正处于好奇心旺盛的年纪，不可能不对会说话的提灯感兴趣，但是她只是将关于提灯的话题止步于客套一句的程度，可见其商业素养之高。如此专业的待人接物，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实属不易之事。 但是卡玛斯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先于她一步进入旅馆的那个女人身上，不光是卡玛斯，在一楼就坐的所有人，包括在柜台上的旅店老板，都将视线击中在了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的女人身上。 以平静中略带落寞的眼神注视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心不在焉地摇晃酒杯的动作惹人怜爱。最后合上双眼，缓缓将酒杯边缘轻触樱唇一点一点倾斜至干涸。仿佛是被酒的苦涩困扰一般的微微抿起的嘴唇，无一不透露着魅惑之意。 喝完瓶子里的酒之后，女人起身，慢慢踱到柜台边，几乎是用伏在柜台上的撩人姿势，探头对老板说：“先生，请问多少钱呐？” 旅店老板是个三十岁刚出头的男子，发色和瞳色和小女孩一样，面容也有几分相似，应该是父女。 “看……看在小姐您……这这这这这么漂亮的份儿上，这、这瓶酒就免单好了……嗯。”本应是十分自然说出来的话，却被过于紧张的老板说得结结巴巴。 老板的话引得席间一片小声唏嘘。 如果是一杯酒也就算了，一整瓶的价钱可不低。熟客们都知道，这间旅店的主人并没有富裕到可以随便赠送高级酒水的程度。 “哎呀哎呀嘛嘛……先生您真是慷慨呐~”女人用在卡玛斯听来十分做作的叹词说道：“妾身想要留宿一晚，先生有什么推荐的房间吗？” “有……有有有有！”老板慌里慌张地翻开手册，“像小姐这样气质非凡的人，本店推荐您这种高档的单人套间，有独立浴室的哦！” 看来即使一时被迷得神魂颠倒，老板的商业头脑姑且还是在转的。 “诶——————可是妾身没有那么多钱呐~” 女人嗲声嗲气地说，她根本就没看房间的价格。 这个时候，卡玛斯注意到，一直弥漫的在旅店里的香精油的气味，以十分微量的程度变浓了一些。 “那……那就，看在小姐的美貌……的份儿上！连房钱也免了吧！” 果然有什么不对，那个女人有问题！ 既然是旅馆的老板，怎么着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人，被一个女人三言两语忽悠成这样，其中肯定有鬼！ 卡玛斯正想站起来的时候，从楼梯上下来了一位少妇。年纪比老板稍微小一些，金发碧眼，是位十足的美人。她的美丽给人一种恬静成熟的感觉，与女人那种带有强烈介入性的外露型妖媚感截然不同。 “亲爱的，你总是这么爱开玩笑。” 少妇走到老板的身边，很自然地把手搭在老板的肩上。她是老板的妻子，和丈夫共同经营着这间旅店。 “啊！”老板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抱歉啊，房钱还是不能免的……如果您的经济上不允许的话，这边还有标准间供您选择。” “比蔽店价廉物美的去处还有不少，或者这也是不错的选择。” 老板娘温柔的笑着，礼貌地表表达出了“你不受欢迎”的态度。 那一瞬间，卡玛斯仿佛看到面纱之下的那双紫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凶光。 “既然这样，那妾身就选标准间吧。” 女人优雅地用手背抵着下巴，慢慢直起上身，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起身上楼的时候，女人突然像蛇一样探出脖子，在老板的侧脸上留下一记轻吻。 “谢谢您为妾身费心，先生。” 老板当即愣在原地，而老板娘也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女人对自己的行为毫无反省之意，两只手指拈起钥匙走上了楼梯。 “这位客人，您的热可可牛奶到了，请慢用~”刚才的小女孩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饮料走过来，“请问还需要什么吗？” 小女孩依然灿烂地笑着，但是卡玛斯能感觉到她的笑容中夹带着一层薄薄的阴霾。 卡玛斯摇了摇头，把刚才写好的纸条放在桌子上【住宿，单人间】。 “客人要住几天呢？”小女孩问。 卡玛斯伸出一根手指。 “一天嘛……我不太建议哦，最近一直在下雨，出城的山路近几年都没有好好修缮，雨天出去是很危险的！如果客人没有急事的话，不妨在这里等到雨停为止，怎样？” 小女孩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说道，不难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小小的紧张与激动。 卡玛斯在心中笑了笑，点了点头。 “好，我这就为您登记！” 小女孩终究是没能忍住喜悦的心情，答话的时候声音高了一个八度都不知道。 ………… …… 当天夜里： 脱下厚重的卫衣与牛仔裤，换上轻薄的睡衣——即使这样也无法从身材曲线上分辨出是男是女的卡玛斯枕着手臂躺在床上，傍边的床头柜上，提灯向卡玛斯问道：“落雨与泥泞岂能阻挡卡玛斯大人的脚步？您为何应允那个人类的女孩在此逗留呢？” 提灯的语调，相对于之前的恭敬多了一分严肃。 卡玛斯翻了个身，背对提灯。 ——我有自己的安排，别再多嘴了。 卡玛斯无声地说道，她的话只有提灯能够听得到。 提灯不再言语，寂静无声的房间里突然飘进来抽泣声。 卡玛斯猛地坐起来，披上外套走出了房间。 “等一下啊！卡玛斯大人！带上在下啊！” 提灯喊道，但是卡玛斯无视了它。 门外的走廊尽头，小女孩双手环抱着腿蹲在墙角，小脸蛋埋在膝盖后面嘤嘤而泣。 卡玛斯走了过去，在小女孩面前蹲下。 “下午时候的大姐姐？”小女孩停止了哭泣，微微抬起头看着卡玛斯，“对不起，把大姐姐吵醒了……真对不起！我……我现在就走……” 卡玛斯伸手制止了想要起身的小女孩，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把自己的卫衣披在了小女孩的身上。在小女孩还愣神的时候，又伸手轻轻拭去小女孩眼角的泪痕。卡玛斯的动作是那么温柔，仿佛是在安慰年幼妹妹的姐姐。 “大姐姐是在安慰我吗？啊，提灯先生不在，大姐姐不能说话是吧……”小女孩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我可以抱一下大姐姐吗？就一下！” 卡玛斯的心底泛起一股酸楚，不由分说把小女孩拥入怀中。卡玛斯能够感受到，小女孩的肩膀颤抖得十分厉害。 “呜呜……爸爸和妈妈吵架了……”小女孩又开始啜泣，“比大姐姐早来一点的紫头发小姐，晚上到爸爸的房间里说了奇怪的话，然后……然后爸爸妈妈就吵起来了，吵得好凶……我不想让爸爸妈妈吵架……” 卡玛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女孩，失去了声音的她也无法安慰小女孩。只能长久地、长久地将自己的臂弯借给小女孩幼小的心灵。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小女孩的呼吸变得均匀而平缓——她睡着了。 卡玛斯将她缓缓抱起，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瞪了一眼提灯。 ——什么都别说！ 提灯没有回应，但是卡玛斯知道在她主动解禁之前，它都不会再说一个字了。 卡玛斯把小女孩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子，然后自己也伏在床边，闭上了眼睛。 ………… …… 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由于睡姿不怎么舒服，卡玛斯站起来的时候感觉全身都在咯咯作响。 小女孩已经早起床离开了，床头上放着被折叠整齐的卫衣。床头柜上还留有一张纸条，被提灯压住。 卡玛斯拿起纸条，上面写着： 大姐姐对不起，昨天晚上让大姐姐见笑了。占用了大姐姐的床也很抱歉，晚上我一定会用超级好吃的晚饭报答大姐姐的！ 昨天的事，能不能请大姐姐当做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呢？我啊，不想让爸爸妈妈担心呢。 卡玛斯不禁面露笑容。 ………… …… 洗漱完毕，整理好仪容，顺便解禁提灯的封口令之后，卡玛斯这才从房间里出来。 还没等卡玛斯走下楼梯，下面就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喊声： “请你快点离开吧！本店不欢迎你！” 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昨天夜里在走廊上哭泣的小女孩，卡玛斯脸色一变，快步走下楼梯。然后她看到了出乎意料的场景。 老板娘趴在柜台上哭泣，她身边站了一群试图安慰她的人。小女孩的脸上泪水纵横，但是挺直腰杆怒视着眼前的人——那个被卡玛斯在意许久的紫发女人。 女人的脸上没有伤心或是悲哀的愁容，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窃喜。 “何事喧哗？”提灯代替卡玛斯向最近的一个人问道。 “你不知道，今天早上那边的女人对老板说想吃榛子，结果老板就真的跑去北边的山上采去了。我们这儿一下雨山路就会变得非常危险，老板他……走路的时候不小心……” 那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卡玛斯已经知道了。 女人一副完全和自己无关的表情，无论谁看了都觉得火大。 “呵，坚强的孩子啊。”女人俯下身，伸出手抬起小女孩的下巴，细长的指甲轻柔得在小女孩的肌肤上划过，“这眼神真是令妾身着迷……” “别碰我女儿！”愤怒的母亲拍案而起，“把手拿开！现在！” 女人这回终于知趣地抽回手。如果她的动作胆敢再慢上一秒，难保会有酒瓶、餐盘（甚至是更可怕的东西）之类的东西飞向她的脸。 女人轻蔑地一笑——这是卡玛斯第一次看到她发自内心、不加掩饰的表情，然后转身离开了旅店。 临走的时候，女人回头看了一眼卡玛斯。她的眼神中包含着卡玛斯预料之外的感情——怨毒。 卡玛斯沉默地看着没有关上、在风中摇摆的门板，随即从钱袋里摸出几枚钱币放在柜台一角。 “大姐姐要走吗？”小女孩靠了过来，她脸上的泪痕已经被抹去了，但是眼眶还是通红的，样子惹人怜爱。“十分抱歉，本店里发生了这种事给您添麻烦了，但是因为这些天连续下雨的关系，留驻的旅客很多，您中意的旅馆（不介意卡玛斯的“行李”的旅馆）很可能已经没有空房了。本店可以为您打折，您再考虑一下如何？” 即使发生了足以让其他同龄人晕厥的灾厄，小女孩人没有把身为经营者的立场忘掉。小小年纪，竟表现出了甚至超越其母亲的坚强。 “行程并不是很急，小憩几日养精蓄锐也未尝不可，卡玛斯大人。”提灯突然说道。 “非常感谢您的理解！”小女孩仍不忘露出笑容，深鞠一躬。 在小女孩眼里，提灯是卡玛斯的发声道具而不是具有独立意志的东西，她认为提灯的话就是卡玛斯想要说的。 卡玛斯苦笑了一下，伸手怜爱地抚摸小女孩的头，然后把硬币一枚一枚取回，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一回到房间里，卡玛斯脸上的表情瞬间恢复成了极寒的坚冰。她将提灯放在床头，自己坐在床边直视着提灯。 ——你都知道什么？为什么瞒着我？ 卡玛斯厉声（如果心声也有语调的话）质问提灯。 “不愧是卡玛斯大人，您是几时察觉的？” ——从一开始就怀疑了，直到刚才才真正确定。 “愿闻其详。” ——见到那个人之后，你的话出奇的少。而且我以前给你下封口令的时候，没有一次你是遵守的。最可疑的是：你从未干涉过我的行程，却在那个女人离开前后分别提出了相左的建议。 “十分抱歉，隐瞒所知道的事是对您的不敬。”提灯少见地诚恳道歉，“主观判断状况、未向您请示就擅自下决定一事，再次向您道歉。” ——理由是？ “您现在是十分脆弱的存在，无论肉体还是力量。在下想尽可能让您规避可能的危险。” ——危险指的是那个女人？ “是的。”提灯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想您也知道了，她……不，它是……” ………… …… 塞特·方斯。 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少之又少，而见过它真正模样的人更少屈指可数。原因很简单，能识破它的真面目，又或是碰巧看见了它现形的人，绝大部分都没能存活下来。 它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守护着什么，即使到了守护之物被夺走的那一天它仍然不知道。它只是遵从一道命令，在无人问津的幽深空间之中，孤独地静默了千年而已。 起初，它发狂似的四处寻找失窃的东西。但是很快，它发现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它的想法：它渐渐发现自己的力量在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强大。 它开始进行杀戮和破坏，它不知道它到底体验过多少凡人在它面前恐惧战栗的样子。但是还不够，它想要看那些心高气傲的强者如何恐惧和抓狂，它开始用魔法和诡计陷害着别人，幻成人类的样子，用比直接破坏和摧毁更加恶毒的方法摧残着人类。 然而这次，它受挫了。 这个城镇里出现了一个正体不明的狠角色。仅仅是她的存在就足以中和自己的诅咒，向她投去的精神操纵也不知被什么能力给截断了。 视人类为玩物的它何尝受到过宛如草芥的人类的辱骂！这座新的游乐场（城镇）因那个人的出现而无法享受。 仿佛从中间裂开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怒气，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眼球中间那像是裂缝一般的黑色条纹，其实是爬行类特有的狭长瞳孔。咧开的嘴唇之间，能看的仿佛吸血鬼一般的尖利牙齿。和吸血鬼的犬齿不同的是：那对牙齿异常纤细，它们的作用不是摄取鲜血，而是用来注射毒液。 一片雨雾之中，以人类女性作为外形的塞特·方斯一步一步走在湿滑泥泞的危险山道上。大雨让它本来就不甚良好的视力更加糟糕了，而被雨水冲刷的气味分子也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它的感官。 也许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塞特·方斯没能察觉逼近的那个人。当察觉到的时候，塞特·方斯立刻就变成了原来的姿态。 暗紫色的巨蟒，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存在着普通蟒蛇不该拥有的毒牙。尾端分叉成两个，尖端生有泛着金属光泽的利刃。 巨蟒的眼前是一个身型矮小的黑发少女，齐肩的秀发用显眼的纯白色发带扎成扭曲的角状发型。少女浑身赤裸，小麦色的肌肤上装饰般地分布着闪电形的黑色纹路。 但从表面上看，这个不知死活的少女在巨蟒的面前显得如此渺小脆弱，但实际上，在气势上被压倒的却是巨蟒的一方。 “你是什么人！”巨蟒用人类的声音呵斥道。 “哼。”少女十分不屑地嗤之以鼻，“愚昧的仆从啊，连昔日的主人都忘于脑后，何等不肖！” “什么意思？！” 沉浸在十数年的享乐之中，巨蟒早已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方斯，主人不会再认同你为仆从。吾在此宣告：以吾主之名，将汝废弃！” 空中降下落雷，很快，一闪即逝的雷光就被雨幕吞噬了。 ………… …… 今天又是艳阳高照的一天，距离上次下雨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脚下的地面不再泥泞，将上一个小镇环围起来的山也被自己远远抛在了身后。 离开了小镇之后，卡玛斯和提灯几乎没有相互交流过，微妙的空气在卡玛斯的身边悄然流动。 在快要到达下一个城镇的时候，一直一言不发的提灯突然开口（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因为提灯上没有“嘴巴”这个器官）说道：“卡玛斯大人，前面有异动。” ——我知道了。 提灯和卡玛斯的语气都不是很紧张，因为所谓的“异动”只是从前面传来的一阵杂乱的脚步而已。 走过一个坡道，卡玛斯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群人。准确的说是一群人在追逐一个人。七八个青壮年男子，把武器拿在手上，全力追赶跑在前面的少女。 乍一看像是男子山贼们の日常，但实际上那群男子穿着治安人员的制服。 再看前面的少女却是一副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经人的打扮：棕色牛仔帽、棕色皮靴、厚到可以当做轻革铠使用的皮夹克。黄色围巾拖得老长，腰上缠着附有枪套和的皮带，带着护手的双手各持一把左轮手枪。 由于第一印象太过强烈，卡玛斯注意到她的样貌是几秒钟之后的事了。 残留着些许婴儿肥的圆脸，搭配上干净利落的粉色短发显得十分精神，圆滚滚的黑色大眼睛天生就带有不羁的狂野之气，这样的气质表现在她娇小瘦削的身材上的话，给人的感觉就像野猫一般。 “啧啧啧！都追了这么久了还不嫌累啊！” 少女抱怨似的自言自语道，但是扬起的嘴角显示她的心情并不算糟糕，反而还有点高兴。 “一、二、三、四……七个啊，剩下的都掉队了么？”少女边跑边回过头去确认，而她的步伐并没有因为失去前方的视野而慢下来，“再这么逃下去也不是办法，那就稍微陪你们玩一下吧！” 少女刹住脚步，一个漂亮的滑步转身面对追来的治安队。 治安队手里的武器是包着铁皮的木棍，而少女手上的枪和腰间的剑都试足以致命的凶器。一瞬间卡玛斯想出手介入，但是察觉到少女并没有散发着“杀气”而停下了拔刀的动作。 在不明白实情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贸然插手的好。 发现少女停下了的治安人员纷纷举起棍棒，但是在下一瞬间，他们手中的棍棒就从中间断裂了。冲在最前面的青年大和一声挥下棍棒，由于没能发现棍棒短了一大截，用尽全力的一击只是打了个寂寞。 “哼哼~” 少女坏笑一声，用还在冒着烟的左轮枪枪柄把疑惑中的青年打昏了。趁着失去意识的青年还没有倒下，少女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青年当做盾牌推向紧随而来的人。为了接住同伴而放弃攻击动作的人，被少女绕到旁边一脚放倒。 离少女最近的青年把半截棍棒丢掉，拔出腰间的匕首。同伴们见状纷纷效仿。 “以为利器一定比钝器厉害可就大错特错了哦！” 少女双手叉腰，不以为然地看着双手握着匕首冲过来的青年。随后在看似千钧一发实际上还留有很大空隙的距离踮脚闪开。 “啊哒！” 少女怪叫一声，一拳打中了青年的腹部。 即使用听的也能知道那不及常人一半大的拳头所击出的，是力道想当恐怖的一击。青年喷出一大口口水，发出了难听的声音，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相比于棍棒，匕首确实能够对肉体造成更加直接、更加严重的伤害，但那是要建立在“攻击命中”的基础上的。匕首因为其刃短，伤害范围有限，造成了攻击只有“刺击”这一种单调的动作。相比于可以作出横扫、劈砍、挑刺动作的棍棒，匕首的攻击更加容易避开。 “一起上，包围她！”一个看起来经验较为老道的治安人员指挥道。 “基本上，这种话可是Flag哦~” 少女弹了一下帽檐，露出一个飒爽的笑容。斜了斜眼睛，用余光看着绕到她两侧的青年们。 治安人员们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十分有默契地同时冲向少女。但是…… “哎呀！” “什么？！” 其中两人突然发出惊叫，原因是有东西绊了他们一下。 那是少女在一瞬间扔出去的短剑，短剑插在地面上，正好挡住了他们抬脚的动作。 两名治安人员当场摔倒，其余两个则被少女伸出的手枪顶住了咽喉。少女的动作快得让人没有时间反应，拔剑、投掷、举枪这一系列动作在转瞬之间遍完成了。 治安人员的额角留下的冷汗，他们手里的匕首离少女的身体还有一段距离，在这种距离下，到底是匕首快还是子弹快，根本不需要思考。 少女的手腕微微转动了很小的一个幅度，扣下扳机。 撞针激发底火的声音，在离人耳极近的距离下足以算得上是“巨响”了。陷入短暂的耳鸣的治安人员反射性地用手去捂耳朵，不过还没等他们抬起手，就被一人一枪柄放倒了。 剩下两个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的人，被少女赏了几脚之后再次趴倒在地。从少女下脚的力道上来看，他们短时间内是不太可能再起来了。 而后，用相当熟练的手法解决掉治安人员的少女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卡玛斯的身上。 看到少女不怀好意的眼神，卡玛斯当机立断把提灯远远地扔向身后。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提灯惨叫着飞走了。 少女用“那是什么东西啊？”的眼神朝提灯看了一眼，但并不多加在意，径自走到卡玛斯身边。 “矮油，背着棺材带着刀还把脸遮起来，怎么看都不像正经人呐。”少女边说边像熟人似的把手搭在卡玛斯肩膀上，“你是哪条道儿上混的？” 卡玛斯沉默不语。 “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少女的笑容愈发得意了，她微微偏了偏头，用手臂搂住卡玛斯的脖子，将卡玛斯的脸转到自己这边，“仔细看看这张脸长得真不错呢~”少女操着很适合社会青年或者猥琐大叔的语调说道。说完之后还故意舔了舔嘴唇。 虽然少女是打算用这样的方式让卡玛斯畏惧，但是想要打心理战术，首先少女的长相就不过关。不同的人可能会对少女的样貌有着不同的评价：可爱、标致、漂亮……但是任谁都不会认为她“凶恶”或者“阴险”。就算言辞和动作有点小混混气息，但给人的感觉就是青春期的小姑娘顽皮的天性。当然，会这么想的前提是没有看到少女把一队治安人员打倒的场景。 “总之就是这样啦，因为艾琳我是坏人嘛，那就麻烦你把钱包和值钱的玩意儿都交出来吧！” 卡玛斯不想多事，还没等少女说完就把钱包掏出来了。把提灯扔掉也是为了防止它挑衅对方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啊哈哈哈哈哈！”谁知少女突然大笑起来了，“瞧你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我是开玩笑的啦，虽然我是坏人但可不是强盗哦！”少女边笑边拍着卡玛斯的肩膀。 于是卡玛斯又淡定地把钱包收了回去。 “好啦，不闹你了。祝你一路顺风，小帅哥~” 少女说完就走了，留下一句差点让卡玛斯拔刀居合斩的话。 ………… …… 和奈尔·提欧相遇后的第三天，黑格再次陷入了危机。 今天的早饭只吃了平时的一半分量（即使如此也花了相当于一个家庭三天的伙食费），梨可虽然嘴上没有半句怨言，但是五脏庙一路上敲锣打鼓地抗议着，声音响亮到让梨可这种大大咧咧性格的人都不好意思说话的地步。 梨可在遇到黑格和空星石之前一直都是靠随处可见的野草、颜色鲜艳的蘑菇、和看起来就很有问题的不知名果实填饱肚子的，被黑格得知之后明令禁止了。 走了一上午，从呼利史卞泰合众国回到了劳施公薛结寿帝国的二人正分头到处转悠寻找合适的旅馆。 从梨可的牙缝里抠出来的住宿预算不多，再减去兑换货币的税金，可供黑格挑的旅馆少之又少。 黑格的身上都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唯一的某样东西就是黑格宁可卖身肾都不会卖的宝物。梨可利用佣兵的身份也接来几个委托，但也只是杯水车薪。所以当那份悬赏通告进入黑格视线之内的时候，她的内心产生了巨大动摇。 姓名：艾琳·爱 罪行：杀害军方人士 危害级别：高 悬赏通知上画着目标的肖像，黑格感到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但是这小小的疑问在巨额的赏金面前毫无存在感。 张贴的悬赏通知旁边安设了一个台子放置成叠的悬赏通知，供人取阅。 劳施公薛结寿帝国的印刷术不够发达，这种通知主要靠人工誊写，工作量大，一般是不会放这么多备份的。除了一种情况：犯人被官方判断为有很可能身处城镇中。 只要事先知道目标的体型、体貌特征，黑格可以通过探索魔法准确定位五千米左右范围内目标的准确位置。也就是说，如果犯人的样貌和画像相近并且确实在城镇或者距城镇不远的话，想找出她来并不困难。 虽然时常被周围的人的光芒掩盖，但黑格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魔导师。 尽管悬赏的金额让黑格两眼放光，但一想到要面对如此危险的犯人，黑格不免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 …… 酒馆的一角，卡玛斯慢慢悠悠地喝着南瓜汤。一开始还对卡玛斯的行头指指点点的食客也大都失去了兴趣，不再注意卡玛斯，该吃吃该喝喝去了。 进来的时候提灯代替卡玛斯向老板打听了一下关于贤者和遗迹的情报，但是老板对这些一无所知。 “吾等在世界上留下的抓痕，还有卡玛斯大人的事迹都被遗忘了吗。所以说人类这种短寿的生命……” 提灯心情不太好地小声抱怨。 ——你还记得就行，别带我走错方向。 “这点您可以完全放心，卡玛斯大人。” ——我吃完了。 “老板！结……”提灯还没说完，它的声音就被“砰”的开门声盖过去了。 “临时检查，请诸位配合！” 提着嗓门高喊着走进酒馆的是一个穿着治安官制服的人，他的制服和后面的几名同行治安人员略有不同，应该是在级别上更高一些。 “就是这个人！”跟随长官走进酒馆的一个脸上挂彩的治安人员突然指着卡玛斯喊道：“我看到艾琳·爱和这个人讲话，而且还勾肩搭背看起来很熟的样子！” 脸上挂彩的这个人是在城外追捕艾琳不成反被胖揍一顿的七人之一，当时他虽然倒地不起但是还没有立刻晕倒，看到了艾琳对卡玛斯说话的场面，只是意识恍惚没能听清讲话的内容。 治安官大踏步走到卡玛斯面前，说道：“请配合调查，这位……额……能先把帽子掀起来吗？” 因为没办法从衣着和身形（就是没胸）上分辨性别，治安官没办法从“小姐”和“先生”之间做出决定。但是当卡玛斯先开兜帽之后，无法分辨性别的窘境依旧没能解除。 卡玛斯没有蓄发，容貌也是偏中性的，没有喉结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尚未达到第二性征发育完全的年龄。 “请你配合调查。”治安官放弃了判断卡玛斯性别的念头，说道。 “搞什么！和逃犯站在一起就要被调查？！你觉得犯罪也是会传染的吗！”提灯愠怒地说。 “只是有嫌疑而已。话说这是个什么东西啊？为什么会说话？” “卡玛斯大人的代言者，其他的你不必多问！你们的事和卡玛斯大人无关，别来添麻烦！” “那可不行，你的嫌疑还没消除。何况你带着刀，又把脸挡起来，还背着棺材。太可疑了，我们要检查一下棺材里面的内容。” 卡玛斯拿出钱袋，从里面取出几枚硬币。 “不，这不是钱可以解决的问题。”治安官冷脸说道。 卡玛斯也没有这样想，她拿出这些钱是用来支付餐费和修理费的。 钱被放在桌子上的下一瞬间，治安官的眼前突然出现炫目的高亮。 “呜啊！”治安官捂着眼睛摔倒在地，随后他就听到了玻璃破碎和衣服翻动的声音。 “长官！那个人破窗逃了！” “我没聋！赶紧给我去追！”治安官怒吼道。 本以为甩掉治安人员不算难事，但是追捕卡玛斯的不止有酒馆里的那几个，在附近巡逻的、其他的搜查队伍都被惊动了，到处围追堵截卡玛斯。 “卡玛斯大人！前面也有人！右转右转！” 卡玛斯立即转弯，逃进小巷子里。 “这里也不安全，请快些移动！” 即使有外装机甲辅助移动，卡玛斯也有些吃不消了。她一度想飞到天上逃走，但担心引发骚动让某些要命的人知道了就麻烦了。 “卡玛斯大人，其实您完全不需要忍受这样的屈辱。只需要在下龙威一怒……” 卡玛斯咣当一声把提灯摔在地上。 ——再提“龙威一怒”就拽断把手！ “卡玛斯大人我错了！那那那那那那那那个部分千万不能动的啊！”似乎把手是很重要的部位，提灯的声音像被电击了一样颤抖不已。 “喂！那边的！” 卡玛斯的身后传出来一个声音，因为是卡玛斯听过的声音，于是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是之前在城外碰到的那个叫艾琳的少女正对卡玛斯招手。 “来这里！” 卡玛斯掉头朝艾琳的方向跑去，把提灯扔下不管。 “跟着我。”艾琳说完便跑了起来，边跑边问：“帅哥你怎么也被追了？犯啥事了？” 还不是你害的…… 卡玛斯在心里埋怨道。 “跑到这里就安全了，休息一下吧。” 绕过好几个转角之后，艾琳停了下来。 【你到底做了什么？因为被你搭话，连我都被怀疑了。】 卡玛斯把不知道神马时候写好的纸条在艾琳眼前晃了晃。 “嗯？帅哥你不会说话啊……矮油那之前调戏了你真不好意思~”艾琳完全没有诚意地道歉道。 【不要转移话题！】 “真是的！在意细节是会变成秃头的哦！” 啪！ 卡玛斯一气之下把纸条按在了艾琳的脸上，不是很用力地揉了两下。 “好啦好啦我投降！其实是这样的，今天我上街的时候刚好经过一家餐厅，站在外头的服务生就笑着跟我说他们今天的特色餐有多好吃多美味不吃真的太可惜了请我这样的美女务必进去品尝品尝你看人家都那么热情地邀约我了要是拒绝的话实在说不过去所有我就进去看看所谓特色餐是长个什么样子的顺便也这里乱入一下凑个字数帮他们品尝一下看看味道合不合格我相信帅哥你也清楚有些时候餐厅端出来的东西实在不能吃我这样也算是帮他们把把关正所谓帮人帮到底除了特色餐之外我也顺便帮他们把菜单上所有的东西都吃了一遍虽然味道不能算顶级但是是足以开门做生意的了这里也乱入一下再凑个字数吃下最后一口的时候我赠言一句相当不错的评价完美滴结束他们赋予我的任务本来我应该深藏功与名默默离开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浑身肌肉的大叔挡在我面前要我付账我耐心地跟他解释了详情他却硬说我再吃霸王餐于是我用物理性的手段让他理解我再和他讲道理之后就被通缉了，真是公理何在！” 【别以为不加标点我就看不出来，那么一大串歪理竟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你还真是个奇才啊。】 卡玛斯冷眼盯着艾琳。 “啊哈哈……”艾琳挠了挠头，“其实真的是不小心的啦，肚子饿的时候被餐厅吸引过去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桌面上就只剩一堆空盘了……耶嘿嘿~” 卡玛斯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嘴巴。 只是吃霸王餐可不会被治安人员追出城外，还牵连到自己。 就在这时一道光流从巷子的深处射了过来，光流并不是瞄准卡玛斯或艾琳之中的某个人的，但这不代表这没有危险。 光流撞在墙壁上，引爆了藏在里面的魔法术式，一时间光芒四射。 闪光诅咒是卡玛斯的拿手好戏，但被施以同样的夺目攻击，卡玛斯也没有有效的回避方法。 “啊呀！这是啥！” 能听到身旁艾琳的惊呼声，但是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影。 卡玛斯朝声音的方向伸手，抓住了艾琳的手臂拉着她一起退到墙边。 对方恐怕是拥有某种索敌手段，在失去视力的情况下也只能靠这种方法降低被狙击的危险了。 但卡玛斯还是失策了。 从光流袭来的方向传来了急促脚步声。 糟了！如果对方有护目镜之类的保护手段，确实可以无惧高光近身攻击！ “呜嗷嗷嗷嗷嗷！冲田梨可参上……呜喵呀！” 高昂的呐喊突然变成了惊叫，随即是“噗咚”的倒地声。 ………… ……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使用隐身魔法躲在远处楼顶上的黑格一边捶着地板一边叫苦。 一个小时之前，黑格考虑再三也没能拿得出主意，于是她抱着丢硬币的心态展开了索敌法阵。本想着要是找不到就当没这回事好了，谁想竟被自己一发中奖了。 如果不知道对方身在何处，还可以用“耽误不起时间”、“不能白白浪费魔力”这种借口说服自己，但是当赏金就在近在咫尺的时候，什么抉择什么犹豫都能被离开抛于脑后。 知道目标的位置之后，追踪起来特别的容易。当卡玛斯和艾琳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黑格和梨可也找到了最佳的袭击点。 计划是这样的：黑格先用闪光魔法让目标无力抵抗，梨可趁机近战制服对方。 本以为给梨可上了一个热感BUFF就万事大吉了，但是黑格忘记了梨可自带一个被动技能蠢萌，这个被动技能的其中一个效果就是平地摔。满级蠢萌依对手的不同造成混乱或流血（鼻血）效果，但同时有几率会导致队友产生胃痛DEBUFF。 可恶啊，梨可背着枪能被门卡住就能平地摔，自己怎么没有想到！ “Se pas d'ennemi en face de moi……” 黑格立即开始咏唱新的咒文。 “奔流吧！The Sliter！” ………… …… 梨可跌倒的同时，强光散去，timing刚刚好。 视力渐渐恢复一些的卡玛斯和艾琳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火”字形趴在地上的梨可，面面相觑。 趁着闪光冲过来的行为确实应该是袭击者，但是看着她这副样子，说她是来耍宝的可信度反而高一些。 “一点都不痛！” 躺尸的梨可仿佛要强调什么似的，“噌”的一下弹起来，鼻子和眼眶都红红的。 “梨可才没有想哭！才没有！” 梨可伸手指着艾琳的说道。明明没有人发表任何观点。 “好……好可爱！”艾琳的眼神陡然一变，嘴角还留下了口水。她的步伐有些摇晃，一步一步逼近梨可，“萌妹子！让我抱回家吧！” 艾琳走到一半的时候，卡玛斯突然上前推了艾琳一把。下一瞬间，艾琳的围巾被整齐地削掉了一块。 是狙击魔法，利用气流做成了真空刀刃。刀刃从梨可的后方击出，精确地绕过梨可的侧腹攻击艾琳。可见发动这个魔法的人拥有很精准的操纵魔法的能力。 真空刃这种魔法的隐蔽性很强，没有形状，也几乎没有声音。若不是卡玛斯发觉空中的细小灰尘不正常地回转，艾琳少说也要断条手臂。 这么厉害的魔法师放着不管肯定不行！而且竟然把这么可爱的妹纸当做诱饵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再趁机狙击的阴险手段，决不能姑息！ 卡玛斯立即开启外挂装甲的索敌立场，探测到了黑格的位置之后启动飞行功能急速缩短距离。 解决了梨可的贞操危机（？）的黑格被当做攻击目标也在她的预料之中，下一段咒文早已经进入了咏唱的最终阶段。 “Je suis unedes personnes inviolables……显现吧！The Tampart！” 这段咒文出自ecnarf魔法系统，是号称魔法术式最繁琐也是最难以破解的魔法体系。但是对于精通各种通用语言的卡玛斯来说，魔法之流全都只是些文字游戏而已。 激光器锁定黑格的眼睛，在确认对方正看着自己后，卡玛斯的口中发出这样的声音：“欢呼吧！The Resolver！” 卡玛斯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对黑格的意识下了一个诅咒，让黑格认为自己成功发动了破解魔法术式的魔法。当黑格对此深信不疑的时候，卡玛斯就真的发动了这样一个魔法。 黑格的魔法护盾归于虚无，卡玛斯拔刀一斩。 锵！ 金属与金属之间响起了清脆的撞击声。黑格拔出了腰间的短剑拦截斩击的轨道。 大概是没想到魔法师竟然也会精神肉搏吧，卡玛斯愣了一下。 黑格推了卡玛斯一把，同时向后跳跃拉开距离。卡玛斯在空中停稳姿势，然后俯冲迫近地面，在脚尖只差分毫就要触及地面时转过一个劣弧修正轨道。急速绕到黑格身后。 “Ausbrechen！”黑格背对卡玛斯喊道。 光柱从地面上涌现，其中蕴含的魔力即使将身体一瞬间泯灭都不为过。卡玛斯微调方向，从光柱旁边掠过。 但是启动光柱的节点不止一个。 就在第一道光柱后面，并排的五道光柱拔地而起。 这是一种被称为“奥术光辉”的启动式魔法，即在所在地放出魔法阵后进行待机，达到设定的时间后或者依靠感知术式、实施者指令触发后，立即射出一道强有力的能量光束。 距离太近了，靠外挂装甲的机动力已经不足以躲开了。 接近极限的反应能力，键盘上的的数字键⑥下陷，对卡玛斯自身施加了“重力强化”的诅咒，同时外挂装甲的向下出力。 卡玛斯重重摔在地上，即使有护甲保护，也还是落得浑身钝痛。 差之毫厘，卡玛斯没有一头冲进光流之中。 光流的后面传来了咏唱魔法的声音，卡玛斯不顾一有动作就会全身悲鸣的痛苦，以最快速度站了起来。 但是即使如此也已经晚了，卡玛斯站起来的同时，光柱因魔力耗尽而消散。站在卡玛斯对面的黑格伸出右手，她右手的前方，一个紫色的五芒星法术图腾正微微闪烁着不详的光芒。 五彩的弹幕从中流泻出来，异样的光辉炫耀着其中蕴含的魔力。 弹幕的密度让卡玛斯无从近身，卡玛斯不假思索地月入空中，试图利用高度规避弹幕。但是魔法弹幕竟追着卡玛斯的身形蜂拥向上。 追尾的吗？！ 这个魔法本身是没有跟踪功能的，但是在第一次交锋的时候，黑格推了卡玛斯一下，顺势在她身上留下了一个魔法印记。弹幕便是追着这个印记飞行的。 为了防止魔力子弹相互碰撞和影响，每一颗子弹和其它子弹之间都间隔了一小段距离，并且按照某种规律螺旋向上。但卡玛斯没有时间解析它们的运动模式了。 卡玛斯的外挂装甲DW03并不具有完备的飞行功能，她之所以能飞行是因为鞋底上用□□语写着的“漂浮”，这也就决定了飞行的高度是有极限的。弹幕的速度仅次于卡玛斯，无论是向那边改变方向，紧随身后的弹幕就会追上卡玛斯。即使护甲有一定的抗魔效果，但面对这样的魔力洪流，能不能全身而退卡玛斯心里根本没底。 既然如此…… 卡玛斯把手放在键盘上的，连按几个按键启动了空间洞。 位于楼顶的黑格目不转睛地追踪着卡玛斯的踪影，卡玛斯的突然消失让黑格好一愣神。 “不见了？” 湛蓝的天空除了依靠惯性向上飞舞的弹幕之外再无一物，被弹幕当做目标的那个人并没有被击中，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在黑格这么想着的时候，她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人的气息。 “什……” 惊呼声还没能喊出口，黑格就被迎面敲过了的一刀背击昏了。 卡玛斯启动了两次空间洞，第一次将自己传送到了高空——在地面上肉眼不可见的高度。弹幕向上飞行并不是因为惯性，而是在忠实地完成使命罢了。又因为空间洞和天空颜色相同，加之周围弹幕缭绕，令人难以发现。而第二个空间洞的到达点被设在了黑格的身后，从空间洞中出现的卡玛斯转瞬间便偷袭得手了。 没有人持续提供魔力了，翻飞的弹幕也化为一闪即逝的光芒消失了。 ………… …… “你就是通缉令上面画着的坏人姐姐吧！”梨可指着艾琳·爱的鼻子大声说道，“梨可要打倒你，把你带到警察叔叔哪里去！” “喂喂！我才不是……”艾琳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是眼睛滴溜一转就改口了：“我就是那个坏人，来打我吧！” 说完，艾琳还把脸伸了过去，一副“求扇”的姿势，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艾琳的脸上满是陶醉和期待的表情。 “唔哦哦！那梨可就不客气了！”梨可抡圆右臂，“欧啦！” 那是十分普通的一记直拳，没有旋转手腕也没有刻意用骨节攻击，对艾琳来说，这样的拳头就算用脸接下来也没有大碍，还能顺便感受一下萌妹子的小手的触感。但是…… 咔啪！ 肉嘟嘟的脸颊没能起到缓冲的作用，颧骨发出了可怕的悲鸣。然后艾琳的身体向后飞起，撞烂了放置在街角的破旧木箱后，倒在了废墟之间。 “Ni……Nice patch……”艾琳用力举起手臂，竖起大拇指说道。她甚至有一种半边脸已经被抽飞了的错觉。 “哼哼~知道梨可的厉害了吧！乖乖和梨可一起去找警察叔叔吧！”梨可得意洋洋地说。 “恕难从命！”艾琳一个鲤鱼打挺从瓦砾间站起，揉着左脸说道。 虽然能被萌妹子揍对艾琳来说是无上的奖励，但要是对方是来抓捕自己的，力气又大的离谱，一个不小心真被她打晕就玩完了，艾琳别无选择只能忍痛割爱放弃当沙袋的念头了。 艾琳唰啦一下抽出腰间的对剑。即使对方是来捉拿自己的，艾琳也不想对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动枪……虽说只要有那个意思，剑更容易伤人。 梨可见状，伸手握住长枪的枪杆，潇洒地向前一甩，把长枪甩到正前方并顺势用另一只手接住。整个动作流畅而帅气……虽然途中枪杆撞到了墙壁折断了。 “呜咿喵！怎么断了？” 抓住了梨可走神的空当，艾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刀刃和木棍交错而过。 梨可在紧要关头回过神来，反射性地挥动仅剩一半长度的木棍，成功化解了双刃交叉的二连斩。 “喝！” 借助气势送出去的木棍，因双剑的格挡偏离了轨道，本是瞄准胸膛的刺击打中了肩膀。 “唔……”艾琳发出低声呻吟。 她自豪的双眼锐利如鹰，此刻却跟不上木棍的速度。刚才木棍划出的是点状的轨迹，此刻已经化为了闪光。等看到的时候木棍已经到了眼皮底下了。 到现在为止还能勉强挡住，得益于艾琳千百次和不同对手交战的经验。但是这也仅仅是能让自己规避开瞄准要害的攻击，无力改变身体其他部位积攒淤青和划伤的事实。这样下去，体力渐渐耗尽的自己在眼前这个怪力萝莉面前败北将成定局！ 既然如此，那就挥舞着得意的双剑，配合脚步加速侵入木棍能施展突刺的范围之内好了！ 艾琳向斜前方踏出一步，偏移正对梨可的站位，避开木棍的刺击。但是木棍马上改变轨迹横挥而来。梨可可怕的爆发力让木棍的速度一下子飞涨到足以致死的程度。 “中计了吧！” 艾琳朝木棍斜斩一剑。 速度是相对的，迅速挥动的木棍遇到了相向而来的剑刃，二者的矢量差在剑棍之间爆发出大量动能。 木棍被剑刃生生砍断一截，梨可向前一个趔趄。艾琳顺势转身，把又宽又长的围巾甩在了梨可的脸上。 “呜哇！看不见了！” “我赢了！” 艾琳反手握剑，用剑柄击向梨可的侧颈。 强而有力的一记将梨可当场击昏……本应如此。 手臂才挥到一半，艾琳突然感到脖子一紧，然后被一股力量牵引，甩飞了出去。原来是梨可用嘴叼着围巾，仅靠上身和头部的扭动就把艾琳抛掷起来。 这是何等怪力啊！ 艾琳在心中呐喊道。她的背部撞到了墙壁上，全身剧痛再起不能。 梨可扔掉手上的木棍残骸，把之前折断的、带枪头的那部分捡起来，双手高举，为追加最后一击而走近艾琳。而后者则是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这一击隔了好久都没能落下来。 “呜喵！你是谁？！”梨可惊呼道。 艾琳诧异地正看眼睛，看到一个硕大的棺材赫然立在自己身边。 当然，棺材是不会自己站立的，有一个人正背着那具棺材，手持倭刀架住了梨可的劈击。 “小帅哥！是你啊！”艾琳惊喜地喊道。 卡玛斯肩上的激光器锁定了梨可的眼睛，然后瞬间释放闪光诅咒。 “呜喵喵喵喵！又看不见了！”梨可捂着眼睛满地打滚。 “太感谢了！真是千钧一发啊……诶？” 艾琳看到卡玛斯转过来的脸，不禁一愣。卡玛斯的表情虽然不明显，但仍能看出来带着愠怒。 啪！ 一张纸条被按在艾琳的脸上，上面好像还抹了浆糊之类的东西，整张纸条都粘在脸上了。等到艾琳手忙脚乱地把上书“我是女性！”的纸条揭下来的时候，她的眼前只剩下还在打滚的梨可一个人了。 ………… …… “呜呣……忙活了半天，结果白费力气了。”一间旅店的一楼餐厅，梨可低头看着仅有四菜一汤的桌面，神情低落地说：“黑格姐姐对不起，都是梨可太笨了的关系QAQ……” “别这么说嘛。”黑格安慰道：“我轻敌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有个帮手。” “可是……可是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梨可不甘心地嘟起了嘴。 黑格苦笑着拍了拍梨可的小脑袋。黑格自己何尝没有不甘？她甚至还回收了被真空刃切下来的围巾碎片，本来还打算检测一下有没有对方的魔力之类的可追踪因子残留在上面，想想还是作罢了。 一来检测要费不少时间，等结果出来了对方已经不知道走得多远了；二来对方的实力确实不一般，即使下次做好了万全准备，胜算几何黑格也不知道。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黑格察觉到自己只不过是不愿意接受输掉的事实，不肯承认失败实在是太孩子气了。 这个时候，旅店里突然闯进来一个穿着治安人员制服的女性。那个人一看见黑格和梨可就快步走了过来。 “敝姓胡，名青丘。是这里的治安官。请问二位刚才是和那名通缉犯艾琳·爱交手了吗？” 梨可一听到艾琳·爱，把嘴巴嘟得更厉害了。她把脑袋整个压在桌面上，故意不看治安官。 “是的，请问有何贵干？”黑格苦笑着说。 “请问二位有没有可以提供给我们的线索？什么样的都行！”治安官急促地说。 “线索嘛……这个算不算？”黑格把那块围巾碎布放在桌子上。 “太好了！这是重要线索！”治安官一把抢过布片，然后又把一个钱袋放在了桌子上，“这是二位的酬金，谢谢配合！” “诶？酬金是？”黑格不知所措地看了看钱袋，又看了看治安官。 “啊啊……通告上没说清楚，提供有效线索的可以获得一半的赏金。我还有要紧事，先告辞了。”治安官朝黑格鞠了一躬，快步走出了旅馆。 “哇哦！太好了，没有白忙活！”梨可高兴地跳了起来。 “是啊……”黑格心不在焉地掂了掂钱袋，脑袋里在想着另一件事。 那个治安官……好像在哪里见过…… ………… …… 穿着白色风衣的银发少年和苏格兰风格连衣裙的金发少女。除了那名少年少了一条右臂之外，他们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但卡玛斯的视线却久久落在他们身上不能移开。 ——你注意到了吗？ 卡玛斯向手里的提灯发问。 “抱歉，卡玛斯大人，在下什么都没有察觉。”提灯回答道。 卡玛斯想了一会儿，径自走向那一桌。 【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卡玛斯拿着纸条在少年面前晃了晃。 少年眨了眨右眼看着卡玛斯，他的左眼被眼罩遮住了，由于没有刘海的掩盖而显得相当明显。少年的视线一会儿落在卡玛斯身后的棺材上，一会儿又落在了她腰间的佩刀上。 “喂！卡玛斯大人问你话呢！哑巴了？！卡玛斯大人您也是，何必征求这种人的意见，想做的话您大可以直接坐，没有把这两个讨厌鬼赶走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卡玛斯面露怒容，正想把提灯扔到窗外的时候，那个少年开口了。 “不好意思愣神了，请坐。”少年还站起来为卡玛斯拉出椅子，“我叫罗斯，这位是贝尔。请问怎么称呼？” 【卡玛斯。】 “那这位呢？”罗斯眼睛看着提灯，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问得好！孤名为……” 【这东西没有名字。】卡玛斯打断了提灯。 “是嘛。”罗斯似乎对提灯的事不大感兴趣，也没有追问。 罗斯给卡玛斯一种异样的感觉，既非值得警觉的危险气息，亦非单纯的怪异感……而是一种奇妙的“亲切感”。总觉得……罗斯的身上有某种东西吸引着自己。 “要点单吗？”酒馆的服务生走过来问。 “土豆炖肉和南瓜汤。”提灯替卡玛斯回答道。 “请稍等。”服务生说完就走了。 卡玛斯又瞥了一眼叫贝尔的少女，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插一句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看。但是卡玛斯丝毫没有感觉到她的“视线”，仿佛贝尔就是一具摆在那里没有生命的高仿人偶。 仔细看的话，还真是奇怪的组合啊。 卡玛斯暗忖。 【你们也是旅行者吗？】卡玛斯问。 “算是吧。”罗斯苦笑着说。 【从什么地方来的呢？】 “南边的诗散艾哈尼。”贫僧从东土大唐来。 【往哪里去呢？】 “郭明庚永广勒。”往西天取经去。 【你们为什么要去哪里呢？旅游吗？】 “你的右手很健谈呐。”罗斯笑着说。 卡玛斯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问个不停，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 “年轻人就是好奇心旺盛呐。我们先告辞了，祝你旅途愉快。”罗斯站了起来，傍边的贝尔也一同站起，“老板，结账！” “喂！卡玛斯大人问你话呢！给孤回来！信不信孤龙……咚锵！齐嘚隆咚锵咚锵！”提灯作死地想说被卡玛斯明令禁止的台词，突然感受到把手上传来一阵向两边撕扯的力量，在千钧一发之际改口唱起了二人转。 “这里不收劳施公薛结寿的货币！门口的牌子上不是写着了吗！你已经越境了，懂吗！” 柜台那边传来了老板的怒吼声，罗斯则是一脸震惊地愣在柜台前。 卡玛斯听后心里一紧：她自己也没带这边的货币。而且刚才提灯还替她点单了！ ——快点取消订单！ 卡玛斯这么和提灯说的时候，服务员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您的土豆炖肉和南瓜汤，请慢用。” 啊……完蛋了…… ………… …… 五分钟后，酒馆内厅的休息室： “所以说你们是组团来吃霸王餐的？”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酒馆老板额头上青筋暴起，怒目瞪着在他前面并排站着的三个人。 “真的很抱歉，我们没注意到这边已经是呼利史卞泰了……真的不是故意的。”罗斯诚恳道歉。 他身边的卡玛斯也一个劲的点头。 “最近两边的局势紧张，小数额的货币银行根本不给换，你们除了现金就没有其他可以抵债的东西吗？” 罗斯和卡玛斯不约而同地同时摇头。 “那就在这里干活还钱！”老板说着，从旁边的置物柜里拿出两套衣服，“两个女的穿上这个在店里工作，男的去后院劈柴！” “喂喂……可是残疾人啊……”罗斯小声嘀咕道，虽然嘴上在抱怨，但看样子对老板的安排并没有什么不满。 倒是卡玛斯，她看着手里的衣服，脸都红透了。 如同连体泳装一般的黑色服装，下方开衩的角度十分锐利，配上黑色的连裤袜和兔耳头饰……这是兔女郎的装扮啊！反观贝尔，她拿到的就是普通的女仆装制服。 卡玛斯满面绯红，用眼神质问老板为什么要差别待遇。 “啊啊，因为看板娘一个就够了啊。”老板不以为意地说。 是自己理亏再现，而老板又很难得的没认错自己的性别，卡玛斯本应没什么怨言。但是…… “呜呼呼……卡玛斯大人、卡玛斯大人的兔女郎装扮！呜呼呼……呜呼呼呼……期待期待！” 一旁的提灯小声地碎碎念，明明没有灯芯，提灯却发出了诡异的光芒。 卡玛斯想要怒斥提灯，但是提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根本不理会卡玛斯。万般无奈，卡玛斯只得寄希望于罗斯。 被那中眼眶含泪、可怜兮兮的眼神注视着，罗斯一瞬间就明白了卡玛斯的意思。 罗斯伸手拿起提灯往后院走：“相遇一场都是缘分，我们一起去交流交流感情吧~” “等等！住手！卡玛斯大人！卡玛斯大人！兔女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没有手脚的提灯即使杀猪般地惨叫也无济于事，只能被罗斯带走。 ………… …… 更衣室内： 相比于卡玛斯的扭捏，贝尔脱衣服的速度十分迅速。 那个是球关节？ 卡玛斯吃惊地看着贝尔的手肘和膝盖。 被衣物覆盖的时候看不见这些明显的机关，从外表上和人类别无二致，当她褪去遮掩的时候，贝尔的身上传达出了一种明确的无机质的印象。 【你是人偶吗？】 卡玛斯一边解开胸衣一边挥动纸条（神技：单手解bra）。 “是的。” 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地回答了，卡玛斯稍微一愣神。然后飞速在纸条上写下：【操作者是罗斯吗？】 “我没有操纵者。”贝尔答道。 【那你们一路上有没有见过遗迹之类的地方吗？有没有见过一个额头上嵌着红色宝石的少女？】 “没有。我先出去了。”贝尔把脱下来的衣服叠好，带上荷叶边发饰之后走出了更衣室。留下了脱了个精光还没来得急穿上衣服的卡玛斯。 ………… …… 啪！ 几百次地挥动斧头之后，罗斯把斧头往树墩上一劈，抬手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滴。 “你说点什么吧，不然怪无聊的。” “孤没有话和你说！”提灯没好气的吼道，它似乎还在为没能一睹兔女郎卡玛斯的娇容而赌气。 “那个叫卡玛斯的小姑娘还真是不容易啊，一路上都带着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同伴。”罗斯故意撩拨道：“不会说话也不懂察言观色。” “你说谁不省心！孤和卡玛斯大人间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说三道四！” “那你们为什么旅行呢？背着棺材带着佩刀还有你这么个‘省心’的行李，本来就够引人注目了，甚至不惜跨境。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孤没有回答你的义务！倒是你，带这个自动人偶要去哪儿？” “哦？你看出来了啊。我们是在找人，找一个叫梅芙拉的女人。” “怎么？她是你的情人？让你跑半个大陆追她。” 罗斯没有回答，把斧头从树墩上拔出来，扛在肩上看着酒馆的方向。 “门口好像发生了骚动，我去看看。接着！” 说完，罗斯把斧头抛向了提灯。 “说什么‘接着’啊！孤没有手……呜啊！”提灯被斧柄砸到了，发出一声惨叫，“喂！你这家伙，给孤等等！带孤一起去啊！” ………… …… 五分钟之前： 身着曝露度奇高的兔女郎装扮，卡玛斯举着上书“今日特价”的宣传牌站在酒馆的门口。 低胸衣有些紧绷，为的是将腰部和胸部的线条强调出来而设计的，就连卡玛斯这样分不清前胸后背的身材，在这件衣服的衬托下，胸前也勉强挤出了些许隆起。 不知是害怕走光还是担心动作太大的话，好不容易得到的、梦幻般的A-CUP胸部就会消失不见。卡玛斯的站姿十分扭捏。手臂弯曲紧贴着胸前，双腿紧紧并拢，腰也微微弯曲。脸蛋通红的卡玛斯甚至不敢抬起头来，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 殊不知这种欲盖弥彰的娇羞动作在观看者眼中反而呈现出一种难以抗拒的媚态。正因为如此，从刚才开始，酒馆的客人络绎不绝。就连为了保证卡玛斯安全而安排在正门口的服务员也不知为何一直保持着直不起腰的姿势。 许多客人挤在门口，丝毫不理会已经放在桌子上的菜点。路过的人也不禁驻足端详。 承受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刺人视线，卡玛斯羞耻得几乎要哭出来了，紧握看板的双手抖个不停。这样楚楚可人的反应反而进一步加重了围观者们的炽烈视线。 “都在这里干什么呢！” 一声粗壮的怒吼响起，只见一个彪形大汉挤过人群，推倒了最前面两个挡路的路人，径自走到卡玛斯的面前，抢过她手里的牌子，“咔嚓”一下用满是肌肉的双臂把它掰断了。 “谁允许你们聚众闹事的！” 巨汉居高临下对卡玛斯狂吼道。 卡玛斯被吓得直眨眼，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 巨汉似乎等得不耐烦了，一把揪起卡玛斯的衣服，将她举离地面。 “说话啊！谁允许你们惹事的！” 也许是巨汉用力过猛，只听“刺啦”一声，卡玛斯的衣服裂开一道不小的口子，露出了相当一部分平坦的胸部。 啊啊啊啊啊啊！！！胸部！胸部不见了！ 卡玛斯的内心发出凄厉的惨叫，不是因为走光，而是因为被扯坏的衣服无法保持原有的紧度，被挤出来的A-CUP转瞬之间便残忍地离卡玛斯而去。 刚刚得到的胸部没过多久就消失不见，让卡玛斯身为女性的自尊受到的前所未有的严重打击。 你……你！你赔我的A-CUP！ 卡玛斯两眼冒火，抬手准备痛打这个践踏自己梦想的万恶之徒时，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按在巨汉的手腕上。 “啊哈哈，别激动，以和为贵，和气生财~” 转头一看，罗斯陪着笑脸说道。 “你是什么东西！我劝你识相点滚蛋！别以为你是个残废我就不敢动……呜嗯嗯？！” 巨汉说到一半突然发现不对劲，自己的手正一点一点下降。是那只看起来毫无力气的手做的吗？ 巨汉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被对方用一只手缓缓按下，即使拼尽浑身之力都没能让下降的速度慢下一分一毫。 “呼呼……你这个家伙……” 巨汉满头大汗地瞪着罗斯。虽然他用尽了力气，但在旁人看来无论是罗斯还是巨汉都没有任何过激的动作。就像是巨汉听从了罗斯的规劝主动放下了卡玛斯一样。 卡玛斯眼前白影一闪，罗斯的风衣落在了卡玛斯的身上。 “我们不是在闹事，您误会了吧？”罗斯面带笑意看着巨汉。 “唔……好像是的，我……我走了！”巨汉知道罗斯的笑容中隐藏着什么，他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要是真的动起手来的话，能面不改色就把自己浑身之力化解的这个人，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没事了没事了，大家散了吧，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罗斯边说边捡起地上的木牌，然后转向卡玛斯：“虽然场合不太对，你这身装扮非常迷人哦。” 罗斯并没有调侃卡玛斯的意思，卡玛斯羞涩地把衣服裹得更紧了些，用口型说道：“谢谢。” 道谢有三层意思，衣服和夸奖不言而喻，还有就是对罗斯没有把提灯带过来的谢意。自己的这幅羞态，她最不愿被撞见的“人”就是提灯了。 “进去吧，你这个看板娘看样子是当不下去了。”罗斯说。 卡玛斯点了点头，跟着罗斯回到里店里。 ………… ……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休息室里，酒馆老板抱着脑袋趴在桌子上，一副世界末日来临的表情。 【怎么了？】已经换回了原来的衣服的卡玛斯不解地摇晃着纸条问道。 顺带一提，提灯在房间的角落里单曲循环着“你们都看到了只有我没看到你们都看到了只有我没看到你们都看到了只有我没看到”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你们不知道，刚才那个打手是镇上的第一大餐厅沃由凯施卞明兹勒店派来的，他们的规模庞大到连贵族都要让三分，他们要是想让我这种小店倒闭根本不用费力气！啊啊……完蛋了完蛋了！早知道就不那么招摇了……” “那样的话……”罗斯眯着眼睛说，“我们帮你解决关门的危机，欠账的事就一笔勾销如何？” “说得轻巧！你知不知道沃由凯施卞明兹勒店可是冈卞勒伊格玖卞布夏区勒男爵的亲戚啊！就凭你们能有什么办法！”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就说答不答应吧。” “啊啊啊！算了随你了！要是解决不了的话朝你们要债也没意义……我答应你！”老板自暴自弃地大吼道。 “得令~贝尔，跟我来吧。卡玛斯你要一起去吗？”罗斯转头问。 【嗯！】 卡玛斯似乎对胸部的事耿耿于怀，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一小时后，沃由凯施卞明兹勒店的店长跌跌撞撞地跑进了酒馆，看到老板之后一把抓住他急匆匆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真是万分抱歉！我我我明天就搬出镇上！” 门铃声响起，罗斯三人慢慢悠悠地回到酒馆里。沃由凯施卞明兹勒店的店长一看到罗斯他们，吓得浑身发抖。 “不不……我今天就走！请您千万不要……不要……呜啊！”话还没说完，沃由凯施卞明兹勒店的店长就吓晕过去了。 “那就这样喽，我们两清了。” 留下这样一句话，罗斯等人离开了酒馆。剩下老板一个人久久不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 …… “【你说什么？！】” 分隔两地，两人竟在同一时间说/写出这样的话来。 卡玛斯和罗斯，用如出一辙的惊呆表情看着自己的同伴。 半天前各自分开的两组旅人，此刻却因为同一件事捶足顿胸。 “你说她在找贤者，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梅芙拉就是我要找的人啊，为什么不早说？！】 回答他们的是同样无辜的话语：“因为罗斯/卡玛斯大人没有问啊……” “唉……”罗斯回头看了看他来的方向，“算了，现在回去也找不到了。走吧……” 另一边，卡玛斯在树上把提灯猛锤了一顿之后，长叹一声继续前进。 “卡玛斯大人，您不去找那个人吗？” ——算了。 并没有过多的流连，卡玛斯再度踏上旅途。 ………… …… 天空中飘着雪花，道路两侧林立的路灯也被雪幕遮住了应有的光芒，让黄昏中的小镇显得格外阴沉。 背着棺材的卡玛斯走在人行道上，吐息间产生的白雾像翅膀一样在两颊边展开。 “真是冷得不行……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卡玛斯手里的提灯抱怨道。 卡玛斯没有回答。 “唉……”提灯叹息道：“卡玛斯大人您太善良了……” 光听提灯的语气，完全听不出来是褒是贬。 卡玛斯仍旧置之不理，一边两边张望一边在人行道上彳亍而行。偶尔和零星的路人擦肩而过，卡玛斯只是瞥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那些都不是要找的人。 卡玛斯如此断定。 咚！ 前边传来了什么东西翻倒的声音，卡玛斯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少女跌坐在地，旁边是一个翻倒的水桶。 “你这个蠢货！把水桶放在这种地方，要是把我绊倒了怎么办！” 在少女的身边，一位老妇人正气急败坏地用手杖戳着地面，厉声斥责她。 “连做扫除都不会，给我多用点脑子！” 面对老妇人的怒气，少女本能地缩紧身子，但是她的表情却是在笑。 “对不起，妈妈！” 少女的笑容十分灿烂，从她的表情上根本读不出被责骂时理应出现的受挫感。 老妇人因愤怒而皱起的眉头扬的更高了。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 老妇人举起手杖，脸上的表情就像看见仇人一样扭曲狰狞。 啪！ 手杖劈开冷风挥了下来，但是并没有打在少女身上。 “你在干什么？”老妇人不悦的声音响起。 卡玛斯并没有回答她，松开了握住手杖的手，转身扶起少女。 “哼，搞得像是我不对了一样！”老妇人对卡玛斯的行为嗤之以鼻，“多管闲事！蒂娜，准备开店！快点！” 说完，老妇人就背过身去走回门店里去了。 【你没事吧？】 卡玛斯用右手问道。 “我没事，谢谢你。”少女的笑容依旧灿烂，“你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呢。” “还真是过分啊，那位是你的继母吗？”提灯问道。 “不，是亲生母亲。虽然很严厉但是个温柔的人哦，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就一直操劳生计，有的时候也会心情不好吧……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少女蒂娜的笑容中多了几分羞涩。突然，她好像察觉了有什么不对劲，吃惊地瞪着提灯说道：“这这这……为什么提灯会说话啊！” “孤与卡玛斯大人是云游四海的腹语师！”提灯当即答道。 卡玛斯无声地叹了口气。 提灯似乎很早就中意这个设定了，一路上都在念叨，只是总也没有机会抖出来。 “哇！好棒哦！”蒂娜双手合十，眼神中透露着羡慕，“请务必在小店表演！” 看着那兴致勃勃的期待眼神，卡玛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 …… “卡玛斯大人，状态如何？”提灯在卡玛斯的手中一边摇晃一边问道。 卡玛斯没有回答，但单从她的表情上就能知道：糟透了。 即使有心理准备，一旦实际上场，站在十来号人面前进行表演的话，不善与人交际的卡玛斯紧张得不知所措。 “卡玛斯大人，好歹说句话吧。我们到底谁是人偶啊？”提灯催促道。 虽然卡玛斯不能言语，但是可以靠发声装置来讲话。只是卡玛斯由于紧张过度连这个方法都忘了。 看着卡玛斯不争气地浑身颤抖，提灯下定决心：不下猛料是不行了。 “你这个贫乳！”提灯好大声地喊道。 咣！ 地板被砸出一个深坑，嵌在木地板里面的提灯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而卡玛斯则是羞愤交集地不停深呼吸。 “我们的……表演……完了……” 奄奄一息的提灯在最后艰难地吐出这么几个音节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 …… “哼，真是一群提不起劲来的观众呢。”餐厅一角的餐座上，提灯愤愤不平地抱怨道。 卡玛斯低垂着头，一副消沉的样子。 这时一杯咖啡被放在了卡玛斯面前，抬头一看，蒂娜笑盈盈地抱着餐盘对卡玛斯说：“表演辛苦了，十分精彩呢！” 卡玛斯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突然间，蒂娜的头猛地向后仰，并伴随着“呜啊”一声惨叫。 “刚才的丑剧是什么东西！”蒂娜的母亲怒不可遏地训斥道，“竟然让那种东西在店里表演，你给我知耻一点！” “对不起，妈妈！”蒂娜痛得眉头紧皱，但仍保持着笑脸。 “真是够了……赶紧给我去干活！别偷懒！”蒂娜的母亲使劲一拽蒂娜的头发，将她拉倒在地后长扬而去。 “见笑了见笑了。”蒂娜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那么请慢慢享用吧。” “这还怎么享用啊……卡玛斯大人，要不然我们还是离开吧？”提灯提议道。 而卡玛斯完全没搭理它，静静地看着蒂娜忙忙碌碌的身影。 “请问您要点些什么呢？我推荐本店的奶油炖菜哦~” “哎呀呀，小妹妹你怎么把汤弄洒了呢？烫到手指了吗？来，用这个毛巾冷敷一下。痛痛都飞走喽~” “客人您要走了吗？雪天路滑，请您路上小心。” …… 无论面对谁，蒂娜都是那样一副灿烂的笑脸，只是那笑容之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似的…… “蒂娜。” 扬声器中传出了无机质的机械音。 “诶诶？有什么事吗？”笑容满面的蒂娜马上迎了过来。 “蒂娜，为什么笑得出来呢问号。明明这么寒冷，这么痛苦。”卡玛斯问道。 “卡玛斯小姐，你知道吗？在低落、痛苦的时候，如果能努力展露笑容，即使那只是在勉强也好，就会变得开朗许多呢。所以说就算是寒冷，只要笑一笑的话，也会变得温暖呢……这是真的哦，是死去的父亲这么告诉我的。” 卡玛斯的表情稍稍变得严肃了一些。若有所思地看着蒂娜。 蒂娜伸出双手捧住了卡玛斯的脸颊。 “卡玛斯小姐也笑一笑吧，展露笑容的话，烦恼什么的就都会消失了哦~如果卡玛斯小姐笑不出来的话，我可以把我的温暖分给卡玛斯小姐哦~” 蒂娜手心的温度传到了卡玛斯的脸颊上，那确实是十分温暖的触感。蒂娜的笑容十分有感染力，她的一言一举处处渗透着温柔的暖意。连卡玛斯都几乎要被感动了。 “蒂娜！” 尖利的呵斥声与高举的手杖一同落下。只见蒂娜先是浑身一颤，然后摇摇晃晃地倒在了地上。 “好痛……”蒂娜呻吟道。 “你在这儿偷什么懒！一不盯着你就这样！你是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每一句怒骂都紧随一下杖责，坚硬的木材落在血肉之躯上发出了令人蹙眉的可怕声响。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蒂娜毫无反抗，抱着后脑勺不停道歉。 “喂！那边的！”连提灯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道：“还是住手吧……” “对不起……我最喜欢妈妈了！”蒂娜抱住了母亲的腿，即使额头渗出了鲜血，蒂娜仍然努力维持着她的笑容。 老妇人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狰狞无比。 “果然你这个笨女儿，最让人讨厌了！要是没生你就好了！” 啪！ 这一声比之前的敲打都要响亮，蒂娜的脑袋一沉，双臂放开了母亲的腿，身体往边上一斜，直挺挺地倒在了地板上。 殷红自蒂娜脑后扩散，渗入地板的缝隙。 “妈……妈……” 最后的只言片语，成为她的遗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死了……哈哈哈死了！真不像样子！就这么给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妇人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狂笑。 “卡玛斯大人，这是……” 卡玛斯点了点头，向老妇人迈开步子。 刚踏出一步，卡玛斯就发现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了。 空间发生了扭曲，眼前的场景如同咖啡拉画一般旋转拉伸。空间水槽的塞子被拔掉了，所有的景物都旋转着流入老妇人背后的空洞之中。 空间扭曲结束之后，卡玛斯和提灯又回到了刚才的街道上。天空中飘着雪花，道路两侧林立的路灯也被雪幕遮住了应有的光芒，让黄昏中的小镇显得格外阴沉…… 咣当！ 水桶翻倒的声音响起，然后是老妇人的呵斥：“你这个蠢货！把水桶放在这种地方，要是把我绊倒了怎么办！连做扫除都不会，给我多用点脑子！” 循声望去，刚才就在卡玛斯面前惨然离世的蒂娜跌坐在地上，以笑容承受其母的怒火。 “对不起！妈妈！” “永恒的厌恶么……时间回到了蒂娜的母亲将蒂娜虐杀之前了呐。”提灯不知是用叹息还是怜悯的语气说道。 这整个世界都是虚假的，是卡玛斯在踏入其中的那一刻就明白的事。引发这种现象的是生前的执念过于强烈的亡灵，现在源头已经找到了，那么要做的事只有一件了。 “你这个……笨女儿！” 手杖再一次挥下的时候，锃亮的武士刀横亘在手杖的必经之路上。 “你想干什么？！” 老妇人声嘶力竭的吼道。察觉到了卡玛斯的敌意，自知伪装也没有意义的恶灵显现出凶恶的面相。 臃肿的冬装被撑破了，干枯细瘦的手臂膨胀得比原来粗大好几倍。手臂上全无肌肉，只有黑铁一般的胫骨和指骨。 “你想……干什么？！” 老妇人的喉咙里似乎塞着棉花似的，声音不甚清晰。 卡玛斯竖起武士刀，在骨爪拍过来的时候向上一刺，插穿了骨爪的手心。卡玛斯蹬地向前冲刺，将那只异形的手臂从中间劈成两半。 本可以顺势斩切恶灵的躯体，但提灯突然出声喊道：“卡玛斯大人！小心后面！” 卡玛斯当即向旁边跳开，下一瞬间，黑色的刀刃与卡玛斯擦身而过。 “不要……不可以！” 卡玛斯的身后，蒂娜跪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她的长发披散开来，发梢的末端连接着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黑色刀刃。 “原来如此，是你啊……真正的恶灵。”提灯说道。 “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明明对我非常温柔的！”眼泪扑簌簌地从蒂娜的眼眶流落，她申辩似的大声喊道：“每天早上叫我起床，还为我织围巾，还会抚摸我的头，还会牵我的手……我，我绝对不让你伤害到我的妈妈！” 刀刃之雨随着蒂娜头发的甩动飒然而至。这次的数量比上次多得多，闪避可能有困难。 刹那间卡玛斯的外装甲褪去了透明伪装，右手的笼手上显现出“急速”的字样。面对扑面而来的刀刃，卡玛斯以肉眼无法辨识的速度挥动武士刀。不断响起的击铁之声夸耀着滴水不漏的防御。 “我希望妈妈变得像以前一样温柔，我希望妈妈还会来抱着我，我就只是希望这个而已啊！” 卡玛斯一边挥舞着武士刀一边缓步接近蒂娜。无论纷飞的刀刃再怎么密集、再怎么迅速，都无法伤及卡玛斯分毫。 直至卡玛斯默然地站在蒂娜眼前，蒂娜才意识到自己的攻击只是无用功罢了。 “没用的。你这样的亡灵孤见得多了，你的期待根本不会有结果。你的母亲不会变回原来那样了，因为这里只是你的幻境而已，无论穿越多少次时空、无论重复这个世界多少次，都是没用的。你的母亲早就不存在了。”提灯冷漠无情地说。 “不是的……不是的！”蒂娜捂着脸颊大叫：“只要我一直笑着，即使是妈妈，总有一天会被我感动的！总有一天！” 蒂娜的头发合成一股，巨大的刀刃猛然劈下。卡玛斯举起武士刀，将斩击架住。 “卡玛斯大人，已经没办法了。消灭她吧……” 卡玛斯右手使力，挥开了刀刃。然后身姿一沉，武士刀掉在了地上。 “卡玛斯大人！您……” “啊？” 蒂娜在卡玛斯的臂弯之中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蒂娜的妈妈太辛苦了，还是让她解放吧……” 不是用笔墨写下的文字，也不是扬声器里那无机质的电子音。而是卡玛斯自己的“声音”。向着饱受轮回之苦的亡灵，卡玛斯如是说道。 “卡玛斯大人！”提灯的声音中多了一份焦躁与紧张。 “不要……我不要！”蒂娜哀求一般地放声大哭，“我不要这样！我想被妈妈抱着啊！” 卡玛斯双手捧起了蒂娜的脸颊，温柔的说道：“想要被拥抱的话，自己抱上去不就好了吗？只是看着的话，连体温都无法分给妈妈哦。” “卡玛斯的手……好温暖呢……” 虽然仍在流泪，但是相比刚才已经平静了许多。蒂娜依依不舍地站起，深吸一口抹掉眼泪，向她的母亲迈出脚步。 “笑出来吧，蒂娜。”卡玛斯看着蒂娜的背影说。 “妈妈！” 带着自相见以来最灿烂最幸福的笑容，蒂娜扑进了母亲的怀中。 戾气自老妇人的眼中退潮，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展现出从未有过的安详表情。 然后，世界崩溃了。如同随风飘落的樱花，组成世界的思念与执著被令人安心的暖意融化，渐渐消散了。 卡玛斯静立在原地，阖上双眼感受这股微风，表情平静得如同一潭止水。 脚下不再是平整的石板路，而是化为了原来的崎岖土路；漫天纷飞的雪花也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晴朗的天空中万里无云。 气流聚合在卡玛斯脚前，一点一点在地面上凸起的小土丘上扶下砂砾与泥土。 “这不是已经拥抱着了嘛，蒂娜。”卡玛斯的眼前，被土丘掩盖着的两具白骨相拥在一起，静静横卧在地上。“愿望已经实现了呐，那就好好安睡吧，蒂娜……” 卡玛斯双手合十，向白骨鞠了一躬。然后睁开眼睛，将棺材缓缓放在地上。 提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虽然有多到数不清的话想要说，但是就算自己说得再多，卡玛斯恐怕也不会听进去了。 棺材被徐徐开启，无尽的银色光芒从缝隙中流泻出来。神圣的光芒将周围的一切浸染成一片银白。 卡玛斯将手探入棺材之中，握住把手将里面的内容物取了出来。 雕刻成新月状的蓝宝石、细长尖利的形状，那是一柄剑。剑身通体洁白，除了剑柄上的少量装饰之外，再没有其他色彩。 月引琉璃，月之贤者的魂式。 手指宛如弹奏钢琴一般滑动，剑刃流过一个柔和的弧度。相拥着的白骨就融进了这一片银光之中。 ——谢谢你，塞尔菲。 卡玛斯在心中默念。 卡玛斯将剑收回棺材之中，银光随即消散。在关上棺材盖的一瞬间，卡玛斯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感，身姿一斜用手撑住地面才不至摔倒。 “卡玛斯大人您太乱来了，虽然没有说出命令性和判断性的语句，但是现在的卡玛斯大人完全没办法驾驭‘声音’不是吗。”提灯的话虽然有责备的意思，但是它的语气却并非指责而是关切。 卡玛斯对此充耳不闻，背上棺材、将提灯捡起挂在腰间，重新踏上路程。 “卡玛斯大人您还真是……”提灯用无奈的语气叹息道。 无需多言，卡玛斯也知道它想要说什么。 ——谢谢你陪我走到现在，接下来就是…… “在下知道，在下早有觉悟。请您走自己的路就好，卡玛斯大人。” 卡玛斯点了点头，随即，他们间再无话语，只剩下踏在没有退路的旅途之上的坚实脚步。

Section 042 在轮回的尽头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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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了，她离开我大概有多长时间了呢？她还会回来吗？”神官在孤独中低语。 在黑暗的空间中，没有构成形体的她，用意识在整个属于她的世界中不自觉地寻找着那摇曳着银色长发的身影，回忆着那似乎不像是告别的离别话语。 神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她却依然守护着静静守护着这个世界。 神官躺在覆盖着深蓝色花朵的地面上，她的力量能让这种蓝色的花朵永远不会枯萎，永远不会随着季节的改变而改变，因为这是少女所最喜爱的花朵。 无数次，她看到少女依然在纤细的腰间摇曳着银色的长发；无数次，她看到少女带着那温暖而温柔的微笑；无数次，她想伸手去碰触，而这一切却变成了幻影。 摆在神官眼前的是残酷的现实，从那次离别之后经历的漫长岁月足以让少女渡过上百次她那短暂的生命。 孤独，与银发少女的相遇曾一度为神官带来的喜悦，如今却像毒药一样在她无尽的生命中留下无穷的痛苦。 “她会回来的。” 只要自己不断的守护少女所在的世界，少女一定会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的神官，你为了过去曾经结下的羁绊而痛苦吗？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让这份使你痛苦的羁绊从你的记忆中消失。” 神知道一切，在少女不复存在的无尽时空中，只有在聆听他教诲的短暂时间里，自己的心灵才会得到解脱。 “我结下了注定会痛苦的羁绊，这种事情我是从最初便是我所知晓的。但我不会舍弃它，即使明知道不能相见会让我痛苦，但过去我是幸福的，即使是现在也一样。过去的记忆是我和她所共有的，对我来说是最为宝贵的事物，我怎么可能舍弃它！” 神官用强硬的口气对神说，神却对着她微笑，询问神官幸福是什么？神并没有给予她这项情感。 “和那名少女在一起就是我的幸福。” “那就沿着你所选择的道路走下去，我的神官。” 神又告诉神官：你们一定会再次相遇，但那次相遇一定是痛苦的。 ………… …… “神官啊，你为何驻足于此呢？岂不知地上的异变正憾动你的使命？” 那天，炽色双翼缓缓落下。那是一对炽红色宝石所构筑、向着天际无限延伸的巨大翅膀，如同血液般的火焰在宝石的缝隙间燃烧，每次最轻微的扇动都会在空气中荡漾起炽色的涟漪，而被涟漪所碰触的一切在瞬间成为了在空中舞动着的华丽尘埃。 火焰之翼的主人这样责问着神官。 “我是秩序的守护者，法则的管理人。地上之事我自然知晓，但我不会为此更改律法，因这个脆弱的世界无力在法则的变迁之中幸免。”我不疾不徐地说道，“你是何人？直视神官之名却不说出姓名。” “我是贤者，无名无姓的破晓贤者。但若你想要称呼我，我是‘翡翠石’。” “神官不可随意言语真名，我不会如此称呼你。退下吧贤者，地上之事我爱莫能助。” “你所等待之人可是人类？” 出自贤者之口，突然转变话题的一句话，让神官渗透出锐利的敌意。 “你为何知道此事？又为何问起？”神官的言辞仍然如汪洋一般深沉，除了与神交谈之时，神官还从未在言辞之中加入“语调”。 “成为贤者吧，神官。如此你便可干涉地上之事，亦可数算那重要之人将要到来的日子。” “我要成为贤者！我会和你一同前往地上！”神官并没有产生任何疑问，因为所有的疑问都不能和那个人放在同一天平上衡量。 “明白了。”贤者的表情变了，但神官并没有注意。贤者讲一个洁白如月华的圆形物件交给神官，说：“月华石，这是你地上的名。” ………… …… 神最后的话语使月华石渡过了无法计算的时光，那段时光让用永生的月华石都感受到了漫长。无法相见的痛苦在无时无刻的折磨着月华石，但始终会相见的这份喜悦又让她感受到曾今拥有过的那种幸福。 贤者的琐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趣，月华石遇见了不同的人、亲身感受了那些曾经只能够观望的事。月华石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学会了如何温柔地对待其他人、学会了如何揣测那些曾经被自己俯视之人的想法……只是月华石完全无法了解那次即将到来的相遇为何会使自己痛苦。因少女能在自己身边就是无上的幸福。 月华石最终迎来了那份神所预言的相遇，在月华石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场合。 维持时间与空间的世界之树在震动，支撑这个世界的“根源”躁动不安地涌动。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开始变的模糊不清，世界将要毁灭。 她知道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贯彻自己唯一的使命。 她从不同位面的琐事中抽身而出，手中紧握着成为贤者之后获得的魂式“月引琉璃”，银色的魔力冲散时空的间隔。 在那已成一片焦土的精灵圣域的尽头，那即是距离再远也能难以看清全貌的世界树“该隐”和“路西华”之下，站着一个渺小而神圣的身影——火焰在她的肌肤上燃烧，灰烬在她的周身回转。 破坏神！ 那是创造自己的人所晓谕自己的、必须抹杀的存在！ 在被称呼为月华石之前，她有一个更崇高的头衔——神官。 限制解除——启动权限：法则的管理者！ 为了能和其他脆弱的存在交流而封印的能力瞬间重新涌入，那是神官能够葬送眼前之敌的唯一武器。 “破坏神！” 神官高声喝道，仅仅这几个音节，就足以至对方于死地了。这是神所赋予神官的、凌驾于法则之上的权能。 谨小慎微是美德。 神如是教导过神官。 在以语言为兵刃的同时，神官手中的剑也化为银弧，为斩断脖首而起舞。 但是，话语没能起作用；手中的利刃也落入脚下的土地中，震动的冲击将埋有世界树之根的土壤翻起。 月华石不可能会不知道那个身影——在纤细的腰间摇曳着银色的长发，美丽的让人陶醉的银色双眸，只是脸上没有了温暖而温柔的微笑，从樱色嘴唇中说出的话语断送了她最后的希望。 “很遗憾，破坏神并不是我的名字。”拥有少女容貌的破坏神转过身来，眼眸中似有似无的笑意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但是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吧，在所有位面中我也只告诉过你一人而已。神官卡玛斯哟。” 神官茫然地看着对方的面容，火焰在少女白皙的脸颊上勾勒出的细小纹路是破坏神的刻印，但是在神官看来，那更像是在玷污少女美貌的不洁污秽。神官抱着脑袋，极寒入体般颤抖不已，但即使如此，神官的眼睛却一瞬间都不认从那美丽的少女身上移开。 “还对那段过去念念不忘吗？明明只是哥哥造出的人偶而已，一个用完了就可以扔掉的玩具。”那银铃一般声音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刺伤了神官内心最为柔软的部分。 这是假的吗？那份给于我的微笑和温暖都是假的吗？ 不，这是骗人的！那份感情是真实的！神官的内心不断的挣扎。 “卡玛斯。” 不知何时，少女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用银铃般清脆然而甜蜜的声音呼唤着她所赋予自己的名字。仅仅是从她金色的双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仅仅是听到少女的声音，就让神官的心不断的悸动，神官模糊的视野中，映在在少女银色双眸中的那个自己留下了泪水。 少女伸出的纤细而白皙的手臂此刻正紧紧扼住自己的喉咙，神官用双手握住少女的手臂，不是为了挣脱，只是为了感受那手臂上所散发出的温暖。 少女仿佛对神官的行径感到厌恶一般，只轻轻一推就将神官的身躯撞向了身后的世界树。 破坏神所带有的不可违抗的力量几乎将神官的身躯连体灵魂一并摔得粉碎，就连坚不可摧的世界树都开始剧烈摇晃。 “咳咳……” 神官的嘴角溢出血液，那是她成为贤者之后……不更早以前，在神官与少女相遇的那一天就开始在身体里流动的东西。 破坏神走近神官，她身上的火焰熄灭了，灰烬也落在地上，脸颊上的纹路也渐渐消退了。破坏神跨坐在神官的身上，轻轻俯下身子，用纤细的手指拨开神官的刘海，然后任由手指下滑，双手捧起了神官的脸颊。 “呐，卡玛斯。就这么不想叫我的名字吗？那可是我连哥哥都没有告诉的哦。” 那仿佛是诱惑般的娇声从少女的樱唇间缓缓流淌，那一丝不挂的胴体就伏在神官的身上，那几乎就要碰触在一起的少女们的脸颊，美得不可方物。 “不行……现在的我，如果叫你的名字的话！” 神官的话说到一半，嘴唇就被堵住了。神官一时间无法相信令她日思夜想的姣好面容正双眼轻阖零距离碰触自己的嘴唇。 本能地想要抬起双手抱紧少女的腰肢，但是双臂痛到麻痹的地步。 少女的嘴唇离开神官后，又说出了这样的话语：“这是你一直想要的对吧？” 那是又怜惜又鄙夷的语气，少女看着神官的眼神充满了嘲讽的意味。曾经无数次幻想、原以为是自己希冀却永远无法达成的事，却被少女以不以为意的态度、在自己完全没料到的场合下进行了。 仿佛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感情被嘲笑一般，神官一把推开少女，将插在地上的月引琉璃猛地拔起，指向少女。 “那种东西伤不到我的！如果你有决心的话，就认真一些吧！”少女的柳眉一蹙，声音尖利了许多。 神官握剑的手颤抖不已，月引琉璃再一次掉在了地上。神官也跪倒在地，祈求一般的眼神仰视着少女。 “我不想伤害你……” “我不需要廉价的同情与关心，这几千年来你的思念与情愫都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你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在我向哥哥复仇之前，消磨时间的玩具罢了！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 暴雷跳跃，从无尽高空坠落而下的霹雳将世界树的枝叶点燃。 “即使这样你还是无动于衷吗！恋情也好职责也好！这些都失去的你还剩下什么！” “不对！”神官站了起来，一步、两步……向少女靠近，“没有失去。我确实是放弃了职责，但是，恋情，没有失去！”神官张开双手将少女拥入怀中的时候，少女没有反抗，“我知道这是一厢情愿，我知道你并没有对我动心……但是即使如此，我仍然恋慕着你。这是只属于我的恋情，就算是你也没办法夺走它。我不管你对我的感情如何，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啊我爱你啊啊啊啊！” 神官用尽全力呐喊。神官的话即是真实，这是神所晓谕的，因此绝不可能是虚假。 神官闭紧了眼睛，想必下一瞬间，她就会迎来粉身碎骨的命运吧。但是，足以泯灭自己的力量却久久没能从臂弯中的少女那里传来。 “睁开眼睛，卡玛斯。”少女如是说。 神官顺从地睁开眼睛，凝视着舒缓了眉角的心爱之人的容颜。 “卡玛斯，既然爱我的话，那就叫一次我的名字吧。”少女第一次展露笑容。 “塞尔菲……” 此言一出，塞尔菲马上抱住了卡玛斯的身躯，将脑袋靠在卡玛斯的肩上。塞尔菲那圣洁无暇的躯体，从表面开始崩析。每一寸肌肤、每一缕发丝，都化为点点灰烬飘落而下。 真言。这是创造神赐予神官对抗破坏神的武器，神官说出的话即是法则，法则是绝对真实而不容偏差的。即是说神官所言皆会变为真实。而一旦从神官的口中说出了某人的真名，这个人就会消失——并不是死亡，而是消失，成为“不存在”的虚无。 不过即使拥有如此强大的权能，神官也无法忤逆神——她的创造者。破坏神和创造神是同一等级，她的命令同样是绝对。 一切都只是个谎言，神官是无法和破坏神对抗的。即使拥有消灭对方的权能，但是对方却拥有命令不允许使用权能的权能。但就是这样一个谎言，却真实地在卡玛斯的怀中应验了。 “不要！不要！”眼看在怀中消失的塞尔菲，卡玛斯在双臂上拼命使力，想要挽留住如同幻影一般渐渐逝去的挚爱，但那只是徒劳。 “这样就好了，虽然一切都按照哥哥的剧本发生这一点让我很不甘心，但这样就好了。“塞尔菲的声音出奇的平静，“知道杀死一个不死者的方法吗？” 卡玛斯摇了摇头，她此刻极尽全力考虑的是去试图挽救眼前的少女，即使用自己的生命作交换也在所不辞。 “杀死不死者的方法就是让她爱上别人，拥有人类情感的代价就是拥有属于人类的死亡。”塞尔菲在卡玛斯的怀中微笑着，双肩不断的颤抖，眼皮不停地闭合再张开，“我啊……果然是个笨蛋呐。我曾经……也像卡玛斯一样，一直依恋、爱慕着哥哥，当哥哥和我说他要将我们间的羁绊舍弃的时候，我崩溃了。那么长时间……在心中慢慢沉淀、升华的感情在一瞬间被否定的感觉，真不好受……但是卡玛斯，明明遭受了同样过分的对待，没有恨我……谢谢你。这样看来，我的仇恨与愤怒，就像是小孩子的任性了嘛……” “塞尔菲，不要死！不要死啊！” “没用的……真言是不会被复写的。当你开口的时候，你话语就已是永恒了。”塞尔菲抬起双手，十指攀上卡玛斯的脸颊，指尖在卡玛斯的脸上缓缓滑动，“虽说我和哥哥同样是圣杯中诞生的专司破坏的神，但我至今所破坏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一旦对世界树出手的话就会像这样坠入轮回呢……不过能在最后爱上卡玛斯真是太好了……” 卡玛斯的眼眶中溢满泪水，那是她身为神官时不曾拥有的东西。 “不要哭了，我并不会真的死去，只不过是陷入长眠而已，陷入守护这个世界的封印当中。当这个世界的平衡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再次醒来。希望那个时候……我们能忘掉这些不愉快的事，从零开始恋爱呢……”塞尔菲身体的轮框开始便的模糊，银色的光芒向四处飘散。塞尔菲笑着，眼角含泪，“不要哭了，毁灭世界的破坏神被打倒，世界恢复了和平开始新生，无论怎么想都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但那个世界没有你！”哭喊着、哀嚎着的卡玛斯，已不再是肩负伟大使命的神官，亦不是任何事都能应对自如的贤者，只是一个伤心欲绝的娇弱少女。 “早晚会有的，我在……轮回的尽头等你……”代表塞尔菲的光芒全部飘散并消失。 “啊……” 空洞的深蓝色双目凝视着身后以纯白的少女生命为代价守护住的世界之树。 “世界毁灭之后，束缚她的封印也会解开吧！” 伸手捡起贤者的魂式月引琉璃，曾经守护着这个世界的利刃向世界之树无情地挥动。 “你疯了？” 蓝色的疾电拦在了银光的轨迹上，本应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人类贤者露出了无法理解的惊愕表情看着卡玛斯。 “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我要毁了这个世界，塞尔菲不在的世界没有被守护的价值！” “那我就要阻止你。” “你知道神官和贤者的差距吗？” 卡玛斯并没有等对方的回答，在握剑的手上微微施力，贤者的电光就连同施术者的身躯一同被月刃划过。 “下一个是谁？” 卡玛斯用剑尖指着那从天而降的赤色火翼，她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阻拦我的，不管是谁都要排除！ “没有下一个了，我们会在这里将你消灭。” 青色的疾风止于世界树之前，青发的武士已经双刀出鞘摆出了横刀下月的斩击姿态。 在青发的和风少女身后，一位身着即像战袍又像礼装的紫瞳女子也高度戒备着看向卡玛斯。 这时，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当震动到达高峰的时候，大地被来自地下的力量撕裂成碎块，一个漆黑而硕大的身影盘区而上钻出地面。 “你们要与月华石大人为敌吗！” 那个身影——深渊龙皇空星石的真正姿态，双眼怒视着卡玛斯对面的三人，用震耳欲聋的超大音量呵斥道。 “你也迷失了心吗？”双刀武士音如止水地说。 “卡玛斯大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巨龙的爪子深深刺入焦土，每一次吐息，巨龙的牙缝间都会涌出靛色的魔力烟雾，“二对二，我们可不会输！” 现场明明有五个人，空星石这么说的原因是它完全没有将第七位的妖耀石放在眼里。 “肃清变节者，孔雀石。”翡翠石举起了自己的魂式——燃烧着赤红烈焰的双刃镰刀。 冲向巨龙的青色疾风回应了翡翠石的命令。 卡玛斯不去理会缠斗中的二贤者，冷冷地看着翡翠石说道：“退下，否则死。” “我拒绝。” 本应发挥作用的真言没有见效，原因是取代了卡玛斯左眼的银色宝石。它不仅是月之贤者的证明，更是翡翠石用来限制卡玛斯权能的道具。它就像一道密码锁，当卡玛斯的对手是破坏神的时候，这道密码锁并不设限；但当卡玛斯把剑对准昔日的同伴时，这道密码锁就会把卡玛斯的权能牢牢锁住，没有翡翠石的授意是绝对打不开的。 “愚者之举，贤者。”卡玛斯眯着眼睛摇了摇头，“抗拒神官仅存的仁慈，觉悟吧，即将坠入永劫的贤者！” 雷电、烈火、狂风、悲鸣的大地、时刻在天地间咆哮奔流的魔力……在这人间地狱的幕布间，银色与赤色的光芒不断交错再分开。 伫立在世界树前，尚未被战斗波及的吸血鬼女子妖耀石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不知自己身处何种境地、依然在享受“根源”恩惠的世界树，然后将自己的利牙刺进了白皙纤细的手腕之中。 ………… …… 莹白色的气旋卷起了巨大的黑色身躯，将那君临于新神族顶点的龙皇抛向空中。双刀的武士保持着最后一次挥刀的动作，单膝触地双眼微闭降落在气旋的正下方。 哒。 一块靛色的菱形宝石自上空落在孔雀石的肩上，随即滚落在地，弹跳了一下后卡在了龟裂大地的缝隙之中。而那曾经承载着这颗宝石的伟大躯体，却终究没有重回大地。 “肃清，完成。” 孔雀石低吟道，虽然并没有任何一位听者在场。 远离世界树的另一边，赤色的烈焰羽翼乏力地扇动了两下之后坠落地面。额头上镶嵌着赤色宝石的贤者伏卧在地，动也不动一下了。 卡玛斯仗剑而立，身上的灼伤渐渐恢复，只有手腕上还有一道细细的斩痕还没有愈合。她一步一步走向世界树。刚刚斩杀了空星石的孔雀石重伤在身，已经完全不能阻止自己了。而唯一的阻碍…… “退下吧，末位的贤者。你所行的即为徒劳，你也知晓吧。” 世界树被一道血红色的“幕墙”围在里面，接近那道幕墙的卡玛斯可以闻到铁锈一般刺鼻的气味。组成那道幕墙的既不是魔力也不是光影，而是货真价实的血液。 最后一位守卫就站在幕墙之下，她原本就十分白皙的皮肤现在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色。从手腕上的齿痕里不断渗透出血液，加固着这被卡玛斯所蔑视的壁垒。 妖耀石澄澈的红色星眸平静地看着卡玛斯，然后摇了摇头。 并没有再给第二次机会，剑刃已然刺入妖耀石的胸膛。还没等卡玛斯把剑拔出来，伤口就如水闸一般向外泵血，血流如同游蛇一般攀上剑刃，盘卷着扑向卡玛斯手腕上的伤口。 “妖耀石，你……”卡玛斯一瞬间就明白了妖耀石的用意。 “像我这样的小人物，若要获得站在您对面的资格，必须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不是么？”妖耀石惨然一笑，声音依然温柔，“我理解您的悲愿，但是对不起，我会阻止您的。” 妖耀石说完，她的身躯就被由内部激发的魔力爆破撕得粉碎。鲜血先是四处横飞，但很快就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急速向同一个方向流动。 吸血鬼之所以被称为血族，正是因为他们就是一切血液的源头。妖耀石的血液是尚未被稀释过的至纯之血。低密度的液体向高密度的液体流动，这是当初卡玛斯自己定下的“法则”之一，如今被她的敌人用做了对抗自己的最终手段。 鲜血幕墙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卡玛斯的血液从手腕上伤口中涌出来，被至纯之血所牵引，一点一点从体内流失。 阻止血液流失的办法有三，第一是让妖耀石终止命令，但她已经尸骨无存了；第二是想办法让伤口愈合，但是自己手腕上的伤口是被第一贤者的魂式砍出来的，即使是卡玛斯也没办法在短时间治好；第三就是想办法让妖耀石的血液全部消失。 妖耀石事先设置血幕并不是为了保护世界树，而是扩大面积让卡玛斯难以一次性全部将血液消除，做成幕墙的形状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火炎啊，奔腾吧，起舞吧，燃尽业罪之红莲！” 世界之树是MANA浇灌而成长的，而MANA是这个世界里性质最稳定的物质，不受温度、气压、正负价离子、甚至是魔力的影响，在世界树旁边使用火焰魔法的效果可以说是奇差。所以即使是卡玛斯也不得不靠咏唱来发动她所能使用的最大规模的火焰魔法。 火焰拔地而起和血液混合在一起，血色和火色交相辉映。高密度的血液不断使火焰熄灭，高温又不断使血液蒸发。 这本来是用来对抗破坏神所引发的的海啸的魔法，足以瞬间蒸发一片汪洋，但是就因为在埋藏世界树根系的土地上发动，其效力连应有的十分之一都没能达到。 不过即使如此也足以达到目的了。血幕消失的速度可以在卡玛斯的血液损失到致死量之前让血幕消失殆尽。 “火焰啊，吾之仆从！听从红翡翠之命，燃尽吾等之敌！” 突然在卡玛斯身后响起了翡翠石的声音，在前一秒还在燃烧血幕的火焰，转而迎面扑向了自己。 卡玛斯惊讶地转过身，看到翡翠石就站在自己身后。翡翠石身上的伤痕和衣服的缺口上飘落下点点火星，很快就复原了。 卡玛斯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一个缜密的计划。翡翠石的火焰能力在世界树周围难以发挥，于是就佯装被击败，等待妖耀石发动血液回溯、自己使用大型火焰魔法之后马上反控火焰攻击自己。 翡翠石对火焰的控制力是法则等级的，在权能被封印的状态下，即使是卡玛斯也无能为力。 火焰包裹着卡玛斯、钻进卡玛斯的伤口之中，内外齐下焚烧着卡玛斯的身躯和灵魂。 “贤者——————————————” 一点一点燃尽的卡玛斯发出了憎恶的怒吼，尚且未受伤害的眼睛瞪到极限。而那承受了卡玛斯全部恨意的绯色贤者，只是冷冷地俯视着这个即将消失的神官。 “神官……神官是不会永远消失的！在这个轮回之内的世界，我终将重回于此！我会终结这个不配守护的世界！到时……你们也将倾覆在我的怒火之下，贤者！” “你没有机会了。”翡翠石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可怜可悲的愚者一般，“贤者死后，灵魂会被贤者之石所吞噬，永世与这个轮回之内的世界分离，但也不会回到轮回之外——神官本应存在的地方。从你成为贤者的那一刻起，你就已无法从法则之中逃脱了。” “什么！你说什么！”卡玛斯愕然了，直至到火焰将她的俊俏面容吞噬。 不可以……我一定要回来，我不能这样消失，绝对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塞尔菲……塞尔菲！塞尔菲塞尔菲塞尔菲塞尔菲塞尔菲塞尔菲塞尔菲塞尔菲塞尔菲塞尔菲塞尔菲塞尔菲塞尔菲塞尔菲塞尔菲———————————— 在烈焰烧尽卡玛斯最后一丝意志之前，卡玛斯灵魂最深处一直在呐喊着这个名字。 ………… …… “你终于醒了啊。” 清醒后睁开眼睛，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温和的脸庞。那是一张青年男子的脸：纯白色的头发，淡蓝色的眼睛，鼻梁高挺，眼神柔和。 那是一张自己不认识的脸，倒不如说，自己的记忆中没有任何认识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啊？”男子问道。 卡玛斯。 自己确实用这样的口型说道，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发现了这样的事实的卡玛斯惊恐地从床铺上弹起，用手紧贴咽喉，再次试着说话。这一次也是同样，没有发出声音，甚至连声带都无法振动。 “别慌，先冷静一点。总之……那个……先把衣服穿起来吧……” 青年男子别过头去，有些为难地说。 卡玛斯这才发现她身上一丝不挂，吓得一下子钻进被窝里，只漏了个头出来。床头柜上放着刚买回来还没拆封的一套衣物。 “我看到你倒在地上，而且没穿衣服就把你弄过来了。啊啊……我用的是漂浮魔法，绝对没有碰到你，看也只看了一眼，我发誓！”青年男子慌里慌张地辩解道，“唔……对不起，我我我我先回避一下！”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卡玛斯这才从被子里钻出来，拆开包装把衣服穿上。 上身是灰不溜秋的卫衣，下神是普通款式的牛仔裤，完全不是适合女孩子的衣服。 看来那个男子在这方面相当笨拙呢，不过是个挺不错的的人。 卡玛斯在心中对男子报以感谢。 穿戴好之后，卡玛斯走出房间，把等在门口的男子请进房间。 “我知道你可能有点混乱。”男子边说边递出了纸笔，“你叫什么名字，还有关于你的基本情况，写下来吧。” 【名字是“卡玛斯”，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青年男子看了之后，脸上浮现出了“果然如此啊”的表情。 “不会错了，这是遗魂现象。”男子说道。 卡玛斯把脑袋一歪，用身体语言表达了“这是什么意思？”的意思。 “简单地说就是：你是从原本的个体中分离出来的一部分灵魂，是不完整的灵魂。你的缺失的部分……我看看啊，记忆、声音、魔力、一部分感情，里面包括了贪欲、恋心、憎恨、自负等等。其他的暂时还看不出来。你的灵魂质量相当少呢，应该是从主体上分离的细小‘支流’。” 卡玛斯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虽然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样的人，但肯定是相当了不得的人呐。”男子分析道，“遗魂现象的两边都是保留‘知识’和‘认知’的。在认知范围里有关于‘灵魂’的人可不多。” 卡玛斯眨了眨眼睛，不知道男子的话代表什么样的意义。 “而且一般遗魂现象产生的都是亡灵之类的灵体，你竟然拥有肉体。而且你用的语言是安达然大陆的拉克语，而我现在和你说话用的是英语。异世界的语言你都听得懂，那么你在遗魂现象发生之前，是可以在位面之间穿行的人。也就是说，你以前是一位伪神。” 卡玛斯用拳头锤了一下手掌，她这才意识到语言方面的差异。然后她在纸上奋笔疾书道：【伪神是什么意思？】 “啊啊，不好意思，一不小心用了我们‘业内’的称呼。你不要在意，就是说你以前是一位相当了不起的人……啊咧？这话我好像说过了……” 【没关系，我理解了。谢谢您的说明。请问您怎么称呼呢？】 卡玛斯似乎忘记了自己不能讲话这件事，提笔问道。 “唔……本名不太方便告诉你诶，这样吧，你叫我的时候就说‘喂’或者‘哎’就可以了。” 结果对方也忘记了卡玛斯不能说话了…… 【这怎么行。如果名字不方便告知的话，我可以叫你“大哥哥”吗？】 “唉？为什么要这么叫？” 【这样叫的话，大部分男人都会很高兴。似乎是以前学到的知识。】 “这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啊……不说这个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如果想安顿下来的话，这间屋子可以送给你。” 【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让我放心不下，它好像在指引我……我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似乎是某种“牵挂”。我想去旅行，想要找到它，如果能找回记忆就更好了。】 男子看了之后和蔼地笑了笑，说道：“一个人旅行很辛苦的。” 【我认为这是有意义的。】 “你的过去比你想象的要沉重得多，你确定要去寻找吗？有的时候忘却反而是救赎哦。” 【谢谢大哥哥的忠告，我的过去，我有责任去背负它。】 “那我也不劝阻你了。告诉你一件事吧，你的灵魂里有一种诅咒，是我没有见过的，我也不知道它的效力是什么，但是这个诅咒你是可以触及的，你说不定可以把它利用起来。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男子说完，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手提箱。 “这东西叫DW03，可以代替你发声，也兼具飞行和防护功能，隔壁世界的黑科技，部下出差的时候给我带回来的土特产，我拿着也没啥用，相信对你的会很有帮助的。” 【太感谢了！我日后一定会报答大哥哥的！】 “报答就不用了……只希望你找回记忆之后不要憎恨我就好。”男子苦笑着说道。 【为什么？大哥哥对我做过什么吗？】 “不知道。不过我拥有足够的理由被憎恨，尤其是你这样的伪神，憎恨着我、希望我消失的不计其数。但是我也有足够的理由不为此向任何人道歉……啊啊，话题好像太沉重了呐。”男子尴尬地笑了笑，“总之祝你一路顺风，旅途愉快……啊对了，以后可不要叫别人‘大哥哥’了哦！虽然可能真的会让对方感到高兴，但是说不定会让你自己陷入危险的哦。” 【我知道了，以后我只这样称呼您。】 卡玛斯刚想把纸条呈给男子看，突然有什么东西吸引了男子的注意力，他突然站了起来，转头看向门的方向。 这个时候，楼下的大门响起了敲门声。 “不好意思啊，卡玛斯。有很重要的客人来了，我得先离开一下。你要是想要起程的话，随时都可以。不用向我道别了。” 男子面色凝重地留下这些话之后，径自离开了屋子。 屋外，一个身穿漆黑礼服的中年人站在门前。从样貌上来看，此人已经有些上年纪了，棱角分明的脸庞刻满了岁月的风霜，专注的眼神和卧蚕浓眉给人以不怒而威的魄力。钢针一般竖起的利落短发呈现出一种金属质感十足的亮银色。 中年人一看到男子下来，立刻赢了上去。 “房间里有客人。”男子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对方，“换个地方说话。” 中年人点了点头，随即打了一个响指，将他们送入了结界之中。 这是一个相当诡异的结界，天是昏黄，地是血红，一轮银月就在地平线的尽头，但即使距离遥远，那轮圆月异常之大，竟占去了半边天空。 “纯白者殿下。”中年人神态庄重，声音中隐隐含有无法忍耐的怒意，“我已经听说了，月华石背叛了贤者阵营，导致贤者内斗，三名贤者阵亡。是否确有其事？” 青年男子——剑舞庭的最高领袖，先是沉默了一阵。他静静看着对方如磐石一般僵硬的脸。 如果自己否认的话，即使明知不敌，对方也会对自己出手吧…… “确有其事。你打算如何呢？约瑟克·艾勋爵。” “你这是明知故问。奥希莉安死了！你认为我会无动于衷吗！”约瑟克·艾的语气有些激动，但看得出他仍然在极力克制着。 “妖耀石履行了守护世界的职责，她对自己的死亡已有觉悟。向神官拔剑亦是妖耀石自己的意愿，何况神官已死，你的愤怒将会临到谁的头上，本座吗？” “我不是来听这些场面话的！我全都知道，这是翡翠石的计划，牺牲奥希莉安达成目的的计划！我不管翡翠石这么做有何种大义当做借口，将奥希莉安推向必死境地决不可原谅！翡翠石枉为贤者，她所蔑视的生命与灵魂，在我眼中实为无上至宝！她要为自己的愚行付出代价！” “约瑟克·艾勋爵。”纯白者的声音低沉了一些，“请您冷静。翡翠石是贤者，但很快就不是了，永远。我向您保证。这一切请交给我完成，这不是身为纯白者的命令，而是我向伯父您最诚恳的请求。” “这也不是我一人的意愿，此乃我等全体血族的意志。迄今为止，贤者已经从我等身边夺走了多少至亲，为了翡翠石一人的目的，践踏了我等的尊严、自由，甚至是最基本的生存权力！我等并非匍匐在地的蝼蚁，我等的灵魂中并非只有服从与屈辱，我等正是要向愚者宣誓这一点！” “你要做好觉悟。若是汝等的怒火蔓延至哪怕一名人类身上，汝等血族将被全体剑舞者视为仇敌！” “换句话说……”约瑟克·艾眼中，疯狂的火花猛烈地燃烧起来，“只要不波及到人类就可以了吧……” 纯白者放弃了谏言。 “那么，通知你的族人，复仇开始了。” 在未能成为自己岳父的人面前，纯白者宣告了后世称其为“第一次审判”的开始。 ………… …… 数年后： 安纳托利亚的一处森林中，日落的余光还少许停留在晶莹的树叶上，但星海已经涨潮。寒风随之而来，掠夺着秋叶与体温。 卡玛斯已经早早架设好了帐篷，并在外围架设了简单的防狼陷阱。随后，取出手提电脑，开始继续整理第四种濒临灭绝的语言的资料。这种语言仅在一个很古老的部落中传承与使用，在她接触前连名字都没有。卡玛斯将其称之为撒安达语。“撒安达”在该种语言是“肃静”的意思，与他们的信仰很有关系。 卡玛斯感觉自己很像一个人类学家，到世界各地研究不同的社会文化。不过她还是更喜欢现代化的都市。健全的图书馆也能为她提供大量的资料。可惜，已经失落的文明，在远古的村落里比在广大的图书馆中接触到的可能性更大。 整理到一半的时候，卡玛斯敲打键盘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浅浅地苦笑着用手撑起下巴。 这场名副其实的“寻找自我”之旅至今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自己参阅了不同的文化，从被遗忘的风化残片中拼凑出了一部又一部遗落文明史书。但是，没有一部中记载着关于自己的只言片语。 当初救起自己的那个男子所说的，自己灵魂中的诅咒，现在已经被自己用文字具象化出来了，就写在DW03附带的键盘上。卡玛斯可以运用这个诅咒完成许多不同的事，却不知道这个诅咒是从何处而来，以及自己为何会背负着这样一份诅咒。 这样一想，总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哔——————————！ 正当卡玛斯沉浸在回忆中感触万千的时候，惊人的警报声穿透森林独有的寂静。连早已习惯这种声音的卡玛斯也为之一振。 是陷阱的警报。 她合上电脑，放置在一个安全的位置，取出了日本刀与手枪。要走到停放在外面的DW03仅需数米，但敌人不一定给她机会。 带上面具，手套与兜帽。这次是黑色面具与黑色手套。“隐身”。 “……” 果然，敌人不是单纯的狼。单纯的狼在接触警报之前就已经被陷阱赶走了。而事实上，陷阱被解除了。 “狼”——有四只。身上有普通人看不出来的魔法痕迹。证明它们是使魔。 因为隐身的效果，狼并未注意到走出的卡玛斯，而是开始围着DW03，各自吠了几声。 果然，敌人的目标是这台机器。她不明白为何要等到自己设置好陷阱才开始进攻，不过面前要做的事情已经很简单了。 虽然使役者死掉狼群就可以解放了，但卡玛斯因为工作被打断而有点生气。 ——使役者啊，你的使魔将被我全部清理，然后你就快给我出来吧。 这么想着，卡玛斯正准备直接下刀，结果还是无法下手。 ——无辜的生命不应该掺和进他们之间的战斗，还是睡去好了。 她在衣袖与手套之间悄悄露出一点皮肤，在避免切到动脉的情况下用刀割出一点点血液。挤压，将整个刀尖涂满。“隐身”的力量使得血的气味并未引起狼群的注意。随后，举起日本刀，如同书法一般在空中书写。明明沾着的血液不多，空中仍清晰地映出奇怪的文字。由于咒文隔着日本刀与卡玛斯相连，群狼还是未能察觉到咒文的存在。 书写完毕。日本刀拖着最后一笔的笔迹刺进了狼的身体。 “啊呜——————！！！！” 迅速地，狼因感到了痛楚而而吼叫，随即，空中的文字发光，诅咒随着血进入了狼的血液循环系统，狼沉入梦乡，倒了下去。 另外三只狼随即警觉了起来。可惜，它们尚未能找到卡玛斯的存在。因此，就算它们在警戒状态也没有意义。沾上第一只狼的少许血液，再次书写。 重复的步骤将第二只与第三只狼催眠。可惜，使役者终于坐不住了，第四只狼在第三只狼倒下的瞬间二话不说两眼发光地扑向了过去。 “？！” 隐身的效果并未失去。使役者单纯是觉得卡玛斯可能就在咒文的附近，于是操纵第四只扑了过去而已。卡玛斯举起刀防御，随之后退了几步。 随后，本已被麻醉的三头狼也随之爬起。它们的动作极其僵硬，双眼也并未睁开，表明它们并未醒来，而单纯只是作为人偶被使役。 失算了。对方的能力比想象中要强。“人”偶的话，即便是砍掉头部也没有意义。她想了想，将手枪上的弹夹换成了土黄色——“僵硬”。 人偶的话，DW03对它们无法作为，何况是闭上眼睛的。她举起了枪，向狼射击。 本就无法找到卡玛斯位置的“狼”偶们因枪声而确定了位置。不过第一只的速度迅速慢了下来——它中了三枪，身体硬度已经几近无法动弹。第二头狼在扑到空中的时候也中了两发，被用刀击飞后重重地摔在地上。第三只比较顽强，四发过后她勉强将它制服在地，并不得不发射了第五发。为了保证狼的生命她还犹豫了一下慎重选择了射击位置。 唯一争着双眼的狼因此而后退。卡玛斯刚起身的瞬间，一发子弹擦过第三只狼的身边击中了卡玛斯的右腿。 “！！” 裤子上的咒文因此被撕裂。“隐身”解除。 这一瞬间，她向子弹的来源看了过去。在那里，有3个人影。两人手持步枪，第三个已经将机枪架起。 没有时间由于。右脚已经受伤，她借着左脚发力迅速向DW03的方向滚去，并向着三人的方向射击。第四只狼在进攻的途中也经受子弹的袭击，在咒文作用下无法动弹。 相互的射击使得双方都无法仔细瞄准并命中对方。三人中的一人见形势不妙，抄起枪向这边冲了过来。在卡玛斯爬上机器的时候射击，将面具击飞——可惜，面具保住了她的性命。 他们不敢使用魔法，未开机状态的DW03可能因魔法中的流弹而报销，而该机器的外壳有一定的防弹能力。可惜，在启动之后就完全相反了。如果他们对自己操控魔法的准度有足够的自信，他们或许能成功。 护罩开启，阻挡住了步枪的洗礼。卡玛斯将机甲完全展开，通过浮空补足了脚伤的问题。 问题来了。使魔已经无法使用，袭击者们的魔法无法击穿护罩，即使是步枪也无法做到——机枪或许有点可能，但能击穿护盾即意味着能击穿外壳。机器完全可能报销。他们的任务就失败了。 “撤退！” 入侵者们迅速转身，将视线背向机器，并塞上耳朵。但没有意义。在崎岖不平的森林里，他们的速度比不上那台机器。 “混蛋！！” 不到数秒，卡玛斯已经驾驶着机器绕道他们的前方。而“咒文”在途中已经完成——他们因为塞着耳朵而根本没听到敲键盘的声音。 送给他们的，是已经设定好的9种常用诅咒中，最凶狠的一种。 【核爆风暴】 “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人如同癫疯发作一般抽搐着。他们面临着最可怕的幻觉之一。那是连诅咒输入者也未曾看过的恐怖场面。如同将灵魂赤裸裸地暴露在核爆风暴中，将其剥削，然后什么都不剩下。理智殆尽，本能也完全泯灭，只剩下肉体的空壳，像被蜘蛛吃空的残骸一般残存。 幻觉仅维持了20秒。然而这20秒的体验，恐怕带来的是终生的疤痕。要在这20秒的毁灭后重铸理智，起码需要十几分钟。卡玛斯停止了诅咒，将DW03收起。她还有需要问的东西，同时也不想随便杀生了。之前的四只狼在几经折腾下恐怕已难以存活。 卡玛斯将机甲收起，仅剩脚部机甲为弥补脚伤还在工作。护盾也被撤掉了，因为她要搬运这三名“空壳”，护盾会很碍事。 当她搬起第一个家伙向帐篷飞去时，枪声突然响起。下一刻，本已倒下的另一名侵入者持刀捅了过来！ 卡玛斯迅速反应过来，扔掉手中的“空壳”，拔刀勉强挡住了攻击。还未搞清楚情况，男子已隔开日本刀向自己扑来！ 可惜，男子低估了她的近战能力。卡玛斯用刀柄撞开了男子，转身对其背部划开了口子。 “啊！” 最后一击。日本刀再次书写，血迹在空中舞蹈。远比对付狼群时使用的咒文更为繁琐。但仍然在男子成功转身前完成了书写。 【沉眠】 血之诅咒迅速贯通男子的身体。光芒笼罩。男子也如同他使役过的使魔一般重重地倒在地上，重度昏迷。 卡玛斯迅速将目光转向另外两名“空壳”，数分钟后才最终确认另外两人确实仍在重铸理智的过程中。 战斗结束。太阳已完全落山，大地陷入黑暗。 ………… ……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隶属的组织是什么？”卡玛斯挎包上的扬声器如是问道。 “ATSF……土耳其支部……” 用微量的麻醉剂让三名男子都陷入了精神恍惚的状态，卡玛斯分别单独审讯了每一个人，用同样的问题各个问了一遍，全都得到了相近的回答。 看来这里也不能久留了吗…… 一想到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携带DW03被盯上了，卡玛斯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开始只是普通的军火贩子，后来渐渐升级，现在就连“全球连锁”的军事组织都找上门了。 真是的，干扰学术研究什么的最差劲了。 卡玛斯在心里抱怨了一句，给那三人施加了十二小时计量的麻醉剂后，将行李打包离开了营地。本着人道主义精神，营地周边设置的防狼陷阱没有解除。 这次的旅行就告一段落吧，自己又不是没有归宿的流浪犬。 而且，也有想去看望的人呐…… 卡玛斯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踏上了归途。

Section 043 远行皇后

天下骑领皆二楞，无误（个头啦！）

“就是这些了，都记好了吗？需要再重复一遍吗？” “Yes sir！保证完成任务！”千树并拢脚跟，敬了一个军礼，对比她矮了半个头的迪卡斯说道。 “都说了我是‘madam’……算了。你可千万要小心啊，虽然不及你之前见过的贤者那么强力，但剑舞者也不是你一个人类能理解的存在。” “放心吧，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最后强调一下。”迪卡斯把千树的手拉起来，只见千树的手背上，用魔力画着一个水蓝色的魔法术式，“遇到危险的时候一定、一定、一定不要吝啬，用这个魔法术式召唤我到你身边。目标达不达成无所谓，你自己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出事！”迪卡斯的表情严肃无比，甚至还带着一点恐吓的意味。 “嗯~”不知为何千树听后不仅没有被吓到，反而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当回事啊！”迪卡斯不禁有些生气了。 “不是啦……我只是觉得迪卡斯妹妹好温柔呢~我好喜欢迪卡斯妹妹！” 看着千树灿烂的笑容的迪卡斯稍稍愣了一下，然后紧绷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谢谢你，那万事小心哦，走吧。” “Yes sir！” 这一次迪卡斯没有再去纠正了。 ………… …… 层林叠翠之间，新人剑舞者伊芙正怀着忐忑的心情向一个特用空间洞的地点走去，这是安达然大陆上第二个、同时也是最后一个特用空间洞了，如果这个再不能使用的话，就不得不考虑一下在安达然大陆上找地方藏身这个方案了。 之前自称是纯白者的代行者的那个人——晓对伊芙说的话，伊芙至今仍念念不忘。他说伊芙的制服并非“昔日射手”所着之衣，而且剑舞者的制服里没有纯黑这种配色。关于破坏神与创造神的故事伊芙也是完全不得要领。 正是因为满脑子装着这些事，伊芙才没能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 十几发子弹穿身而过，其中绝大多数是瞄准头部的，一轮迸射下来，伊芙的五官几乎完全从头部消失了。伊芙的身体顺着子弹的方向倒下，如同粉末的火星从伤口处随风飘散。 偷袭得手的千树并没有确认伤害，而是猫着腰迅速移动。 剑舞者是不死的，即使受了看似致命的伤害，甚至是被碾成粉末、挫骨扬灰，都能在或长或短的时间内恢复成原状。情报是迪卡斯给的，绝对可信。 事实证明千树的行动时正确的，就在千树离开原位置不到五米的时候，一道璀璨的光流直接把灌木丛和一大片草皮变成了虚无。 “噫……”千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谁在那儿！”伊芙喊道，除了眼睛之外的五官都恢复了。 这家伙……从遭受攻击倒地到起身还击，一共都不到五秒钟！怪物…… 千树压抑住呼吸的节奏，轻手轻脚地换下弹夹。但是即使如此，卡榫相扣的声音对于警戒中的剑舞者来说还是太大了。 上一秒还在瞄准错误方向的伊芙瞬间就把箭头对准了千树的位置。 箭矢和子弹哪一个更快？这本该是不需要思考的问题，但是面对这样的对手，千树却不敢冒险一试。 “我投降！别开箭……啊不对，别射箭！” 千树“嗖”的一声从灌木丛后面站了起来，双手举起了步枪。 “是人类？”伊芙十分吃惊，但没有放松警戒，“你为什么要袭击我，你是山贼吗？” ——牙白牙白牙白！虽然的迪卡斯妹妹让我被发现的时候就现身，但是有点太快了啊！这下起不到拖延的效果了啊！ 千树灵机一动，扔下武器，故意装出一副慌张的样子对伊芙说：“不……不是的！你你你你看一下这个。”然后手忙脚乱地在怀中一阵摸索。 伊芙露出了好奇的眼神，等着千树把东西拿出来。不料千树冷不防地从怀里掏出一颗拔掉拉环的烟幕弹朝伊芙扔了过去。 “！”伊芙的眼前刹那间一片雾霭。 千树猛扑上去，四肢像蛇一样把伊芙的身体缠地紧紧的。 “你干什么？！可恶！放开我！” “不放不放不放就不放！”千树一边说一边拼命摇头，鬓角垂下来的头发在伊芙的脸上来回抽打。 “真是的啊！” 伊芙气急败坏地大喊道，虽然她可以通过释放魔力挣脱抱擒，但是剑舞者是不可以伤害人类的，所以伊芙也只得不断扭动身体挣扎了。 ………… …… 五分钟之前： 亡灵和实验体，这两个不需要进食也完全没有共同语言的个体，在唯一一个会搭话的人离开之后，已经互相大眼瞪小眼了近一刻钟了。 穿着中世纪骑士一般装束的银发少年名叫赛依连·瓦恩萨，正一脸不爽地等着眼前的亡灵。 亡灵名为林宏，是先行离开查看空间洞状况的伊芙所保护的对象。他背着从赛依连那里没收的大剑，摇着画有山河图的折扇，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不久前他们因为一场误会而产生了纠纷，虽然误会解开了，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改善反而更加恶化了。 瞪眼对决（赛依连单方面这样认为的）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林宏突然收起折扇向旁边一伸。以为对方要做些什么的赛依连马上摆出了迎战的架势，但是他警戒错对象了。 湛蓝色的洪流如巨浪一般咆哮而来，赛依连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拍上了天空，紧接着被巨浪吞没失去了知觉。而林宏身边仿佛有两堵透明的墙交错在一起一般，洪流在林宏的身侧分行两边，绕过了林宏之后再重新汇成一股。 “能不动声息使得如此魔法，真不愧为根源精灵之公主殿下。”林宏睁开了眯起的眼睛，看着在洪流之中如履平地的迪卡斯，“亦或为贤者大人？” “嗬，玩弄气势的亡灵，镇海魂林宏。”迪卡斯睥睨着林宏说道：“既然知道是我，那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了吧。” “恕不才愚钝，不知道阁下所谓何事，还望明示。” “我不想浪费时间！” 迪卡斯厉声说道，奔涌的洪流改变了轨迹，聚合起来围绕着林宏高速旋转。 那些并不是水，而是纯粹的MANA。MANA不断升温，即使“气势”可以挡住实体，但是对无影无形的温度无能为力。温度升高的速度不是很快，这大概是迪卡斯的最后通牒了。 不过林宏决定继续装傻下去。。 “不才还是不明白阁下……” “无所谓，反正你也是瞒不住的。” 迪卡斯语毕，MANA漩涡骤然收缩，将留给林宏的空间压缩到极限。同时又展开了数个法阵，随着洪流的旋转而围绕林宏进行扫描。 “找到了……”迪卡斯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在那一瞬间，法阵也好漩涡也好，就连那操纵洪流的娇小少女，全都从林宏的眼前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林宏身体里的某样东西，名为“刻印”的某样东西。 “不愧为根源精灵之贤者，被取走刻印的亡灵本应该魂飞魄散……遇到了可以恩赐‘生命’之贤者，不才……实为幸运……” 林宏垂下了手，折扇从颤抖的五指间滑落，掉在地上。 ………… …… 迪卡斯带着感慨万千的表情向天空伸出了手，在她的手背上渐渐浮现出一个刺青一般的果蒂形状的黑色印记。 “筹码已经到手了，接下来就是……” 迪卡斯将手缩回袖中，渐隐于层林之间。

Section 044 旅者的脚步（其一）

就能不能换个复制粘贴的方式啊！

萨米娜大峡谷，这是一条横跨国境却又不设关卡的通道。今天，盘踞在这里的山贼们也是怀着一副期待的心情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在哨戒塔里有两个山贼，一个是已经超过八十岁。脸上布满皱纹的老爷爷；另一个是看起来大约十几岁的少年。 他们两个人在某处山顶附近，从哪里可以清楚看见夹在中间既宽阔又绿油油的山谷，还有对面那座山光秃秃的地表，甚至连那边的道路都看得十分清楚。 他们两个人都拿着大型魔导远视仪，那座秃山的下坡道全都收在那圆圆的视野里。 “师傅！出现了两个人！”年轻的山贼兴奋地说。 “我看到了，你观察一下之后再向我报告吧。”老者揉了揉眼睛说道，波澜不惊的语气。 “好的！那是一男一女，年龄都不大，十几岁的样子。几乎没携带什么行李，身上也没有武器。男人还断了一只手。” “嗯——那么，请说说看他们适不适合当我们的‘猎物’呢？有没有必要联络谷里的伙伴袭击他们？” “是的——我认为有必要！虽然他们没有行李，但是那个女孩本身就是很好的商品，她的长相很漂亮，一定能卖出高价的。只有两个人还没有武器的话，很容易就可以拿下了。” “嗯——很可惜，零分，我们不能袭击他们。” “为什么啊师傅？” “那个女孩是可以卖到高价，这点没错，但不是因为她的长相，而是因为她是难得一见的自动人偶。如果真能弄到手的话一定价值连城吧。” “那为什么还……” “那个男人啊，你看他的脚步，那是受过训练的人才有的步伐，而且他身上有很强大的魔力气息……啊，这点你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另外关于武器嘛，既然是人偶，那浑身上下藏满武器也不是不可能。这两个‘人’的实力深不可测，所以我们不能冒险袭击他们。”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师傅。” ………… …… 萨米娜大峡谷，今天也是阳光普照万里无云的晴天，盘踞在这里的山贼们也是怀着一副期待的心情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在哨戒塔里有两个山贼，一个是已经超过八十岁。脸上布满皱纹的老爷爷；另一个是看起来大约十几岁的少年。 他们两个人在某处山顶附近，从哪里可以清楚看见夹在中间既宽阔又绿油油的山谷，还有对面那座山光秃秃的地表，甚至连那边的道路都看得十分清楚。 他们两个人都拿着大型魔导远视仪，那座秃山的下坡道全都收在那圆圆的视野里。 “师傅！出现了两个人！”年轻的山贼兴奋地说。 “我看到了，你观察一下之后再向我报告吧。”老者揉了揉眼睛说道，波澜不惊的语气。 “好的！那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小孩身上背着一个大包，靴子上有一把匕首。女人背上的那玩意儿不知道是什么，穿着有点像个探险家的样子。” “嗯——那么，请说说看他们适不适合当我们的‘猎物’呢？有没有必要联络谷里的伙伴袭击他们？” “是的——我认为有必要。他们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小孩，虽然看起来有一些野外生存的经验，但是我们在人数上有绝对优势，而且还有师傅您在。拿下他们肯定没有问题。” “嗯——二十分，我们不应该袭击他们。” “为什么啊师傅？” “有一点你说的没错，他们确实有野外生存的经验。正因为如此，你觉得重视‘探险’而非‘旅行’的人，那么小的背包里会装些值钱的玩意儿吗？肯定是帐篷啊锅子啊这种卖不出去的实用品。” “但是万一……” “你看那个女人，她既然把背包交给一个孩子，那就证明她是在最大化自己的战斗能力。你没发现她一直在警戒么？她估计是知道这种地方可能会有山贼潜伏了。虽然不知道那个被她背在背上的武器是什么，我猜十有八九是远程武器。我们不能冒着受伤的危险去抢一个‘万一有值钱的东西’的背包，懂了吗？”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师傅。” ………… …… 萨米娜大峡谷，今天虽然天气阴沉沉的，一副要下大雨的样子，但是盘踞在这里的山贼们还是怀着一副期待的心情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在哨戒塔里有两个山贼，一个是已经超过八十岁。脸上布满皱纹的老爷爷；另一个是看起来大约十几岁的少年。 他们两个人在某处山顶附近，从哪里可以清楚看见夹在中间既宽阔又绿油油的山谷，还有对面那座山光秃秃的地表，甚至连那边的道路都看得十分清楚。 他们两个人都拿着大型魔导远视仪，那座秃山的下坡道全都收在那圆圆的视野里。 “师傅！出现了两个人！”年轻的山贼兴奋地说。 “我看到了，你观察一下之后再向我报告吧。”老者揉了揉眼睛说道，波澜不惊的语气。 “好的！那是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啊！那个斗篷！那是魔导师！看起来只有不到二十岁的样子，真是厉害……还有一个是个小姑娘，挺可爱的。武器的话只有小姑娘背上的两根棍子。哦不，魔导师的话也许会把魔杖之类的东西藏起来……” “嗯——那么，请说说看他们适不适合当我们的‘猎物’呢？有没有必要联络谷里的伙伴袭击他们？” “是的——我认为有必要。他们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小孩。虽然魔导师有些难以对付，但是有师傅在就肯定没有问题。魔导师肯定携带着魔导器，应该是非常值钱的东西。那个小女孩虽然带着武器，但是肯定打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小女孩本身也是可以出手的商品，这一波是稳赚不赔的。” “有长进，四十分。我们不能袭击她们。” “为什么啊师傅？” “你说的没错魔导师身上的魔导器是很值钱，就算只有魔杖也是很可观的了，而且交给我来对付也没什么问题。” “所以说为什么……” “问题是那个小姑娘啊。你以为她带的是两根棍儿吗？你仔细看看，其中一根棍子的末端是用布包着的，而且两根棍子上面都有断裂的痕迹，足以说明这两截木棍原本是一支长枪。而且足足有四米。你以为她是个身形娇小的小姑娘，但是她足以挥动四米长的武器，恐怕我们十几号人上去都不一定是对手。你也知道现在劳施公薛结寿帝国和诗散艾哈尼共和国的关系紧张，身为魔导师还越境，如果身边有人的话，十有八九强力的保镖。” “哈……” “而且啊，你没发现吧，这两个人后面有很强的魔力反应，也就是说有人在尾随她们哦。那个人要么是刺客要么是暗中保护她们的人。如果是后者的话，想想我们要损失多少人才能解决掉她们呢？”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师傅。” ………… …… 萨米娜大峡谷，今天是久违的晴天，一连几天都没有人通行的道路终于由泥泞变回了干硬，盘踞在这里的山贼们又怀着一副期待的心情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在哨戒塔里有两个山贼，一个是已经超过八十岁。脸上布满皱纹的老爷爷；另一个是看起来大约十几岁的少年。 他们两个人在某处山顶附近，从哪里可以清楚看见夹在中间既宽阔又绿油油的山谷，还有对面那座山光秃秃的地表，甚至连那边的道路都看得十分清楚。 他们两个人都拿着大型魔导远视仪，那座秃山的下坡道全都收在那圆圆的视野里。 “师傅！出现了一个人！”年轻的山贼兴奋地说。 “我看到了，你观察一下之后再向我报告吧。”老者揉了揉眼睛说道，波澜不惊的语气。 “好的！对方只有一个人，穿着斗篷一样的衣服，背着棺材，手里还拿着一个提灯。年龄应该和我差不多，是男孩……不对！她是女孩子！我们年龄相仿，所以看得出来她是女的！是非常可爱的女生哟！好可爱哦……” “哦？经你这么一说，的确是个女孩子啊。那么，请说说看他们适不适合当我们的‘猎物’呢？有没有必要联络谷里的伙伴袭击他们？” “是的——我认为有必要。因为，就算她身上有佩刀，毕竟只有她一个女生哟！根本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是超好下手的猎物呢！她会一个人出现在这种边境，那具棺材里不可能是普通的尸体，里面的东西一定很值钱！” “唉……还以为你有点长进了。完全不行，根本就是零分。” “咦？为什么啊师傅？我实在是不明白……” “我分析给你听啊。要在没有律法也没有治安官的地方旅行是非常非常危险的事情。随时随地遇到像我们这样的山贼袭击，算是很稀松平常的情况。” “正因为如此，女孩子独自旅行不正是最好下手的目标吗？” “完全相反，千万不要被对方的外表蒙骗。所谓‘独自旅行’，正等于‘能够一个人旅行’哟。你别看她那个样子，肯定是经历过无数危难和绝境之后还能生存下来的高手。要是随便碰她的话，一定会给我们带来莫大的灾难。不能为了价值不明的东西让大家冒生命危险！” “竟然这么厉害吗……” “嘛，话是这么说，不过就算是我也看不出来她的功夫如何。我不让大家动手是因为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不详的气息。那并不是魔力，而是类似于‘诅咒’一样的特殊的力量。另外她手里的提灯和身后的棺材里都蕴含着超乎想象的魔力，而且隐藏得很深，我差点都没察觉。” “比师傅的魔力都要多吗？” “这么说吧，光是那盏提灯就有我一半以上的魔力，而她背后的棺材里有着近乎无穷无尽、无论多少个我都无法望其项背的量哦。” “哇……” “所以说我们不能袭击她，我们要下手的，应该是那种自以为很厉害，敢于鲁莽地向强于自己的人出手的人——就像现在的你。” “师傅，你这话真是伤人呐……” “别沮丧，你还年轻呢，往后再多学习就可以了。” “说起来一个多月都没有事情做了，有点无聊呢……一整天都呆在这种地方。” “真是个坐不住的小鬼啊，那我跟你讲讲我年轻时的故事吧。” “噢噢！是真的吗！”年轻的山贼立即提起了兴致，要知道这个老人几乎从来不提自己以前的事。 老者清了清嗓子，把手里的法杖靠在墙上，长舒了一口气： “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还不是山贼……”

Section 045 大魔导师的故事

高能、高虐、超长，看之前请小心别哭死

起点 点击观看 一千年前的世界可不像现在那样无聊，郭明庚永广勒大公国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名为“沃塔玛卞布夏曲勒”的强大帝国。当年的精灵圣域有三个诗散艾哈尼那么大，那个时候的我就是呼利史卞泰帝国的宫廷大魔导师——这个名头可是安达然大陆上独一无二的哦，不像现在，大魔导师的名头都泛滥了…… 啊啊，不说这个了，反正都落草当山贼了，纠结当年的荣耀也没有意义。 有一种名为“邪神”的物种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不，不是传说哦，它们确实活跃在那个年代。 怎么了？嫌铺垫太长了？那我接下来就用稍微文艺点的方法跟你讲吧…… ………… …… 由红山羊的锦毛织成的红地毯尽头、仰头看不见穹顶的天花板之下，赤金秘银和铝打造的王座上，年迈而不显衰老的王正襟危坐。 地毯两侧列阵的近卫骑士也比平日更加威严，仪仗用的长戟上刻着的上古符文闪耀着色彩各异的光华。 “圣骑士赛依连·瓦恩萨、圣骑士奈亚米·顿斯特、大魔导师亨特·克莲泰尔，上前来。”国王不怒而威的声音从台阶的上方传了下来。 三个人从人群中出列，其中一个头发银白的少年在前，其他二人分立与少年两侧。赤徽银铠的少年——圣骑士赛依连右手握拳放于胸口，欠身行礼之后单膝跪地。与少年同样装束的少女——圣骑士奈亚米以同样的动作向国王致意。 三人中最为年长的那个青年人——大魔导师亨特，从法袍之下取出宛如权杖一般的法杖，横置于身前，法杖前段的宝石正对心脏，随即也单膝跪地。 “圣骑士赛依连。”国王从王座上起身，“你的英武勇猛与高尚德行远近闻名，你即代表帝国的威望与荣耀。朕任命你为远征军总帅，五国将士皆不可违背你一人之言。你有觉悟和信心接受吗？” “有！殿下。” “很好，朕赐你这件披风，作为总帅之证。” 应着国王的话，由两名近卫骑士护卫的文官捧着一件红底金边的披风走近赛依连的身边，为他披上。 “属下定不辱使命！” “圣骑士奈亚米。”国王稍稍转了转身，正对奈亚米说道：“你出身将门，剑术高超，即使在近卫军中也无人能及；又得当今最杰出的的大魔导师指点，可谓文武全才。朕任命你为远征军总帅副官，全力辅佐赛依连·瓦恩萨。” “属下明白！” “大魔导师亨特。你的英名世人皆知如雷贯耳，有你一人可令千军不敌。加之博学多才通识古今，可谓前无古人之至贤至杰者。赛依连与奈亚米尚年轻，这二人制统全军恐不足服人，朕任命你为监军，若元帅有任何愚行，三劝不从可斩而取之。” “属下领命。属下自当竭力尽智阻止那种事发生！” “呼利史卞泰帝国的骄傲啊！”国王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深邃的眼瞳中翻滚着一股热流，“带着荣耀出征！带着胜利凯旋！” ………… …… “哎呀呀，授权仪式还真是令人热血沸腾呐。” 仪式结束后，大魔导师亨特在中庭眉飞色舞地对赛依连和奈亚米说。虽然他已经是九旬高龄了，但是他的容貌还不及他年龄的三分之一老成。饱经磨砺的亨特这时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半大小子一般兴奋不已，也许这份不老的心态正是他拒绝衰老邀约的主因。 “陛下那幅精神头还真是十几年都没见过了，真是期待三天后的出征游行啊。” 相比于亨特高昂的兴致，赛依连和奈亚米就显得死气沉沉的。纵然亨特在他们身边说个不停，这二人也丝毫没有回话的意向。 “你们呢？陛下亲授的要职，你们就没有什么感想吗？” “陛下交给我的使命，我必定会完成的。”赛依连终于开口了。 “我不是在问你这种公式化的问题啦，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想法。” 赛依连说完，向亨特颔首致意，然后离开了亨特身边。奈亚米亦步亦趋地跟在赛依连后面。 “哎呀哎呀，这还真是冷淡呢……”亨特苦笑着耸了耸肩，然后转头看向早就在中庭一角静候着的三个人，“看来三位是找我有事？” 被搭话的三人中的一个从座椅上起身，缓步走到亨特面前，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近三分之一的亨特。 “真是冗长的仪式啊，你现在有时间吗？” “愿意为您空出预定，戎装公主殿下。”亨特礼节性地微笑着，举起右手向侧腹挥动，同时弯下腰。 眼前这个娇小的少女是精灵圣域的第一执权者，现存的唯一一个能和“根源”直连的根源精灵——“戎装公主”迪卡斯。 “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对‘根源’了解多少？” “略知一二。” 迪卡斯的问题开门见山，既没有寒暄也没有礼节性的问候。亨特并不觉得奇怪，他早就知道根源精灵的价值观与人类不同了。 “只有这种程度吗？”迪卡斯的眼神一下就变了，带着点失望，又带着点不满。 “亨特先生。”迪卡斯身后的其中一人，近卫兵奈特·弗雷姆开口道：“公主大人不理解人类的‘谦辞’，请您如实说。” “抱歉抱歉，我忘了。我有研究过，基本信息都知道，但是没有多少机会直接操纵‘MANA’。所以也不能说是了如指掌。” “那么，如果让你用MANA编织魔法的话，成功率有几成？” “保守估计……啊不，我觉得应该有五成。” “果然这个交给你是正确的。”迪卡斯伸出双手，仿佛托着某物伸到亨特眼前。湛蓝色的波纹在手掌上的的空间绽开，一段树枝渐显在波纹的中心。 “这个是！” 亨特眯起了眼睛，看着这段树枝。精通魔法的亨特一眼就看出了这段树枝中有MANA流淌的独特波动。虽然上面的树叶是是绿色的，但是叶脉显现出的是一种幻觉一般的湛蓝色。 “如你所见，这是世界树枝，是我们根源精灵的信物。它可以用来打开‘根源’的通道，任何地方都可以。不过只能使用三次。原本是预定交给国王的，但是比起那个没有魔力的人，由你使用更合适。” “承蒙抬爱，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亨特接过世界树枝，抬手施了一个魔法术式，将它收入储物结界之中。 “魔法师，我问你，你们人类的联军什么时候可以到达精灵圣域外围？” 对于拥有“魔导师”称号的人来说，仍将其称呼为“魔法师”其实是一种不太尊敬的行为，更别提亨特是安达然大陆上独一无二的“大魔导师”了。当然，对人类社会不甚了解的“域里蹲”公主迪卡斯不可能知道这些。 “还不知道各国的军队集结得怎么样了，我国的军队要等其他国家的军队来到指定地点之后再一起出发。我估计怎么也得一个月吧。” 亨特考虑了一番，说道。 亨特说出口的时间比他预计的要长一些，他想看看迪卡斯的反应。 “那太慢了！”迪卡斯有些急躁起来，柳眉微蹙，“你们称之为‘邪神’的旧神族亚种不寻常的动作已有多时了，随时都可能引发难以想象的灾难。情况比你们认为的要紧急的多，至少要把这个时间缩减到一半才行！” “真的有那么严峻吗？”亨特从容的表情稍微严肃了一些，“可是据我所知，邪神的数量非常少，即使群起而攻之也不一定是精灵圣域的对手。更何况邪神通常都是独来独往的。” “你只知其一，魔法师。邪神的爪子和牙齿并不是它们自己的魔法和力量，而是受它们奴役的一种被称为‘魔物’的种族。魔物平时分散在世界各地，一旦它们的使役主一声令下，它们就会集结到一处群起而攻之。它们和你们的军队一样，是有战略、有阵法的恐怖之潮。如果不能抢先各个击破，人类的军队在它们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亨特默不作声了。 在年轻时代（虽然他现在也不承认自己老了）云游四方的亨特不仅是一位出色的魔导师，同时也是一位学者。他对魔物的了解远比普通人多，但就算是亨特也仅仅知道魔物是一种门类繁多、除了可以吞食人类精元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共同点的魔法生物。 没想到魔物竟然是邪神的仆役，更没想到平日里不同种的老死不相往来的魔物竟然可以化身为成系统的军团。 如果是这样的话，人类联军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的对手是什么！记得曾有一个东方的军事家说过：如果想要每战必胜的话，不光是自己的军队，连对手的底细都要摸清楚。如果不清楚对方的实力如何，自己这边也不甚了解，就必然会迎来惨败。显然，连对魔物最了解的亨特都不明白的事，那些骑士与将军又怎么会知道；五国联盟军说得好听，也就是屈服于呼利史卞泰帝国强大之下，临时征召的杂牌军而已。无论是赛依连还是亨特自己都不知道其他四国的军队是何种货色、他们的将领又是什么想法。 好家伙，这下必败的条件全都凑齐了啊…… 亨特在心中暗叹。 “你们国……贵国的军队不是已经集结完毕了么？就算只有你们也好……明天，不，今天就出发吧！”迪卡斯见亨特沉思不语，加重了语气催促道。 “说来难以启齿……”亨特一脸无奈地说，“因为要举行出征游行，从王城到城门的道路还在装点，我们要三天之后才能出发。” “什么！又是仪式！”迪卡斯大喊了起来，引得在庭院工作的女官频频投来好奇的视线，“你们到底还要做多少仪式才行！” “公主大人，您冷静一点。”奈特·弗雷姆出言劝阻道，“表面功夫对于人类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事。” 亨特从奈特的措辞中听到了一丝鄙夷。 “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比生死存亡还要重要！” “我会向陛下进言的。”亨特诚恳地说道。 只是陛下会听的可能性不大…… 这句话亨特没好意思说出口。 “也只好如此了……”迪卡斯精疲力尽似的扶着额头，苦着脸轻轻摇了摇头，“希望你的话能带来改观。” ………… …… 呼利史卞泰王城，谒见厅： 在铺着地毯的台阶下踱步了半天，国王才从隔间里出现走上王座。 “现在觐见朕有什么事吗？克莲泰尔卿。”国王不疾不徐地问。 国王的脸上略有疲态，和授权仪式那时有了不小的变化。 亨特屈身行礼，然后说：“我来向陛下进言：能否缩减出征游行的规模？我国的军队阵势浩大，在城内移动耗时耗力。” 因为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亨特连自称都变成了最普通的“我”。 “所以朕不是已经把预定的三万人缩减成一万了吗？”国王有些不耐烦地说：“剩余的两万人就在城外军营待命，不进入城内。” “即使是这样也有些多余了。可否只使用仪仗队？届时只要我和赛依连、奈亚米到以及陛下您到场就足以达到目的了。省去了大军入城和装点街道的功夫，明天就可以出兵远征不是很好吗？” “这怎么行！各国使节可都是到场了的，不把阵仗和规模弄得宏大起来，怎么宣扬朕的帝国的国威！又怎能让周遭的国家诚服？” 果然，陛下发动的这场远征不过是为了显示国力，并非把支援精灵圣域放在第一位。 “但是根源精灵的公主告知我，邪神的动向令人担忧，如果不马上行动的话……” “别听那些目光短浅的精灵的一面之词，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夸大其词，让我们早早的赶过去代替他们的族人与敌人交战。你身为大魔导师，应该看穿了这种小伎俩才对吧。” “是的……是我失言了。” 陛下话语中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亨特再提出反对意见，那就是损害国家利益同时还否定国王判断的行为。这两顶帽子亨特可戴不起。 没办法了，去和赛依连说说这件事吧。说不定他能说服陛下……如果赛依连肯听自己的话。 ………… …… 抱着一线希望，亨特飞到城外的军营里找到赛依连和奈亚米。对他们复述了一遍自己和迪卡斯以及陛下的对话。 和亨特预想的一样，赛依连这边也说不通。 “我是陛下的骑士，陛下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既然陛下不同意，阁下也不必在我身上再费口舌了。” “奈亚米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是的，我的想法与赛依连大人一样。” 果然……这边也行不通啊。 “我还要指挥军队调动，失陪了。”赛依连说完，离开了营帐。 奈亚米跟着走出去的时候，亨特喊住了她。 “奈亚米，你等等。我有话对你说。” 奈亚米止步，转身看着亨特说：“什么事？导师。” “这些话你可能不喜欢听……”亨特犹豫了片刻，说道：“你不觉得赛依连很奇怪吗？” “请您明示。” “总觉得他在某些事上十分麻木。就那刚才的事来说吧，与其说是他遵从陛下的意志，倒不如说是赛依连没有自己的意志……” “这是您的错觉，导师。” 奈亚米打断了亨特的话。亨特平日里已经见惯了奈亚米如潭水一般静止的眼睛，而现在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如坚冰一般的寒冷，让亨特感到浑身发凉。 亨特硬着头皮，应着那道冰冷的视线直视回去。 “奈亚米你不要搞错了。你是圣骑士，你要效忠的不是赛依连而是陛下！” “搞错的人是您，导师。”奈亚米留下一句冷若冰霜的话语，转身离开。她再到帐门口的时候，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回头说了一句：“而且这和您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句话呛得亨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直到奈亚米的身影消失在亨特的视线中，他才长叹一口气：“与我无关么，真是伤人啊……” 军营之外，远征军正列队进入城中。亨特凝望着城门，心中五味杂陈。 ………… …… 遗憾的会面 点击观看 这是我当年印象最深的场景了……嗯嗯？你说啥？不、不是的！我并没有对她……不对不对！我都说了不是的了……好啦好啦，我承认我当时确实对奈亚米产生了爱慕之情。这没什么好笑的吧！爱慕女性有什么不正常的！ 我是比她大整整八十岁没错，那又怎么样！才不是啥不伦之恋，也不是悖德！我说你是从哪儿听来这种词儿的。 别再笑了！我知道拿圣骑士啦、忠诚啦这种当借口很没出息。行了！我不说你还没完没了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就刚才背棺材的那个小姑娘，你像打了药一样使劲说打劫她的好处，还不是为了把她抓到手吗！哈？我怎么看出来的？呵呵，你小子那点小算盘我会不知道？ 好了，这个话题打住……呃哼！既然都被你发觉了，那我就把原本打算封印黑历史的部分讲给你听吧。啧，一说恋爱话题你就来劲了。 我跟你讲啊，后来我又找了个时间把奈亚米约了出来…… ………… …… “很抱歉，刚才我说了那样失礼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 当天晚上，亨特预先问了奈亚米的日程，在她的工作结束之后邀约奈亚米在城镇内见面。 虽然昨天分开时亨特和奈亚米之间的气氛很微妙，但也没有糟糕到令奈亚米拒绝恩师邀请的地步。 “不，这不是您的错。是我对导师失礼了才是。”奈亚米用公式化的语气说道，“虽然我们与您的意见有所分歧，但都是为了帝国和陛下。我也能理解导师的赤诚之心，只是我们选择相信陛下的判断，还请您包涵。” 漂亮的偷换概念，用陛下当挡箭牌的话，亨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我理解……话说回来你还没有吃晚饭吧，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哪儿……” “不必了，我还有点琐事。您的美意感激不尽，但恕我无法奉陪。告辞了。” “哦哦……你慢走……” 意料之中，不过即使如此亨特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遥想几十年前，亨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被女性迷住的一天。当时年仅13岁就成为魔导师的亨特眼里净是异国的风土人情与浩如烟海的魔法知识。他以为旅行和研习就是他人生的全部。直到某天在旅途中不慎受伤，不得不停留在呼利史卞泰帝国内疗伤。当时的国王十分器重亨特，在他康复之后想方设法将他留在王城里，亨特的“大魔导师”头衔也是在那个时候得到的。 起初亨特还百般不情愿，后来有一天，呼利史卞泰的名门贵族顿斯特侯爵请求亨特在魔法方面指点爱女。那时亨特还没想过把自己的学问传授下去，被侯爵一提倒有了兴趣。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侯爵的女儿悟性超群，无论是多么难以掌握的术式，几番重复之后她就能悟出门道。这让亨特十分有成就感，也就更加乐意去教这个小姑娘了。 不知不觉间，“小姑娘”成长为了“少女”。由于出身名门，少女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圣骑士团的一员，再不需要亨特的教导了。这个时候亨特才猛然发现自己的心中少了什么，看着少女单膝跪在国王面前受封，亨特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落寞感。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自己对奈亚米的感情从欣赏变成了爱意呢…… “看样子是交涉失败了啊，魔法师。” 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字回忆中重回现实亨特苦笑着转过身去，看见迪卡斯只身一人站在他身后。可能是不想惹人注目，两名护卫没有随行。 自打从军营里出来之后，亨特的脑中就没有劝谏国王早日出兵的念头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奈亚米。好在迪卡斯对男女之情并不了解，没有露陷。 “如您所见。不过至少争取到了十天左右的提前。”亨特把虚报的天数扣掉，如实地传达给迪卡斯。 “即使如此也并不乐观。不过也没办法了。我得先行离开回精灵圣域去，就由你转达给你的国王吧。” “哎？您今天就要离开吗？”亨特吃惊地说。 “是的，我们必须早些回去做准备。” 虽然交往时日尚短（只有半天而已），但是亨特已经知道这位公主大人并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 “我明白了，祝您一路顺风。” 迪卡斯向亨特点了点头，随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啊啊……接下来该怎么和陛下汇报呢…… ………… …… 三天后，远征军从呼利史卞泰帝国出发了。经过三日到达了集结地，与各国军队交接、重新编制用了两天。等到这支五国联军浩浩荡荡地起程开往精灵圣域时，已经是迪卡斯离开呼利史卞泰帝国的第九天了。 呼利史卞泰帝国三万，其余四国各一万，总共七万余人的军队，其进军的速度可想而知。 行军的第五天，突然下起了大雨，路面泥泞不堪难以行进。 “就在这里扎营吧，把命令传下去。”赛依连对传令官说道。 “赛依连。”亨特策马走到赛依连的身边，雨滴在他的头顶上像是撞到什么东西了一般向旁边流去，仿佛有人为亨特撑了一把透明的伞，“行军速度太慢了，这样下去恐怕再有十天都赶不到地方啊。” “时间上没有问题。”赛依连面无表情地回答道，“目前还没有收到精灵圣域被邪神攻击的情报，不需要急行军。” 还真是一点也不通融啊…… “而且。”赛依连补充道，“陛下说过，尽可能在沿途显示我国的军威。” 又是这套说辞，亨特已经听腻了。 “赛依连，你该不会是怯战了吧？”亨特扬起头问。 赛依连沉默不语，反倒是赛依连身边的奈亚米眉角抽动了一下。 亨特当然不可能看漏这个细节，但是他选择继续说下去。 “啊啊，你要是真的怯战了也无可厚非。毕竟你虽然早就晋升成为圣骑士了，但是战场还一次都没上过吧。这你大可不必担心，你身为总帅，只需要在将士们冲锋陷阵的时候稳坐中央，举剑高喊‘圣骑士赛依连在此！’鼓舞士气就可以了……” “克莲泰尔大人！”奈亚米突然厉声喝断了亨特，“请您收回您刚才说的话，您要知道您这是对我等圣骑士、对陛下拣选之人的侮辱！” 亨特并未对奈亚米的话做出回应，而是死盯着赛依连的脸看。 面无表情，和奈亚米的冷峻不同，赛依连的脸上呈现出的是空洞般的虚无。 正如奈亚米所说，亨特刚才的发言是对圣骑士的无礼诋毁。即使奈亚米都不能不为所动（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被挑衅的人是赛依连），但是赛依连却毫无动摇。 那并不是隐忍或从容。纯粹使用因为亨特的话语并未触动赛依连，他的眼中没有荣耀。 “克莲泰尔大人！”奈亚米又喊了一声。 “抱歉，我失言了。”虽然是在对奈亚米说话，但是亨特却没有看她，视线并未从赛依连脸上移开。 “赛依连大人，您的营帐已经搭好了。”一名士兵跑过来通知赛依连。 “明白了，辛苦了。”赛依连说完，翻身下马。 “你等等，关于行军的问题还没结束呢！”亨特也下马追了过去。 这三人一齐来到了营帐里，亨特从怀中取出魔杖轻轻一挥，一张半透明的地图就出现在空中。 “赛依连你看看。”亨特说着，用魔杖往地图上一指，“这里是精灵圣域……” 在魔杖指向的位置上，迪卡斯的Q版脸庞出现了。 “然后这里是我们的位置。” 表示己方的图标是一个戴着头盔的Q版士兵。 “从我们这儿到精灵圣域还有五百公里左右，照现在的行军速度，赶到那里需要十五天，这还是在不发生意外的情况下。现有的情报是邪神早在我们之前行动起来了，我不认为魔物集结起来要比从各国征召军队还慢。如果现在还不紧不慢的话，很可能就要酿成大祸了。魔物们的机动性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比我们要好。” “阁下的意思是，让我加快进军速度吗？” “现在才加速已经没用了，我提议让脚程快的部队，骑兵和魔法师之类的先行赶往目的地，轻装步兵次之，重步兵和辎重殿后。” “不行，这样补给线拉得太长，一旦遭到伏击根本无法应付。”赛依连反驳道。 “那就抽调一部分骑兵作为奇袭部队，我亲自带队！” “不行，阁下是联军统帅之一，怎么可以不在军中指挥。况且若是阁下遭遇不策，对我国是极大的损失。” “哼，连制定战术都不被允许算什么统帅！” “阁下的建议我自然会斟酌，不过最终的决定权在我。” “是么……”亨特的连突然阴沉了下来，“别忘了临行前陛下说过的话。” ——若元帅有任何愚行，三劝不从可斩而取之。 当然，这只是仪式上的说给他国使节的托词，是否拥有效力还是待定。但是对于圣骑士来说，就不得不将这句话当做正式命令。 奈亚米的手虚放在了剑柄上。 “阁下要行使陛下赐予的权力吗？” “不，我是在执行陛下的决策。” 对圣骑士亮出国王这张牌，基本上都能见效。 亨特和赛依连对视着，大气冻成坚冰。 用来标记地图的魔杖还拿在亨特的手里，只要他想，一瞬间就会有火焰焚烧赛依连的躯体，亦或是冰锥刺穿赛依连的心脏，甚至直接用空气刀刃割断赛依连的脖子。 奈亚米的食指不止一次碰到了剑柄，她的眼睛死死盯着亨特握着魔杖的手。 三个人如同雕像一样凝视了许久，若不是营帐外的莎莎雨声，恐怕会让人产生一种时间凝滞的错觉。 “好吧……”赛依连深吸了一口气，“我答应阁下。请阁下自行挑选奇袭部队成员吧。” 亨特默默收起了魔杖，走出了营帐。 奈亚米卸下绷紧的架势，追了出去。 “奈亚米。”亨特背对着奈亚米说道，“我问你，如果我刚才要杀掉赛依连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会阻止您的，导师。” “即使这是违抗陛下？” 奈亚米没有回答。 “是我弄错了……”亨特边说边骑上士兵为他牵来的马，“你不是忠于陛下，也不是忠于赛依连。你只不过……忠于你自己的欲望而已！” “……” “我看错你了。” 亨特策马而去，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对奈亚米说话。 ………… …… 惨剧前沿 点击观看 后来的事我没有亲眼看到，是我从战场的残骸中重现出的记忆画面拼凑出来，再加上自己推测的。 我知道你不想听我是怎么带领将士们和魔物浴血奋战的，我平时闲着无聊把玩的魔法比我在战场上用过的华丽千万倍。 你知道魔物是怎么出现的吗？我是说“诞生”。当然，它们可以通过生殖行为来繁衍，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是最没效率的方法。 我把我知道的关于魔物的一切都告诉了赛依连他们，我知道魔物的生命力强、会使用魔法，哪些品种有毒、哪些品种会飞……但是我忽视了一点，没错，就是它们的由来。和平时期跑遍半个大陆都找不出十只的魔物，为什么会在需要的时候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铺天盖地呢？如果我早一点想到的话，说不定那场远征的结果也会不一样了…… ………… …… 亨特离开后第十天，联军先遣部队第一次遭遇敌人。 那是在魔物之中算得上常见（仅仅是相对来说）的帕比丝，它们盘旋在空中伺机俯冲下来之际，被一名魔法师一通火球术招呼上去。随后就是眼花缭乱的远程魔法，他们之中好些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能够一展身手的机会谁都不肯放过。 这场小摩擦很快就结束了，半数以上的帕比丝被联军击坠。有的被火焰烧焦了翅膀，有的被狂风折断了肋骨。有一名弓箭手一箭射中了帕比丝的心脏，整个弓箭手营的人都为之而欢呼。要知道想在魔法师群集的部队中抢到功劳是相当困难的。 首战告捷，极大地鼓舞了联军的士气。曾一度畏惧魔物这种未知生物的士兵们也不再被恐惧的阴影纠缠，重拾了对胜利的信心。 在这之后，联军先后多次受到了零星的攻击，但都以及其轻微的伤亡将魔物们打败。 “不对劲。”赛依连坐在营帐里，看着案几上摊开的地图，上面标注着进军路线和联军遇袭的地点，“敌人的抵抗太弱了，而且位置还很分散。” “会不会是因为邪神还没有调动完全，也有可能是先行克莲泰尔大人打乱了敌人的步调。”一旁的奈亚米分析道。 “我担心这是诱敌之计，敌人故意派小股部队袭击我们，让我们觉得魔物很弱小而轻敌。” “那我们该怎么做？想办法先联络克莲泰尔大人吗？” “不，我们改变进军路线，到东边的剑栏城等待后续部队跟上，也可以在那里补给一番。” “精灵圣域就在眼前了，要绕路吗？” “是的，让传令官通知线头部队的指挥。” “明白。” 就这样，联军在离精灵圣域不到五十公里的时候突然转向，前往人类最北方的大型城镇剑栏，沿途没有受到丝毫的抵抗。 剑栏城门紧闭，派出去的使者也被拒之门外。无奈之下，赛依连只得下令驻扎在剑栏城外十公里处。 当天夜里，睡梦之中的赛依连突然被一声巨响吵醒。声源里营帐很近，赛依连起身抄起佩剑，连盔甲都没顾得上穿。 赛依连刚走出营帐，一柄几乎与自己等大的超大型的战锤就从赛依连的头顶上砸了下来。赛依连向旁边躲闪，锤头轰隆一声落在地面上，赛依连的身躯竟如同碎石一般被震得飞起。 挥舞着战锤的是一个独眼巨人，大概有三个赛依连一样高。那沉重的战锤在它手中如同没有重量的小树枝一般。它是魔物的一种，属于“少见”的那一类。 这东西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赛依连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地。 “这是什么！” “是敌人！杀了他！” 几个巡逻兵闻声赶来，纷纷举起武器冲向独眼巨人。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一个从天而降的巨大球体正好落在那几个巡逻兵的头顶上，骨骼折断、血肉被挤压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个是…… 赛依连吃惊的看着眼前的球体，球体由实体化的魔力构成，在落地之后就还原成魔力消失掉了，将里面的东西放出来。 根本无需发出警报，球体坠落的声音响彻连城，要是有在这种噪音之下还能睡得着的人，就只能是聋子了。 这些家伙，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虽然不知道确切数量，但是这么多的魔物集结在一起的话不可能不被发现，从球体的体积上来看，重量肯定不轻，凭借帕比丝轻量化的身体和翅膀，就算是成群结队也不可能长距离运送。它们一定就在营地附近，也就是说…… “竟然躲在剑栏城里吗！啧！” 赛依连横挥一剑斩断石像鬼的爪子，现在已经不是琢磨魔物是从哪里来的了，当务之急是组织反击。 但这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深陷混乱与恐惧之中的士兵根本溃不成军，单方面被从天而降的魔物们屠杀。 没有所谓战术，没有所谓武艺，更没有所谓荣誉；这里有的只是烈火和悲鸣，以及鲜血的地狱而已。 手里的剑不只是斩倒了第几只魔物，血液和油脂让握紧剑柄这件事都变得十分困难。单薄的睡衣上早已不见了殷红之外的颜色，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自己的血。 赢不了了，要逃……不逃不行了！ 夜色与混乱助长魔物气焰的同时，也为赛依连的逃离提供了掩护。破晓时分，赛依连成功离开了军营，逃进了旁边的森林之中。 赛依连仗剑前行，一直到他用尽所有力气倒下。 ………… …… 当时驻扎在剑栏城外的联合军先头部队总共有两万，一夜之间就阵亡了一万多人，幸存下来的士兵之中，有四千人被后续部队收编，其余的则下落不明。 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得到的情报只有“敌人会从空中进攻”这一条而已。甚至连当夜袭击联合军的魔物数量都没搞清楚。 嗯？你问我当时在做什么？那当然是在和魔物作战了！ 我早就料想到魔物可能会在去精灵圣域的必经之路上设伏，所以一早就赶到那里了。果不其然，我一去就在森林里发现了魔物，数量不明。 我故意被他们发现，然后马上向后撤退。和我同行的全是骑兵，机动性比魔物好多了。 逃？你懂什么啊，这叫战术！ 魔物见我们撤退，追又追不上，于是集结起来向西边的剑栏城移动。我当时推测它们以为我们是要绕道从剑栏走，后来我才明白魔物们是要和主力合流。 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的战术。我估摸着魔物差不多都从森林里出来后，马上掉头进攻。我这边一共有一千多骑兵和魔法师，还有五百匹换乘用的战马。我用镜像魔术制造出的幻象让我们看起来有五千人。 此外，我从本队那里也拿了五千人配额的军旗，赶路的时候卷起来，进攻的时候一次性全部竖起，让敌人觉得我们是早就埋伏在这里的。 我们对未及反应的敌人一阵厮杀之后，趁敌人站稳阵脚反打回来之前撤到森林里藏起来。毕竟只有一千人，藏匿也很方便。 敌人在森林里搜索了一阵没有收获就折返了，我等到魔物出了森林马上挥军追击。就这样几次三番，消耗了敌人不少战斗力。 魔物确实拥有智慧，但是不如人类那般聪明（至少没我聪明）。在我们得手了好几次之后，它们才放弃了前往剑栏城的计划，留下来专注对付我们。即使如此它们仍然不是我们的对手，我用备用的战马当做诱饵，偷袭成功了好几次。 一开始魔物的数量是我们的三倍多，三天下来被我们消耗得比我们还少。不过即使如此我也不敢和魔物刚正面。一来是连续几天没日没夜的战斗，士兵和战马都很疲惫；二来魔物的身体素质和魔法能力都高于人类，硬碰硬肯定会吃大亏的。 什么？你想听具体一点的？好吧好吧。当时啊…… ………… …… 血色轮舞 点击观看 又一次躲过魔物的反扑之后，亨特坐在用枝叶搭建的指挥帐中统计伤亡。 阵亡一百六十二人，伤四百四十三人，其中七十四人重伤无法战斗。 也就是说实际上损失了两百多人啊。 “通知全军，不要松懈。等到斥候回来立刻出击。”亨特对身边的副官说道。 “参军大人，如此频繁地出击是否有些不不妥？我们已经损失了一百多人了……” “这是战争！”亨特严肃地说，“现在还只是前哨战罢了，真正的战斗，死去的士兵将会是现在的十倍、一百倍！精灵圣域不可能畏惧这区区三千的魔物军团，我们必须把它们的主力部队引出来。如果它们的主力始终按兵不动的话，我们就把这三千的先遣军全部吃光！还有疑问吗？” “不，没有了！” “那就去通知命令吧。” “是！” 当晚，侦察兵回报：敌人已经全部在森林外的平原上集结，数量是八百。 “只剩八百了啊，跟我们差不多了。” “参军大人，要一口气消灭它们吗？” “不，这样太冒险了。还是用原来的战术，让五十人用预备战马和军旗作为诱饵，主力部队袭击敌后。一旦它们反击就立刻撤退。” “是！” 同样的战术再一次获得了成功。被诱饵吸引过去的魔物军团后方遭到骑兵们割草般的奇袭。击溃后方部队之后并不恋战，如同来时一般迅速，撤退得毫不犹豫。 “敌人的数量已经很少了，追击起来会很麻烦。可以让士兵们休息一下了，先等待斥候的消息。”回到藏身处的亨特对副官说，“我也得睡一会儿了……” 一脸四天高强度的出击、撤退。相当一部分指挥人员、传令官和斥候都没机会阖眼，当然亨特也包括在内。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亨特就被副官叫醒了。 “魔物仍然在搜索！已经快要找到我们了！” “哦？”亨特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了。 以往几次，魔物在森林里没头没脑地找了一阵之后就会离开。这一次可谓异常的执着， “现在怎么办？参军大人。现在撤退的话一定会惊动魔物的，要趁还没有被发现的时候给它们一下吗？” “不，林地战魔物有优势。把预备的战马调到前面去，拖延魔物的进攻。分出四百人正面抵抗，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剩下四百人迂回敌后夹击魔物。伤员放在后方。” 命令传达下去后，不一会儿亨特就得到了“前线已经开战”的情报。这一次亨特没有跟前线部队一起冲锋陷阵，而是坐镇在指挥中心里分析情报。阵地战和游击战不一样，如果指挥官到处乱跑，可能会因为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军情而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即使身怀“一人可令千军不敌”的能力，亨特也无法去前线助阵。 事实证明，正是这个决策才没有让整支奇袭部队在一日之间全军覆没。 开战后一小时，前线部队成功牵制了魔物的攻势，并没有让它们前进一分一毫。但是后方却传来了惊人的消息。 “迂回部队遭到不明敌人的攻击，损伤惨重！” “什么叫‘不明敌人’！数量呢！”亨特大惊失色，对传令兵怒吼道。 “一人……不对，应该是一只！” “搞什么！”亨特眉头紧锁，转头对副官说：“指挥权交给你了。” 亨特带着五十人的卫队，和传令兵一起前往迂回部队遇袭的地方。但是他们并未能到达传令兵说的那个地方，而是在安置伤员和补给的地方就碰到了敌“人”。 一头深渊巨龙，通体漆黑，硕大的脑袋与身体并不成比例，深红色的眼睛里溢满了暴戾之气。张口吐息之际，还能看到它可怕的牙齿上，那被龙炎烤焦的黑色血液。 更令人惊奇的是，那头巨龙的脑袋上还站在一个小女孩。 青绿色的眼睛，一如爬行动物那般狭长的瞳孔令人不寒而栗。虽然身形矮小，但是站在巨龙头顶俯视着众人的姿态仿佛一名至高的王者。 “退后！全员退后！” 亨特当即下令，自己策马上前，将魔法术式灌入魔杖之中。 巨龙张开了嘴，灼热的龙之吐息一瞬间占据了亨特的全部视野。与此同时，亨特举起魔杖，一道被加固了三层的魔法屏障横亘在亨特和卫队面前，任龙炎如何灼烧都无法让哪怕一点火星越雷池一步。 “嚯~~~~有点本事的样子哦？”龙头上的小女孩玩味地笑起来，取下了背在背上的某样东西，“我来看看后面那些家伙是不是也有两下子吧~” 小女孩从巨龙头顶一跃而下，落在了亨特和后退的卫队之间。 糟糕！ 亨特想要回头应对，但是他不得不维持魔法屏障，无暇抽身。 “嘿！” 小女孩看似随意地挥动了一下手里那个看似某种动物的脊椎骨做成的粗糙武器，竟然引起了一阵狂风。战马被这阵暴风吹得东倒西歪，士兵纷纷从马背上摔落。 然后，对着被一击就打得七零八落的卫队，小女孩疾风一般地冲了进去。 霎时间鲜血飞溅，士兵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一击打得不成人形。苦练十数载、身经百战的精锐士兵，甚至连看清那即将杀死自己的身影都做不到。 “疾走吧！斩切吧！毁灭吧！以永恒之名！” 亨特的咏唱终于进入了最后一个阶段，三个法术图腾在身前展开，闪电、真空刀锋和魔法光束分别从法阵中放射出来，撕裂了龙炎直击巨龙的躯体。 真空刃在深渊龙坚如钢铁的鳞片上斩出一道裂痕，紧接而来的光束将那道裂痕扩大为伤痕，最后闪电钻进伤口的深处，将强大的能量作用在巨龙的内脏之中。 深渊龙仰头发出一声哀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你那边也解决了嘛，不错不错~”小女孩把武器插在地面上，笑嘻嘻地拍着手。 如不是她身后那一百具尸首和沾染上偏偏殷红的裙摆，亨特怕是要好好感叹一番小女孩的天真可爱了。 “你就是邪神吗？”亨特看着这触目惊心的场景，说出了他能想到的最为可能的猜想。 “喂！”小女孩灿烂的笑容突然扭曲了起来，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让亨特的战马不安地骚动起来，“别把我们和那种下作的东西混为一谈！” 一声巨响，小女孩的武器被拿起后砸在了地上。地面先是裂开下陷，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乱石突起。亨特立马给自己施加了一个早就准备好浮空魔法飞到空中，他的战马就没这么幸运了——先是被石柱从腹部刺成两半，又被分离出来的碎石撞得血肉模糊。 “奔雷！” 占据制高点的亨特用最快的速度编织出魔法，荆棘一般的闪电自魔杖尖端的宝石中显现，迎头劈了下来。小女孩不屑地浅浅微笑，仿佛预测到了闪电的落点，完美地闪避开了每一道闪电，踏着树干跳起，对准亨特挥出武器。 亨特不慌不忙，把魔杖转了半圈。魔杖的尾端装着一个金属锥形导针，这里同样可以作为释放魔法的节点。 “奥术冲击！” 莹白色的光流在小女孩眼前炸裂开来，在不到五十公分的距离，又是腾空的状态下遭到这样的攻击，根本无从躲闪。 光流将小女孩的身形隐没的同时，也把亨特向高处反推，逃出小女孩的攻击范围。 亨特长舒一口气，交锋不过短短几分钟，却让亨特感觉耗光了这辈子全部的精力一样，异常疲惫。 “现在就放心下来真的好吗？这么小看我可是对我的侮辱哦！” 光流中传出了让亨特心头一紧的声音，小女孩振动背后的双翅飞到与亨特相同的高度。小女孩的身上别说是擦伤了，就连衣服上的血迹都没有丝毫烧焦的痕迹。 小女孩的翅膀比她的身形更大，翼展超过三米，是不可能看漏的。先前隐藏翅膀是为了不让人看出她的身份么？覆盖着鳞片的翼膜，翅膀中部镰刀一般的距爪，和深渊龙的翅膀有几分相似…… “啧！” 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了！亨特调整魔杖的指向，让小女孩重新沐浴在光流之中。 “都说了没用的！”光流中，小女孩振翅的声音越来越近。 说时迟那时快，亨特拔出了腰间的符文匕首向前砍去。 只听“锵”的一声，匕首的钢刃被小女孩手中的武器打得从中间断裂。 不过好歹是把魔法术式附上去了。 以匕首击打的地方为节点，十二道紫色的光线划过弧线，绕过小女孩的身体在她身后聚合起来，形成了一个球型牢笼。汇成一股的光线继续向前飞行，牵引着牢笼远离亨特。又一次让亨特免于被小女孩手中的武器攻击。 “你这厮！” 小女孩满面怒容，双翅使劲一抖挣断了魔力牢笼。 短暂的空隙，亨特倾尽魔力结成魔法阵。先是一个等身大小的符文同心圆，以这个法阵为媒介，在它的前面展开了一个形状相同、但是面积更大的法阵。 这个法阵的作用不是释放魔法，而是迅速抽取自身的魔力，配合其他魔法使用可以瞬间增幅魔法效果。而使用增幅法阵强化另一个增幅法阵，是被魔法师界普遍认为与自杀无异的行为——这不是成倍、而是成幂的进行增幅，一般的魔法师要做这么做，在一瞬间就会被抽成一具干尸。但是亨特确实可以做到，而且效果拔群。 在第二个增幅法阵前方展开了第三个法阵，这个不再是增幅法阵，而是再普通不过的六芒星法阵，只是这个法阵异常巨大，其范围足以覆盖一支千人编制的军队。 从六芒星法阵中出现的是最为烂大街的火球术，但是威力无可挑剔。 “你以为这样就能伤到我了吗！人类！” 即使面对这朝日一般灼热而庞大的火球术，小女孩没有丝毫畏惧之意，不加躲闪反而迎了上去。 “你在做什么？耽误了这么久。” 远方传来了闷雷般深沉的声音，在空旷的森林上空，这声音竟然还产生了回音。 亨特还没弄清楚这声音是什么，直扑小女孩而去的火球突然缩成了一点，一阵清风就把这可怜的火苗吹灭了。被火球挡住的视野之中，一对燃烧着的、由炽红色的宝石雕成的羽翼挡在了亨特和小女孩之间。 那火翼的主人不知是做了什么，没有发动任何魔法就将亨特的火球术瓦解了。 怎么……可能…… 这这一击几乎抽干了亨特所有的魔力，不仅没能消灭对手，反而引来了另一个敌人。现在的亨特连维持浮空魔法都已经十分勉强了，要说还能和这二人战斗根本是天方夜谭。 无力回天了吗……至少，得让残余的部队撤退才行…… 亨特缓缓开口，轻声吟唱闪光魔法。这种初级魔法对于亨特来说本来是无咏唱瞬发的。 “翡、翡翠石大人！这是因为……”小女孩神色慌张，结结巴巴地想要辩解。 “不要浪费时间了，做好你的工作。”被称为翡翠石的那个火翼少女说道。她的语气平淡，并没有指责或是催促的意味，如同没有感情的人形传话筒一般。 “唔……是……”小女孩身上低下了头，用余光狠狠瞪了一眼亨特之后振翅离开了。 小女孩离去之后，一团火自火翼少女脚底升起。眨眼间，火焰便与少女的身影一同消失了。 自始至终，火翼少女都没有看亨特一眼。 ………… …… 森林中，前线： 骑士枪在最初的冲锋中就断了，这个小队中最后两名士兵弓起身子，把剑摆在腰间，仿佛要冲入对方的怀中一般，疾步跑过去将剑刃同时送入了一只赤鬼的腹腔中。 而那只赤鬼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抡起沾满战友们鲜血的大棒，将其中一名士兵的上半身砸成了碎肉。 “唔啊啊啊啊啊啊！！！！” 幸存的士兵哀嚎一般得大叫起来，抽出匕首刺进了赤鬼的胸膛，然后拔出来，再刺进去。他一边怒吼着，一边疯狂地在赤鬼身上刺出大小不一的伤口。眼泪和鼻涕随着他的叫喊和动作在脸上四下流淌。 赤鬼再没能举起大棒，仰面倒在地上。士兵被连带着拉倒，他拔出匕首环顾四周。石像鬼、拉米亚还有哥布林……站立着的只有魔物魔物魔物，可以信赖的战友、长官，全都倒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了人生中最后一次呐喊，绝望、愤恨。 不远处传来了撤退的号声，但是他已经无法执行命令了。 ………… …… 用飞行魔法疾驰会指挥部的亨特，降落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参军大人？您没事吧？” “传令……全军后撤……” 亨特不等副官将他扶起，就气喘吁吁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迂回部队呢？” “全灭了……没时间解释了，快传令！” “是！” 亨特在返程途中，找到一片空地用魔法造了一座小型坚冰壁垒。士兵们纷纷撤进壁垒之中。亨特清点了一下人数，三百不到，一半以上是轻伤员，重伤的根本没能带回来。 接下来的战术方针很明确了——固守、待援。 冰之壁垒是冻结了周遭树木，再在树与树之间用冰墙填补缝隙做成的。因此有三处较大的缺口，要守住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绝不简单。 “跟士兵们说，大部队最快两天就到。只要能守住就能得救了。”亨特精疲力尽地躺在毯子上，阖眼之前对副官这样交代。亨特苦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就算现在兵临城下，他也无力与士兵们一起奋战，必须好好休息一番。 “明白！” 副官知道那是谎话，岂止是副官，稍微懂点行军打仗的人都能算计的出来，大部队开到这里少说也要五天。这种谎话大概骗不了士兵，但是在这种绝境之下，士兵宁愿相信这样一个谎言，也不愿就这样放下武器坐以待毙。 魔物的数量是四百有余，它们分成三股堵在三处缺口前。在魔物发动攻击之前，士兵们用辎重的残骸和战马的尸体堵住了其中一个缺口；残存的魔法师用魔法在另一个缺口处设下陷阱；大部分士兵都集结在第三个完全没有任何防御工事，被当做“正门”的缺口后面。 入夜后，魔物们一拥而上，正门处的守军架起盾牌，全力阻挡魔物的攻势。 设有陷阱的缺口处几乎没有设防，故意引诱魔物们来进攻。但是魔物似乎是死脑筋，并没有增派战力。因此陷阱没有如预期那样坑杀大部分魔物，只有二十来只魔物陷入了用魔法挖出的大坑之中，其余的魔物见无法攻破，就转移到正门去了。 挡下第一波进攻损失了五十七人，第二波结束时增加到了七十九人，三次过后，还活着的仅剩下原来的四成。直到亨特睡醒参战之后，伤亡的速度才放缓了一些。 粮食吃光了，亨特下令宰了剩余三十匹战马中的一半，即使如此还是不够一百多人吃的。为了可能存在的突围机会，剩下的战马无论如何都要保留着。于是到第二天，士兵们每一餐分到的食物只有几盎司。 不过到了第三天，每人的配餐就提升到了二十盎司，原因很简单——没有那么多人分食物了。 在这个巴掌大的壁垒中，再也不需要指挥部，更不需要战术阵法了。所有人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死守。一排士兵顶盾挡在前排，枪兵在后面伺机刺出长枪，魔法师在最后咏唱魔法，慢慢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一个倒下并祈祷下一个不会是自己。 亨特一个人守在设置了陷阱的缺口处，不断挥动魔杖让前来侦查的魔物倒下。身后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就是正门，那里已经听不到呐喊声了，只有魔物的怪叫，以及兵器和爪牙激烈碰撞的声音——为了节省体力，所有士兵都闭紧嘴巴，沉默地挥动手中破烂不堪的武器。 亨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他见过的哀鸿遍野的战场残骸，扭曲的尸首和七零八落的残肢也看过不少。但是作为当事者，而且是导致这种惨状的罪魁祸首，还是第一次。 亨特的决策没有错，指挥战术也没有失误，但是对于那些死去的士兵，亨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既然担当了指挥的责任，就必须背负千百份血债，这个道理亨特明白，他也有觉悟。但是当这份诅咒真正降临的时候，亨特觉得心脏都要被压迫得停止跳动了。 想要逃走，不想丧命于此。凭亨特的本身逃离这里并不是难事，自然也不会有人追究他的责任。但是一想到那些怀抱不甘与遗恨倒下的士兵，还有那些仍然再用生命为亨特的决策付出代价的幸存者，亨特根本没有胆量离开这牢笼般的堡垒一步。 好在魔物那边的伤员也越来越多。魔物从来不把受伤的同伴放在前方；相比之下自己这边，只要还有一口气的士兵就必须战斗，魔力耗尽的魔法师拿着从辎重上拆下来的车轼也要上。再守一阵子的话，魔物们也许会顾虑伤员的情况而放缓攻势，只要等待那个机会突围就好了。 第四天夜里，增援还是没有赶到。说实话堡垒里剩下的六十五人已经没有一个还对增援抱有期待的了。 自上一次打退魔物的进攻已经过去两小时了，魔物那边还没有动静。亨特判断机会来了，他对一只手打着绷带的副官说：“让士兵们休息一刻钟，这期间我会用魔法把那个大坑填平，所有人从那里突围。战马的情况怎么样？” “饿死了一半，能跑的只剩五匹了。” “你去三个或者四个还没受伤的，把最好的武器发给他们，让他们骑马走。其他的步行。” 亨特的意思很明显：你要是想活，就挑三个，自己占一匹；否则就挑四个，自己步行。 “我明白了。” 亨特走到缺口边上，确认没有魔物监视后，用风刃一点一点削掉冰墙，慢慢填上巨坑。亨特在心里默数着时刻，奇迹般的，他现在的心情如明镜一般波澜不惊，大概是恐惧超过了极点之后就会平静下来吧。 这份心境很快就被由远及近的扑簌声打破了。 那是羽翼拍打的声音，是鸟，成群结队的鸟。 亨特笑了出来，绝望地笑了出来。 那他妈的是鸟就有鬼了！是帕比丝！狂飞一般席卷而来的帕比丝军团！ 亨特从新咏唱魔法，一个圆形法阵在大坑上方浮现出来，正好把大坑的边缘整个盖住。 士兵们也听到了这声音，纷纷紧张了起来。 “你们给我听着！计划有变，现在就给我突围！”亨特用魔力将自己的声音放大到震耳欲聋的程度，“骑兵！骑兵先走！直接跳过去，快！” 危急关头，命令的执行力奇高无比。话音刚落，一匹战马就载着它的骑手自亨特身边飞跃而过，将坑洞和壁垒抛在身后。然后是第二匹、第三匹、第四匹。 亨特刚要出声，副官就牵制最后一匹战马跑了过来。 “参军大人，你快……” “骑上它给我滚！这是命令！” 亨特早已顾不上什么身份仪表，咆哮的嘴巴喷出的沫星甩了副官一脸。 “可是……” “别他妈耽误时间，滚！！！！！！！！！！” “是！” 副官再没有犹豫，骑上战马疾驰而去。 “好了！现在步兵撤退！一次两个人！不然法阵撑不住！要是给我看到有人抢着跑，格杀勿论！我自己动手！” “参军大人叫到名字的先走！其他人跟我守住正门！”一名士兵高声喊道，他是一名伍长，现在是除了亨特和副官之外最高级别的军官了。 “罗伯特！杰奇洛！”亨特应着伍长的话喊道，“卡特和莱恩紧接着！然后是乔治和布鲁斯！” 话音刚落，正门那边就响起了嘶杀声。 “拜恩！史密斯！崔斯坦兄弟！巴蒂斯塔！” 亨特一连报了五个人，只有一个人应声跑了过来。 亨特又喊了一连串名字，每十个人中，只有两三个人能从亨特的身边经过。 当亨特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身后的黑暗之中，伍长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参军大人！已经没有人活——咯唔！” 魔力使用过度，亨特陷入了暂时失明的境地。能听到身后踩踏地面的声音，头顶上帕比丝的振翅声也越来越大。 “来吧，尝尝我给你们准备的最后一份大礼！”亨特怒吼着擎起魔杖。 轰隆隆隆—————— 整个坚冰堡垒震动不止，跑在最前面向亨特伸出爪子的石像鬼被绊倒在地，后面的魔物又被它的身体绊倒。 刺啦——刺啦—— 轰鸣声渐渐变成了断裂声，冰壁被无形的力量撕裂、再撕裂，分化成无数尖锐的冰锥射向天空。不消须臾，亨特就听到了天空中帕比丝的哀鸣。 啪嗒啪嗒，被冰锥击中的帕比丝纷纷坠落在地。几乎每一根冰锥都能射穿一只帕比丝，足见它们的数量之多、排布之密。 咚！ 其中一只帕比丝的尸体砸到了亨特的头上，亨特当场晕厥倒地。但是已经设定好的魔法术式仍然在继续，不断有冰锥破空飞行，不断有帕比丝坠落地面。很快，亨特就被帕比丝的尸体埋没了。 ………… …… 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被砸到的后颈还像火烧一样剧痛难忍。周围全是帕比丝身上那种鸟臭味，不过还没有尸体腐败发出的味道，应该没过多久。 亨特撑起自己的身体，他背上的两具帕比丝的尸体随着这个动作滑落。还没等亨特站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野兽般的低吼声，回头一看，一只正在啃食帕比丝尸体的猫妖正弓着身体瞪着自己。 其它活着的魔物还有不少，不过都已是气若游丝，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唯一能对亨特构成威胁的只有这只猫妖一个了。 不过即使如此，状况也着实不容乐观。亨特魔力处于正真的枯竭状态，连骗小孩的光影幻术都使不出来；体力就更别说了，光是站着就已经要用尽全力了，挥拳迈步什么的，对亨特来说难如登天。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了马蹄声。猫妖的注意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 一名骑兵从树林里一跃而出，猫妖嚎叫着奔了过去，被骑手抄起佩剑劈开了颅骨。 斩杀了猫妖之后，骑兵没有停下，一直跑到了亨特身边。 “参军大人！”亨特的副官从马上跳下来，惊喜交加地说：“您竟然还活着。” 亨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慢慢放松双腿原地坐下，看着副官来的方向。 另一名骑兵跑了过来，后面跟着四个跌跌撞撞的步兵。 “只剩这么多人了吗……”亨特叹息一般地说道。 “其他人和我们走散了。”副官回答道：“我们甩掉了魔物的追击跑回这里了，我想它们应该不会觉得我们会回到之前战斗的地方。” 魔物虽然会照顾受伤的同伴，但不会回收尸体，这个地方暂时算是安全的。 “真要被发现的话，还可以原地躺下装尸体。”副官半开玩笑半自嘲地说，“反正我们跟尸体也没多大差别了。” 士兵们都笑了，唯有亨特笑不出来。 “大部队到哪里了？”亨特问。 “他们绕道去了剑栏，没直接过来。”侦察兵杰奇洛回答道。 “直接出森林很可能和魔物们撞个正着，说起来帕比丝它们不见了，是撤离了吗？” “天亮的时候往西边飞走了，恐怕是……”副官扶起亨特说。 “远征军有七万人，是帕比丝的二十倍还多，不用担心。问题是我们。” “直接前往精灵圣域如何？”副官提议道：“敌人的数量不是很多，没可能在四面八方都设下埋伏，凭它们的智能，认为我们会往南逃跑或往西与大部队汇合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这确实是个合理的建议，但是亨特下意识地想到了两个人，之前在森林里见过的两个少女。 “不，还是想办法归队吧。直接往西走可能会遭到阻击，我们先去剑栏南边的卡姆兰城。你还有吃的吗？” 副官从马鞍的系绳上拽下来一个袋子，递给亨特。 “天然帕比丝肉，保证新鲜。半天前还活蹦乱跳的。” 亨特接过半熟的肉，也顾不得吃相三下五除二就消灭干净了。吃完了，亨特抹了抹嘴说道：“排成鱼贯纵队，我用飞的走最前面，骑马的走最后，步兵在中间，步兵每人相隔10米，其他的相隔五十米。” 这是在某一部分遭到袭击的时候，其他部分可以最快舍弃队友逃走的队形。 “加把劲吧，幸运的话两天就可以到。” 亨特说着，对自己施以魔法飞了起来。 ………… …… 前奏 点击观看 书说两头，赛依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血染的衣服已经被换了下来，昏倒时手里攥着的佩剑也不在了。 是士兵们打退了魔物吗？还是后续部队赶上来了？ 赛依连带着这样的疑问环视四周，发现这里并不是军营，而是一栋小木屋。房间已有些破旧了，连门板都只剩一半了。赛依连透过房门的缺口向外看的时候，一个小脑袋进入了赛依连的视线中。 “大哥哥你醒了啊。” 说话的是一个金发的小男孩，他用手肘推开门，走近赛依连，把手里的水盆放在地上。 “大哥哥你出了好多汗呢，用这个擦一擦吧。”小男孩把毛巾放进水盆里浸了浸，使劲挤了几下递给赛依连。 “谢谢。”赛依连礼节性地道谢，并没有使用毛巾而是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卡姆兰山哦，再往南边去一点就是卡姆兰城了。”小男孩说，“大哥哥你还真是幸运呢，虽然满身是血，但没怎么受伤。” “我睡了多久？” “一整天。怎么了？大哥哥有急事吗？” “是的，我有急事。” 赛依连把毛巾放在床头，掀开被子下了床。拿起靠在墙边的佩剑就走出了房间，小男孩拦都拦不住。 “大哥哥你等等！等等啦！唔……妈妈！大哥哥他要走了！”小男孩冲屋外喊道。 一个中年妇人问询走来，她和小男孩一样有着一头金灿灿的头发。 “别急着走嘛，你才刚醒，在这儿休息一下，吃过晚饭再走如何？”妇人温和地笑着。 “谢谢您的美意，夫人。”赛依连低头行礼，“我确实有急事要离开，好意心领了。” “这可难办了呢……”妇人眯起了眼睛说道：“这里很容易迷路的啊，我的丈夫出门砍柴去了，我腿脚不便没法儿送你啊……” “妈妈妈妈！”小男孩兴奋地大喊了起来，“我来吧！我来送大哥哥去卡姆兰城！” “啊拉。”妇人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伸手在小男孩的头上摩挲起来，“提米已经是大孩子了呢，可以帮大人做事了呀。” 原来这孩子叫提米啊，赛依连心想。 “那我就带大哥哥去了哦！”提米拉起赛依连的手。 “记得在晚饭之前回来哦。”妇人说道，“这位骑士先生，祝您一路顺风。” “承您吉言。” 山路确实如妇人说的那样，又曲折又难走，岔路多得数不胜数。好在提米对这一带十分了解，轻车熟路地带着赛依连前进。 走了一段后，赛依连突然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听着什么。 “大哥哥怎么了？”提米好奇地问道。 赛依连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什么也没说。 沙沙——沙沙—— 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地方，踩踏地面和枯枝、腿脚分开草丛的声音隐约可闻，而且是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靠近。 “快跑！” 赛依连不由分说拉起了提米的手腕，不顾方向跑了起来。 “诶诶？为什么要跑啊？大哥哥等一下呀！不是这个方向……”提米全然不知情，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赛依连的步伐。 还没跑多远，赛依连又停了下来。他拔出佩剑，对小男孩说：“你自己逃命去吧。” 不用赛依连多做解释，驱动八只节肢飞速靠近的魔物解答了提米的一切疑问。 那是半人半蜘蛛的阿拉克涅，单看人类的部分或许会让人觉得十分美艳，不过它们腰部以下拖着的肥硕腹部足以打消任何除了转身逃跑之外的念想。虽然身形巨大，但是它们的动作十分灵活，即使在森林里也能穿梭自如。 数量不是很多，不过至少杀掉赛依连是足够的了。 “咿————————” 提米吓得跌坐在地，没尿裤子已经很争气了，哪还有逃跑的余裕。 赛依连也无暇顾及提米，深吸一口气奋力一跳，将跑在最前面的阿拉克涅纳入剑围。 阿拉克涅人类的部分没有手臂，取代手臂的部分是异化的毒螯，其攻击范围之广足以与长枪比肩。如果不能抢在一开始就近身作战的话，之后再想找机会击中对手就很难了。 如果能一击解决掉的话，就可以免于陷入被围困的绝境了。赛依连双手握剑，往阿拉克涅毫无掩护的头部刺了过去。 乘载了突击的速度、欲置人于死的一记突刺。和斩击不同，以最短距离朝致命的一点笔直前进的凶器尖端，不管是格挡、还是闪避，都极难做到。 然而——赛依连的这记突刺扑空了。阿拉克涅躲开了他的攻击，动作完全跟那庞大的躯体不符。 哦不，不只这样。 “呜！” 赛依连因用力过猛而身体失去了平衡。就在此时，斩击不停地从四面八方袭向了他——将他如笼中之鸟般合围了起来。闪避之类的方法已经行不通了。赛依连不管逃去哪个方向，都会有至少一道斩击命中他的躯干。对方就是为了这个效果，所以才利用毒螯和一对前肢从多个角度同时挥斩下来。 赛依连挥动佩剑抵御斩击——但想当然耳，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斩击，不可能全都阻挡得掉。 肩膀、侧腹和大腿，瞬间多了几道大小不一的伤口。赛依连就这样拖着血迹一路后退。虽然赛依连想往旁边翻滚，以回避持续而来的攻击，但他膝盖无力，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彻夜作战带来的疲劳还没有完全消除，起来之后又没有好好吃饭，体力很快就到达了极限。 后续的阿拉克涅赶了上来，这下彻底没有胜算了。 正当赛依连这样想着的时候，一道银光从他身后划过，止于离赛依连最近的阿拉克涅的前额。那是一支箭，冰结成的箭。 阿拉克涅纷纷看向箭射来的方向，它们看到了如红莲一般绽放的火焰流弹，以及一位踏火而来的骑士少女。 “赛依连大人！” 奈亚米用急切的声音呼喊道。虽然不甚明显，但是她的脸上微微显露出一丝焦急的神情。 “嘶啦啦啦啦————” 一只阿拉克涅举起了毒螯，照着赛依连的头顶劈了下去。但是毒螯只挥到一半就挥不下去了。原因是一道拔地而起的冰墙把它的毒螯结结实实地冻在其中。 战马飞驰至冰墙之前，奈亚米踏着马鞍跳起，越过冰墙将阿拉克涅一剑枭首。 眨眼之间就损失了半数同伴的阿拉克涅明显有了怯意，加之跟随奈亚米的骑士纷纷赶来，阿拉克涅犹豫了片刻之后选择了逃跑。 “赛依连大人！”奈亚米下马，走近赛依连，“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有劳你及时赶来救援。本队怎么样了？”赛依连波澜不惊地问。 “我们和中军汇合了，先头部队的损失还在统计中。”然后奈亚米转向了提米，看了他一阵之后，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您救助了赛依连大人，万分感谢。” “哎？！哦……那个，不用谢的！” “赛依连大人，借一步说话。”奈亚米把赛依连往旁边拽了拽，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来的路上发现了一具被丝线绑着的尸体，样子和这个男孩有几分相似……” 不必说，那自然是提米外出砍柴的父亲了。 赛依连听后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奈亚米看着赛依连平静的侧脸，无端地想到了亨特在出征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与其说是他遵从陛下的意志，倒不如说是赛依连没有自己的意志…… 一开始还以为是导师气不过故意中伤，但是从迄今为止的诸多表现上来看，导师这么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吗？ 不行不行！怎么可以怀疑自己的长官！ 奈亚米暗暗握拳，把心中的疑虑驱散。 “赛依连大人，既然魔物都到这个地方来了，这孩子的住处恐怕也在危险之中。容我去查看一下吧。” “可以，我自己先去本队。” 赛依连朝骑士要了一匹战马，一点也没犹豫直接策马而去。 赛依连是联军总帅，尽早归队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奈亚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心里无法释怀。 “我们去你家看看情况。”奈亚米俯下身对提米说，“你和我同乘一匹马，帮我们带路好不好？” “嗯！”提米用力点头，“我很担心爸爸妈妈……” 奈亚米不由得心头一紧，但是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谢谢你，你的名字是？” “我叫提米。” 仿佛为了甩掉心中的不安与疑虑那样，奈亚米骑得飞快。在提米的指引下很快就找到了提米的家。 提米的家是北方地区随处可见的平顶房，奈亚米他们赶到的时候，提米的妈妈正在房顶上晒谷物。 “妈妈————” 提米把手看放在嘴巴两边做成喇叭的形状喊道。看见妈妈没事，提米一下子放下心来了。 提米的妈妈似乎听到了叫喊声，放下篮子微笑着冲提米挥手。 “妈妈没事！太好了呢骑士姐姐！”提米高兴地说。 但是下一秒，仿佛为了嘲笑提米那样，一只黑灰色的膜翼攀上了房顶的边缘。提米的妈妈背对着那只慢慢露出脑袋的蝙蝠人，没能发现。 提米吓得脸色铁青，竭尽全力大声呼喊：“妈妈！小心后面！快逃啊！” 但是提米和妈妈离得太远，周遭又净是马蹄声，提米的妈妈没能听清提米在说什么，还以为他是在打招呼，于是更用力地挥动着手臂，笑容也更加灿烂了。 蝙蝠人悄无声息地爬了过去，保留了人类样貌的脸上，咧开的嘴里露出了尖利的犬齿。 奈亚米已经开始咏唱魔法了，但是还是差了一点。冰箭射出去的瞬间，蝙蝠人已经扑倒了提米的妈妈，两枚长牙直接咬穿了颈动脉，并从脖子上扯下来一大块肉。 “妈妈！不要啊！！！！！！！！！！！！！！！！！！！！！” 那渗血般的惨叫声在奈亚米的怀中迸发出来，那是奈亚米听过的最为凄厉的声音了。 冰箭射中了蝙蝠人的翅膀，在翼膜上留下了一个洞。蝙蝠人惨叫了一声，拍打着受伤的翅膀飞上了天空。 “妈妈！妈妈！” 提米撑着马鞍想要跳下去，被奈亚米腾出一只手紧紧箍住。 “别下去！” “奈亚米队长！你看那是！”队友突然惊叫起来，指着旁边的山头。 奈亚米看了过去，只见不到百米的山头上黑影攒动，黑影的大小和形态各有不同。 那些都是魔物，数量在一千以上。 “撤退！快撤！”奈亚米命令道，自己一拉缰绳，将战马掉头。 “等一下！妈妈还在那儿！妈妈说不定还有救！骑士姐姐！求求你救救妈妈吧！求求你了！” 提米眼泪纵横地拉扯着奈亚米的手臂，但是无论他怎么用力，紧紧抱着提米的手臂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 那是当场毙命的伤口，不用看，谁都明白。 奈亚米咬紧了嘴唇，将染血的小木屋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 …… “是的，卡姆兰山北侧有相当数量的魔物在。” 听了奈亚米的报告，赛依连把一颗黑色的棋子摆在了沙盘相应的位置上。 时间是奈亚米离开卡姆兰山的半天后，赛依连已经回到军营之中重整旗鼓了。昨天的夜袭让远征军损失了一万五千人，全部都是呼利史卞泰帝国的士兵。现在赛依连和刚到的中军，以及先头部队的残余兵马一同驻扎在卡姆兰城外。 赛依连盯着沙盘思索了一阵，抬起头对奈亚米说道：“你带几个人作为使者去见卡姆兰城伯吧，商谈一下物资交易的事。” “是。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有了。” 奈亚米心情复杂地看了赛依连一眼，转身离开。这时赛依连叫住了她。 “啊，还有一件事。” “您说。” “那个小男孩，提米他现在……” “暂时安置在我的营帐里。” 赛依连没再说话，奈亚米向赛依连颔首示意，然后走出了营帐。 奈亚米的心情轻松了不少——赛依连并不是没有自己的意志，只是作为圣骑士必要的克制。他还关心着提米，这足以证明了。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奈亚米带着随军的官员和几名圣骑士同僚进入了卡姆兰城，因为放心不下提米，奈亚米也把提米一同带了过去。 官方性的寒暄和场面话说完之后，城伯答应援助远征军并设宴款待了奈亚米一行人。席间，奈亚米趁着向城伯敬酒的机会和城伯说了一下提米的事，并向城伯打听了一下有没有愿意收养提米的住民。 “城北那边正好有一户富商，男主人是商会会长，他家夫人无法生育，正想要收养一个男孩子，阁下不妨去问问看。” 宴会结束后，官员先行回军营报告去了，其他人留下来和当地复责提供物资的人交接。奈亚米把工作托给同僚，自己带着提米去了城伯说的地方。商人夫妇非常同情提米的遭遇，同意收养他。 和商人夫妇谈妥之后，奈亚米走出来和在客厅等待的提米说道：“提米暂时住在叔叔阿姨家好不好？等我们一找到提米的爸爸就来接你。” 提米揉着哭红了的眼睛点了点头。 提米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惨遭不测了，提米那伤心而又期待的眼神让奈亚米心里隐隐作痛。 “打起精神来。”奈亚米轻轻抚摸提米的头，又捏了捏他的脸颊，“提米是男子汉，要坚强一点。这样爸爸见到提米的时候也会觉得欣慰呢。” “嗯！”提米稍稍打起了一点精神，用力点头，“谢谢骑士姐姐，谢谢你鼓励我！” “真是个好孩子。今天折腾了一天也累了吧？我带你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吧。”男主人拉起提米的手，将他引向浴室，“来，和骑士姐姐道别吧。” “嗯，骑士姐姐再见~”提米挥手道。 “再见，提米。”奈亚米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浅浅微笑，也冲提米挥了挥手，“返程的时候我会再回来看你的。” “诶？真的吗！” “是真的。”奈亚米走近提米，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轻轻吻了一下提米的额头，“约定了哦。我来的时候提米可要元气满满地迎接我啊。可不要再哭鼻子了，好么？” “我保证不会再哭了！骑士姐姐一定要来哦！” “嗯，一定。来，这个给你。”奈亚米摘下了手腕上的坠饰，为提米系上，“这个就送给提米了，这是约定的信物哦。” “谢谢骑士姐姐！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哎呀呀，圣骑士大人这么受小孩子欢迎，将来肯定会是个好太太的呐~”女主人笑盈盈地说道。 奈亚米先是一愣，脑海中短暂地浮现出一个高大而模糊的背影。 “您说笑了。我先告辞了。” “骑士姐姐慢走~” ………… …… 由于骑士们是分头办事的，所以约定了一个集合地点，奈亚米直接去了那里。 集合点的在一个水井旁边，已经有一个人在那里等着了。那个人似乎是口渴了，打起一桶井水喝了起来。 奈亚米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递出自己的水袋。 “天冷，喝这个，温的。” “啊！奈亚米队长，谢谢！” 奈亚米等了一阵之后，同僚们陆陆续续地来了。在确认交接没有问题之后，奈亚米等人回到了军营中。 整理完毕文书，奈亚米正准备就寝的时候，有人来到她的营帐找她。那人是第一个到集合地点的骑士，他拿着一摞儿文件走了进来。 “咳咳！奈亚米队长，送来的物资和记录上的有……额咳咳！有一些出入，我来想您……咳咳……核实一下。” “你生病了？” “不清楚……一回来就这样了……呜啊！” 骑士突然痛苦地掐住自己的喉咙，文件散落了一地，他瞳孔放大，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怎么？没事……” 奈亚米话说的到一半止住了，把手按在了佩剑上。 那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手上长出了粗而尖利的指甲，瞳孔像是从中间分开了一样呈现出红黄异色，体毛疯狂地生长，不一会儿就浓密到了看不见皮肤的程度。 那副样子，像极了魔物之一的猫妖。 不，也许不该说“像”了…… “嗷————” 骑士突然向奈亚米扑了过来，奈亚米早有准备，拔剑刺过去，正中心脏。骑士的爪子在奈亚米的眼前虚晃了一下，无力地垂了下来。 ………… …… 无力的血与火 点击观看 “你说魔物化？”听到这个词组的时候，赛依连疑惑地问。 “是的，我亲眼看见那个人由人类变成魔物的过程，千真万确。”奈亚米回答道。 “也就是说，卡姆兰城的井水有问题？” “有这个可能性，但是当地的居民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所以不能肯定。” “魔物化的场面，除了你之外还有人看见吗？” “没有，当时的哨兵正好在换班。” “这件事一定要保密，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属下明白。” “你再去一趟卡姆兰城，随便找个理由。弄一些井水，还有其他你觉得可以的东西回来好好调查一下。务必在天明之前查出结果来。” “是！” ………… …… 虽然已经是午夜了，奈亚米还是用“实际物资数目与记录不符”的理由进入了城内。 奈亚米进城之后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去采集样本，而是以最快速度赶到了提米的新家——如果这座城市的井水真的有问题的话，那么提米留在这里就非常危险了。 这种时间去别人家打扰很是失礼，但是生死关头可顾不了这么多。 奈亚米用力敲了敲商人的家门，应门的是男主人。 “圣骑士大人？您这个时候造访有什么事吗？” 男主人穿着整齐，仪容利落，一点也不像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 ——我是来带提米走的。 奈亚米刚要开口，余光瞥见一个人坐在客厅。那是卡姆兰城的城伯，奈亚米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诶？这不是奈亚米阁下吗？阁下没有回军营吗？”城伯起身问道。 “不……”奈亚米先编了一个谎话：“送来的物资与清单上记录的不符，我是来查明情况的，听说城伯大人在此，特地赶来的。” 如果只有商人夫妇一家在的话，奈亚米还可以直接带走提米不加顾虑。但是城伯在的话势必会引起怀疑，井水可能有问题这件事决不能惊动城伯。 “啊啊，这件事我也发现了。”城伯略有歉意地说，“执行人员误算了库存，我正和商会长商量从商会调一部分作为补充呢。这是我们的失误，还望贵军海涵。” “弄清楚原因就好，我们并没有责怪城伯大人的意思。请不要在意。” “感谢阁下的宽容。我和会长商议的时间可能比较长，阁下不如先在城内休息一夜，明天我再通知阁下，如何？” “感谢城伯大人厚意，只是赛依连大人要求我弄清原因就马上回去，容我敬谢不敏。先行告退。” 原本焦急不安的心情变得低沉而冰冷，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执行任务：汲取井水装好，从民宅外面拾取厨余垃圾，还把一名流浪汉打晕了悄悄带出城。 回到军营后，奈亚米召集了几名魔导师和医务官，秘密地对样本进行了实验和分析。天亮的时候得到了明确的结论：井水中混有真菌型魔物的孢子。孢子会因高温而失活死亡，所以在宴会中就餐的几人都没有事，唯独那名直接饮用了井水的骑士发生了魔物化现象。 “那为什么城内的居民没有魔物化呢？”赛依连放下报告书问道。 “容属下演示给您看。”一名魔导师毕恭毕敬地说。 魔导师冲帐外挥了挥手，一名医务官扛着麻袋走了进来。麻袋里装着的正是奈亚米劫持回来的流浪汉。医务官把流浪汉拖了出来，给他灌下的药物还在起作用，流浪汉几经折腾还是处于昏睡状态。 “赛依连大人您请看。”魔导师用魔杖在流浪汉的肚子上转了两圈，施了一个标记魔法。随后，一个七歪八扭的不明图案在流浪汉的肚皮上显现出来。看上去像是小孩子的随手涂鸦。 “虽然不知道这个魔法印记的施术者是谁，但这个印记的作用我们已经分析出来了，是起抑制作用的弱封印魔法。请大家后退一点。”魔法师轻声咏唱咒文，抹去了流浪汉肚子上的印记。 “咕唔！”流浪汉发出一声呻吟。身体抽搐起来。不一会儿，抽搐上升为翻滚。流浪汉还没有完全清醒，但是脸上显现的是痛苦万分的表情。 突然间，流浪汉睁大了眼睛，喉咙里渗出黄绿色的不明液体。然后，一只脚刺穿了他的肚子伸了出来。那是昆虫的节肢，上面覆盖着黑亮的甲壳和绒毛。随后是第二只、第三只……一共有六只。原本属于人类的那两条腿也渐渐变成了节肢的样子。 这还没有结束，流浪汉的下体剧烈膨胀起来，撑破了他单薄的衣物。他的手臂也变粗了整整一圈，从手心处长出了毒牙一般的尖利突起。 “Blitz！” 魔导师发动了早就准备好的魔法，一道电流穿过曾经是流浪汉的“那个东西”全身，当场将其杀死。 这个东西的样子赛依连在白天的时候才见过——魔物阿拉克涅。 “如您所见，这个魔法印记不是很牢固，稍加干涉就会解除。我无法推测这个术式是怎么加上去的，但是解除的话非常容易……” 魔导师没有再说下去，在场的人也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剑栏城里为什么会有数量众多的魔物，这下也有了答案。 “有劳你们了，回去休息吧。”赛依连屏退众人，“奈亚米你留下。” “是。” “这两天连日连夜执行任务辛苦你了。今天白天你就在营帐中休息一下吧，军务全部由我来处理。” “是。” 奈亚米暗暗揣摩赛依连话中的意思。 “晚些时候我会派人去叫你，你务必在场不要离开。” 话说到这儿奈亚米就明白了，赛依连是要她呆在营帐里哪儿也别去。进城找人之类的事不许做。 奈亚米的心中短暂地斗争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服从命令。 “遵命，赛依连大人。” 回到营帐之后，奈亚米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即便她现在已经身心俱疲了。满脑子都是提米和赛依连的事。 赛依连当然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提米被安置在卡姆兰城内，但是他不仅不为所动，甚至禁止奈亚米采取措施救他。亨特的话再一次在奈亚米的脑海中翻滚。 别胡思乱想了奈亚米！赛依连大人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无端的猜忌和臆测是不应当的愚行！ 奈亚米拼命说服自己相信赛依连，直到赛依连差人前来都没能睡着。 使者送来了一封密函，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奈亚米拆开密函查看里面的内容，然后下意识将密函揉成了一团。 ………… …… 入住新家的第二天，提米就适应了新生活。 商人夫妇对自己很好，一日三餐都很丰盛，和自己过去的生活简直是天壤之别。提米也很感谢商人夫妇，但是他更加想念自己的父亲，不知道到底要过多久才能再和父亲见面。 想到这里，提米的眼眶不由得湿润了起来。 不行不行！已经和骑士姐姐约好了，要做个男子汉！坚强起来！ 提米使劲吸了一下鼻子，握紧拳头忍住了眼泪。 “小提米~来吃晚饭啦~” 楼下传来了女主人的呼喊声，提米赶紧应了一声跑下了楼。 吃饭的时候，男主人对提米说：“小提米还没在城里逛过吧，明天我带你去转转，城南那边有一个大荷花池，可漂亮了。” “太好了！可是……叔叔明天不是有工作要做吗？” “那种事交给手底下的人做就好啦。”男主人不以为意的说，在他的眼里，和带提米观光比起来，调运物资什么的都是小事。 “真的没事吗？叔叔的工作不是很重要的事吗？”提米担心地问。 “哎呀！这孩子这么小就知道关心人了，真懂事！”女主人亲昵地在提米的头上抚摸了一番，“太讨人喜欢了！” “唔……谢谢阿姨夸我……” “我老公的事小提米就不用担心啦，你明天帮我看着他点，可别让他借口带你出去玩自己跑去找女人去了。”女主人煞有介事地说，不过任谁都看出来她是在说笑。 “别跟小孩子开这种玩笑啊！真是的……”男主人苦笑道。 这里让提米感到非常温馨，非常欣慰。 也要谢谢骑士姐姐呢，她那么关心我，还费心帮我找到了这么好的住处…… 想到这里，提米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不过这一次提米依然忍住了。 担心提米一个人睡会害怕，商人夫妇还特意把客房的床搬到了他们俩的卧室，让提米谁在他们旁边。 已经快要入冬了，卧室里却十分温暖。怀着一点对明天的期望，提米躺在柔软的床上安然入梦。 夜半时分，提米被一阵刺鼻的气味呛醒过来。他半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四下环顾。由于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提米视野里的影像十分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旁边的床上有一团黑影。 “叔叔？阿姨？怎么了吗？” 黑影没有回应，而是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提米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突然发现了那股刺鼻的气味正是从叔叔阿姨的床上飘过来的。提米定睛看过去，眼睛适应了黑暗。 他看到阿姨正伏在叔叔的身上，大口大口撕扯着叔叔身上的肉！ 如果是别人，看了这个场景恐怕会当场吓昏过去，或者只当是一场噩梦倒头继续睡大觉。但是提米一瞬间就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提米怎么可能忘记妈妈被蝙蝠人袭击的场景呢？现在他看到的，和那时的画面如出一辙。那个总是露出温柔笑容的阿姨，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笑意了，血红的双眼透露着满满的嗜血与狂暴。她的双手也变成了宽大的膜翼，头顶上还长出了覆盖着体毛的三角形耳朵。 提米抓起衣服，破窗而逃。二楼离地面还是有一定高度的，不过窗户下面恰巧有一车稻草（别问我这是什么梗，我不知道），提米掉在了稻草上毫发无伤。 来到外面提米才发现，街上到处都是慌忙逃窜的人，以及追逐着他们的魔物。尖叫声、嘶吼声、火舌翻卷的声音不绝于耳。 怎么会这样？ 提米茫然地看着这如人间地狱般的场景，不知所措。 就在提米愣神的时候，一只食尸鬼发现了他，食尸鬼悄无声息地接近提米，然后猛扑了过去。提米察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跑开了。 提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强光让提米的眼睛刺痛了一下。然后他听到了食尸鬼倒地和惨叫的声音。睁开眼睛，发现他手腕上的吊坠正微微闪着亮光。 奈亚米的吊坠是经神圣魔法加护过的，对魔物一类的东西有很强的抵御作用。 骑士姐姐！谢谢你！ 提米在心中对奈亚米道谢，一溜烟跑掉了。 提米小心地绕开火光照亮的地方，躲避着魔物的视线前进。 城外不远处就是军队的驻地，他们就是来消灭魔物的，大哥哥和骑士姐姐都在那里，向他们求助的话他们肯定回来帮我们的！ 在这种状况下，提米还能保持冷静，全要仰仗奈亚米对他说的那句“提米是男子汉，要坚强一点。”怀着希望，提米凭借记忆摸索着走向城门。 行进了一半，提米碰到了阻碍。在一条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巷子里，一只帕比丝挡在路中间。帕比丝似乎在休息，一时半会儿没有要离开的迹象。提米躲在拐角处还没有被发现，但是要想过去的话就必须经过帕比丝身边。 怎么办？要回头吗？还是绕到大路上？ 不行！现在每一秒都有无辜的人死去，不能耽搁；大路上的魔物更多，更加危险。 勇敢点提米！我可以做到的！ 提米深吸一口气，把吊坠攥在手里，另一只手捡起了脚边的砖头。 倒数三二一，然后猛地冲出拐角，把砖头照着帕比丝的后脑勺拍了上去。帕比丝怪叫着转过头来，提米看准机会把吊坠伸到了它眼前。吊坠放出了刺眼的强光，帕比丝捂着眼睛扑倒在地上，提米趁机逃离。 又走了一段路，提米迷失了方向。毕竟只从这边走过一次，而且来的时候可不是像现在这样走的小路。瞎晃了一阵之后，提米还是没有找到去城门的路，反倒是找到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的年龄应该比自己小一两岁，棕色的齐腰长发，眼睛的瞳色如同从中间裂开了一般，上半边是粉红色而下半边却是淡黄色。她的衣服相当单薄，单薄到身体大部分肌肤都暴露在了冰冷的空气中。 小女孩站在街道中央，看着失火的民宅，露出怪异的笑容。 恐怕是被吓傻了吧。提米心想。 提米走了过去，把商人夫妇为自己买的貂皮外套披在了小女孩的身上。那个小女孩偏了偏头，看着提米。 “小妹妹，别害怕，一会儿就有人来救我们了。”提米把手按在小女孩的肩上鼓励道，“坚强一点！” 小女孩咧嘴笑了。 提米觉得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心里有点高兴。于是继续说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安切利尔。”小女孩用相当甜美的声线说道。 提米不由得脸颊微热。 “安切利尔，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安切利尔妹妹，你知不知道城门在哪里呀？” 安切利尔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看到那边有一队骑士哦~这边拐过去就能看到了~”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安切利尔妹妹，我们一起去求救吧！”提米兴奋地说。 “我不去，你去吧。” “啊啊……是害怕路上有魔物吧。那安切利尔妹妹在这里等着我哦！我马上带救兵过来！” 说完，提米跑了起来。安切利尔站在原地看着提米的背影，开心地笑了。 转过一条街角，提米果真看到了几个穿盔带甲的骑士，其中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提米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酸痛的双腿奇迹般地充满了力量，快步朝那个身影跑了过去。 “骑士姐……姐？” 欣喜的声音只发出了一半，后面的话不知为何说不出口了。 为什么呢？声音发布出来；为什么呢？脚好像没力气了；为什么呢？胸口感觉凉凉的…… 为什么……骑士姐姐用剑指着自己呢…… ………… …… 把剑从提米的胸口拔了出来，只穿着单衣的小男孩仰面倒在了地上。 这一剑并没有犹豫，也并不是没看清提米的脸。只因为这是赛依连的命令。 你带最低限度的人进城，在城里引火，然后杀掉城里所有人。 使者交给奈亚米的密函上只有这么一句话。这句话让奈亚米的心坠入深渊。 奈亚米当然可以抗命不遵，虽然只是换别人来做，至少可以不让自己的手上染血。皇帝的命令或是圣骑士的信条都不算什么——奈亚米并没有把这些东西放在第一位。但是，下命令的是赛依连，命令的内容又是屠城，而城中住着赛依连的恩人。 顾全大局、无可奈何之类的理由说服不了自己，从一开始赛依连就没想过要救提米，反而是断了提米的最后一条生路。 这真的可以用“冷酷”来解释吗？不，赛依连只是采取了最为保险、最大限度降低军队损失的措施，同是也是完全不考虑“人性”的措施。 师傅说的没有错，赛依连这个人，并没有自己的意志。 察觉到这点之后，奈亚米知道提米已经没有生存下去的可能性了。就算自己不在城中将其杀死，无论是把他带回军营还是放任不管，提米都必死无疑。 剑上沾着不知多少人、多少魔物的血，甩也甩不掉。奈亚米就这样把剑收回剑鞘，单膝跪在提米的身边，伸手将那双疑惑的眼睛阖上。 “奈亚米队长，第二小队回来了。”同行的骑士说道。 “明白了。”奈亚米绷着冷若冰霜的表情回应道：“离最后时间还有多久？” “还有一刻钟。” 奈亚米带进城的一共有三十人，分成六个小队在城中设置引火物。但不知是凑巧还是敌人得知了风声，就在今天晚上，城内的居民开始魔物化。虽说造成了混乱让奈亚米等人更容易行动，但是时不时就有三五只魔物扑过来，反而减缓了完成工作的速度。 因为受到魔物的攻击，奈亚米的小队里已经减员了三人，其他的小队也是如此，现在集合的四支小队共计有八名死者。 不过对现在的奈亚米来说，损失的人数多还是少已经无所谓了。 十五分钟后，又一支小队赶到了集合地点。 “不等了。全员列队！排成三列！”奈亚米喊道。 除奈亚米之外的十五人立刻列队，正好排成一个矩形。 然后，骑士们的脚下浮现出一个硕大的魔法印记，把所有骑士都包含在内。 “Schwarz Entzündung……” 奈亚米轻声吟唱道，黑炎从法阵中翻卷而起，瞬间就吞噬了其中的十四人。 “奈亚米队长！”极限反应从法阵的范围中脱出的骑士慌张地说，“这是怎么回事？我们遭到攻击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奈亚米用一道半红半银的弧光回应了他。 说来也巧，就在奈亚米挥剑斩杀了幸存的骑士时，最后一个小队终于姗姗来迟了。这是唯一一个全员到齐的小队。 “奈亚米队长！你在做什么啊！”小队长吃惊地问。 奈亚米不作回答，用剑指着小队长，摆出了进攻的姿态。剑上的鲜血顺着血槽滑了下来，淌过护手，将洁白的手套染得一片殷红。 “奈亚米队长……你该不会是……也像居民一样魔物化了吧！”小队长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地说。 魔物中也有外貌与人类一样，使用金属武器的品种。他们在战场上也见过。 “有可能啊，奈亚米队长之前来过城里。说不定是……”旁边的人附和道。 “制服奈亚米队长！”小队长命令道，“马上带回去治疗的话说不定还有救！” 奈亚米心头一紧。她并没有魔物化，神智也十分清醒。在这里杀掉自己的队友是必须完成的任务，而且是人类的自己才能完成的任务。 奈亚米的腿动了，疾风一般冲向最后五个骑士。 踏出脚步的时候，奈亚米也想过，如果他们能对自己痛下杀手的话，自己就把这个肮脏而可怕的秘密带入地狱也未尝不可。 “奈亚米队长……” 一阵剑影刀光之后，只剩一条手臂的骑士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在他眼前的是斩杀了四名同伴，正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奈亚米。 “奈亚米队长！求求您！清醒过来吧！” 被伤痛和绝望扭曲的悲鸣，很快就被鲜血从颈部喷溅的声音覆盖了。 在居民化为的魔物中，奈亚米看到了玛坦戈。这是一种真菌类型的魔物，它所产生的孢子就是魔导师所说的，可以让人魔物化的孢子。既然喝进肚子里可以让人魔物化，那吸入肺部没可能不起效吧。 包括自己在内，没人可以活着出去。 奈亚米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走向城门的脚步有些摇晃，是因为连夜奔波战斗疲惫了吗？还是说被一再伤害的心无力支持自己的身体了吗？ 腿的知觉越来越微弱了，全身像是被火灼烧一样焦热难忍，唯独胸腔里的“某个东西”冰冷得无以复加。 这是……魔物化的前兆吧？ 奈亚米扶住了城门，止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Schmelzendes Eis……” 咏唱魔法，使被冰冻魔法封印的城门再次可以被开启。把城门推开一条缝，费尽全力挤了出去。失去知觉的双腿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奈亚米伏在地上，用手和膝盖一点一点，往标记的地点爬去。 要将城内的人屠杀殆尽，仅凭三十个圣骑士远远不够。当奈亚米等人进入城中做破坏工作的时候，城外的魔法师合力施法，将火攻用的燃油雾化之后运到卡姆兰城的上空，留下一个启动用的魔法阵之后不动声色地撤回了军营。 奈亚米爬到魔法阵之上，精疲力竭地躺在法阵的中央，嗫嚅着咒文为魔法阵注入魔力。 法阵微微发光，然后黯淡了下去。紧接着—— 滴滴哒哒。 奈亚米的耳畔响起了落雨声，雨势渐大，最后变为了唰啦唰啦的豪雨。 火光映红了黑夜，翻腾着向夜空亮出獠牙的赤色恶魔，将魔物与人类连同他们的惨叫声一同吞入腹中。 视野之中已经看不见联军的军营了，只能在极远之地能看到黑压压一片人影，浩浩荡荡地向北进发。 天火之雨渐进尾声。熊熊火势蒸干的水分飘到空中形成了真正的积雨云，不过真正飘落下来的却是晶莹的雪花。 雪花落在奈亚米身上，片刻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并不是被奈亚米那与环境相同的体温融化，而是被主动吸收进了奈亚米的体内。不过吸收的速度赶不上雪花在她身上堆积的速度，不一会儿，奈亚米就被埋没在了积雪之下。 ………… …… 最后的悲歌 点击观看 剑栏城里卡姆兰城有三十公里的距离，经过六小时的急行军，联军赶在天亮之前到达了剑栏城下，当即开始攻城。剑栏城里有六位数的魔物，但是能够战斗的只有其中的十分之一。攻破了城门之后就不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杀了。 整个作战期间，赛依连就真如亨特所说的，自始至终坐镇指挥部并未参战。战斗从天黑打到第二天天黑，结束之后统计损失，一共有五千人阵亡，伤者是阵亡者的两倍。 赛依连下令烧毁剑栏城，所有士兵不允许呆在城内，而是在城外扎营休息。等到正午的时候，从卡姆兰山上飞来了一大群帕比丝，在军营的上空投下了装着魔物的球体。原来是魔物们知道联军回来攻击剑栏城，一早儿就把精锐部队藏在了山里。 空降部队配合之前佯装败逃的魔物，把联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联军有了上次的经验，又是在白天，反击倒也迅速，最后硬是靠人数优势全灭了魔物。 当天晚上，赛依连收到了来自殿后部队的书信。是跟随呼利史卞泰帝国出兵的沃塔玛卞布夏曲勒帝国军总指挥。书信上先是祝贺攻城战胜利，然后有称赞了一番赛依连的用兵神武。在最后用十分简短的理由说明了一下，殿后部队要掉头回去，当然，是带着辎重粮草一起。 殿后部队有两万人，其中五千是呼利史卞泰帝国军，其他的有一万是沃塔玛卞布夏曲勒帝国军，剩下五千是搬运辎重的劳工，并没有战斗力。 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想要阻止沃塔玛卞布夏曲勒帝国军带着粮草撤回，一纸命令肯定不行。于是赛依连写了一封信给殿后部队中呼利史卞泰帝国军的指挥，让他不计一切代价阻止沃塔玛卞布夏曲勒帝国军夺走补给，并给了他“清剿叛徒”的权限。 就在赛依连等待殿后部队的消息时，其它三国总帅一同来到了赛依连的营帐中。连程序都是一样的，先庆祝胜利，再吹嘘赛依连，最后才说正事。 “圣骑士阁下，这次战役我们虽然光荣获胜，但是士兵的伤亡也在一半以上。我建议全军休息半个月再继续进军。”诗散艾哈尼共和国的将军说道。 “不，依我看，我们既然消灭了魔物大军，这次援助精灵圣域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了。士兵们都很想念家乡，我认为是时候班师回国了。”劳施公薛结寿合众国的将军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赛依连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小算盘，所谓五国联军远征，本来就是其他四国跟着呼利史卞泰打秋风的仪式性活动。既然都是来尝甜头的，现在被魔物当头抡了一棒，出现了超出想象的损失，那其余四国肯定不想干了。 沃塔玛卞布夏曲勒帝国军扣押粮草和其他三国来将领造访的时机太巧了，恐怕是事先通好气儿了。如果直接驳回他们的建议，势必没有好果子吃。可是皇帝陛下在出征前就吩咐过了，一定要把大军带到精灵圣域去绕一圈，让精灵圣域的家伙们看看谁才是安达然大陆上最强盛的国家。 “不行。”赛依连直接拒绝了将军们的提议，“不知道前面还有没有敌人的驻军，我们要一直走到精灵圣域才行。” “那……至少暂缓几日，等士兵们休整一番之后再向前……”剩下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国家的将军面露难色地说。 （注：这是因为亨特年纪大了忘记国名了，绝对不是本座懒得想，绝对不是！） 是想等殿后部队带着粮草跑路吧，补给要是跟不上的话，自然不可能继续进军了。 “好。让士兵们休息一天，明天日出的时候向北进军。” “圣骑士阁下……只让士兵休息一天是不是有些严苛了？” “兵贵神速。一分钟都能觉得战争的胜利。阁下身为将军，这点道理不用我说应该也明白吧。” “那是……自然……”不知道名字的国家的将军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好了，各位也早些回营休息吧。”赛依连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三位将军面面相觑，神态各异地离开了赛依连的营帐。 第二天进军的时候，哪儿也找不到三位将军的影子了。除了呼利史卞泰帝国军在向北走意外，其他士兵全都向南撤退了。呼利史卞泰帝国军的兵力没有其他三国多，赛依连没敢动手。不久后传来消息，殿后部队的呼利史卞泰帝国军指挥怂了，眼睁睁看着沃塔玛卞布夏曲勒帝国军携粮草南撤，没有阻止他们。 为了压下粮草被劫的情报，赛依连命令殿后部队停止前进，不与前军汇合。自己带着不到四千人的部队继续北上。 不过即使如此，士兵们也隐约察觉到了。食物分配变少、思乡之情愈加强烈、每天行军的时间加长等原因渐渐在士兵中间形成一阵阴云。此起彼伏的抱怨声侧耳可闻。为应对这一状况下达的“一切当众抱怨者以哗变论处”命令更是让士兵们敢怒而不敢言。 赛依连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变化，于是他找来了之前为赛依连分析卡姆兰城异变的魔导师。交代他在士兵乘船渡海之后，暗中把船全部破坏掉，以绝士兵们撤退的念头。 几天后，呼利史卞泰帝国军在精灵圣域西边的海岸上登陆了。士兵们刚刚站稳脚跟，身后的船就发出了沉闷的爆炸声，然后一艘艘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沉入了海底。 第二天，赛依连召集了全体将士，站在高台上高声说：“勇武的士兵们啊！我们身披荣耀从祖国出发，一路凯歌来到这里！无论是多么凶狠的敌人都倒在了我们的铁蹄之下！” 虽然真正的战况和“一路凯歌”有几分差距，但是谁不愿意听好话呢，所以士兵们也没有反感的情绪。 这时，赛依连话锋一转，用怒吼的语气喊道：“但是！我们之中竟然混入了卑劣的奸佞小人！带上来！” 一排士兵应声把几个五花大绑，嘴里还堵着布团的人押到了高台上。那些人正是奉赛依连之命破坏船只的魔法师，为首的那名魔导师也在其中。 “这些就是那些背信弃义的胆小鬼们（指其他四国军队）派来分化我们的间谍！破坏了船只的正是他们！”赛依连取下背上的大剑，指着魔导师的鼻子大喝道：“无耻之徒！现在，我就要让这些卑鄙小人为侮辱我等的荣光付出代价！” 听着赛依连义正词严的呵斥，魔导师的眼睛像要烧起来那般，冒着愤怒的火焰。他拼命挣扎着想要冲到赛依连面前掐死这个欺诈者、像要破口大骂当场揭穿他的谎言。但是，嘴被堵着、肩膀被士兵按着，他除了发出哀求一般的呜呜声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现在知道求饶了？你为他国卖命、背弃对你恩重如山的帝国、背弃皇帝陛下的时候有想过自己会跪在这里，接受大义的制裁吗！” 魔导师怎么可能会想过，他只是完成上司下达的指令罢了。 “到地狱去后悔自己的愚蠢吧！叛徒！” 赛依连大喝一声，挥剑斩下了魔导师的头颅。鲜血溅了一地。 其余几人也被赛依连亲手斩杀，赛依连高举血染的大剑，高呼到：“帝国的荣耀不容玷污！” 人是会被环境气氛影响的生物，台下的士兵们看到这样的场景，纷纷热血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都举剑高呼，高呼皇帝陛下、高呼圣骑士赛依连。 赛依连挥手止住欢呼声，开口道： “勇士们！我们决不能被其他四国看扁了！前方已经没有多少敌人了！我们要前进！获得最后的胜利光荣凯旋！” ““““光荣凯旋！光荣凯旋！光荣凯旋！”””” 靠这种偷换概念的方法转移了士兵们的仇恨，弥漫在军中的不满情绪一下子消失殆尽。 远处的天空中，一个披着貂皮外套的小女孩飘在空中，不，说“飘”可能不太合适，因为她并没有上下浮动，也没有随风摇摆。她的脚下仿佛有着看不见的地面，小女孩就“站”在那片透明的地面上，双手环抱露出天真的笑容。 “看到有意思的东西了呢~”小女孩自言自语道：“恩恩，前面确实没有多少敌人了呢，只有一个而已。呵呵呵呵~真是期待呢~” ………… …… 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从天而降。 当然，喧嚣嘈杂乃战场上之常事——从人口中迸出的怒号、叫骂尚不消说，还有剑戟铿锵的声音、爆炸的声响，充满死亡威胁的回音总是笼罩在整个战场上。对身经百战的士兵而言，这些声音会交织得浑然一体，演奏成战场上的交响曲，让他们的士气更为高昂。 但是耳畔响起的并不是这等声响。 完全是以压倒性的威力一味地击溃对方——这是摧毁一切的声音。 对愤怒、悲叹、恐惧、憎恶等等一切都毫不在乎，纯粹只是单方面歼灭对方的行为，并不能称之为“战斗”吧。就像因遭雪崩、洪水而灭顶身亡的人，并不会感受到什么荣耀吧。无从反击就能被杀死的话，就跟家畜蝼蚁没有两样了啊。 从远征军头顶上倾泻而下的，正是这样的声音。 此地是一处山与山之间的狭缝，而此刻正值夕阳西下、逐渐变暗的时间。 左右两侧是极少长出草木之类的岩山，也几乎见不着任何动物的影踪，就连风也不常吹拂而过……本来这儿应该是个与日落一起静止时间、充满安宁平和的地方。 轰隆隆隆隆———————— 若抬头仰望，可以看见空中有一丛一丛好似天空破了洞般的黑点丛生。而那些黑点简直就像是日蚀之际的太阳一样，四周环绕着摇曳飘扬的火焰，同时渐渐往下逼近——下方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越变越大。它们呼啸着，发出灭尽地上之人的咆哮声。 那些东西是岩石，山间在普通不过的岩石，只不过最小的一块也有一辆马车大小。 云飘在天上，树扎根于泥土之中，岩石散落在地面或与山丘浑然一体，这是连孩童都知道的真理。正因为这些事太过理所当然，所以当士兵们看见如豪雨般坠落的巨石时，相当一部分人都以为自己看见了幻觉。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难懂的事，魔法师也能做出类似的事情来。比如说让液体雾化，使其飘在空中然后用魔法搬运到某处，制造降雨之类的现象。而这边的情况只是把液体换成了岩石，消耗了数万倍于搬运液体的魔力将它们悬停在空中，然后释放下来而已。就是这么简单的原理。只不过，重量轻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雨滴，摇身一变成了以吨计重的巨石，每一颗都拥有毁灭大地的力量，更不用说是巨石之雨了。 沉重而坚硬的巨石，一边燃烧着，一边高速落下。在这险境之中——不管再怎样高举他们自豪的剑或枪也起不了任何效用。只会让自己爱用的武器被一一击溃、或是被搅和其间的冲击波吹走而已。即使想用魔法与之抗衡，但是由魔力构成的结界强度有限，就算成功撑过了第一、第二块岩石的打击，也会在接连不断轰击中连同施术者一起消失。 赛依连茫然地站在原地，仰望着天空那仿佛落不尽的巨石。他的脸上，沾了几滴不知是谁的血，看起来就像定格在脸颊上的红色泪滴一样。他似乎感到自己被某个无法违逆的力量嘲笑着，四千人，连敌人的样子都没能看见，就要在此全灭了。 岂止是四千人，这灾难一般的攻击，就算几万人、几十万人都能轻易毁灭吧。那么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经历的一次次战斗，又算什么呢！ 巨石之雨愈加密集了，刚才还能在大地破碎之声的间隙中听到的惨叫和怒骂声，现在也全然听不见了。绝望，放弃，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有意义的事了。 赛依连—— 耳朵在一声声巨响中渐渐失聪，赛依连隐约听到好像有人在叫他，但他业已无法分辨那是幻听还是确有其声了。眼前的光影黯淡了下去，赛依连就这么昏倒在地。 ………… …… 失格者 点击观看 “赛依连！！！！” 亨特大喊着赛依连的名字，策马在巨石之雨中穿行。他没有被岩石击中是因为他展开了一个叫做“风之眼”的被动式探测魔法阵，可以通过气流的动向判断岩石的落点，这才勉强保住了一命。 从战场上幸存下来的亨特赶到卡姆兰城的时候，城镇已经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废墟。于是他丢下无力赶路的同伴，只身一人前往剑栏。当他穿过遍地的尸体赶到剑栏的时候，剑栏已经人去城空。途中虽然遇到了南下的部队，但是赛依连率领的呼利史卞泰帝国军不在其中。 亨特翻山渡海，一路上快马加鞭，终于在最后关头赶到了赛依连所在的地方。 亨特直接跑到了赛依连身边，下马的同时展开了多重防御结界。六层菱形的防御壁相互嵌套着把自己和赛依连保护在其中。而被排除在外的战马，转眼之间就气浪掀飞，在空中解体了。 这是全安达然大陆公认的最强单体防护魔法，虽然有着施法期间无法移动、保护范围狭小等缺点，但是防御能力绝对称得上顶级。单人规模的攻击绝对无法撼动结界分毫，就算是被攻城魔法直接命中，能不能穿透还是五五开。 轰隆——轰隆！！ 每受到一次冲击，防御结界的表面就会产生波纹状的扭曲变形。而结界本身虽然大都已经歪斜扭曲，但目前术式还未损坏，仍持续发挥着效用。 “呼——呼——” 撞击消减掉的并不只有结界的强度，还有亨特的魔力、体力和精神力。为了维持防护结界并一遍一遍将其修复，亨特在最初的几分钟之内就几乎要抽干自己的魔力了。 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是亨特认识了很久的同僚，他向亨特求助一般地伸出了手。 ————亨特，救救我。 下一瞬间，那名同僚被巨石直接命中，从亨特的眼前消失不见了。 被击碎的肉和血，连飞溅四散的机会也没有。泪滴状的巨大硬块一瞬间就把他压进地面之下。支离破碎的手腕，徒留指尖在空中无力地飞舞。 那指尖撞上了结界表面，在上面留下了赤红色的指印，然后哧溜哧溜地滑落了下去。 “对不起……”亨特的喉咙抽动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亨特把防御结界的范围缩减到最小，以换取最大化的防御能力。倘若短暂解除结界，将范围扩大一些的话，应该能再容纳一两名同伴吧。 但是，不行…… 无论如何，赛依连……赛依连不能死！决不能让他死去！ 不是因为赛依连是联军总帅，也不是因为赛依连受皇帝陛下器重，仅仅是因为，赛依连是奈亚米所珍视的人，是奈亚米所憧憬、爱慕的人这一个简单的理由而已！ 就为了这个简单的理由，亨特一头冲进了巨石之雨中，为赛依连撑起这六道坚不可摧的结界。 奈亚米不在这里，亨特已经用探测魔法找过了。那么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件了：当奈亚米来到这里的时候，要给她一个完好无损的赛依连！ “呼……呼……哈……哈……” 亨特双手握着魔杖，急促地喘息着。 能行，竭尽全力的话还能撑好一会儿。可以得救的！ “诶哟哟，真是好努力的大叔呢~” 磅礴的轰鸣声中，理应不存在的稚嫩童声毫无征兆地响起，清晰而清脆。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不及亨特胸口的小女孩，即使现在亨特弓着背缩在结界里，依然要俯视小女孩。小女孩披着一件厚重的貂皮外套，里面几乎没有可以称之为为“衣服”的东西，只能算得上是剪裁过的布料。她的脚步十分悠闲，全无一丝危机感。实际上也没有必要，因为从天而降的巨石并不能奈何小女孩分毫。所有以小女孩行走路线为着弹点的岩石，在靠近小女孩的途中就在空中分崩离析了。 “怎么样啊大叔？是不是很壮观~”小女孩停在结界前，面带得意的笑容说道，“安切利尔呐，把这招起名叫做‘轰锤雨（Regen Rammbock）’哦，差不多能和破坏神的天灾之力媲美了吧~” 她口中的破坏神是什么，亨特并不清楚，不过单从压迫力和魔力上来看，这个小女孩远不如亨特之前在森林里遇到的火翼，甚至不如那个龙少女。 “嘟——”小女孩见亨特不回话（没那个余力），不满地撅起了嘴，“大叔都不理人家，是不是因为这个东西挡住了听不见呢？” 小女孩向结界伸出了手，用拇指勾起食指轻轻一弹，第一层结界就像粉尘一样被狂风卷走了。紧接着第二层于是同样，第三层结界剧烈颤抖，抵抗了一阵余威之后也消失了。 “！！！” 还没反应过来就损失了三层结界，亨特倒吸一口凉气，打开体内所有的魔力通道，攥紧法杖往结界里注入魔力。但这样还是晚了，第四层第五层结界伴随着小女孩“嘿”的一声碎裂飞散。不过好歹是守住了最后一层。 “哦呀？好厉害的魔力呢！直接用魔法的话好像打不坏的样子？”小女孩含着食指，歪头看着亨特，“那就这样吧~” 小女孩把食指从嘴里拿出来，冲天上一指。还在下落中的巨石突然悬停住，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这样的错觉只持续了几秒钟，停下的岩石突然改变了方向，全部以亨特的结界为目标，用比自然下落快出数倍的速度疾驰坠落。 咚！咚！咚！ 亨特咬紧牙关，拼命输出着魔力。 每次撞击，结界都会因此变形，然后在最短的时间间隔内被修复。 如果说刚才亨特还是在消耗魔力的话，现在已经纯粹是在削减生命了。结界每受到一次冲击，就会从脑髓处迸发出一阵足以让双目失明的剧痛。亨特的身体急速衰老，皱纹转眼之间就铺满了他的脸颊，健壮的四肢细瘦下去，头发由发根开始，像被浸染了一样一片雪白。 什么都没能守护住……跟随自己的士兵们也好，两城无辜的居民也好，陛下的托付和荣耀也好，爱徒的尊敬和信任也好，什么都没能……但是，至少……至少！ 牙龈被咬出了血，但这个时候亨特已经没有痛觉了。即使睁着眼睛，视野里还是漆黑一片。亨特瞪着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向结界外那个玩味着自己末路的小女孩宣告我不会倒下！ “厉害，厉害，真是好厉害呢~”小女孩拍手叫好，“但是变成老爷爷的大叔还能撑多久呢？好期待哟~” 轰隆轰隆———— 掉在地上的巨石又一次被抛到高空之中，重复着结界不破就绝不停歇的攻势。 她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撑不了多久了。现在的亨特已是处于随时都会倒地身亡的状态，自己的身躯之中，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以压榨的能量了。 已经，只剩下绝望了吗…… 不对，还没有走到尽头！还有……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储物的异空间被打开，从里面掉出来一段有着湛蓝色脉络的树枝。 咚…… 如水滴落入水面发出的声音，亨特的脚下绽起蓝色的涟漪。黄土地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湛蓝的MANA水面。从水面上汇聚起数道水流，违反重力法则，自下而上倒流到亨特身上。 紫红色的符文结界变成了如MANA一样的湛蓝色。 “竟然开启了根源？！”小女孩吃惊地眨了眨眼睛，“明明只是个人类！” 亨特瞬间轻松了不少，视力也渐渐恢复了。 五成的几率，赌赢了啊…… 这下可以稍微放心下来了，不论这个小女孩有多少魔力，也无法跟无穷无尽的“根源”相比。 “啧……麻烦！”小女孩从容的表情从脸上消失了，她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巨石的打击变得更加猛烈了。 虽然不用担心魔力的问题，但是情况仍然不容乐观。结界的强度没有实质性的变化，巨石的碰撞还是会让结界变形和削弱，而修复和加固的工作仍需要亨特来完成。稍一疏忽就会让结界彻底崩析。 剩下的，就是看哪边先出现变故了。是安切利尔先失去耐性，还是亨特先出现失误，这一点决定着亨特和赛依连的生死。 天空中，飘落雪花。 虽然绝大多数都被燃烧着的岩石融化了，但仍有一些落在地上，堆积起来。 小女孩和亨特无言地瞪着对方，小女孩也懒得再嘲讽亨特，只是环抱着手臂。她肩上的外套被暴风卷上了天，小女孩也没有去理会。 雪越积越深，已经快要没过小女孩的膝盖了，小女孩也不为所动。 虽然还想再等积雪再加深一些，但是保险起见，霜霭骑士趁着安切利尔没有发现的这个时候动手了。 裹挟冰雪的暴风犹如横向的龙卷一般，吹开了岩石，在霜霭骑士与安切利尔之间硬是开出了一条通道。 “什么？”安切利尔愣了一下，想要飞起来一看究竟，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脚被埋在雪下的冰之枷锁牢牢固定在地上。 迎面而来的冰棱巨浪越过亨特的结界，把冰棱的尖端指向了安切利尔。 “这就想伤到我吗！”安切利尔两手一扬，在自己上头召唤出一个巨大的暗物质球体，冰棱巨浪还没触及它的边缘就变得粉碎，然后被吸进了其中。 后续的冰棱立刻转向，一头栽到地上，在亨特的结界上方架起了一道冰层穹顶。 铁靴踏在穹顶之上，顺着这条坚冰滑到全速向安切利尔俯冲。 “魔物？”安切利尔眉角上扬，“竟然敢反抗主人，奴隶就要有奴隶的样子！” 下令处决一般，安切利尔挥下手臂，暗物质球体向霜霭骑士撞了过去。霜霭骑士收剑于侧腹，压低上身对着迎面而来的暗物质居合一闪！ 剑风把暗物质沿中轴线劈开，霜霭骑士以滑铲的姿势从两边的缝隙滑了过去，把剑锋刺向了安切利尔的咽喉。 安切利尔瞬间张开一个防护法阵，但几乎没起到什么作用就被穿透过去了。剑刃偏移了一些，只是划伤了安切利尔的脸颊。 与安切利尔交肩而过的瞬间，霜霭骑士看到了安切利尔震惊的神情，她在地面上滑行了一段距离之后，重新仗剑站起。 “你……”安切利尔的表情复杂，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用庞大的魔力覆盖了自己的身躯，消失在风雪中。 被冰晶罩在下面的亨特吃惊地看着眼前一切，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广域对军魔法冰棘潮，这是亨特自己创造出来的魔法，从来没有在第二个人面前演示过。七年前，那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欣喜若狂地对自己说“师傅快看！这个魔法我会用了！”的场景他至今仍无法忘怀。 “奈亚米……” 亨特感受到了这个魔法残留的魔力气息，十分熟悉，又有点陌生。 “为什么……魔力中有魔物的因子呢……” 现在在外面为自己和赛依连而战的那个人，已经不再是圣骑士了。 亨特的身后，冰层碎裂了一部分，开启了一条逃离的通道。亨特停止了为结界供给魔力，动了动手指将坠入湛蓝色空间的世界树枝招了回来，如同水面的湛蓝随即消失了。亨特扛起了赛依连，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就让他全身的骨架都发出了悲鸣——他已不是那个体力不输年轻人的不老传奇了，现在他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耄耋之人罢了。 最后的，亨特看了一眼奈亚米——虽然看不见她的身影，但是亨特知道她就在那儿。 奈亚米不会再回来了，即使敌人已经被打倒、危机已经解除。已然成为魔物的奈亚米是不会被圣骑士典范的赛依连接受的。而亨特自己，并不能成为奈亚米回头的理由。 脚步有些颤巍，亨特一步一步，缓缓向南边走去。 什么都没能守护住……跟随自己的士兵们也好，两城无辜的居民也好，陛下的托付和荣耀也好，自己最为挚爱之人也好！什么都没能……但是，至少……至少！ 你所珍视的人，我绝对会把他完好无损地带回去的！ 不知走了多久，天上看不见雪云，也看不见巨石了。脚下的地面开始零零星星出现不深不浅的圆洞——那是扎营时打下木桩和栅栏留下的。再往前走能看到一个一个底下挖空的小土台——那是士兵们吃下最后一餐的地方。 是时候休息一下了吧…… 这么想着的亨特突然脚下一软，重心不稳摔倒在地。背上的赛依连滚出几米远，但仍没有醒来的迹象。 啊，不好。 想要去查看赛依连伤势的亨特双手使劲像站起来，但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正当亨特想要做第四次尝试的时候，突然感到了一股强大的魔力。不，不止一股，是好几种不同的魔力混在一起的气息。 “啊！找到了，在这儿！” 这是之前听过的声音，背着深渊龙脊骨做成的武器的青瞳小女孩跑了过来，直奔赛依连而去。 别碰他！ 亨特下意识的想大喊，自己也确实做出了这样的口型，但是，没能发出声音来。 从天而降的强大威压，让亨特无法发声，虽然无声无形，却带给亨特一种视野被烧毁的灼热感。 是那个火翼少女，虽然没有张开翅膀但是亨特不会认错的。 “没错了，这就是创造神的躯壳。”火翼少女走到青瞳小女孩身边，俯视着赛依连说，然后又转头问后面跟上来的某人，“月华石，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没有，这个人既没有神格也没有魔力，我无法判断。” 被叫到的那个人回应道，她只穿一件单衣，怀中抱着一个裹着风衣的女孩。 那是……！ 戎装公主迪卡斯，那个被抱在怀里的正是远征军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的直接原因，或者说罪魁祸首。 亨特想抬头看得更清楚一些的时候，一双靴子挡住了他的视线。靴子的主人背对着亨特，用纤细的手指在身后留下了紫色的文字讯息：别动、别出声。 亨特感到一股暖意流遍全身，精神和肉体的疲劳感渐渐消退，四肢又充满了力气。但是仍然被火翼少女的威压所苦，无法动弹。 看样子是靴子的主人背着其他人，用某种方法为亨特回复了体力。亨特并没有感受到任何魔力的流向，大概是这个人怕被同伴们察觉吧。 “这个确实是创造神没错。没有‘刻印’的话无法让神格回归，要拿他怎么办呢？翡翠石大人。留在我们身边吗？”青瞳小女孩问道。 “不行，这样太容易成为剑舞者狙击的目标了。把他交给人类，这样剑舞者就无从插手了。”火翼少女说，“建造一个像是超古代文明的实验室，把躯壳放在里面，再附赠一些浅显的资料和情报。人类自然会把躯壳保护起来，在这期间我们收集刻印就可以了。” 等等！你们要把赛依连带到哪里去？！ 亨特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是这些“人”的对手，但是抢下赛依连用传送魔法逃跑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似乎是察觉了亨特的想法，靴子稍稍离开了地面。亨特看到了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的鞋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 醒来的时候就只剩我一个人了，赛依连和那些正体不明的人都不见了。 没脸去见陛下，更没脸去找奈亚米的我就这么辗转于各地之间，哪儿没人我去哪儿。这期间我当过樵夫、当过农民，等我挥不动斧子、拿不起锄头的时候，这才落草当了山贼。 怎么？看你这一脸怀疑的表情，不信我的话是不是？以为我在编故事是吧？唉……本来也没指望你能信。毕竟当初经历过那件事的人都死光了啊……哦？看来不是的啊。 好久不见，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化啊，戎装公主殿下。 “戎装和公主都不是了，你倒是变了不少啊，魔法师。” 唉……岁月不饶人啊。虽然很感谢你能在我弟子面前为我正名，不过公主殿下不是为这种事来找我的吧。 “世界树枝，如果你还带着的话。” 带着，带着……我怎么会有机会用啊。给，物归原主了。 “里面确实还存在着MANA，那就告辞了。” 啊啊，祝你武运昌隆。 ………… …… “师傅！师傅！您说的是真的！真的有精灵大人啊！那就是戎装公主吗？好厉害……好厉害！” 年轻的山贼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兴奋得直蹦。 “凭空出现有凭空消失！而且知道师傅的事！她真的是师傅一千年前认识的那个人吗！” 老人没有回应，年轻的山贼还在说个不停。 “她真的一千年都没有变老吗？一千年前就是这个样子吗？外表看上去就像个小女孩一样……师傅您怎么不说话啊？师傅？师……师傅！师傅您怎么了！师傅您醒醒！您醒醒啊！” 这之后，任凭年轻的山贼再怎么呼唤摇晃，老人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 这是……曾经的大魔导师，年轻时候的故事。

Section 046 旅者的脚步（其二）

就能不能换个复制粘贴的方式啊！X2

北方绵延的森林和南方广袤的平原之间，夹着一个偏僻的小国。偏僻到甚至没有在地图上标注出来，小到只用一天时间，就可以从国境的一头走到另一头。 一连几个月没有工作的边境站，今天有两名旅行者造访了。卫兵抓住了他们，将他们带到了女王的面前。 年幼的女王坐在王座上，对戴着毡帽的女性和绿色头发的小男孩说：“余和余的国家被诅咒了，余无法从这个国家出去，也不知道外面的事。你们要为余奉献你们的故事，要是不能让余满意的话，余就处死你们！” 戴着毡帽的女性看出了女王缺乏新鲜事物的刺激，于是她讲述了一个两位少女在战火纷飞的年代，相互依赖、相互温暖最终带着对彼此的依恋双双死去的故事。 女王听得十分认真。 当听到枪械和雪茄这些没见过的东西时，女王不惜打断进展正精彩的故事，向戴毡帽的女性提问；当听到粗犷但是可靠的同伴死于敌人的陷阱时，女王大动恻隐之心；当听到少女与少女彼此拥抱互诉真情的时候，女王欣慰地笑了；当听到叛徒终于被处决的时候，女王猛拍座椅的扶手叫好；最后，当雪茄掉落沙地之时，女王已泣不成声了。 女王擦干眼泪之后，对旅行者说：“你们的故事让余非常满意，留下来当余的御书官吧。” 戴毡帽的女性说：“不行，有一个混蛋欠咱一拳头，咱必须还给他才行。” 于是，两位旅行者离开了。女王没有阻拦。 ………… …… 北方绵延的森林和南方广袤的平原之间，夹着一个偏僻的小国。偏僻到即使顺着道路走都不一定找得到，小到鸟儿飞在空中就能看到它的全貌。 平常没什么工作的边境站，今天有一名旅行者造访了。卫兵抓住了她，将她带到了女王的面前。 年幼的女王坐在王座上，对背着棺材提着提灯的少女说：“余和余的国家被诅咒了，余无法从这个国家出去，也不知道外面的事。你要为余奉献你的故事，要是不能让余满意的话，余就处死你！” 背着棺材的少女口不能言，提灯代替她为女王讲了一个在遥远的过去，立于一切顶点的神与神之间的爱恋故事。 女王听得十分认真。 当听到少女与神官相遇时，女王露出了少女一般的悸动表情；当听到少女的离去时，女王不禁忘我地高呼不要走；当听到少女与神官重逢，却互为敌人的时候，女王不安地皱起了眉头；当听到神官临死前的怒吼时，女王共鸣般地紧握双拳。 沉浸在故事余韵的女王长长地洗了一口气，对旅行者说：“你的故事让余非常满意，留下来当余的御书官吧。” 提灯说：“孤的主人有更重要的事。” 于是，旅行者带着提灯离开了。女王没有阻拦。 ………… …… 北方绵延的森林和南方广袤的平原之间，夹着一个偏僻的小国。偏僻到本地人都没信心当向导，小到国中的居民可以认出任何一个在这里生活的人。 本以为今天也没什么工作的边境站，今天有一名旅行者造访了。卫兵抓住了她，将她带到了女王的面前。 年幼的女王坐在王座上，对背着拥有水蓝色长发的少女说：“余和余的国家被诅咒了，余无法从这个国家出去，也不知道外面的事。你要为余奉献你的故事，要是不能让余满意的话，余就处死你！” 水蓝色长发的少女看出了女王想听辗转曲折的故事，她叹了一口气，讲述了一个兽人少女历尽艰苦实现与别人约定之事的故事。 女王听得十分认真。 对这个故事感触颇深的女王对水蓝色长发的少女说：“你的故事让余非常满意，留下来当余的御书官吧。” 水蓝色长发的少女说：“你已经忘了我了吗？” 女王还没有回答，水蓝色长发的少女就消失了。女王没有来得及阻拦。 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留下来呢？ 女王困惑着。 旅行者都有必须做的事，都有各自的旅行的理由。会留在这里的人，并不会旅行。 于是女王暗下决心：下一个来到这里的旅行者，一定要让他带我一起离开这儿、一起去旅行！ ………… …… 北方绵延的森林和南方广袤的平原之间，夹着一个偏僻的小国。偏僻到若非故意前往几乎不可能到达，小到令无意中到访的旅行者纷纷感叹。 想要偷懒却事与愿违的边境站，今天有一名旅行者造访了。卫兵抓住了她，将她带到了女王的面前。 年幼的女王坐在王座上，对金发金瞳、脸上挂着浅浅坏笑的少女说：“余和余的国家被诅咒了，余无法从这个国家出去，也不知道外面的事。你要为余奉献你的故事，要是不能让余满意的话，余就处死你！” 金发金瞳的少女看出了单一主题的故事很难趁女王的心意，于是她讲述了一个少年少女们在一条幽灵船上互相猜忌、互相欺骗又互相信任、互相支持，为存活下去拼尽全力的故事。 女王听得十分认真。 当讲述高傲的月之神明时，女王不屑地摇起脑袋；当讲述外冷内热的亡灵少女时，女王投去了同情的眼神；当讲述一心渴望生存而不择手段的少年时，女王不理解的捻着下巴。 当女王回过神来的时候，大殿之上已经鸦雀无声，金发金瞳的少女不再说话了，只是笑着看着女王。 女王对金发金瞳的少女说：“你的故事让余非常满意，请你带我一起去旅行吧！我要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金发金瞳的少女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不行。” 女王向卫兵下令：“抓住她！” 卫兵们一拥而上，但是被突然刮起的强风吹得东倒西歪。 金发金瞳的少女消失在风中，只留下几片黑色的羽毛。 女王茫然地坐在王座上。 不能再一味依靠他人了，下一次，就算旅行者不愿意带我一起，我也要用自己的脚走出去！ 女王暗下决心：再听最后一次旅行者带来的故事，然后就出发。 ………… …… 北方绵延的森林和南方广袤的平原之间，夹着一个偏僻的小国。偏僻到一个月若有一名旅行者造访就会让边检站忙上好几天，小到每一名旅行者都会在当天离开。 不知什么时候忙碌起来的边境站，今天有两名旅行者造访了。卫兵抓住了她，将她带到了女王的面前。 年幼的女王坐在王座上，对穿着褐色袍子的酒红色长发少女和背着绯色巨剑的紫色卷发少女说：“余和余的国家被诅咒了，余无法从这个国家出去，也不知道外面的事。你们要为余奉献你们的故事，要是不能让余满意的话，余就处死你们！” 酒红色长发的少女不会讲故事，紫色卷发的少女不想讲。 于是这个国家灭亡了。 ………… …… 北方绵延的森林和南方广袤的平原之间，夹着一个偏僻的小荒野。偏僻到……荒野难道还不偏僻吗？小到它的黑色完全被两边的无尽之绿吞没了。 今天又两个旅行者来到了这里。一个是只有一只手臂的银发少年和一个戴着贝雷帽和眼镜的金发少女。 “真是荒凉啊，勉强能看出不久前还有人生活的样子。”少年踏过被烧得焦黑的废墟，以及被高温高压化为玻璃的泥土，环顾着四周如是说。 少女没有回应，冷漠的视线看着脚下。 少女脚下的地面不自然地下陷。 “是地下室吗？有什么在意的东西吗？”少年问道。 少女无言，摇了摇头。然后迈出脚步走过少年的身边。 “贝尔，你是不是……来过这里？” 少女止步，转过身，微微歪了歪头。

Section 047 人偶师的得意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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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绵延的森林和南方广袤的平原之间，夹着一个偏僻的小国。 偏僻到甚至没有在地图上标注出来，即使顺着道路走都不一定找得到，本地人都没信心当向导，若非故意前往几乎不可能到达，一个月若有一名旅行者造访就会让边检站忙上好几天。 小到只用一天时间，就可以从国境的一头走到另一头，鸟儿飞在空中就能看到它的全貌，国中的居民可以认出任何一个在这里生活的人，令无意中到访的旅行者纷纷感叹，每一名旅行者都会在当天离开。 钟表匠住在离王宫两条街远的商店街上，他是这里唯一一位钟表匠，同时也是安达然大陆上唯一一位人偶师。 这天，钟表匠和往常一样坐在自己的店里为怀表上油。虽然挂着营业的牌子，不过钟表匠知道今天是不会有客人的，要问为什么的话…… 叮铃~~ 正想着不会有客人的时候门铃响了，一个黑灰色眼睛的小男孩跑路了进来。 “哟，弥戚，早上好。”钟表匠说道。 “早上好，钟表匠~”小男孩打过招呼，径直走到钟表匠的身边，把捧在手里的吊坠递到钟表匠眼前，“钟表匠，七匣玉又动不了了，请你帮我修好它！” “好的，我看看啊……”钟表匠接过弥戚的吊坠，那是一个又七个青玉正方体组合在一起的物件，每个小正方体都刻着不同的图案，它们的内部是精密的机关。 钟表匠将小正方体一个一个拆开，转动戴在左眼上的目镜，将放大倍数往上调了一个数量级。 “修好七匣玉可能要花上一会儿功夫，你过一个小时再来拿吧。” “不，我就呆在这里等着。” “哦？你不去看游行吗？” 今天是国王的女儿满岁，国王要带公主去神殿接受洗礼。街上举行了盛大的游行，在这种小地方是很难有这种活动的。这也是钟表匠觉得今天不会有客人的原因。 “我不去，比起那种事，钟表匠这边有意思多了~” 钟表匠笑了笑，继续手上的工作。 钟表匠与弥戚有几年的交情了，这孩子性情有点古怪，总是在奇怪的事情上感兴趣，比如说整天与自己打交道的钟表和人偶。弥戚戴在脖子上的七匣玉是某种十分精巧的魔法装置，起精密程度根本不是一般的怀表能比拟的，整个国家里也只有钟表匠一个人能修理，所以弥戚是钟表匠的常客了。钟表匠从来没有收过弥戚一分钱。 钟表匠用一根长针一般的工具伸入匣玉中，转动长针同时侧耳倾听机关运作的声音。确认没有故障之后又拿起另一个，重复刚才的工作。确认到第三个的时候，钟表匠放下了长针，说：“找到了，就是这块出了问题。” “哦哦！”弥戚聚精会神地盯着钟表匠手上的动作。 “接下来就是精密操作了。”钟表匠取出了一整套专门为修理七匣玉而做出来的工具，然后猛吸一口气。 因为七匣玉内部的机关太过细小，如果修理的时候呼吸太重的话，很可能就把零件吹跑了。 钟表匠把匣玉拆开，凑近观察了一阵之后，抬起头换了口气。 “是零件错位了，小问题，很容易解决。”钟表匠说着取出了一根磁针，伸进匣玉内部的一个小孔里，以之间微微颤动的程度调整了一番之后，收回工具并把七匣玉组装了回去。“诺，好了，试一下吧。” 弥戚接过七匣玉，命令其分开、重组了几番。非常流畅，没有任何问题。 “谢谢你，钟表匠！真厉害呢！”弥戚兴高采烈地说。 “不客气。下次要是再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拿来修理。” “唔……”弥戚听到这句话之后，情绪突然低落了起来，“下次……可能就来不了了。” “嗯？怎么了？” “今天下午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我要出门旅行去了。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噢噢，这不是很好嘛。既然这样的话，这套工具就送给你当饯别礼了。这是专门为七匣玉做的，我留着也用不着了。” 弥戚接过工具，连连道谢。 “我教教你怎么用吧。” “这就不必了，使用的方法我已经都知道了。” 这孩子天资聪明，就算只是在自己旁边看过几遍应该也没问题了。 “那祝你一路顺风，旅途愉快。” “嗯，谢谢，我会回来看你的！” 弥戚再次见到钟表匠是十五年之后的事了。 ………… …… “不行就是不行！”钟表匠蹙着眉头，高声说道：“我做的人偶，每一个零件、每一处关节都是细致到极限绝对不允许误差的！别把我的作品和那些廉价的洋娃娃相提并论！” “这……”身着高档礼服的男人面露难色，“但是女王陛下下个月就要即位了，还请务必赶在这之前……” “不可能，说一年就是一年！如果女王想要我的作品，就让她等一年！如果想要在她即位当天拿到手，就去找别家店做！” “钟表匠先生！请您再考虑一下，报酬方面我们……” “本店要打烊了，请回吧！” 不再给男人讨论的机会，钟表匠把他赶出了店外。 ………… …… “你说什么！” “陛、陛下您息怒！卑职……只是转述钟表匠的话而已……” 听了从钟表匠那里回来的男人的话，女王勃然大怒，尚且稚嫩的脸因愤怒而扭曲了。 “抗命不遵不说……竟然把余的收藏品说成是廉价货！”女王气的浑身发抖，“给余处死他！” “万万不可啊陛下！”男人跪地劝谏道：“这个时候要是因为这种理由处死钟表匠的话，陛下的风评会一落千丈的！即位大典在即，可不能出这种乱子啊！” “你的意思是……余受到了这种侮辱还得忍气吞声什么都不做吗！” 这种程度真的能算得上“侮辱”么…… 男人心中暗想，不过不可能这么说出来就是了。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陛下不如就给他一年，等他做出成品来，要是没能让陛下满意，那任陛下怎么处罚就都没问题了。” “什么？！还要余等他一年？！” “眼下还是陛下的即位大事重要，切不能被其他事分心啊！” 女王又生了一阵子闷气，最后还是听从了男人的建议。 半个月前，老国王突然因病驾崩，现在的女王是老国王唯一的血亲。本来就是备受宠溺的女王在父亲去世之后脾气变得更坏了。 日后这个人恐怕会变成暴君吧……不过这个地方地狭人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男人离开的时候这样想着。 ………… …… 第二天，钟表匠接到了来自皇宫的委托：制作一具人偶，为期一年。 委托上并没有说明人偶的具体要求，钟表匠叹了口气。没给要求的话，到时候说自己做出来的人偶不合格的理由要多少有多少。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做一具任谁都无法挑剔出毛病的杰作了！ 自从那天开始，钟表匠不再制造和维修钟表了，终日在地下室里潜心制作给女王的人偶。 采购和挑选材料花了一个月，设计图的绘制、撕毁、在绘制又花了一个月，第三个月的时候终于开始着手制造了。 先是支撑身体的钢铁骨架，在骨架上拼接好充当肌肉的木质结构，然后是大小不一、功用各异的驱动装置，这些装置填满了整个腹腔和几乎整个胸腔，独独把心脏的位置空了出来。 眼睛是蓝宝石磨成的透镜，颅腔内安置着维持平衡的陀螺仪，关节采用了磁石互斥的技术降低摩擦力，使动作更加流畅。外部的表皮富有弹性，摸上去就和人体的皮肤别无二致，头发则是用绝不会因浸水、高温或是抚摸而劣化的特质纤维做成的。在面部只用了最低限度的木质结构，几万个细小的齿轮和传动轴赋予了人偶如人类一般的表情。整个人偶的身体比例完美无瑕，所有的装置、零件都有自己的作用，并没有为了配重而添加无用的部分。 完美，一切都很完美。 “这是我的得意之作啊！” 钟表匠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偶，激动得留下了泪水。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动力部分（心脏）了。 这部分的材料是最初的时候就定好的，钟表匠将自己出师之时，师傅送给自己的怀表中的振子取出，放入了铜与铁做成的人偶心脏之中。 滴答、滴答—— 细弱蚊蚋却能被钟表匠的耳朵所捕获的声音中，人偶睁开了眼睛。 =====================以下内容皆为信件===================== 弥戚启： 前略…… 久疏问候，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不过寄到北边的剑栏信件中心大抵应该没错。如果你那天心血来潮去中心查信件的话，也许能看到吧。 从皇宫那边接到的委托已经有八个月了，这期间我完全没有以钟表匠的身份工作了，一心雕琢我现在的这具完成品。虽然一开始预期要一年才能完成，不过因为精力全部集中在它身上的关系，只用了七成的时间就完成了。 起初我还担心这个委托是不是女王给我治罪的借口，现在我已经完全放心下来了——它比我想象的还要完美，是我的得意之作，女王一定会喜欢它的。 明天我就要带它去觐见女王，可以的话真想给你也看看。 后略…… 钟表匠封 ………… …… 弥戚启： 前略…… 它的双手被毁了，在它为女王展示弹奏技巧时，卫兵重重阖上了钢琴的盖子。 女王对我说：“它手上的动作太快了，让人看了恶心。这种东西就是你花费了八个月做出来的？你凭什么觉得这种东西会比余的藏品更出色呢？” 女王在说谎，我看得出来。她第一眼看见它时就被它迷住了，只是她忍耐着不说而已。女王这么做纯粹是为了羞辱我作为人偶师的尊严罢了。 我抱着它不知所措的时候，周围的人纷纷发出了讥讽嘲笑的声音。我听到他们的揶揄，但那些言语毫无可取之处，纯粹是在无依无据地中伤罢了。 人偶师的尊严可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中伤受损，它绝对没有任何不足之处。既然他们不想承认它，那我就把它做到让这些小人不得不承认的程度！ 下一次送到女王面前的时候，它可能又要被弄坏吧，但是没关系，它是我的得意之作，再下一次、再再下一次，我绝对要让他们承认它的完美！ 后略…… 钟表匠封 ………… …… 弥戚启： 前略…… 一个月没有给你写信了，近来可好？ 这一次，它的双脚被毁了。在它向女王展示美妙的舞姿的时候，被卫兵用斧子砍断了脚踝。 女王对我说：“余要的是人偶，不是随处可见的舞女！” 女王的谎言依旧拙劣，就算它不会舞蹈、不会弹奏，它的容貌、它的身形也比其他任何一具人偶要优秀得多！她脸上的欣喜之情已经要隐藏不住了，再下一次，我相信女王绝对会为之倾心。我要扯下她幼稚的面具，让她亲口承认它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完美”！ 后略…… 钟表匠封 ………… …… 弥戚启： 前略…… 又一个月过去了，这一个月我几乎没出过门。 为了让她更臻完美，每一个最微小的细节都要调试十遍以上。我着了魔似的在地下室疯狂地工作工作，察觉到饥饿想去吃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赶到困倦不支的时候才发觉已经三天没有阖眼了。 明天，又要带着她去皇宫。这次要展示的是她动人的歌喉，她的声音空灵如蓝天，深邃似汪洋，若唱到动人之处，还会自那蓝宝石制成的双眼之中流下泪水。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为她加上这样一项功能，也许是我想让她代替我，为她遭遇的不公正待遇和折磨哭泣吧…… 我有些畏惧明天的到来了，她是我的得意之作，我快要无法忍受她在我面前被弄坏的场景了。我怕我会憎恨那些不承认她的人，我不知道那样的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也许我不该和你说这些，不过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大概这一切也会告一段落吧。 祝你旅途愉快。 钟表匠封 ………… …… 弥戚启： 前略…… 果不其然，今天将她带到女王面前的时候又被破坏了。 喉咙里的发声机芯被枪尖刺中断成了两截，蓝宝石的美丽眼眸被残忍地挖出来丢在地上。 “余要的是人偶，不是便宜的八音盒！” 耳畔响起女王故作鄙夷的声音，我差点冲到王座上把她揪下来。但是我忍住了，如果我死了，就没人能修理她了。 我一言不发地抱起她，离开了王宫。身后那些被女王叫来观看我出丑的达官贵族今天也发出了讥讽的絮叨，我已经连一个字都听不见了，满脑子想的只有让她恢复她应有的美丽。 她是完美的，她是我的得意之作！ 没人能侮辱她、没人能亵渎她完美之身的尊严！没人！ 后略…… 钟表匠封 ………… …… 弥戚启： 前略…… 这一次用了两个月，她的双手比以前更加精巧了，弹钢琴自然不在话下，现在的她可以像我一样修理钟表了，比起一年没有重操旧业的我来说，说不定她更加优秀呢；她的四肢也更加灵活，岂止是舞蹈，就连最陡峭的峭壁都能如履平地；她的声音不再是根据八音圆筒的转动而单一地唱那几首歌，她会说话，甚至能跟我进行简单的交谈。 她就像是活的一样，每当我凝视她的双眸时，我都感觉到她恬静的视线。 她已经足够完美了，完美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但时至今日我仍然在为她做调试和修饰的工作。这些是完全不必要的，我知道。 其实在一个月前，对她的最后调整就已经完成了。但是我一直没有带她再去王宫，我不忍再看她被摧残、被侮辱。 今天傍晚的时候有一位贵族来找我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或者说我原本应该知道，但是现在已经想不起任何与她相关的事物了。 贵族对我说：“我看到了你的人偶的表演了，虽然女王陛下并不满意，但是我十分中意它。你不妨把它卖给我吧，女王陛下那边我会帮你解决的。” 我冷笑着说：“卖给你，然后你把她转手送给女王吧。你回去告诉女王：想要她的话，就亲手从我这里把她接走，没有第二种方法！没有！” 他又说：“再过一个星期就是最后期限了，要是女王陛下还不满意的话，你可就有杀身之祸了！你可要考虑清楚……” 我把他赶出了门。 晚上我坐在地下室里，看着在无需任何妆点的她，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她。 我察觉到了，我并不是不忍再看到她被残忍地对待，而是怕失去她。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得意之作！不对……她是我的挚爱！我对她倾注的爱意足以将我掩埋，我无法失去她。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你能告诉我吗？你从小就那么聪明，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想到解决的办法吧…… 后略…… 钟表匠封 =====================以上内容皆为信件===================== “什么？！你说什么？！” 王座之上是气得暴跳如雷的女王，跪在台阶下瑟瑟发抖的是先前去和钟表匠交涉的贵族。 “他竟敢！他竟敢……明知道是余托人给他个台阶下，他竟敢让余蒙羞！”女王愤怒地敲着座椅扶手。 说实话，女王在第一眼见到钟表匠的人偶时就对那具人偶喜爱得不得了，可是她的自尊不允许让那个羞辱了自己的钟表匠称心如意。于是三番两次地弄坏了人偶，但又怕破坏得太厉害，钟表匠修不好，每次都只是弄坏其中的一部分。而每次钟表匠把改进得更加美丽、更加多才多艺的人偶送来时，女王对人偶的喜爱之情就会加增一分。 到最后，实在无法收场的女王只得派人去私下里买下人偶再送给自己，却被钟表匠识破了。钟表匠不但不领情，反而当面戳穿了使者。这是女王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 “下一次……下一次他再来的时候，把他给我处死，然后把那个人偶抢过来！”女王恶狠狠地叫喊道。 “遵、遵命！陛下！” ………… …… 叩叩—— 夜深人静之时，钟表匠的家门响起了敲门声。早已在门边等候多时的钟表匠起身应门，说道：“你带了了什么？金币还是银币？”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根发条。”门外的人说道。 听到了正确的暗号，钟表匠打开了门。 门外站在两个人，一个是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即使穿着厚重的棉衣也能看出他一身的肌肉。另外一人就瘦小的多，他用斗篷裹着全身，脸也被兜帽遮了起来。 “好久不见，钟表匠。”中年男子掸落肩上的落雪，走近了屋子。 “好久不见，奥文斯（Ovis）”钟表匠微笑着说，“这位是？” “犬子琳克斯（Lynx）。”中年男子回答道，“五年前收养的。” 男子名叫奥文斯·库尔斯（Course），是钟表匠年轻时的挚友。奥文斯几天前接到钟表匠的书信之后就星夜兼程地赶到这里来见他。 “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要吃点什么吗？” “这不急。比起这个，我想先见见你的‘女儿’。你在信里都把她夸成花儿了。”奥文斯爽朗地笑着说。 一听到有人夸赞自己的作品，钟表匠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随我来。” 钟表匠把奥文斯父子引进了地下室，伴随着开门声，门内的人偶起身，微笑着向这三人鞠躬并说：“欢迎各位。” “噢噢，打扰了。”奥文斯应了一声，然后四下张望，最后疑惑地问钟表匠：“你说的那个人偶就在这里，但是这儿除了这位小姐和工作台就啥也没有了啊？” 钟表匠噗一声笑了出来，他把手放在了人偶的肩上，说：“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女儿’，就是信中提到的那一位。” 奥文斯先是一愣，然后大声嚷嚷道：“你骗人！这位小姐怎么看都是个人吧！会动还会说话啊！老弟啊……不是我说你，绑架少女还硬说是自己做的人偶这可是犯罪哦！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我们去喝一杯你好好跟我说说，这件事我一定帮你处理好……” 钟表匠看着奥文斯慌里慌张地样子，笑得合不拢嘴了。 “我并不是人类。”人偶说道。 为了证明这一点，人偶的头猛然转了三百六十度。 “呜啊！”奥文斯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奥文斯你仔细看看，这孩子的眼睛是用蓝宝石做的，从外观上只有这一点可以分辨出来。” 奥文斯听了钟表匠的话，凑近人偶的脸仔细一看，果然，人偶的眼瞳透明而晶莹，瞳孔虽然会伸缩，但是虹膜和眼白的部分完全是无机质的材料。 “哇……几年不见你已经变得这么厉害了！这孩子真是杰作啊！难怪你会对她爱不释手。不光像个人类，而且还这么精美……” “好漂亮……” 一直一声不吭地跟在父亲后面的琳克斯端详着人偶，不由得小声说道。他的声音细腻得像个女孩子，可能是还没到变声的年纪吧。 奥文斯和钟表匠同时看向了琳克斯，琳克斯突然意识到自己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口了，害羞得低下了头，用兜帽的阴影掩盖脸上的红晕。 “你家公子很认生嘛。” “嘛……因为一些特殊的关系，过去他没少受苦，他不喜欢让生人看自己的脸。” “原来如此……”钟表匠理解地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钟表匠摇了摇头，说：“她还没有名字。我决定把起名的权力留给她自己。” “噢噢？” “虽然现在还不行，但总有一天，她会凭借自己的意志而不是我设定好的动作而动，那个时候她会给自己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呢……我很期待。” “自己的意识？人偶吗？” “你别不相信哦，这是可以实现的。不过现在是瓶颈期啦。”钟表匠挠了挠头，“我对她的塑造已经尽善尽美了，但是如果想让她拥有自己的意识，还缺少一个关键的东西，我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不过总有一天……” 钟表匠的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奥文斯耸了耸肩。 “你真的是迷上她了啊。” “你说的没错呐……” 三人吃过夜宵之后，奥文斯对钟表匠说：“来的时候我在周围看了一圈，虽然是个小国家，边境哨所倒是不少。唯一的突破口是越过斯派拉（Spla）山脉的沃夫朗隘口到达沃塔玛卞布夏曲勒境内。” “你说斯派拉山脉？那个只有盘羊才能通过的那个‘狼之口’？” “没错，你难道没听说过吗，我和斯派拉山脉可是有十年交情的山友。或者你觉得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为你杀出一条血路来……虽然我觉得这个方法也没啥问题。” “恕我失言了。”钟表匠低头道歉。 奥文斯自幼就以无论是什么险恶的山峰都能踩在脚下的攀登者远近闻名，任何对于他攀登的怀疑都是极大的侮辱。 但是钟表匠担心的另有其事。 “如果只是你的话当然没问题，但是有我这个累赘的话……” “你放心，只要你女儿没有你两个重，我们父子俩保证把你们平安送到。”奥文斯自信满满地说。 “令郎还这么年轻，真的没问题吗？” “你可别小看他哦，他可是稳坐斯派拉山脉第二把交椅的男子汉。”奥文斯把他布满老茧的手按在了琳克斯的头上。 琳克斯附和着父亲点了点头。 “既然二位都表示没问题，那我就多多拜托了！”钟表匠冲奥文斯和琳克斯深鞠一躬，“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事不宜迟，你今天先好好休息。白天准备一下，明晚我们出发。一连下了几天的雪了，山路会很不好走——当然，这是对除了我们以外的人来说的。只要追兵不提前我们半天以上出发，是绝对追不上我们的。” ………… …… 第二天傍晚，钟表匠寄出了最后一封信，然后静静等待夜幕降临。 琳克斯白天的时候就出去了，一直到太阳下山才回来。钟表匠无意之间瞥见琳克斯的嘴角有一块褐色的斑点，看起来有点像干涸的血迹。钟表匠认为是自己看错了，也没有多加在意。 斯派拉山脉的沃夫朗隘口两侧都是山巅，周围被许多湖泊围绕，可惜的是现在湖面冻结得不够结实不能通过。奥文斯的路线是绕过山巅，途中要经过只有盘羊能行走的天险。 不过追逐盘羊是奥文斯父子的业余爱好，他们是登山者，同时也是最优秀的山地猎人。 “呼……愉快的散步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要动真格的了。”奥文斯望着突然陡的山坡如是说。虽然话语的内容让人听了就像打退堂鼓，不过奥文斯脸上挂着的是极其自信和高兴的笑容。 “哈……哈……”不过钟表匠早已气喘吁吁的了，“奥文斯，你……说什么？愉快的散步？这还不是……最困难的路吗？” 钟表匠背上背着装进睡袋里的人偶，累得快要趴下了。不过相比之下，奥文斯的登山背包恐怕比人偶要重一些，后面的琳克斯更是把比自己还长的大剑和边缘带刺刃的盾牌背在背上。 “这就不行了？你对令爱的爱就只有这种程度吗？嘛……对于一个钟表匠来说你还算不错啦。怎么样？要不要让琳克斯背你？” “不用了……我还行。”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哦，如果只算重量的话，他再背上一个你两个你都没问题的。” 诚如奥文斯所说，琳克斯并没有把父亲的话当做玩笑。他解开系在自己和钟表匠腰上的登山绳，走到钟表匠面前蹲了下来。 “真的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钟表匠有些窘迫地说。 “他说不用就不用了吧。”走在最前面的奥文斯回头喊道，“到时候还有不背就不行的路段，现在节省体力当然是最好的。” 琳克斯点了点头，重新把绳子系上。 艰难地走了一段路之后，钟表匠感觉全身都要冻僵了一样，瑟瑟发抖。往日了就算在深冬也可以灵巧地调试怀表的手指，现在就连登山绳都无力握紧。意识还算清醒，只是两腿快要没力气了。 “辛苦你了老弟，吃块儿肉干补充体力吧。”奥文斯停了下来，递给钟表匠一块风干的牛肉，自己也拿着一块啃了起来。 “令郎不吃吗？” “我给了他一下午的时间觅……阿不，吃饭。没问题，而且要是真让他吃起来，后半段路我们就得饿着肚子走了。” 钟表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呼……接下来这段‘路’要费一番功夫了。”奥文斯抬头看着一眼望不到顶端的峭壁，“琳克斯！” “明白了，父亲！” 琳克斯解下了绳子，然后把盾牌取下来拿在手里。打量了一下冰雪峭壁之后，像投飞盘一样把沉重的带刃圆盾扔了出去。喀拉一声，圆盾一半以上没入了峭壁之中，发出了坚冰破裂的声音。琳克斯起跑，助跑的同时取下了剑头部分是一对双刃斧的大剑。 在距离峭壁八米左右的地方，琳克斯突然起跳，双脚踏上圆盾之后再次跳跃，跃至最高处的时候双手用力把大剑举过头顶、狠狠插进了山崖之中。 琳克斯双手握着剑柄吊在风雪之中。他换了一口气，双手发力把自己撑了起来站在剑柄上，屈膝两次，然后借助剑刃的弹性提高自己的跃起的高度。琳克斯这才拿出登山镐，钉进峭壁之中。 瞬间提升了二十米以上的高度，琳克斯继续往上爬。约莫过了五分钟，等在下面的奥文斯和钟表匠看到了一段垂下来的绳子，然后琳克斯握着绳子跳跃着降下来，沿途回收了大剑和盾牌。 “五十米高的地方，有一处没有抓握点，要两个人才行。”琳克斯说道。 “了解了，我先上。东西给我。” 奥文斯从琳克斯手里接过大剑和盾牌，背在了背上。 “呼……每次换手都觉得这玩意儿真是沉啊。” “对不起……父亲……” “道什么歉啊，没人在责怪你喽。”奥文斯拍了拍琳克斯的脑袋，抓起绳子爬了起来。 琳克斯解开钟表匠腰上的登山绳，在钟表匠面前蹲下。 “请上来吧。” “哦哦，麻烦你了……” 钟表匠知道逞强也没有用，就算有绳子，他也不可能背着人偶爬上去，更何况有五十米高。钟表匠伏在琳克斯背上，后者十分轻松地站了起来，仿佛完全感受不到钟表匠和人偶的重量。琳克斯用绳子把钟表匠牢牢绑在背上，然后跟在父亲下面爬上了峭壁。 五十米，如果是平地的话要走半分钟，用跑的的话只需要短短几秒。但是为这个距离加上90°的话，即使是最杰出的的登山者也要用十分钟。这十分钟里，钟表匠一直克制着不往下看，但还是吓得不轻。双手双脚都是腾空状态，连自己的姿势都无法掌控，把性命交在别人手中的感觉就是这样吧。 “嗯……如你所说，确实没有抓握点了。” 奥文斯停了下来，抬头看着上面。 上面是冰层断裂的断面，如刀切一般的平整。他们的头顶上压着一片冰雪构成的天花板，这片天花板自冰壁上向外延伸，大约有五六米的样子。 怎么办呢？ 虽然想这么问，但是在这种风雪之中，钟表匠连开口说话的都做不到。 “琳克斯，我扔你上去。”奥文斯说了一句，然后在峭壁的一条裂缝边缘狠狠凿了几下，稍稍拓宽了一点裂缝的宽度，让自己的双脚能够放进去。“喝！”奥文斯用裂缝夹住双脚，绷直身体到几乎垂直于冰面的程度。“快！” 琳克斯手脚并用爬到奥文斯的上面，一只脚踏在了奥文斯的膝盖上。 奥文斯憋足一口气，右手抓住琳克斯的脚，左手取下背后的大剑往上面一扔，同时把琳克斯的身体向上托举。琳克斯先是踏在了奥文斯的肩膀上，让后借助奥文斯空出的右手当做跳板起跳，在空中抓住大剑，举过头顶向后一劈。 咔嚓一声，大剑的斧状头部结结实实地插进天花板上方的冰壁之中，然后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这一些列动作把琳克斯背上的钟表匠吓得差点口吐白沫。 在往上爬了十米左右，终于到达了冰壁的顶端。琳克斯双脚踩在地面的同时就落下了两枚系着登山绳的楔子，自己往后退了几步后压低身子拉紧腰上的登山绳，摆出拔河一般的架势。 琳克斯拉了三下绳子，得到讯号的奥文斯这才开始往上爬。当琳克斯赶到绳子突然绷紧变沉重的时候，知道是父亲离开了下面的峭壁，于是开始一点一点往上收绳子。当奥文斯拿着大剑爬到顶端的时候，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钟表匠老弟啊，怎么样？刺不刺激？”奥文斯看着钟表匠如死尸一般的脸色，揶揄道。钟表匠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后面一长段路都是平地，但是琳克斯没有把钟表匠放下来——因为他已经根本走不了路了。大约走了五百米，前方出现了一道山崖，无路可走了。 “这个距离跳不过去，要先下去再往上爬吗？”琳克斯问道。 “唔……虽然是个保险的方法，不过要是再这么做的话，你身后的那位可要吃不消了。”奥文斯放下登山包，从里面取出了一副弩机，又取出了一支弩箭，弩箭的箭镞部分有一个圆环，奥文斯把一根绳子系在圆环上，然后架起弩机瞄准对面的山崖。在满眼的风雪之中，奥文斯准确地捕捉到了冰壁的裂缝，射出的弩箭正好插在了裂缝之中。 紧接着奥文斯又射出两箭，这一次的箭是灌铅的平头箭镞，用来当做锤子把先前的那支箭往更深处钉。 “好了，拉紧绳子，我先去。” 琳克斯点了点头，和之前拉奥文斯上山顶时一样架起三角支点。奥文斯像树懒一样吊在绳子上，一点一点挪到对面去。 待奥文斯爬上对面的平地时，他冲琳克斯挥了挥手。琳克斯随即也开始爬了。 这个时候，一阵狂风吹过，雪幕被吹开了一片。 “这个是！” 奥文斯看见了一间哨所，一间凿开了岩壁搭建于其中的哨所。它十分隐蔽，隐蔽到即使近在咫尺都没能被发现。 这是先王为了御敌而建立的哨所，虽然执政者更迭，但还在被使用着。 显然哨兵也发现了奥文斯一行人，从里面一股脑儿冲出来七八个人。 “有人偷渡！” “快抓起来！” 哨兵们喊道。 “啧！” 奥文斯架起弓弩，一箭射中了冲在最前面的哨兵的膝盖上。 “呜啊！” 哨兵惨叫着倒地，后面的人拉住他的胳膊往后拖。山路不是很宽，后边的人不得不等着同伴把伤员拖回来，这就为奥文斯制造了一点空余时间。 “琳克斯！动作快！” 奥文斯说着架起了另一支箭，目标是哨兵们身后的一座小山峰。弩箭射落了一块积雪，然后，整个山峰一侧的积雪顺着山体向下滑。 轰隆轰隆——哗啦哗啦—— 潮水一般奔流向下的积雪瞬间吞没了哨兵们站立的地方，顺势把他们推下悬崖。 与此同时，琳克斯也到达了对面。 “父亲，钟表匠先生吓昏过去了。”琳克斯对奥文斯说道。 “是嘛，也难怪……”奥文斯叹了口气，“没看到这种场面也算是幸运的了。我们继续走吧。” “嗯。” 这之后，奥文斯和琳克斯再没有遇到险恶到无法用双脚前进的路况，两人无言地在雪地上踩出一个又一个坚实的脚印。翻过第三个山头之后，奥文斯指着山脚下说：“下去之后就出了国境了。差不多可以松一口气了。” 最后一道山崖，仍然用爬绳子的方式移动到了对面。琳克斯的脚刚一落地，钟表匠醒了过来。琳克斯解开了把钟表匠固定在背上的绳索。 “钟表匠先生，接下来是下坡路，您下来走比较安全。” “哦……好的……” “怎么样？脚还能走吗？” “还可以，没……问题的。” “能不能请三位稍等一下呢？” 悬崖对面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一阵风雪吹过，钟表匠用手臂挡住了脸颊，透过手臂与帽檐的缝隙，钟表匠看到了衣着华丽的女王，以及侍立在她两边，为她释放漂浮和防寒魔法的宫廷魔法师。魔法师前面有两排弩手，纷纷把箭矢对准了自己和还在攀爬绳子的奥文斯。 怎么回事？就算可以用魔法移动，女王他们也不可能带着这种数量的卫兵追上自己。被哨兵发现的时候已经爬了一大半的距离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怎么可能会…… “吃惊吗？”女王作态地端起一杯红酒，在嘴边晃了晃，但没有喝，“那是因为余比你们早出发半天，就在你把信件交给邮差的一小时后。” 信件被管制了吗！可恶…… 女王说着抬起了手，琳克斯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双手发力直接扯断了他与钟表匠的登山绳，然后猛地推了一把钟表匠。 “唔啊啊——” 钟表匠冷不防地摔倒在地，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一阵箭雨过后，身中数箭的奥文斯的双手松开了绳子，垂直坠了下去。缠在他腰上的登山绳连着琳克斯把他往断崖边拽。琳克斯的右腿也中了一箭，无力拉住奥文斯全身以及背包武器的重量，被连带着拖下了山崖。 最后关头，琳克斯用尽全身力气把登山镐钉进了峭壁里，勉强止住了下坠。 “余的人偶！快去把余的人偶抢回来！快！” “万分抱歉，陛下……因为一直使用漂浮魔法的关系，魔力已经……” “属下也是……防寒魔法的消耗太大了……” “废物！一群废物！” 对面的山崖上一片嘈杂，奥文斯却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了。 啪……啪…… 冰与水的混合物滴落在奥文斯的脸上，在他不断摇晃的视野里，有一个哭喊着叫着自己的小女孩。狂风掀起了琳克斯的兜帽，粉色的长发随风飘摇，那一对隐藏在兜帽之下的三角耳朵微微颤抖着。 “父亲！父亲！您撑住啊！我这就拉您上来！” “琳克斯……”奥文斯的声音已没有了平日的底气，仿佛风中的烛火一般，“把绳子切断吧……我已经，爬不上去了……你一个人……肯定逃得掉……” “不要！我不要！父亲您一定可以的！不要放弃啊！”泪水在琳克斯的睫毛上结了冰，伴随着琳克斯每一次眨眼，视野中的父亲的身影就要模糊一分。 “看来……你两手都没空呢……”奥文斯抽出腰间的匕首，刀刃对准了登山绳，“做个……坚强的孩子……琳克斯……” “父亲！！！！！！！！！！！！” 琳克斯松开了抓着登山镐的手，向着与自己一同不断下坠的奥文斯张开了双臂。 “你这个……不肖子……” 奥文斯说完这句话，还没有等落地就咽气了。 ………… …… 当钟表匠好不容易停下来的时候，再回头看已经看不到奥文斯父子和女王的追兵了。钟表匠几乎没有犹豫，拔腿就往山下跑。 自己不是登山家，别说回去救他们了，就连重新爬回去都几乎是不可能的；况且他们的身手那么好，要逃掉也不是不可能，自己去了只会是累赘…… 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但钟表匠自己也知道这些全部都是借口。 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他爱着自己的“女儿”，比其他一切更甚。无论是女王的威胁和羞辱，亦或是挚友的性命，都不能和“女儿”放在同一杆天平上。 “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绝对不会！” 钟表匠的脚步从“跌跌撞撞”变成了“连滚带爬”，他的脑中除了逃跑之外已经什么也没剩下了。 ………… …… “奈特！弗雷姆！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精灵圣域的戎装公主，最后一位能与“根源”直接相连的根源精灵迪卡斯站在自己屋子前高声呼喊道。 两个长相相似的根源精灵应声而现，他们看起来十分年轻，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他们肩上的枫叶徽章显示了他们近卫兵的身份。 这二人是一对双胞胎，拥有同一个名字——奈特·弗雷姆。为了方便区分，一般把哥哥称呼为弗雷姆，妹妹称呼为奈特。 “好了好了，公主殿下。随时可以出发。”哥哥弗雷姆说道。 “行程呢？” “嗯……由于之前剑栏和卡姆兰方面已经明确表示不会插手了，我们就不绕道去那儿了，直接去沃塔玛卞布夏曲勒帝国。” “很好，那即刻启程吧。哦对了，弥戚老师，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迪卡斯转头对另一个人说道。 “不了，我要回家乡一趟，有个老熟人要见一见。我们不同路。”弥戚回应道。 之后弥戚就和迪卡斯一行人分开了，独自来到了剑栏城。城门处的登记人员一看到弥戚的证件就说：“你就是弥戚？咳咳……信件中心有你的……咳咳！有你的信件，最早的一封已经快一年了……咳咳……快、快去看看吧……呃咳咳咳咳！” “哦是嘛？从哪里寄来的啊？话说你没事吧，好像生病了的样子。” “具体的……咳咳，我不知道，你去中心查吧……咳咳！最近城里流行怪病了……你、呃……咳咳！你也小心一点……” 剑栏城的信件中心足有五分之一个城区那么大，这是专门为想给北方地区的人寄信却又不知道收件人具体地址的人设立的，临近的几个城镇每天都会有大量人流涌进来，去信件中心查看有没有自己的信件。 弥戚在里面找到了好几封寄给自己的信，都是同一个人写的。弥戚把信一封一封地拆开，读着读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好了，看样子钟表匠遇到麻烦了……” 最近的一封信写成的时间是一个月前，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读完全部的信件之后，弥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剑栏城。 ………… …… 从沃塔玛卞布夏曲勒帝国离开之后，迪卡斯的心情就一直没好过。 “贵国境内的事还望贵国自行处理，我国不愿多加干涉。” 当迪卡斯向沃塔玛卞布夏曲勒帝国皇帝提出援助请求的时候，被皇帝以相当露骨的方式拒绝了，连让迪卡斯出示信物的机会都没给。结果迪卡斯一天都没在沃塔玛卞布夏曲勒境内逗留，当晚就越境离开了。 南下经过斯派拉山脉的时候，并没有用飞行越过而是直接在山体上打通一条隧道，大摇大摆地笔直向南走。 “哥……公主大人心情不好已经一整天了，你去说点什么吧？”路上，奈特有些畏惧迪卡斯散发出的“我很生气”的气场，怯生生地拽着弗雷姆的袖子对他说。 弗雷姆挠了挠头，小跑几步来到迪卡斯的身边。 “公主殿下，你这次来劝说人类的国家援助精灵圣域，带来的信物是什么来的？”这纯粹实在没话找话，不过就算这样也比一路上这种诡异的尴尬好得多。 “是这个。”迪卡斯的语气不太好，但姑且也算回答了弗雷姆。 迪卡斯伸出的手掌上漂浮着一段叶脉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湛蓝色的树枝。 “噢噢！这个叫什么来着……铁树枝干？” “是世界树枝！”迪卡斯纠正道，“它可以用来在任何地方打开‘根源’，只不过大约用三次就无效了。” “原来不是树枝是吃树啊。”弗雷姆耸了耸肩。 本以为会受到迪卡斯更严厉的纠正，但迪卡斯的注意力好像被其他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弗雷姆，你看那是什么？” 弗雷姆顺着迪卡斯的指向看了过去，发现雪地上有一个人横躺着。 “是个人！”弗雷姆跑了过去，他看了一眼那人的脸，转头对迪卡斯说：“更正，是个半兽人。” ………… …… 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触摸不着。 周围没有光、没有风、没有气味、没有温度。 这里是哪里？我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知道…… 我……是谁？我不知道…… ————————！ ————————？ ————————！ 好像……听见了声音。 好像……有光在黑暗的尽头。 但是眼皮好沉重…… “嗯……” 想要睁开眼睛，却发出了呻吟声。 “你看吧！我就说她醒了！” 这次的声音听得很清楚，就在我的身边，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那个……你没事了吗？能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声音凑到了我的耳边，以非常轻的音量说道。 于是我张开了眼睛，点了点头。 一只手马上扶起了我的后背，然后一碗热腾腾的粥出现在了我眼皮底下。 “小妹妹你饿了吧？来，把这个喝了，我喂你。” 我这才看清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看起来比我大一两岁的黑发少女。 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个人，他和黑发少女样貌相仿，应该是双胞胎。 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水做的房间里。无论是下面的床铺还是周围的墙壁，全部都是由流动着的水构成的，水流竟然能保持固定的形状，而且还不会弄湿别的东西，是在太神奇了。 “这里是？” “公主殿下做出来的小屋，外面下着大雪，我们这种半吊子精灵可出不去。”黑发少年耸了耸肩，接着说道：“你本来已经死掉了，公主殿下救了你。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稍微有点经验的登山者都不会走这里吧？” “我……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黑发少年听了我的话，拿起倚在墙角的宽幅大剑，在我眼前晃了晃，说道：“这是在你附近找到的，应该是你的吧，看了这个有没有想起些什么？” “唔……” 不行，什么都想不起来。 “哥！先让人家把粥喝了再说啦！”黑发少女埋怨似的看了黑发少年一眼，看着我的时候又变成了笑眯眯的样子，“来，张开嘴巴~” “我……自己来可以的！”我接过碗和勺子，兀自吃了起来。 一碗粥很快就吃光了，虽然远没有吃饱，但我不好意思再要了。 这个时候，屋子的墙壁突然分开了一道口子，一个身材娇小的蓝发小女孩走了进来。她一看见我就靠了过来。 “你醒了啊。”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女孩后面的黑发少年用口型告诉我“她就是公主殿下”时我回过神来，“嗯……嗯嗯，谢谢你救了我。” “你的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记不起来了。” “我可以为你提供归宿，相对的，你要为我奉献价值。可以吗？” “啊……啊啊？” 蓝发小女孩连珠炮似的提问让我有些混乱。好在黑发少年为我解释了一番：“公主殿下不擅长表达，她的意思是想把你留着自己身边，问你愿不愿意。”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位公主殿下肯收留失去容身之处的我，我一时间感动得无语凝噎。 “你叫什么名字？”公主殿下又问道。 “库尔斯……只能想起这个了。” “这不是女孩子应有的名字，以后你就叫库斯娜吧，作为我的侍卫。” 公主殿下如是说。 ………… …… 风雪渐弱之后，迪卡斯带着弗雷姆一同前往南边的一个小国家。奈特则留在了水之屋里照顾库斯娜。 “您确定要去这种弹丸之地吗？公主殿下？这种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有实力的样子，不去这儿求援也罢吧？”随行的弗雷姆不能理解地看着这个国家颇为寒碜的边境站，叹息着说道。 “我要看看这边到底还有没有看得懂情势的人！”迪卡斯冷冷地说。 原来是在赌气啊…… 弗雷姆暗暗苦笑。 虽然贵为第一执政者，到底还是一个孩子嘛。 迪卡斯和弗雷姆二人在谒见厅得到了女王的接待，只不过比起虽然直白但是礼数得体的沃塔玛卞布夏曲勒帝国皇帝，这个女王完全不留情面。 “你们说你们是根源精灵，但是这种东西余怎么完全没听说过？你们概不会是招摇撞骗的骗子吧？” 女王说完，事先安排好的托儿（即到场的群臣贵族）就开始笑了起来，真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呐，你们要是真的根源精灵的话，就拿出点证据来吧。”女王操着一副嘲笑的语气说。 虽然一路上都有诸多不满，但是当面见一国之君时，迪卡斯完全收敛了那些个人化的情绪，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张不怒而威的严肃面容。 “这便是我等根源精灵的信物。”迪卡斯双手托起世界树枝，“您过目。” “这这这……”女王看着世界树枝，先是故作惊讶，然后爆发出一阵大笑，“啊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呀？发光的树枝？拜托你拿点更稀罕的东西来余面前好么？比如说会唱歌会跳舞会流泪的人偶之类的才能入眼吧。你不是公主大人吗？这点东西都拿不出来，让余怎么相信你是精灵圣域的代表呢？” “你想要证明是吧？” 迪卡斯的气场变了，静谧的愤怒仿佛拥有了重量一般。迪卡斯的表情依旧，但她说出口的话语如同刀子一样锐利而危险。 “是……是又如何？！余还会怕你不成。” “根源哟！吾在此呼求汝之回应！”迪卡斯突然高声吟咏道，她清脆的嗓音变得如洪水崩堤一般磅礴宏亮，“吾为根源之代行者，赐吾以本初之‘言灵’！” 女王被吓得差点从王座上跌下来，整个王宫都在因迪卡斯的声音而颤抖。迪卡斯的脸颊上，流动着叶脉一般的湛蓝色闪光痕迹，她头冠上的宝石闪烁不已。那一刻，女王仿佛产生了一种有水流自迪卡斯身后腾空流向自己、灌入自己体内的错觉。 “愚者哟！吾施诅咒与恩赐与你！你将用无尽的生命见证你的愚行，你的王座将囚禁你的身躯，你永世无法离开你的国度。你将跳脱衰老与凋零，你比见证你身边所有人的逝去而不得同归，直至有人愿意带你离开此地！” 迪卡斯说完之后，脸上的MANA纹路消失了。此时的谒见厅里已经没有任何一个站着的人了。不论是多高的官位、爵位，都不能止住他们瑟瑟发抖的双腿和直不起来的腰。训练有素的卫兵们也纷纷倒在地上，抽搐的双手拿不起任何武器。 当迪卡斯带着弗雷姆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阻拦的。 一出皇宫，迪卡斯就“喵嗷————————”一声叫了出来。不难想象她有多么生气。 “这帮不识货的家伙！”迪卡斯恼火地挥拳击打着空气。 “公主殿下你消消气，消消气……”弗雷姆好言相劝，心里想的是：唉……早叫你别来了，你非不听…… “我觉定了！下次我只把世界树枝送给配得上的人！” “好好好，公主殿下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奈特好库斯娜还在等着我们呢。” 就这样，弗雷姆把迪卡斯半哄半劝地带了回去。 ………… …… 沃塔玛卞布夏曲勒帝国南边、斯派拉山脉北侧，这一处没有所属权的山区，钟表匠的新家就在这里。 自从钟表匠逃过女王的追捕来到这儿已经快一个月了，最近“女儿”的技术又有了不小的进步。即使现在把制造钟表和人偶的工作全权委托给“女儿”也不成问题。 唯一一件遗憾的事是，“女儿”到现在也还没出现“自我意识”的迹象。但这也没关系，只有自己一直和“女儿”生活在一起，总有一天…… 怀着这样美好的愿望，钟表匠在每个夜晚都能带着对明天的期待进入梦乡。 “啊呀，突然想起来了，已经有段时间没给弥戚写信了啊。” 刚躺上床的钟表匠又坐了起来，点上煤油灯摊开了信纸。 钟表匠不知道的是，他的“女儿”每晚都会在钟表匠睡着之后，自己打开右腕的机关，调试里面的某个零件。 ………… …… 弥戚返回家乡扑了个空后，花了整整二十天才找到钟表匠的新住址。 钟表匠的家在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周围都是树林，只有一条小路通往小屋。弥戚去的时候，在树林里发现了许多踩踏的痕迹和折断的小树枝。 弥戚的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快步走到门口，使劲敲了敲门无人回应。弥戚直接用七匣玉破坏了门锁冲进屋子里。一楼一片狼藉，家具东倒西歪、花瓶碎了一地。弥戚跑上二楼，在踏上最后一阶楼梯时，他的脚下发出了鞋底踩到粘稠液体的声音。 根本不用低头去确认那是什么，弥戚眼前的数具士兵的尸体无声地诉说着这里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弥戚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钟表匠卧室的门。 钟表匠伏在写字台上，背上插着一把短剑，剑柄上的是皇宫近卫兵的徽章。 在钟表匠身旁，浑身是血的“女儿”双手捧着一年之前就不走了的怀表，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一把匕首从人偶的右腕中伸了出来——那是并不是钟表匠为人偶制造的部分。 染血的写字台上放着钟表匠写给弥戚的最后一封信，落款是贝尔·C·法梅尔。 ………… …… 1887年，英国伦敦： 汉伯宁街尽头的小巷子里，贝尔·C·法梅尔的钟表店就开在这里。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精湛技艺让她足以应付各种各样的钟表。只是，对于和钟表同样精密的人偶，贝尔就束手无策了。她的父亲是最优秀的钟表匠和人偶师，曾经有一段时间贝尔也可以兼顾这两个身份，但是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贝尔作为人偶师的那部分永远地失去了。贝尔的面部机关是可以支持她做出各种各样的表情的，但是没有人在她那无机质的脸上看出任何表情的变化。 叮铃…… 有些破旧的门铃发出了不太清脆的声音，一个穿着高领风衣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贝尔的工作台上放了一张背面向下的照片，然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贝尔伸手拿起照片，看了一眼就丢进了壁炉里。 ………… …… “嗒，嗒，嗒，嗒……” 秒针转动着，推进着，令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着。 “铛，铛，铛——” 午夜十二点了。大部分人人已安然入睡，此时若还有什么事物游荡在街上。恐怕也绝非善类。 贝尔的脚步声在那陈旧的小巷中回荡着。她身形显得矮小且瘦弱，皮肤异常苍白，让人只能联想到刚死不久的尸骸。她留着稻穗般金黄的及肩直发，梳着斜刘海，几蔟头发僵硬的翘起着，似乎很久没有整理过了。 一身苏格兰风格的连衣裙上，血迹隐藏在红黑相间的格子之间，系在身前的围裙上也沾染了绝不是机油的粘稠液体。 苏格兰场的马车早已经堵在了贝尔的必经之路上，一看到贝尔的身影，警察们纷纷举起了手枪。 “双手抱头蹲下！否则我们就开枪了！”其中一个警察警告道。 喀——喀—— 没有振子的怀表，指针突然开始转动了，但并不是向前，而是倒退着转动。 警察们仍然保持着举枪的姿势，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训练有素，而是他们已经根本不会动了。他们的喉咙上多了一道红色的细线，那道细线是如此不起眼，以至于几乎分辨不出来。 然后，贝尔按下了怀表的按钮。 鲜血喷薄而出，在墙壁和马车上画出了一幅幅红得刺眼的涂鸦。失去了生命与灵魂的肉体坠落在了地上。象征着生命的颜色渗入青石地面的缝隙中，如同注入稻田的水流。 贝尔瞥了一眼身后的尸体，手腕上伸出的刀刃无声地缩了回去。她从围裙的口袋里取出一块手帕，将偶然间溅到怀表上的一滴血缓缓拭去。贝尔轻吻一下怀表，纤细的指尖在有些掉色的镀铜表壳上摩挲了一阵，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它收回口袋。 “啊拉~在案发现场这么忘我地玩表真的没问题吗？” 贝尔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带着一丝笑意的清洌女声。 转身一看，一个穿着警服的金发少女笑着看着自己。她及腰金色的长发在昏暗的小巷子里十分显眼，是不可能看漏的。贝尔确信自己在所有人的脖子上都划出即死的刀口，但是这位少女的脖子上并没有任何伤痕。 “啊呀啊呀~别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看着我嘛~”金发少女摘下了警帽，打了一个响指，凭空出现的黑色火焰就把警帽烧得连灰烬都不剩了。“放心吧人偶小姐，我是不会……” 贝尔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冲了上去，不论她是谁，也不管她想做什么，单凭她出现在这里这一点就足以给贝尔杀掉她的理由了。 冲刺的过程中，贝尔兀然加速，朝金发少女挥下右腕。 刀刃只斩到了空气，贝尔的眼前只有随风飘落的黑色羽毛。 “利用时间加速吓人一跳嘛，用来恶作剧倒是不错呢~” 后上方传来了金发少女的声音，转头过去的时候却什么也没看到。 “太慢了哦~用怀表加速一下反应时间怎么样？” 又是在身后，这次是在紧贴着耳朵的地方发出的声音。 连调整怀表的时间都没有，贝尔被按在了地上，不是用手，而是用风之枷锁。怀表在地上弹跳了两下，最后在贝尔的眼前旋转着倒下。 贝尔挣扎着想要捡起怀表，但是扣住手脚和腰部的无形的力量让她动弹不得。 金发少女不紧不慢地踱到贝尔的面前，脖子也被压住的贝尔抬不起头来，只能看见一对靴子。 “哎呀呀，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丢在地上呢~真是的。”金发少女附身捡起怀表，“没办法啦~就由我帮你暂时保管一下吧~” “别碰它！还给我！”贝尔大喊道。 “会还给你的喽~差不多一百多年之后~” 金发少女说完之后，巨幅羽翼盖在了贝尔的身上。 ………… …… “昨日凌晨四点，王室成员某某某某·某·某某某某某被发现于家中身亡。喉部被匕首割断，当场死亡。获知风声堵截凶犯的六名苏格兰场警察被以同样的方法杀死。现场发现了大量疑似乌鸦的黑色羽毛。” 这一条消息被刊登在了第二天的泰晤土报上。

Section 048 贤者、贤者、贤者与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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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散艾哈尼北方的森林之中，少女艾琳·爱疾步奔向森林的深处。她头上的帽子已不翼而飞了，衣服和暴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遍布不同种类的伤痕。 窸窸窣窣————哗啦哗啦———— 身后传来了细碎的金属碰撞声，急速接近自己身后。 艾琳知道那个是什么。 “见鬼了，追得这么紧！” 料想自己是没法避开了，艾琳抽出短剑返身一斩。 锵！ 短剑确实砍中了朝她后背刺来的链剑，但是没能砍断，链剑如游蛇一般缠住了艾琳的手，顺着手臂攀上了艾莉的脖子和身躯。 “咕呜……” 艾琳的脖子被缠住，发出了一声含混的呜咽。锁链把艾琳提到半空中，然后从艾琳来的方向走过来。 那是一位身材矮小的女孩，淡紫色的卷发将将及肩。女孩穿着一件高领的短袖敞口风衣，前襟和下摆上点缀着大量蕾丝边。露在外面的左臂纤细而白皙，而右臂连同右手则是缠着紫色的缎带。 小女孩用她那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看着艾琳。 “说什么‘想办法孤立她再动手’，让这小鬼到处乱跑不是更难找了嘛！翡翠石那家伙……”小女孩脸上带着不耐烦的表情，骂骂咧咧地靠近艾琳。 “！” 艾琳使劲把缠在脖子上的锁链扯开来一点空隙，对小女孩喊道：“难道说我会被通缉是你们搞的鬼？！” “啊啊，你猜对了。杀掉卡伊要塞军官的那个是我们这边的人。正好用来给你扣上通缉犯的帽子。” “你们有……” 艾琳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锁链勒紧了脖子发声不能。 “想问我们有什么目的么？”小女孩亮出了带有尖锐指甲的左手，“你不必知道。” 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想要挣扎却被锁链绑的紧紧的。视野霎时间变得一片漆黑，意识也渐渐远离了。 ——第五个，拿到了。 这是艾琳最后听到的声音。 ………… …… 在荒山上缓步而行的罗斯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要找的人就在前面，翻过这一个小山头就能看见了。但是，罗斯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一直以来都被忽略的问题： 我为什么要来找她？ 自从遇见卡娜之后，“去找翡翠石”的念头就一直占据着脑海，这几天的行动方针也是去寻找她。 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找她的原因呢？ 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想到这里，罗斯不禁头痛了起来。 “你怎么？”贝尔走到罗斯的身边问道，脸上没有丝毫可以称之为“表情”的迹象。 “我……我没事……”罗斯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但是冷汗已经流到下巴上了。 不对……不对，这事情太蹊跷了！我没有去找贤者的理由，我不应该到这里来！ “贝尔，我们回去！” 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的夜炎扭头就往山下跑，但是才跨出一步，视野就变得一片漆黑，然后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 …… 一千多年以前，这里还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山林，而如今除了一片黑黄色的小土丘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褐袍的少女一个人站在山石上，眺望着前面的一颗高耸入云的巨树。 世界树“该隐”，即使咱在几百米远的山丘上都要仰起头才能看见树冠，它的顶端到底有多高谁也不知道。 她早已察觉到后面有人正在接近，她不用回头就知道其中一个是与她相同的贤者。贤者的气息在山头后面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越过山头来到了她身后。 “喂！翡翠石！” 身后的那个人在叫她，褐袍少女应声回头。 褐袍少女看到那个人的脸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斗篷的兜帽遮住了她的表情，没有被对面的人察觉。 “没想到睡了这么久，连你也换人了，翡翠石。”拥有罗斯的外貌的第二贤者·破晓之月华石勾起一边的嘴角笑道，“新的媒介是个人类啊，到底行不行啊？看起来很弱的样子。” “性格变差劲了啊，月华石。是遗魂现象的影响吗。”第一贤者·破晓之翡翠石梅芙拉收起了吃惊的表情，冷冷地说。 “你说那个被破坏神迷得神魂颠倒的家伙？别跟我提那个懦弱鬼。我和她已经不是同一个存在了。”月华石鄙夷地说。 梅芙拉没再接茬，问道：“你为什么会以人类的身体为媒介？月华石是只有旧神族才能适应的东西。” “被水晶石硬塞给这个人的，不过这家伙虽然是个人类，但竟然拥有不错的神格。只是被他的精神压制住了。” “于是你就把他的人格吞掉了？”梅芙拉眯起了眼睛。 “是啊，这家伙的身体虽然一无是处，唯独精神力强的离谱，让这个人格消失掉费了好长时间。” 一瞬间，也仅仅只有一瞬间。梅芙拉释放出了“杀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月华石耸了耸肩，“不把压抑的神格解放出来就我的力量就没办法觉醒，我可是只能和神格共鸣的。我的魂式月引琉璃在哪里？” “弄丢了。” “竟然弄丢了！”月华石不悦地大喊道，“啧！真没办法，只能用这家伙的魂式了。” “这个人的魂式是什么样的？” “你看看吧。” 月华石一挥手，将魂式召唤出来。 魂式的样子和梅芙拉料想的不一样，梅芙拉看了之后不置可否。 如果他的魂式是双剑的话，梅芙拉会当场杀了他的。 “你们在策划着什么呢？水晶石和孔雀石都在忙着做什么的样子。” “收集创造神的刻印。你是在哪儿遇见水晶石的？” “南边。” 月华石给出了一个相当不精确的回答。他已有好几百年没有自己的意识了，虽然取得了罗斯的记忆，但来自异世界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安达然大陆上的地名呢？ “自从上一任月华石倒戈的时候开始就没见过水晶石，我不确定她在想什么、做过什么。如果再遇到她的话，把她带到我面前来。” “知道了。说起来，这家伙的脑海里有一个刻印的携带者哦。” “回收刻印的方法，没有忘记吧？” “当然。” “那就由你来回收吧。” “正合我意，正好试一试这个新的魂式。” 月华石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贝尔还在梅芙拉看不见的位置等着他。 “走吧，人偶。” “……”贝尔盯着月华石的脸看了一会儿，说：“你变得很奇怪。” “所以呢？”月华石背对着贝尔，脖子扭过一个诡异的角度，抬起下巴看着贝尔，咧开嘴唇夸张地笑着，“来，还是不来？” 贝尔沉默了一阵，跟了上去。 ………… …… 从月华石的身上已经看不出神官的人格了，只有属于神官的神格和庞大的魔力留了下来。他盈满狂气的眼神中，无论是为了与人交流而学会的“温柔”，还是对破坏神的爱恋都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在他还残留着“维持秩序与法则”的责任感，否则就只是一个仅靠着本能与欲望行事的危险分子了。 遗魂的时候几乎把全部的感情和人格都丢掉了吗？ 不对，不是“丢掉”而是“夺走”了。 破坏神当时说了，希望能在她醒来的时候从新开始和神官的恋爱。于是神官把阻碍她们相恋的一切：身为神官的职责也好超越贤者的强大力量也好，全部都丢掉给了贤者之石。月华石现在的人格才是被“遗魂”的部分。 把不讨人喜欢的部分全扔给别人，这么做还真是狡猾啊……不过让神官不得不这么做的人正是上一代翡翠石。通过贤者之石的力量，梅芙拉获得了前任翡翠石所有的记忆、力量与神格，也背负着相同的责任与罪孽。 “呼……” 梅芙拉扶住额头，手心上传来了贤者之石坚硬的触感。 “夜炎……” 她默念着这个名字，眼神中透着深深的疲惫感。 “夜炎……” 又默念了一遍，梅芙拉的嘴唇都在颤抖。 梅芙拉闭上了眼睛，垂下了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丝毫动摇的神情，恢复到了原先的冷漠与凛然。 没人知道这短短的相遇给梅芙拉的心境带来了怎样的波澜。 ………… …… “你走得真慢啊。” 刚一下山，月华石就对身边的贝尔抱怨道。 “我不慢。我是在配合你的速度。”贝尔回答道。 月华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算了吧，你还是别跟着去了。在这儿等着我。” “我不慢。”贝尔又强调了一遍。 这一次月华石也懒得回应了，一跃跳到离地面五米左右的高度，但是并没有落下来，而是低空飞行。一下子就把贝尔甩得没影了。 “用飞的，犯规。”贝尔说道。因为没有表情，所以也不知道贝尔心里在想什么。 大约飞了十五分钟，月华石在一处森林里减速降落。他降落的轨迹上有一颗十抱粗的大树，月华石右手一挥，抬手的瞬间出现在手中的巨幅镰刀将树干斩断。 落地之后，月华石单手把镰刀转了一圈。 “也就这么回事儿？这么平庸的魂式啊……”月华石失望地说，“不会就只有这种程度吧？虽然是个半吊子，不过好歹也算个神明不是么？” 周围并没有可以回应月华石的人，但他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嗯……嗯嗯？是这样的吗？那你给我演示一下吧，知道目标是谁吧？” 月华石说完这句话之后，脸上的表情消失了，银白色的头发从发根开始，重新浸染了一遍变成了黑色。 ………… …… “站稳了，左脚再向前一点，右腿绷直！没错，就这样。” 站在握持着霰弹枪摆出射击姿势的310身边，斯普林菲尔德做出指导。 “枪托顶着锁骨下面一点的位置。这枪的后坐力比较大，瞄准目标下面一点的位置。” 310没有回话，集中注意力把枪口缓慢地向下移动。 “觉得可以的话就射击吧。” 砰—— 斯普林菲尔德话音刚落，就响起了枪声。十米开外的树干上，一个用鹿血画出来的标靶上多出了十几个弹孔，大部分都分布在红心附近。 “不错，合格了。”斯普林菲尔德拍了拍310的肩膀，“这把温彻斯特就给你用吧。” “谢谢你，斯普林菲尔德。” 310上好保险，把枪背在背上。 “别急着收起来，有人来了！”斯普林菲尔德边说边拿出了自己的汤姆森冲锋枪。 经斯普林菲尔德这么一提醒，310也听到了脚步声，而且正向这边快速靠近。 310举起了霰弹枪，根据声音的方向调整枪口。 很快，脚步声的主人就从穿过挡路的灌木丛现身了。不是别人，正是斯普林菲尔德和310一直在找的罗斯——至少看上去是的。 “罗……” 310还没有叫出他的名字，罗斯就从310的视野中消失了，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310身边的斯普林菲尔德。 咚！ “唔……” 脸颊边刮过一阵风，然后从身后传来以不太和谐的声音。回头看去，斯普林菲尔德被一柄镰刀钉在了树干上。镰刀握柄末端的三棱形刺钉穿过了斯普林菲尔德的胸腔刺进了树干，而单手握着镰刀的正是罗斯。 “你这混帐家伙……” 斯普林菲尔德想把镰刀杆拔出来，但是怎么使劲都没用。 罗斯一言不发地盯着斯普林菲尔德胸前的伤口，伤口并没有流血，也没有渗出组织液，镰刀杆仿佛融进斯普林菲尔德身体里一样，完美地与伤口契合了起来。 “啧！” 斯普林菲尔德把微型冲锋枪举起来对准罗斯的脑袋，手指却无法扣下扳机。原因是手腕被一个新月图案的法阵套住了。 “在这里啊。”夜炎看着斯普林菲尔德的右手说道。 随即，法阵上的新月变成了满月，如同铡刀一般把斯普林菲尔德的右腕削断了。 “唔——————” 斯普林菲尔德的瞳孔紧缩，全身痉挛一般的抽搐不停。 “罗斯！”310向罗斯举起了枪，“放开斯普林菲尔德，否则我就开枪了。” “……”罗斯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看了看310，然后拔出了镰刀杆，捡起斯普林菲尔德的右手，如同来的时候一样迅速地消失了。 “斯普林菲尔德！你没事吧？！”310丢下枪跑到斯普林菲尔德身边问道。 “啊……啊……” 斯普林菲尔德连回话都做不到，左手颤抖着摸进怀里，取出一枚大号治疗针，对着右手小臂捅了进去。 “斯普林菲尔德！你的胸口在流血啊！怎么办？要包扎一下吗？！” “闭嘴，小鬼！你这就算帮咱的忙了！”斯普林菲尔德说得很勉强，仿佛呼吸困难一样张着嘴。 胸口的伤不算什么，流血也只不过是灵质模仿生前的身体结构，为表现出“这里受伤了”而制造的假象而已。关键是右手——记忆区被…… 记忆区对斯普林菲尔德来说是相当于“存在证明”一样的东西，如果失去了的话，就意味着斯普林菲尔德的消失。身体在慢慢崩溃，即使注射了最大剂量的强效药剂，也只是杯水车薪。 “该死……治疗针的后遗症……”斯普林菲尔德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不知道是注射过量的副作用还是自己真的大限将至。斯普林菲尔德骂骂咧咧地挣扎了一阵之后，还是失去了意识。 ………… …… 今天的稀客真是多啊。 这么想着的梅芙拉回过头去，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站在那里，年龄在十四岁上下。她用大得夸张的紫色发带把头发绑成双马尾，发带的末端系着四个苹果大小的铃铛，不知为何铃铛从来没响过，身着一件既不像连衣裙又不像长袍的奇怪服饰，色调和发带保持一致，脖子上还系着深红色的丝带。 “翡翠石，我来了。”第五贤者·破晓之水晶石·恩赐与诅咒的根源末裔迪卡斯说道。 “这九百年你去哪儿了？解释一下吧，水晶石。”梅芙拉冷着脸说道。 “观察你们。”迪卡斯同样是面无表情，沉稳得如同一座冰山，“在确定你们不是和上一代一样的欺诈者之前，我不打算与你们接触。” “你指的是月华石吗？” “还有翡翠石。把自己的职责吹嘘得大义凛然，最后还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引发审判级别的战争，被卷入战争而死去的人多得令人作呕。” “我要澄清一点：你说的这两次冲突，完全是神官和剑舞者单方面引起的，和贤者的意志无关。” 迪卡斯冷笑了一声：“呵，就算如此，你也无法否认曾经被翡翠石选为贤者的月华石——神官卡玛斯亲手点燃了灾祸之炎。这足以让我对你们的信任值归零了。” “好吧。我理解你的迷茫。”梅芙拉不想再继续这种没有意义的对话了，直接切入正题：“你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事呢？” “来助你们一臂之力。”迪卡斯亮出了左手，虽然不明显，但是能看出上面有一个果蒂状的图案，“说实话我对贤者也好剑舞者也好都已经失望透顶了，你们的存在只会让无数个位面遭受无数次灾厄，唯一能寄托希望的只有创造神了。” “明智的判断。”梅芙拉点了点头，“去找妖耀石吧，她就在附近，收纳刻印是她负责的。” “明白了。还有一件事，姑且告诉你吧。冥界堕天使领的王女Ran·GENESIS·Lucifer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你们最好注意一下。” “那个‘黑色死神’么，那种小角色无关痛痒。只要能集齐创造神的刻印，这种琐碎的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希望你的自负不要成为败笔。”迪卡斯说完之后，离开了小山丘。

Section 049 血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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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上长满了绿草，风一吹拂就能看到绿油油的的浪潮。在一棵参天古树之下，身穿洁白色连衣裙的奥希莉安·艾席地而坐，静静享受这午后的闲暇时光。 “奥希莉安大人————————” 山坡下面响起了由远及近的清脆童声，奥希莉安微笑着回过头去。 “奥希莉安大人！可找到你啦！”一个紫色头发的小女孩拍打着背上的膜翼低空掠过草地，疾驰而来，在奥希莉安面前停了下来。 “好久不见，小丝缇拉~”奥希莉安轻轻挥了挥手。 “好久不见！奥希莉安大人！”小女孩兴高采烈地说：“奥希莉安大人！您听我说！父亲大人告诉我的，从明天开始，我就可以一直呆在奥希莉安大人身边了呢！” “啊拉，是嘛。这么小就通过了侍姬授课了吗，小丝缇拉真是厉害呢~” 吸血鬼真祖的奥希莉安的家族和小女孩丝缇拉的家族是世代的主仆关系，所谓“侍姬”就是对丝缇拉所在的泰勒瑞斯家族挑选出来侍奉真祖后嗣的女性吸血鬼的称呼（男性则称为“侍官”）。 虽然说是侍奉，不过更像是去当学徒，真祖家族里有专门供差遣的使魔，打杂之类的事是不会让同族做的。侍姬和侍官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作为助手帮忙处理事务、陪主人一起喝喝下午茶、到处旅游之类的。所以大部分侍姬侍官都和自己侍奉的主人关系很好，与主人喜结连理之类的事也屡见不鲜。 “嗯！丝缇拉会成为可靠的侍姬帮助奥希莉安大人的！啊……不对，以后要叫奥希莉安大小姐了呢！”丝缇拉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哎呀！小丝缇拉真是可爱死了！”奥希莉安捧起丝缇拉的脸颊，一个劲地揉起来。“不要叫我大小姐啦，要叫‘姐姐’哦~” “呜呜……嗯！嗷吸梨俺结界！”丝缇拉口齿不清地说。 就在这时，奥希莉安的身边突然飘起一阵黑雾，一个人影在黑雾中显现。说道：“奥希莉安大人，约瑟克大人让您马上回去。” “能透露一下是什么事吗？”奥希莉安问。 “是贤者……” 奥希莉安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她对丝缇拉说道：“你先回去吧，明天见。” “嗯……明天见……” 丝缇拉也意识到了好像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没有多问。 ………… …… 装饰华丽的房间里，这一代的吸血鬼真祖约瑟克·艾脸色铁青，十指交扣坐在椅子上。他身边坐着女儿奥希莉安·艾和幺子凯因谢尔·艾。即使不用去看每个人的表情，也能从这凝重的气氛上察觉到令人压抑的不悦感。 贤者送来的信件已经被拆开了，上面只有一句话：妖耀石已死，马上挑选出新的后继者。 长子和次子已经作为贤者从这个家里永远地离开了，而贤者还在贪得无厌地向艾家族伸手。对此，约瑟克·艾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这次轮到我了吗……”凯因谢尔叹了口气，“我明天去找他们。” 约瑟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但没有反驳。 “哥哥……你真的要……” “有什么办法呢。”凯因谢尔摆了摆手，“我们不能忤逆贤者，不是么？” 奥希莉安不甘地握起拳头。 “不会让你成为下一个的妖耀石，奥希莉安。你放心吧。”凯因谢尔拍了拍奥希莉安的肩膀，然后转向约瑟克，“可以吧？父亲大人。” “就按你说的做吧。”约瑟克沉重的声音响起，“你们退下吧。” ““是，父亲大人。”” ………… …… 十五年后： 山坡上长满了绿草，风一吹拂就能看到绿油油的的浪潮。 在一棵参天巨树下坐着一位赤瞳的少女奥希莉安·艾，她拨开前额的刘海，凝视着远方天空中蔓延的血色朝霞。 “凯因谢尔哥，笨蛋……”奥希莉安哭诉一般地轻吟道。 “怎么了？奥希莉安姐姐？” 对她说话的是刚刚睡醒的紫发女孩丝缇拉，她依偎着奥希莉安的肩膀，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询问着这个被她称为姐姐的少女。 “没什么，但是明明是你要出来看日出的，自己却睡着了。”奥希莉安把手放在丝缇拉的头上抚摸着她美丽的紫发，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丝缇拉不高兴的鼓起了嘴，“那你为什么不把我叫起来，我最讨厌奥希莉安姐姐了。” “但是我最喜欢丝缇拉哦，因为你是我可爱的妹妹呀。”奥希莉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孩，被注视着的丝缇拉那如同红宝石一样明亮的湖绿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晃动着的喜悦。 丝缇拉的两颊泛起了微红，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急忙把头转向一边。从飘动着的长发里飘出了淡淡的发香。 “害羞了？”奥希莉安一边按下丝缇拉飘起的长发，一边探过头去试图去看丝缇拉那浮起微红色的脸。 “才没有，是被朝霞染得，我才没有害羞。所以我才最讨厌奥希莉安姐姐了。” “朝霞么……”奥希莉安的笑颜渐渐变得严肃而哀伤，再次看向天际线的尽头。 “奥希莉安姐姐……今天一定要走吗？不去不行吗？”丝缇拉忍不住打破沉默。 “嗯。”奥希莉安脸上流露出了深深的不舍。 “为什么？你讨厌我了吗？” “对我来说，无论何时你都是最重要的，我刚刚才说过的不是吗？”奥希莉安做了一个略显凄惨的笑容，但温柔的声音还是一成不变的。 “那为什么？”丝缇拉的眼神里浮动着泪光。 奥希莉安没有回答，无助地摇了摇头。 ………… …… 无论我做得再多，都无法让你停留。 每个流星划过夜空的瞬间，我都祈求着你能回来。 最终我等来了并不是你，而是血染的苍凉大地，以及一句冰冷的诅咒：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新的妖耀石了。 破碎的梦失去了等待的理由，我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贤者之石嵌入右手的瞬间，噩梦变成了现实的画。 手腕中汩汩流出的鲜血、迎着月华之刃不躲不闪的胸膛…… 还有命令着“我”去死的，冷漠的声音。 我知道那是谁，我曾无数次为她祈祷，祈祷她能平安回到我身边。 很显然，神并没有垂听。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成为神吧。 抑制住瞬间的冲动，我走进了无尽循环之中。 将职责作为欺骗的借口，封闭了存在着你的右手。 月色渲染的夜空，手上的枷锁愈加沉重。 黑夜失去了星光，我为自己捧起了指路的满月。 我知道，我要做什么。 ………… …… “看看我找到了什么——” 妖耀石的右手抓狂一般地抽搐着，死死扼住了手腕才勉强压抑住冲动。 眼前的夜色下的森林，连月光都照不进来。若是普通人置身于这种环境中，恐怕在最初的几分钟之内，就会被什么都看不见的恐惧感逼疯了吧。 妖耀石的眼睛死盯着除了树和草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前方，表情愈加狰狞了起来。 对方根本没有掩藏魔力的意思，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自顾自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展开双翼冲入了夜空，将自己整个包裹在黑暗之中。 血液久违地沸腾起来，某种不可阻挡的思绪冲破了理性的防堤。 虚幻与现实的边界很模糊，亲手斩断自己的退路。 藏身于天空的另一边，俯视着，思索着要怎样将那个人…… 遥远的过去，点燃了黑色欲望的那个人，掐死了自己脆弱而可笑的芳华。 当他重新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不必多想，无需多言。 逃离你编制的诅咒，用尽所有的生命，也要消灭你的全部！ 血色掀翻了夜空，妖曜石闪着猩红光辉的双眸划过两道平行的轨迹，裹挟着毁灭的杀意俯冲而下。 亮出了利牙的口中，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给我死！月华石！！！！！！！！！！！！”

Section 050 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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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光的灼红与紫黑的混沌，两股势力如甩着长长尾巴的彗星一般在空中激烈的对撞着，沉闷的撞击声此起彼伏此消彼长不绝于耳。 又一次剧烈的冲撞之后，妖耀石半跪着落到了地上，而月华石则是高高在上地站在讲自己托举到天空中的法阵上，神色颇为悠然。 “喂喂，你这贤者之中的弱渣，真的要挑战第二贤者的我吗？”月华石一脸鄙夷的表情，俯视妖耀石的眼神仿佛是看着向自己扔沙子的蚂蚁一般，“还是在这月光之下？” “我真为你贫乏的常识感到惋惜。”妖耀石昂起了头，却没有看着月华石，“这深邃的夜空，这皓皎的满月，正是吾等血族的最爱！” “哦？这么喜欢我的力量吗？”月华石无声地笑了起来。 “废话少说！”妖耀石逐渐平息下来自己的呼吸，再一次迸发出血色的魔力。 ………… …… 被称为“第一次审判”的事件，丝缇拉没有参加。 由纯白者联合全体血族向贤者发起的战争足足持续了十年。在十四万四千剑舞者的全力保护之下，并没有任何一个人类被卷入战争而死，但是这场战争毁掉了几乎全部不存在人类的位面，唯二没有受到波及的也只有安达然大陆所在的位面和另一个行星了。 贤者在之前的第二贤者叛乱之中，四人死亡，一人脱离，仅凭第一贤者与第四贤者与敌人对抗。其结果是翡翠石被杀，孔雀石幸免，纯白者遭到重创，几乎失去所有的力量。 而血族方面，除了真祖约瑟克·艾之外，参战者全军覆没。 真祖艾家族在第一次审判之前就失去了全部的子嗣，血统仅次于真祖的泰勒瑞斯家族只剩下丝缇拉一人。 新任的翡翠石——安达然大陆南边的扎立莱漂浮群岛的人类领袖奎策尔夸托家族的幺女弥梅芙拉找到了丝缇拉，将几经易手的妖耀石交给了丝缇拉。 日渐衰落的血族不可能再有和贤者抗衡的力量，丝缇拉别无选择。 妖耀石嵌入右手的一瞬间，所有持有过妖耀石的人的所见所闻全部流入了丝缇拉的脑海中。大量的情报挤进脑海，几乎把丝缇拉击垮了。咬牙坚持下来，以为自己终于撑了下来的时候，上一代妖耀石——奥希莉安死亡的瞬间出现在了丝缇拉眼瞳的深处。 不光是奥希莉安，所有担任过妖耀石的同族，他们的痛苦、绝望、怨恨与哀伤在丝缇拉的脑中来回碰撞。奥希莉安目睹着月华石将剑刃刺入自己心脏的画面，被放慢了千倍万倍，不断在丝缇拉眼前回放。 脑袋像是要被撕裂一样，但是心口的疼痛却更加剧烈。 剧烈到让丝缇拉对某个存在燃起无尽的杀意和憎恨。 丝缇拉用符咒缎带缠住了嵌有妖耀石的右手，以此封印住贤者之石记忆共享的能力。 但是奥希莉安死去的场景，丝缇拉却无法忘记。 无法忘记的还有，那在神官眼眸之中，熠熠生辉的银色宝石。 ………… …… 双爪交错地挥下，爪痕化作弯刀形状的血色之刃飞射而出，同时，细密的小型光弹，也如溅开的雨点散来，包围了月华石的四面八方。 月华石风衣的下摆随着他的动作起舞，无论是爪击还是光弹都没能撼动月华石的符文护盾，只有风透了过来。 “这样的攻击，你真的有认真起来吗？”月华石不耐烦地撇了撇嘴。 “怎么可能，对你必须要更加的凶残！”妖耀石突然攥紧握拳，“雷尔汀（Laeding）！” 雨点般的光弹，得到命令之后骤然收束，串联到了一起，连同先前被弹开的血色之刃一起，抖落表面的红光，化为了四条坚固的锁链。那锁链好似有着自主意识一般，翻转腾跃，缠住而后挤碎了符文护盾，将月华石五花大绑。 妖耀石向后一啦右手，锁链将月华石从半空中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很——痛哎……” 妖耀石贪婪地舔了舔自己的指甲，“到了任人宰割的时候了吧？” “你是说真的吗？可是这种程度的锁链，稍微一用力就能挣脱了啊~”月华石站起了身，“像这样。” 顷刻间，禁锢全身的锁链崩断粉碎。 “！”妖耀石的肩膀，不禁瑟瑟地颤了一下。 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魔力……，真是可怕，虽然知道第二和第七的差距，但是这家伙才刚刚成为贤者，而且是用了与月华石极度不适应的人类的身体，力量应该大打折扣才是。 难道说……即使是这种半桶水的月华石，都能轻易击败自己吗！ 虽然自己也没有尽足全力，但是要是真的连对付月华石都要拿出真本事，那自己一直以来筹划的事也基本要告吹了。 不行……还不行…… “你在发愣吗？那就由我这边攻过去了哦！”月华石仿佛很享受这种消遣一样，轻声地吹起了口哨。 银光冲破地面，如井喷一般。妖耀石左右闪避，但是每当她的脚尖碰到地面时，那里就会涌起新的光柱。 从光柱中又射出了银针一样的细小光束，以极快的速度追逐妖耀石而行。 致密的银针弹幕连成了一片交错的大网，如汹涌的大潮一般铺天盖地地淹没过来。想要在这细密的弹幕之中发挥高速移动的特性简直与找死没有任何区别。 妖耀石的行动完全被银色的网压制住了，即便是飞到天上，也逃脱不掉巨浪一般的银针狂潮。 妖耀石强忍着浑身的擦伤，小心翼翼地寻找着生存的缝隙。 “让我看看吧，你那贫弱的翅膀能逃到何时。”月华石以把玩的态度关注着空中挣扎的妖耀石。 “该死……” 源源不断的攻击不会给人丝毫喘息的余地，即使全力飞行，也总有一两枚一针射中肩膀、手脚。妖耀石不一会就遍体鳞伤，全身灼烧着万蚁蚀象般的痛楚。 针状弹幕并非只有针尖大小的伤及面，每每被银针击中时，身上出现的并非点状而是深锥形的伤痕。虽然在吸血鬼的恢复力之下很快就……不对！没有愈合！伤口一直保持着流血的状态，连最基础的结痂止血都做不到！ 怎么会？！ 正在妖耀石惊讶的空当，最为柔嫩的翅膀瓣膜被银针划开了一道足以影响飞行的裂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妖耀石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扑腾了几下，仿佛失去了意识一般，妖耀石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傲然的狂躁也已经平静下来，王者的风范，终究还是被这永劫的黑夜所吞没。 胜负已分。 “这是何等的失态，不明所以地袭击过来，然后就这么难看地被打倒了？”月华石缓缓地走到了妖耀石身前，蹲了下来。月华石举起的手中，闪耀着银色的魔法之光，“有遗言的话要说吗？虽然我也不会听……” “魂式·骑士死于徒手（Gareth）！” 妖耀石突然一跃而起，挥动手里的武器斩断了魔法之光，披覆着红光的身体如出膛的子弹一般飞旋着，自下而上凶狠地撞向月华石。月华石的下颌遭到了对人体来说几近致命的一击，整个人垂直地被打飞起来，刹那的硬直之后，月华石立即翻身落地，跳了开来。 “咳……咳咳……”月华石揉弄着自己的下巴，擦拭着嘴角渗出的鲜血，“真是……困兽之斗。竟然要借助人类的力量，虽然是最末位，不过堂堂贤者竟然会落魄到这种程度，真是可悲啊！” “借助人类的力量，说的难道不正是你自己吗？”妖耀石冷笑一声，架起手里的五色长剑。从伤口中流出的鲜血并没有坠到地上，而是飘在空中并聚合到一起，汇成一汩涓涓细流流进了妖耀石的口中。 “你这家伙！”妖耀石的话似乎戳中了月华石的痛处，月华石高举右手，召唤出巨镰斩了过来。 “令人精神振奋的绝佳饮品。”妖耀石的舌头在嘴唇间游走，背后黑暗的恶魔双翼“唰”地张开，银针造成的伤口还在，不过已经不影响飞行了。“恼羞成怒了吗。” 剑与镰，激烈地碰撞然后分开。 “你能嚣张到现在都是因为满月在给你撑腰吧。”妖耀石用剑锋指着月华石，“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满月之下的暗夜帝王完美的力量！”

Section 051 保险栓

看完直接向R-18想的就证明你是变态，否则就是绅（变）士（态）

“这里就是冥界吗……” “是啊，不然你以为冥界是什么样的？一片火海里有长得凶神恶煞的恶魔一边挥着三叉戟一边跳舞吗？” Ran揽着穆特思的腰说道。 从磨损程度上来看已经有相当年岁的石块铺成的地面，不能算是十分高大的建筑物给人却一种威严的感觉，道路十分开阔但是行走在上面的人很少。街道的两旁林立着各种店铺，招牌发出的光芒并不是来自霓虹灯而是魔力晶石。 这就是翼人的都市索多玛（Sodom），据说是唯一一座用人类的语言方式命名的城市，同时也是堕天使第一王女领都城。 怎么？和印象中的差别很大吗？” “嗯……除了建筑物偏古风、没有街灯之外，几乎和商店街没什么区别啊……还有就是建筑会飞在天上这一点。”穆特思仰头看着天空。 天空中飘着巨石，形态各异的建筑群就建在巨石之上，时不时有双翼或者四翼的堕天使从一块巨石飞到另一块上。从看到的堕天使的大小上判断，天空岛屿的高度在50到300米不等。其中最高的一座天空岛屿在所有岛屿的正中心，只有这一座保持着不动，被周围的岛屿环绕而行，周围用数量众多的结界封闭起来，岛屿上建造的宫殿，即使离得这么远也能看到它巍峨庄严的气势。 “因为拥有飞行本能的堕天使把在地上行走视为一种侮辱。可能是因为忌讳‘堕落’的关系吧，于是把大部分的建筑物都建在天上。地上这些只够基本生活的店铺和设施都是为还不能张开翅膀的幼年堕天使和异邦人建立的。”Ran竖起手指解释道。 “异邦‘人’吗……”穆特思用一种不太舒服的眼神看着两边经过的行者。 有和人类孩童大同小异的无翅堕天使，但更过的是形态各异、很难称之为“人”的生物。 佝偻着脊背、骨骼从身体里穿刺而出的四足生物；虽然有双臂双腿，但是脸庞却像花瓣一样分开、露出里面三角形的尖牙的异型；还有干脆没办法形容的蠕动的肉块。 “那些是骸人、夜魔还有软泥怪，或者叫史莱姆也行。不过我建议你最好不要用这种眼光看他们哦，虽然和你认知中的智慧生物差很多，但是他们也是索多玛的客人。”Ran把手抬到了穆特思脖子的位置，把穆特思的头扭到别的方向，“顺带一提，刚才你的视线让史莱姆感到不悦了。虽然是个战五渣，但是会释放出让衣服溶解的气体。因为有这个能力，我家里也养……雇了好几只。” “你果然是没把它当人看啊……” “啊哈哈……这种小事不用在意啦~嘛，该走了哦！”Ran打着哈哈把穆特思抱了起来，“抱紧我哦，不然会掉下去的。” “咦？掉下去是指？咿呀——————” 穆特思还没搞明白，Ran就展开一对翅膀飞了起来，而且是以极快的速度垂直冲天。只一眨眼，天空岛屿就全部被甩在了下面。穆特思被吓得双眼紧闭，紧紧抱住Ran的脖子，浑身打着哆嗦。 Ran在中心岛屿的上方停了下来，坏笑着对怀里的穆特思说：“你说要是我们在天上做一些爱♂做的事是不是很有情调？”说着，还把手往穆特思的下体摸了过去。 “在……在有情调之前……我、我恐怕会先死掉的！”穆特思脸色煞白得像一具尸体。 “残念……”Ran停止了骚扰，飞到了宫殿的正上方，上方的结界开启了一个通道让Ran降落下来。 宫殿正门前有两个四翼堕天使卫兵，他们振动翅膀在离地面不到五十公尺的地方悬停着，当他们看到从天而降的Ran时，马上收起翅膀单膝跪地。 ““恭迎大驾！王女殿下！””卫兵们齐声说。 Ran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走了进去。经过门厅的时候，还不等在那里的官员行礼就开口说道：“把王城里管事儿的都叫来。不用去谒见厅了，直接到办公室来。” “属下马上去办！” “送我去办公室。” “是！” 官员把手放在他身边墙壁上的法阵上，Ran的脚底亮起一个紫色的魔法图腾，将Ran和穆特思传送到办公室里。 “Ran大人……是公主吗？”穆特思眨着眼睛问。 “你叫我什么？”Ran斜了一眼穆特思。 “对不起，那个……姐姐大人是公主吗？” “啊拉~我没说过吗？”Ran把穆特思放了下来，“接下来我有公事要办，你先去里面洗个澡吧，有温泉的哦~” Ran说着指了指办公室角落里的隔间门。 应该是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事吧，Ran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 隔间门后面就是换衣间，穆特思把衣服脱下来放在篮子里。打开了浴室的门。 门后面是满眼的雾气，温度比外面高了不少，即使光着身子也丝毫不觉得冷。浴室里没有安装喷头，而是在地上设置了一排魔法阵。魔法阵上十分人性化地画着水流的图案，一看就知道是用来洗浴的。穆特思站在了其中一个上面，魔法阵并没有像想象中的一样喷出水来，而是自下而上、扫描一样滤过穆特思的全身。 “这样清洁身体吗……好方便的设定。”穆特思不禁感叹。 再往前是一大片温泉，蒸汽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穆特思用脚尖点了点水面，水温刚刚好。 穆特思左右看了看，理所当然的谁都不在，于是她缓缓蹲下，然后猛地跳了起来，张开四肢扑进温泉里。 “噗啊——”穆特思从水下钻了出来，十分享受地长舒一口气，然后靠在温泉池边的石头上。“果然泡在热水里享受促进血液循环的恩惠最舒服了……” 趁现在好好享受一番吧，要是等Ran进来了，那自己就只剩下娇喘的份儿了。 令人吃惊的是，一直到穆特思觉得头晕要出去的时候，Ran还是没有进来。 是因为公事比较繁重吗？ 虽然不等Ran就先出去可能会惹她不高兴，但是再待下去的话就有晕倒的危险了。穆特思只好擦干身体走出了浴室。 Ran应该还在办公室和官员们办事吧，就这么出去会不会不太好啊？ 穆特思这么想着打开浴室门的时候，不由得愣住了。她保持着开门的姿势，和换衣间里的“那个”对视着。 说“对视”可能不太贴切，因为“那个”并没有可以称为眼睛的东西。但是，穆特思觉得那个东西肯定也在看着自己。 没有固定的形状，也没有五官和肢体之类可以辨认的东西，半透明的身体，虽然颜色不一样，但应该就是穆特思之前见过的史莱姆了。 嗯，可以确定这个生物是史莱姆，这点没错。于是来思考下一个问题：为什么史莱姆会出现在这里。 Ran是说过她在家里养了几只，但是为什么会出现在浴室的换衣间里？ 穆特思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史莱姆像受惊了一样上下摇摆着身体，在地板上转了几圈之后从门缝跑出去了。 穆特思揉了揉太阳穴，决定把刚才的当做没发生过……做不到！ 来之前放在篮子里的衣服全没了！连胖次都没能幸免！只剩一条线头孤零零地卡在篮子的缝隙里。 史莱姆会释放出溶解衣物的气体，Ran确实这么说过，这样的话，应该就能解释为什么旁边的衣篮里多了一套猫耳猫爪外加毛茸茸的Bra和胖次套装了…… 而且Bra和胖次上的布料加起来也没有巴掌大…… 穆特思无可奈何地换上猫娘套装，把隔间的门小心地打开一条缝，看到办公室里出了Ran之外没有其他人之后才扭扭捏捏地走了出去。 “啊拉，很识趣地换上了嘛~”Ran用手指抵着下巴，坏笑着说。 “不是换上……是没得选……”穆特思夹紧双腿，双手捂着胸前。 “那你知道为什么衣篮里有这个吗？” “是为了……让我变得好♂吃一点……吧？” “Bingo！我喜欢聪明孩子~”Ran动了动手指，一阵风卷起了穆特思，把她送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穆特思仰躺着，看着视野里Ran脸上越来越灿烂的笑容，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别挡着嘛~来，猫猫手~” 穆特思无法违抗Ran的话，抬起了挡住胸口的双臂，松松握拳放在脸颊边。脸颊通红地叫道：“喵~~” “做得好~好孩子要奖励一下哦~”Ran舔了一下嘴唇，双手合十道：“我开动了~~~~”

Section 052 蠢动

我是来看有多少人被前面骗了的

中国新疆，帕米尔高原，昆仑山乔戈里峰： 海拔八千六百余米，终年积雪的野蛮巨峰，即使在当今这个以科技为傲的时代里，也享有着攀登死亡率27%的“殊荣”而让人望而生畏。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险峰，却有一个人不戴任何装备、只穿一件单衣来到了顶峰。 第六贤者·破晓之空星石·背离王座的锦冠爪皇站在峰顶上，眯着眼睛仰望高空。在常人眼里除了云翳和飞雪之外空无一物的蓝天，在空星石的眼中却是别有一番情景。 笼罩着整个昆仑山山脉的灵力就是从这里释放出来的，在他的头顶上，天空中有一个硕大的漩涡——那是连接仙境和人间的入口。那股庞大的灵力就是从漩涡之中泄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空星石身边的银发女性捂着胸口，呼吸困难地单膝跪地，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下。 “没事吧？犼。你有伤在身，还是下山休息吧？”空星石问道。 “劳您挂心……王上……”银发女性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卑职适应一下就好了……这里除了青鸟之外……不允许飞行。等……等王上出来之后……下山还需要卑职……” 空星石的真身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畏兽——狰，出身章俄山的他长年栖身于山地，对登高涉险这种事是习以为常的。但是面对昆仑山险峻的地势仍然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硬要登话，虽说贵为贤者不会落得葬身山间的地步，但是想要登顶的话，恐怕也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空星石身边的女性则是与他同出身于章俄山的异兽犼，登山的本事远高于空星石。空星石就是骑着她才在一日之内一路登上顶峰的。 听到银发女性明确的拒绝，空星石不再劝阻，静静等待使者的到来。 不一会儿，一只孔雀大小的青鸟自天空盘旋而下，停在空星石面前。 虽然名叫青鸟，但是它的羽毛并非青色而是纯白色。只因它们在飞行时会伴随着振翅发散出青色的灵力因此而得名。 青鸟一落地就化为了一袭白衣的童子，童子向空星石作揖道：“畏兽狰，白泽大人有请。这位犼姑娘就请留步。” “我明白了。” 空星石说完，青鸟就化为原型，停在了空星石的肩膀上。空星石漂浮起来，向着天空中的漩涡移动。 进入漩涡之后就换了一番景色，金铺路玉雕树，遍地开满不知名的花朵，头顶上不时有青鸟和飞天掠过。青鸟引着空星石穿过两只英招把守的小道，来到了一片荷花池前。 “白泽大人，狰大人带到。”青鸟向坐在荷花池对岸的一名白袍女子叩首道。 白袍女子半卧在凉亭的玉座上，轻薄的白纱如细雪一般伏在她身上，半露的香肩犹如初春的桃花一般，温润红晕。 白袍女子挥了挥手，青鸟旋即离开了。 “白泽仙君。”空星石两手抱掌前推，同时深鞠一躬。这是他成为贤者之后久违的动作了，“不谷狰，远道往面白泽仙君，有大事商议……” “不急。”白袍女子缓缓起身，面对空星石。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如溪流般澄澈，“在此之前……” 白绸舞动，空星石还没挺直腰杆，白袍女子已然跃至眼前。 然后把空星石扑倒了。 “阿狰哥哥！人家想死你啦！” 刚才还仙风飘渺的女子顿时形象全无，抱着空星石的腰一个劲儿地蹭着他的胸口。 “喂……白泽你别这样啊！都多大了！放开……快放开啦！”空星石手忙脚乱地挣脱开白袍女子的手臂，“你能顾点儿仙君的形象吗！” “谁叫阿狰哥哥几百年都不来看人家！”白袍女子气嘟嘟地鼓起了脸颊。 这个女子名叫白泽，是从黄帝时代就存在的仙兽，同时也是昆仑仙境的王者。从年岁上来看，白泽不知要比空星石大几千岁，但是心智却只有孩童的程度。 和空星石以及昆仑仙境的其他人不同，白泽是这里唯一一位旧神族。即使是位于新神族顶点的畏兽之王空星石，想要调动仙境之中的战力也必须经过白泽的同意。 “呐呐~我听说阿狰哥哥相中姑娘了，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呀？”白泽顽皮地用手肘捅了捅空星石的侧腹，笑呵呵地说。 “你从哪儿听来这些空穴来风的？”空星石把白泽从地说抱起来，皱了皱眉。 “无风不起浪哦~”白泽依旧笑着，“真是好可怜犼姐姐呢，死心塌地地跟了阿狰哥哥几百年，结果被一个刚见面几天的小姑娘迷倒了。” “好了……能不说这些琐事吗？”空星石眉毛皱的更厉害了，“我是来……” “创造神降临的事对吧？”白泽一脸“我早就知道啦”的表情，得意地挺起胸膛。 “已经知道了？” “你当人家是谁？人家可是通古晓今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瑞兽白泽！”白泽把胸挺得更高了，高高仰起的脑袋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想用鼻孔接雨水。 “真是可靠啊————白泽好厉害——————”（棒读） 因为白泽脸上写着“快来夸我快来夸我快来夸我”，于是空星石面无表情地敷衍道。 “精灵圣域和凡间连接的地点已经找到了，早就等着阿狰哥哥来找人家呢！” “这还真是预料之外……”空星石吃惊地点了点头。 “昆仑仙境的新神族都已经安排好了，其他地方的就需要阿狰哥哥的手谕了。”白泽伸出了手，“给人家吧，人家来帮阿狰哥哥通知大家。” 空星石把一个织锦做成的卷轴放在了白泽手上。“那就万事拜托了。” “嗯！交给人家吧！阿狰哥哥也快回去吧，犼姐姐等在那里可是很辛苦的。” “那我就告辞了。” “啊……稍等一下。” “嗯？” 虽然叫住了空星石，但是白泽突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犹豫再三，白泽终于说道：“那位狐凭……丰草蓝，真的可以信任吗？” 空星石笑了笑，说道： “那不是白泽仙君需要挂心的事。” ………… …… 从仙境回到山顶的时候，在那里等着空星石的人变成了两个。 一个穿着淡白色振袖的女子一边抚着犼的后背一边问道：“怎么样？感觉好点儿了吗？” 这个新来的女子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头顶上是一对覆盖着黑色细毛的狐狸耳朵。这个人空星石认识。 “稻荷？你怎么会在这儿？”空星石吃惊地问。 “贵安，空星石君。”稻荷冲空星石点了点头，“得知你从安达然回来了，来看看你。” 这名叫做稻荷的女子是距离此地60个经度的稻荷神社里面供奉的神明，和空星石也有不浅的交情了。 “专程赶来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客套话就免了。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创造神降临的事吗？” “连你也知道了？这件事该不会满世界都传开了吧……我可是只告诉过犼一个啊。”空星石苦笑着说。 “知道的应该只有我和那位白泽大人了。我是来帮你的。” “诶？！”空星石愣了一下，“这可真是求之不得啊……但是神明长期离开神社没问题吗？” “我家巫女都被你借走了，你还问这个？”稻荷斜眼看着空星石。 “啊哈哈……”空星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请助我一臂之力吧，稻荷。” “乐意至极。”稻荷浅浅一笑，“正好我也有想见的人。” “谁呀？” 稻荷的眼神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带着点怀念，又带着点释然。 “四千年前把我一个人丢在冥界的，我那狠心的主人。” ………… …… ATSF濑川支部，总司令室： 叩叩—— 听见了敲门声，官居上将的中年人抬起遍布皱纹的额头，喊了一声：“进来。” 一个穿制服的军官走了进来，把一张晶片放在上将的红木办公桌上。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上将拿起晶片，用左手食指敲了敲桌面上一块颜色较浅的区域。传感器识别了上将的指纹后，桌面上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小的缝隙。上将把晶片放了进去，然后拉开键盘架，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桌上那台没有接通电源的显示器突然亮了起来，先是自下而上飘过一连串数据和代码，最后画面定格在了一张世界地图上，地图上有一个闪烁的红点。 上将盯着红点看了许久，然后把显示器切换到另一个界面，输入了几条加密的命令。 做完这一系列工作，上将把所有东西复位，靠在了椅背上。 ………… …… 剑舞庭： 晓一来到这里，立刻就被好几个支配者等级的剑舞者高层围住了。 “纯白者大人已经消失好久了，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您是最后一个见到纯白者大人的了，纯白者大人消失前有没有和您说什么？” “说点什么吧！至少告诉我们纯白者大人是否平安无事！” 晓对这些问题听而不闻，快步甩开了他们，径自穿过隔离大部分剑舞者的结界，来到了一个铜蛇雕像前，对在那里的一名剑舞者说：“该隐去迎接纯白者了。在此期间，剑舞庭由我暂代首领一职。” 白衣黑领的剑舞者——被称为“被淘汰者（פלשתים）”，权能仅次于纯白者的那个人，向晓屈膝垂首。 “准备迎接史诗般的战争吧。”晓的声音与炸雷一般响彻凌云。 “遵命，九色长空的晨曦之子，约柜的基路伯，路西华大人。” 剑舞者以同样洪亮的声音回答道。

Section 053 幻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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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 并非由声带而是由喉咙抽搐发出的声音，妖耀石从空中跌落下来，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还真是拼命啊。”月华石坐在一颗只剩半截树干的古木上，好整以暇地扛着镰刀，“喂~喂~还听得到吗？不会已经死掉了吧？” “吵死……了……” “切，还活着啊。”月华石的口气夹杂着嘲讽，“你口中的‘满月之下暗夜帝王的完美力量’就只有这种程度吗？真是贻笑大方啊！” “你实在……吵得要死……” 妖耀石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体摇摇晃晃地如风中的帆布一般难以稳住，她的膝盖又是一软，整个人单膝跪倒了下去。 “体力透支？还是受伤过重？那种状态，还有战斗的能力么？” 妖耀石不再理会月华石的挑衅，再一次从伤口中挤出血液汇聚在身前。 这是最后的血液了，再少一点的话就有生命危险了。把自己的鲜血喝下去，直接分解为魔力和体力，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了。这一次俨然成为了最后一枚筹码，最后一次增强力量回复战力的机会。 “现在可不是下午茶时间哟~” “？！” 六个月祭法阵，成正六面体把妖耀石眼前的血球封闭在其中。妖耀石失去了对血液的控制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血球被月祭法阵带到月华石面前。月华石把血球托在手上，嘲弄地看着妖耀石。 “还……还给我……”妖耀石从喉咙里硬挤出来声音。 “你说这个？想要的话就自己来拿呀~”月华石用魔力不断把血球塑造成不同的形状，“做不到的话，就用你那破烂不堪的身体跪下来乞求我也是可以的~” “你说什么？！” 妖耀石再一次举起了剑，驱动着不太稳的脚步向月华石奔去。 而月华石只是打了一个响指，无数由月光塑成的剑刃由月华石的身旁射出，扫射着封印住了妖耀石意欲冲上来的行动。 “啊——啊~我腻了。”月华石狡黠的一笑，解除了月祭法阵。血液淋在了月华石的手上，然后又坠落在地。 “给我住手！” 月华石对妖耀石的怒吼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说：“嗯……这样会不会有点浪费呀？”然后把满是鲜血的手伸到嘴边，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味道真恶心，果然下贱的吸血鬼连血都是下贱的。” “混账……你这个……混账！”妖耀石咬紧了嘴唇，难以抑制住心中澎湃的怒火。 “你怎么能怪我呢？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月华石故作无辜地摆了摆手，撤去了散射的光剑。 不假思索地，妖耀石利牙外露，愤怒地冲向了月华石。 这次迎接她的是梭形的光弹，妖耀石急忙侧身回避，但就在那一刻，她的脸上被一记重拳直接命中，再次被打倒在地。而月华石顺势骑在了她的背上。 “马上就会让你解脱的。” “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法忍耐的，更加悲惨的嗥叫贯彻天际。 最敏感的部位被刺破。 最娇嫩的部位被撕裂。 恶魔的翅膀瓣膜，竟被月华石残忍地，硬生生地扯了下来！只留下白森森的骨架暴露在同样惨白的月光之下。 因剧痛而失神，麻木的身体本能地颤抖着，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月华石摁住了妖耀石汩汩淌血的脊背，又酝足了魔力。 咆哮的月华之力疯狂地涌进妖耀石的身体，从内部破坏着妖耀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内脏、血管、骨骼…… 伴随着魔力的翻腾，地面皲裂着，下陷着，崩坏着……而妖耀石所承受的破坏力数万倍的甚于地面。 无法反抗，大概连自我的意识都已丧失。 曾经的恶魔与王者，此时却沦丧成了一头孤立无助的幼兽。 任人宰割，任人摧残，任人凌辱。 “有遗言的话请便，啊，抱歉，你应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吧？”月华石冷笑着，站直了身子，用法阵把自己抬向了空中，“告诉你一件好事吧。你的惨败并不是因为你的弱小，而是愚蠢和幼稚，愚蠢到竟然看不清你我的实力差距、幼稚到竟然不知死活地向这世上最伟大的我发起挑战！” 月华石狂妄的宣言下，妖耀石完全沉默。 “如果你那残破的身子还能挣扎着爬起来的话，我就赐给你一个机会。”月华石傲慢地放声大笑，“一个享受须臾葬礼的死亡的机会！” ………… …… 我被打倒了么？ 我竟然会被一个借用人类的身体才成为贤者的半吊子打倒么？ 我的样子很狼狈么？ 满月之夜，最为疯狂的时刻，我却要在此，尽受屈辱么？！ 末位的贤者，不被贤者之石眷顾的贤者。我清楚地知道光靠贤者之石的力量无法战胜同为贤者的任何一人。 但是！ 我的自尊，吸血鬼不朽的自尊，不会容许我成为软弱的存在。 不能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甚至连自己，也不能承认那真实的软弱的一面。 难道我所坚持的自尊，只是虚华浮空的幻想么？ 难道我所希望的高贵，只是自欺欺人的奢望么？ 我不会承认。 不想承认，不能承认，我会输掉这场战斗。 绝对不能！ 难道对付一个半吊子，我都要拿出最后的手段吗？ 绝对不能！ 力量，我的力量。 为什么，满月不能带给我曾经的力量！ 为什么，我无法使用我所期望的强大的力量？！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我么？ 难道，这已经是竭尽全力的我么？ 难道，我真的是如此弱小么？ 难道，我也终于，要在这漆黑的永夜中长眠下去了么？ 我不是弱小的存在，真的不是…… 真的…… 我还不想输掉…… 满月啊……吸血鬼天上的徽章……把我的力量…… 还给我！！！！！！！！！！！ ………… …… “站起来了，又站起来了，真的这么期待着让我将你化为沉寂在这永夜之中的死亡的翅膀么？”月华石轻蔑地笑着，“果然吸血鬼只应该乖乖地沉睡在自己腐臭的棺木中才是正确的吧？！” “嘶——”深沉的吸气，让清爽的口气洗净自己的肺叶，舒展身心，冷静自己的头脑。 妖耀石无视着月华石的存在，合着双眼，口中轻轻地吟诵着什么。 “比鲜血还要殷红，比暗夜还要漆冥，撕裂天际，利爪伴我前行，勇武在我心……” “那是……？！” “自认高贵的恶魔的尊者，听从我的命令，从摇篮中苏醒，咆哮的愤怒，为我抹杀我双眼之中所看到的一切存在！！” 地上汇集的血泊，猛烈地爆发着耀眼的红光。 在妖耀石的召唤下，一柄巨型的悍然的武器徐徐地从鲜血圣殿连通的另一个次元升了起来。 那是一柄三米长的箭头状的灵闪长枪，绯色的晕辉在枪身上跃动着，霸气十足。 枪身之中蕴藏的威力，无法判断，但只是看着表面，就能感到那无限的魄力，更何况，还能好似耳鸣一般地听到，枪体内部发出着浑浊低沉的恶魔的嘶吼声。 “这就是你拼尽全力打算施放的最后的技能么？难道要用那把可笑的箭头标枪来‘射杀’我么？”月华石最大限度地向上伸开双臂，表情一再扭曲着。 大量奇形怪状的月华魔力融汇成了滔天的巨浪，汹涌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 无所畏惧。 妖耀石平稳了自己的呼吸，结实地踏住了地面，左手紧紧地握住可怕的武器，举过了头顶，口中冒出了团团微热的绯红的气息。 “喀呵呵呵呵……” 恶魔一般诡异的冷笑，妖耀石重重地向前猛踏踏出一步，将自己所剩下的所有的力气爆发出来，将那巨大的长枪，朝着天际远方的月华石掷了过去！！ “撕裂一切吧！沸血之矛法拉瑞卡（Falarica）！！！” 燃烧着火焰的长枪宛如一头暴走的魔兽，冲散了月华海潮，朝着它的目标，月华石，穿击而去！ 然而…… 月华石一动不动地悬停在夜空之中，只是瞳孔稍微放大了一点，衣袍随着凶猛的气势摇曳飘舞着。 长枪几乎贴着他的侧脸划了过去，然而却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动作进行躲避，因为…… 射偏了？！ 赤色的魔力几乎映红了整片天空，然而……竟然射偏了？！ 妖耀石孤独地伫立在地面上，僵死一般。 最后的努力化为了泡影，她仿佛，已经被彻底绝望的阴郁吞噬了。 “哈……” 月华石发出了一个音节。 “哈哈……” 很快，干笑变成了狂笑。 “哈哈哈哈！！最后拼死的攻击竟然会因为命中率的低劣成为了最没用的攻击，你是专门起来搞笑的吗？” “……” “什么抹杀双眼所能看到的一切存在，阿哈哈哈哈哈哈…………？！！！” 喀—— 微弱但又清脆的声音，使月华石狂妄的笑声不仅嗄然而止。 喀啦———— 碎裂的声音。 不祥的预感，有点不对劲！ 月华石回过头去，他呆住了，他所看到的景象迫使他的表情凝固在了那惊诧的状态。 满月……碎了…… 是的，那漆黑的永夜的天空，像被打碎的窗户一样，裂纹向四周疯狂地蔓延着。 皎洁的满月，被轰开了一个巨大的弹孔。 “真遗憾，你那渺小卑鄙的身影，从来也没有映射在我的双眼之中啊。” “糟糕……了……”月华石警惕地朝地面看去，绯红的雾气和奔腾的魔力一起大肆地向外释放着，笼罩了妖耀石幼小的身形。 冷汗，滑过了月华石的脸颊。 被击破的满月，天穹呈现的窟窿之中，可以看到的是，新一轮的圆滑的满月。 早该想到的，那个已经报废掉的满月，不过是一个虚幻的假象而已，是这个不知不觉间张开的月华结界的一部分而已。 战斗一直都处在这幻月之下，利用虚伪的满月来隐藏真实的满月，也难怪真实满月的效力会在这种状态下遭到封印。 不过，拜这虚幻满月的错误威力所赐，结界中的存在，战斗的欲望和冲破理智的杀意都在不知不觉地膨胀着。 “那么……仰赖着那轮伪劣的月亮才有与我一战之力的杂碎，准备好迎接虐杀的序曲了吗？！” 妖耀石昂着脖首，抬起双手沐浴在真正的月光之下。身上的伤痕在一瞬间就治愈了，可视化的赤红魔力如同包裹着妖耀石的火焰一般熊熊燃起。 “从那劣质的月亮上吸收了劣质的魔力，害得我的力量会持续衰弱到这种程度。” 绯色的血雾，泉涌不止地向外喷发着，染红了天际，染红了大地，染红了月华石渐渐僵硬的表情。骇人的魔力，也随着那弥散的红雾一起，疯狂地向外倾泻着。 就宛如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的时候，什么也无法阻止恶魔的苏醒。 月华石紧紧皱着眉头，勉强在压力差造成的气流之中稳住身形。 “你就好好享受这片刻的愉悦吧！被愚弄的弱者！”月华石故作镇定地嘲讽了回去，“你以为没有了结界，你就与我平起平坐了吗！” “当然不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只需要像丧家之犬一样尽情地号叫就足够了！” 扑簌扑簌—— 红雾之中无数蝙蝠使魔拍打着翅膀向天空飞去。 “唔……” 月华石下意识护住了脸，而蝙蝠手术刀般锋利的翅膀顷刻间将撕破了月华石的风衣，在体表留下了一道道血痕；尖锐而细小的犬齿嵌入了肌肤之中，贪食着鲜血和魔力。 翅膀和翅膀的缝隙之间，月华石看到了聚拢成型的魔力，盘旋着升腾为龙卷，碾碎了沿途的一切，在大地上凿刻出扭曲的沟壑向自己袭来。 无法闪避，甚至来不及反应！ 被动设置在周身的防御结界只是碰到了龙卷的余威就彻底损毁了。在蝙蝠使魔全数消失的瞬间，月华石的喉咙被利爪紧紧扼住。 不是扼住了，而是被穿透了。 月华石的视线蒙上了一层雾霭，但是在转瞬即逝的清晰之中，他看到了吸血鬼贤者的真正姿态。 四面舰帆一般的巨幅黑翼，黑翼上长如钐镰的血色锐爪，还有蔑视着自己的恶颜笑容。 鲜血从喉咙中喷了出来，颈骨和血管被魔力的涡流绞碎了。 不光是喉咙，月华石全身都承受着血色魔力的焚噬与侵蚀，溃烂的肉体散发出了焦腐的恶臭。 很快，那副人类的血躯就什么也不剩了。 “啧……” 看着自己的拟身陨灭的月华石汗如雨下，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痛恨这副身体。 客观上来讲，人类的力量并不弱。只要能开发百分百的潜能，人类的双臂也能举起千万倍于自身体重的物体、人类的拳头也能一击打穿十层铠甲、人类的双腿也能跑出马赫以上的速度。但是，人类还是弱小的存在，因为在力量提升的时候，骨骼的强度没有提升；爆发力加强的时候，肌体的韧性没有加强；速度飞跃的时候，心肺的供氧供血效率没有飞跃。 人类的肉体太脆弱了。 被枭首会死、无法呼吸会死、失血过多会死、伤口感染会死…… 被戴上了名为“血肉”的枷具，即使是最伟大的神明也不敌区区吸血鬼贤者。更何况，月华石迄今为止并没有与势均力敌的对手战斗过。不论是再强大的怪物，也不得不屈服于无法违逆的神言之下；即使是第一贤者，也畏惧着被封印了权能的神官不敢与其正面交锋。 在剑技也被剥夺的状态下，月华石根本不知道如何与妖耀石交战。笨拙地挥动着的镰刀，还是从身为人类的这个躯体中读取械斗的经验才得以实现的。 拟身是拥有几乎和本体同等能力的战斗道具，唯一的缺点是拟身所受到的伤害会以更加强烈的精神伤害的形式返还给本体。拟身这么快就完全死亡了，精神伤害并没有持续多久，算是不小的讽刺了。 该死！该死！ 月华石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但是不敢轻举妄动。 “哦？高傲的月华石大人，竟然会用拟身这种偷偷摸摸的小伎俩啊？真是让人叹息啊。”妖耀石再一次唤出长枪，在手里随意转动，“这次就特别恩赏你，允许你被我的神枪命中好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我……我是月华石！让万物屈膝的第二贤者！ 别开玩笑了！ 即使以人类之躯重生、即使没有月引琉璃、即使没有了神官的权能……我……我怎么可能输给一介吸血鬼！ 我拥有神官的神格，我拥有除了“法则”和“真言”之外的一切神官的能力！这样的我……这样的我会输给妖耀石？ 我绝不承认绝不承认绝不承认！ 单手举起镰刀，月华石笔直地冲向了妖耀石。 “哼，真难看！” 妖耀石将枪尖甩到身后，不用拍打翅膀就地起飞，应着月华石而去。 彼此的样子在视野中急速放大，胜负只需一击一瞬。 巧合般的，二人同时呐喊起来： “啊啊啊啊啊！” “喝——” 看到了令人厌恶的赤瞳被镰刀一分为二的假象，感受到了人类的心脏渐弱的心拍从枪杆传到手心的幻觉。 但无论是斩击还是穿刺，在它们还没被使出来的时候就收手了。 眼前的是城墙一般看不见顶端和边界的湛蓝色屏障。妖耀石扇动翅膀在前额的刘海碰触屏障的前一秒止住了冲势，月华石把镰刀狠狠钉在地面上急停下来。 他们知道那个屏障是什么。 MANA流，浓度到极限的MANA流。如果一头冲进去的话，自己的魔力转瞬之间就在稀释作用下流干。 “两边都给我住手！” MANA墙体的两侧，MANA改变形状呈现出迪卡斯的形象，分别面对着妖耀石与月华石。 “竟然这个时候来搅局！”妖耀石恨恨地瞪着迪卡斯的幻象。 “翡翠石要你和我一起去找她。”迪卡斯不理会妖耀石的抱怨，平静地说。 “你这个叛徒现在来做什么！别妨碍我！” “这个人不是神官，别搞错复仇的对象了！现在放下武器跟我走，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见鬼！”妖耀石把长枪摔在地上。 之后，妖耀石臭着脸从月华石和迪卡斯手里接收了刻印，将盘绕着苹果的羽蛇图案完整地拼接起来。 返回世界树的途中，三位贤者都没有说一句话。

Section 054 虚无彼方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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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哗啦—— 头顶上的法阵之中，锁链搬运着一个被缠成梭形的钢铁之茧，缓缓放在了地上。 “这里面的是？”迪卡斯问道。 “霜霭骑士奈亚米·顿斯特。”妖耀石没好气地说，“现在能找到的唯一一个和创造神的肉体有关系的人了。那家伙从研究所逃出来的时候把所有相关的人全杀掉了。” 锁链抽丝一般从茧的最外层一点点松开，里面的奈亚米掉了出来。 “心脏被打穿了，不过既然是魔物，没那么容易死掉的吧。” 迪卡斯听后蹙了蹙眉，“伤的太重了，这样的话查找到一半就会死的。” “切，这弱渣的魔物……” 迪卡斯抬起食指，将空气凝成针刺把手指划开一道浅浅的伤口。水蓝色半透明的液滴由指尖落入奈亚米胸前的空洞里。 奈亚米的脸上一瞬间就恢复了血色，虽然体温还是冰冷的，不过那是霜霭骑士的体质所致。迪卡斯俯下身，在奈亚米的额头上用MANA划出魔法图腾，从迪卡斯衣袖中流出了MANA水流连接到了图腾的中央。 Hertracking…… 迪卡斯在心中默念到，眼中的奈亚米消失了，奈亚米所见过的景色从眼前飞速掠过。 无尽的雪原雪原雪原雪原———————— 拼死斩杀的异教女神安切利尔； 和夜炎有着相同面貌的少年； 千年前残酷的战争； 与奈亚米仅一面之缘的自己； 敬爱的导师和发誓效忠的皇帝； 还有圣骑士赛依连。 找到了…… 迪卡斯把“根源”搭上了奈亚米脑海中的赛依连，以赛依连的视点再次搜索。 令人绝望的巨石之雨； 无尽的黑暗黑暗黑暗黑暗———————— 仓惶恐惧的视线，扭曲的表情； 仪器是碎裂的，“兹兹”爆鸣喷着火花； 天花板上，墙壁上，地板上，碎烂的肉块混杂着大量粘稠的液体； 封闭的走廊，似乎漫长得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街头巷尾的画面； 然后是Ran玩味十足的坏笑； 船舱里背对着自己奔跑的绿发小男孩； 剑舞者和亡灵。 “呼……” 迪卡斯换了口气，切断了和奈亚米的联系。 “找到了，在南边的诗散艾哈尼境内。” “做得好。”梅芙拉说道，“水晶石和妖耀石跟我一起去把创造神的肉体取回来。月华石，你才刚刚苏醒，留在这里待命调整好状态。等待孔雀石和空星石的联络。” “哼……”月华石闭着眼睛把头扭到一边。 ………… …… 三天后： 自从遭到那个人类少女的袭击之后，已经过去两个星期了。同时也是亡灵林宏消失的第十四天。 这十四天里，伊芙循着亡灵独有的魔力波动一路搜寻，那股波动一直若即若离。 可以的话，伊芙真想丢下她身后这个拖后腿的家伙自己一个人去寻找，但是出于剑舞者的责任感，伊芙只得配合着对方的速度慢慢腾腾地赶路。 怎么办啊…… 伊芙在心中暗暗叫苦。 这样下去一定会跟丢的！亚伯前辈也一直没音信。连保护人的任务都完成不了，怎么成为独当一面的剑舞者啊！ 就在伊芙烦恼不已的时候，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传送法阵。 在最初的一瞬间，伊芙一度以为是亚伯前辈来找她了。但是伊芙马上就发现法阵中的魔力气息浓烈得让人胆寒。 “赛依连！你快跑！”伊芙大喊。 可是赛依连一副不明情况的样子，“快跑？为什么？” 还没等伊芙解释，一条锁链缠住了伊芙的腰，把她甩在了路边的石头上。 “我不想对剑舞者动手。你还是知趣地离开吧。”收回锁链的妖耀石双手环抱着说。 “竟然是贤者……而且还是三名……”伊芙爬了起来，但马上又被打倒了。 第一贤者翡翠石、第五贤者水晶石还有第七贤者妖耀石，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伊芙能过招的对手，更何况还是三个一起！ “你们……想做什么？”赛依连取下大剑，双手握持与贤者对峙。 “怎么总是有人看不懂情势呢……”妖耀石一脸受不了的表情，一抬手就把赛依连连人带剑打飞了。 锁链把昏倒的赛依连缠了起来，塞进异空间内。 “唔……”伊芙被贤者的威压压得动弹不得，不甘地抬起头。 贤者并不理会不成威胁的伊芙，开启传送法阵离开了。 威压消失了，但是伊芙趴在地上久久不能起来。她的内心翻涌着无法平复的波澜。明明还有不得不做的事，可是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劲来。 林宏的魔力气息已经相当之弱了，伊芙没有信心能循着气息找到他。 好失败啊…… 剑舞者没有眼泪，但是此刻她无比地想哭。 “伊芙。” 突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是很熟悉的声音，伊芙愣了一下。 那个声音是……纯白者大人！ 伊芙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那个向她走过来的确实是剑舞者的领袖——唯一的纯白者。 “伊芙，这些天连日执行任务辛苦你了。”纯白者来到伊芙的身边，眼神柔和。 “对不起！纯白者大人……任务……失败了……”伊芙深深地弯下腰，痛心疾首的语调，“林宏大人没能保护好，亚伯前辈也杳无音信……” “林宏的事已经不必去管了，他已经不是贤者的目标了。亚伯也没事，已经回到剑舞庭了。”纯白者拍了一下伊芙的肩膀示意她抬起头，“另外，不要叫我纯白者了。叫我‘该隐’吧。” “？！”伊芙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纯白者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名字，而且这个名字是…… “你猜的没错哦。我就是‘世界第四的诅咒’、‘世界最初的血罪’，亚当之子该隐。”不再是纯白者的那个人轻描淡写地诉说着足以撼动世界的事实。 伊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盯着该隐的脸，猛然发现他的存在变得有些飘渺，本应是纯白绝无杂色的礼装竟变成了灰尘一般的灰色，而且在不断加深。 然后，该隐又说出了更加骇人的事： “伊芙，现在你才是纯白者。” “怎么……” 可能！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伊芙发现自己的礼装正随着该隐礼装颜色的加深而渐渐变浅，不难想象自己礼装上颜色的终点将会是无垢的纯白。 “伊芙，你认为纯白者是什么？”该隐问道，不过还没等伊芙回答就继续说了下去：“无法被消灭，无法被封印，不受位面的限制，不被法则所影响却也无法影响法则。这样的‘存在’到底是什么呢？” “禁忌……”没有人告诉伊芙，但是答案就出现在了伊芙的脑海中，“虚无彼方的禁忌……” “没错。我再问你：虚无是存在的吗？” “虚无是不存在而又存在的……”伊芙茫然地念出脑中浮现的回答。 “是的。‘虚无’就是‘不存在’，但是作为‘存在’的对立面，如果没有‘虚无’，那么‘存在’也就不存在了，所以‘虚无’也是存在的。用人类的话来说，这是一个‘悖论’，而‘悖论’成为‘实在’的话，就不再是理论而是‘禁忌’了。” 该隐的话不再有声调平仄，机械一般无机质的声音。 “我再问你：你又是什么？” “我……我是……” 这一次，伊芙犹豫了。 伊芙的眼前呈现出了陌生而熟悉的场景：教会的圣殿骑士冲进了家门，父亲母亲倒在血泊之中，自己也未能幸免于难。 “伊芙的灵魂被做成了魂式握在已死的埃里克手中，那你又是谁？” “我……我是伊芙，又不是伊芙……我是……禁忌，存在与不存在的禁忌。” “你是被世界的意识而非我、创造而非拣选的纯白者。”该隐向伊芙平伸出双手，一柄四面转动发火焰的剑出现在他的手上，“这是纯白者的魂式，焰之基路伯（Guard of Eden），拿起它吧，将你真正地从活着被提的十四万四千中除名。” 伊芙看着那柄剑，颤抖着伸出了手，在握住剑的前一刹那，向着天空高声喊道： “羔羊啊！倘若可行！求你为我撤去这杯！” 握住剑的一刹那伊芙的头发和礼装发出了耀眼的白光，当伊芙低下头来的时候，该隐已经不看见了。 再也看不见了。

Section 055 青旗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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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繁杂乱的斩击持续剥落着树干上的树皮，树干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由千万道划痕累积成的凹面。 只不过对于这颗将树干凿穿的话足以塞进一列蒸汽火车的千年古树来说，这种程度的“磨损”甚至连表层已经老死的皴皮都剥不干净。 站在树底下对着世界树挥动镰刀的月华石也不是出于想要斩断它的目的，他只是单纯的无从发泄心中的怒火而已。 谦卑与质朴被带走了，只留下高傲与荣耀的月华石，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险些败给妖耀石的耻辱。 “我绝不只有这种程度而已！！！” 月华石全力一刀砍向树干，但是高速挥动之下的手臂已经疲惫不堪，没能握紧刀杆，镰刀磕在树干上被弹飞了。 “混账！” 月华石一拳捣在了树干上，手指的骨节发出“喀拉”一声。乳酸浸蚀着手臂，传达着令人烦躁的痛楚。 “可恶啊……这人类的身体！”月华石低沉的声音咒骂道，然后他转过身来，“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月华石的眼前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人”——亡灵贤者孔雀石和人偶少女贝尔。 “来的路上看到她了，她说月华石大人让她等您回来，我就将她带来了。”孔雀石解释道，贝尔则沉默着不说话。 说起来确实有这事来着，不过因为妖耀石来找麻烦的关系就把贝尔遗忘了。 月华石看着贤者之中唯一一个熟面孔，问道：“玛瑙石和空星石呢？” “空星石已失联多时了。玛瑙石大人刚植入贤者之石不久，还在未觉醒状态。”孔雀石毕恭毕敬地回答。 玛瑙石与无论任何种族都能适应的翡翠石和仅仅是借助了人类身体的月华石不同，是正统的由人类担当的贤者。由于人类寿命普遍很短的关系，玛瑙石的更迭十分迅速，数以百计的人格残留和情报记忆沉淀在玛瑙石里，如果不经过一段适应期的话，继任者的精神很可能会被这些淹没，轻者被同化人格精神失常，重者直接脑死。 “啧……所以说人类这种东西就是麻烦！”月华石不悦地咋舌，“玛瑙石现在人在哪儿？带我去找那家伙！” “有人暗中跟踪玛瑙石大人，我想先请示翡翠石大人再做决定……” “这还需要请示吗？去干掉那个人！” “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贸然出手的话……” “你是贤者！面对区区一人竟然还会胆怯？去杀了那个盯梢者！我命令你！” “遵命……” ………… …… “啊……终于……” 仰望着诗散艾哈尼北疆国境站的魔导师黑格·扎尔邓感慨万千地说道。 时隔二十多天，终于又重新回到了故乡，好像过了好几年一样漫长。虽然这里距离自己住的地方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但是回到祖国和在外漂泊的心境完全不一样。 “我们快到黑格姐姐家了喵？”梨可拽了拽黑格的袖子问道。 “还不算快到了。这里是诗散艾哈尼的北边，我家在南边啦。走吧，得趁天黑之前办好入境手续呢。” 边境站离最近的一个城镇有十公里的样子，说远也不远，但是用两条腿来走的话就有些让人皱眉了。由于边境站人流量少的关系，往返于城镇与边境站的马车一天只有三趟，如果错过了的话就只能靠走路了。 梨可坐在木制的小型候车亭里，啪嗒啪嗒地踢着双脚，一边轻轻摇晃着肩膀一边哼着歌，心情很好的样子。黑格看着这样无忧无虑的梨可，心情复杂。 艾莉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原来的地方了，见到艾莉之后又要怎么解释这些天发生的事呢？ 而且最要命的一件事：自己到底有没有胆量与气魄把藏在怀里的那个东西送给艾莉呢？ 在此之前倒也凭借着一股冲动想要去送来着，但是半路上被贤者劫走了。冷静下来之后，黑格的压力越来越大，心里也越来越没底了。这几天以来，越是接近目的地就越是不安。 “唉……” 黑格不由得又叹息起来。 哒。 身边的梨可突然跳下了座位。 “梨可？怎么了？” 梨可没有回应，总是笑容灿烂的脸上宛若带上了面具一般，双唇紧闭、眼神空洞。 这是黑格在梨可的脸上见过好几次的表情了。旅行的路上偶尔偶尔会看到梨可这样，黑格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梨可……” 黑格向梨可的肩膀伸手，但还没触及，梨可就像离弦之箭一样猛地冲出了候车亭。 “梨可？！你要去哪儿？！”黑格吃惊地追了出去。 ………… …… 丰草蓝当然发现了黑格和梨可的异状，但是她没有追上去。 现在已经没有那个余裕了。 边境站的工作人员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贵妇人突然变成了狐耳九尾的妖怪，吓得把椅子都坐翻了。 “你你你你……”工作人员结结巴巴地指着丰草蓝，另一只手蹭着地面向后退。 “你快逃吧，趁现在还来得及。”丰草蓝说，然后拔刀一闪，把墙壁切开一个正四方型的出口冲了出去。 金色的闪光和迎面而来的青色疾风相容然后分开。 “终于自己亲自上阵了吗，贤者。”丰草蓝右手握刀左手持扇，看似随意的站姿其实是无懈可击的起势。 她的对手，孔雀石无言。只把较长的一把太刀拔了出来，另一把仍在后腰上的刀鞘里。 是在轻视自己吗？显然不是。 孔雀石的这把短太刀差不多也就是匕首的长度，和普通的太刀不同，可以分正反手握持。这两种握法所能施展出的剑轨也完全不同。和这种等级的对手过招，如果不能预判招式的话，极有可能在一回合之内就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孔雀石到出招的前一瞬间都不会拔刀出鞘——她要一击结束战斗。 不能松懈，没有咏唱魔法的空隙，也没有布施符咒的时间，只要自己胆敢把眼睛从刀尖上移开哪怕只一刹那，那一瞬间就会是自己败北的标志。 长刀战旗，斩切则断魂，穿刺则镇魄，只要被那把刀击中一下，就无力回天了。 短刀青玉，进攻时无法格挡，防守时无法击破，如果无法闪开就只有被割裂血肉的下场了。 三秒。 三秒之内，孔雀石必动。 如果不能再三秒内判断出她会使出什么招式的话，必败无疑。 第一个零点五秒，从孔雀石把长刀横在身侧的架势判断，招式有两种可能：一是收刀身侧以突刺破防，二是将手臂拉到身后，以伤害面积最宽泛的横斩牵制自己的攻击。右手还垂着，无从判断短刀的动作。 第二个零点五秒，收起扇子，食指与中指按在扇骨上。孔雀石的右手往青玉的刀柄上移动了，只是仍然不知道她将会以什么手势握刀、以什么招式挥刀。 第三个零点五秒，孔雀石上身前倾，是冲刺的起势。想必对方不会给自己躲避的机会吧，能赢的机会只有在孔雀石出招的一刹那化解然后反击。孔雀石的速度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但是如果只有一瞬间，丰草蓝有信心捕捉她的动作。 第四个零点五秒，丰草蓝的太刀“秋水”提起了刀锋。孔雀石手腕微微向后弯曲，尽管只有微不足道的程度，但丰草蓝还是判断出那是横斩的手势。但是自己不能让对方察觉自己已经发现了，丰草蓝并没有摆出明确的防御架势。 第五个零点五秒，孔雀石的身体动了，右手的小指碰触到了青玉的刀柄。丰草蓝竖起了秋水。孔雀石知道丰草蓝已经看穿了战旗的刀轨，但现在已经没有改变招式的时间了。极力思索，在下个零点五秒之内，战旗会和秋水相接，而已经预见到了这种情况的孔雀石，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是正手冲入怀中直取心脏？还是反手挑刺自己持扇的左手？还是说存在着第三种、第四种可能？这一点关系着生死。 第六个零点五秒，战旗与秋水如约拥抱在一起，青玉出鞘，是正手。 丰草蓝左脚后撤，绕了半个圆弧落在右脚的另一侧将身子整个翻转了一百八十度背对孔雀石。青玉刺中了残影的心脏。 余光中的青玉突然变长了。 不对，那不是变长！孔雀石右手中的并不是青玉而是战旗！是置换了吗？！还是说一开始就是孔雀石施展的障眼法？！ 无暇思考这些问题，从秋水上传来的刀刃相抵的触感不见了，青玉穿过了秋水的刀刃、衣服的布料、皮肤、肌肉、血管……还有心脏。 然后青玉以与之前相反的顺序，将挡在刀尖前的东西一一穿过，从丰草蓝的胸腔露出了半截刀刃。 于是，事先埋在心脏之中的符咒发动了。灵符将刺入其中的刀刃禁锢住，让青玉拔不出来也斩不下去。 趁战旗还没有调转锋刃袭来的时候，丰草蓝展开扇面划过胸前的刀尖，青玉将扇面上的符咒划开。 从符咒中释放的无形之力由刀尖传导至孔雀石的手上，撕裂了她的虎口又将她的身体震飞。扭曲的墨迹爬上了孔雀石的左手，游蛇一般沿孔雀石的手臂缠绕、盘卷她的全身。 “缚灵索？！” 墨迹纷纷从孔雀石的身上射向地面，拉着孔雀石仰面倒地，墨迹在接触地面之后获得了实体，一头钻进地面以下，把孔雀石紧紧绑缚起来。孔雀石的咽喉、四肢、腰身被墨迹绳索勒得肌体凹陷。 丰草蓝举起了折扇，一面镌刻着落英图案的巨型灵气九华扇在孔雀石的眼前展开。 “封印！” 随着丰草蓝的一声令下，九华扇如山峦倾覆一般压了下来。 以“气势”和灵化的魔力混合而成的威压，和林宏的一样，但是丰草蓝的更具毁灭之力。 大地崩裂的声音不绝于耳，莹白色的灵力如雾气一般绽开。 “咳咳！” 插在丰草蓝胸口的青玉消失了，鲜血从胸腔中喷溅出来。 丰草蓝用折扇捂着伤口，缓缓坐在了地上。 “可惜啊，在最后关头逃走了……” 眼前已经没有了九华扇和孔雀石的影子，只留下龟裂的地面和渐渐消散的灵气。 丰草蓝叹息着垂下了手。 ………… …… 赶了一天的路，积累了不少疲劳的黑格没用多久就把梨可跟丢了。 “呼……呼……这孩子，活力无限啊……”跑不动了的黑格撑着膝盖，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黑格缓和了一下呼吸，原地蹲下在地上用魔力构建魔法阵。 梨可应该还没有跑远，用搜索魔法找一下应该就能发现了。 法阵画到一半，黑格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玛瑙石！” 黑格很快反应过来，那是曾经与她一起旅行的胡服青年对自己的称呼。抬头一看，一个银发的少年向自己走了过来，他没有左臂，左眼的眼眶中并不存在可以被称为“眼睛”的东西，取而代之的是金色的魔力填充物，和充当瞳孔的洁白色宝石。 黑格的右眼隐隐作痛起来——眼前的这个人和空星石一样，是贤者。 “玛瑙石，不，黑格小姐……是吧？”白发少年察觉到了黑格的警戒，于是停在了离黑格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我……有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黑格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右手缓缓移动到腰间的短剑上。 “请你做好心理准备……”银发少年的语气有些低沉。 黑格隐隐生出莫名的不祥预感。 “你的同伴……她……已经死了。”

Section 056 幕布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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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上下遍布烧伤，纤细的双腿每走一步就要颤抖好久。 即使如此，梨可还是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向前走。 “艾莉丝……艾莉丝……” 口中呢喃着不知身在何处的某人的名字，梨可眼中的光芒渐弱渐息了。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遇见艾莉丝的！但是那个人，为什么……为什么要把艾莉丝带走？！ “咕唔……” 终于，梨可娇小的身躯力尽不支了，倒在了地上。 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发颤，一只在森林里徘徊的巨兽发现了昏倒的梨可。 巨兽长着野猪一般的长牙，六只卷曲的脚爪一点一点挪向了梨可的方向。 突然，巨兽硕大的独眼里出现了一个急速冲过来的身影，那个身影在巨兽前跳起，跃起的高度至少有五米，甚至超过了巨兽的肩高。 巨斧劈下，切黄油一般斩断了巨兽抬起来防御的两只脚爪，把斧刃劈进了巨兽的眼睛里。 巨兽痛苦地嚎叫着，左右甩动着脑袋。 袭击巨兽的那个人当即放开了手里的武器，落到地上。那只巨兽并没有挣扎太久，硕大的身体突然凝滞了一般一动不动，粉尘一般的魔力残渣从它身上飘落下来，到最后化为了一股黑色的烟尘消失掉了。 “又是魔力傀儡……”库斯娜捡起了从消失的巨兽身上掉落的武器，那是一把没有剑锋而是以双刃斧代替的大剑，“竟然都入侵到这里了。” 确认巨兽完全消失了之后，库斯娜跑到梨可的身边，扶起她的身体。 “小妹妹！小妹妹你醒一醒！” “呜喵……”梨可听到库斯娜的呼喊声，抬起手揉了揉眼睛，但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伤得好重啊……”库斯娜扫了一眼梨可的全身上下，异常多的伤口，其中绝大多数是烧伤，只有梨可双手手心上有着刀割一般的切口。 “怎么办呐……公主大人马上就要找我了，但是这孩子又不能放着不管……”库斯娜苦恼地挠了挠头，她头顶上一对小巧的猫耳没精打采地趴在了头发上。 ………… …… 精灵圣域临时医疗部（已废弃）： 哗啦哗啦—— 身边响起了细碎的铁器碰撞的声音。 呜喵……有点吵吵的呢…… 这么想着的梨可抿了抿嘴。 哗啦哗啦——咔嚓！ 声音还在持续响着，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梨可翻了个身，疲倦和劳累让梨可还不想起来。 哗啦哗啦——咣当！ 重物吊在地上的声音把梨可吓得浑身激灵。 “不要吵了好不好？梨可想要睡觉嘛QAQ……” 梨可起身娇嗔道，不料双手突然被抓住了。 “小妹妹你醒了啊！”库斯娜一脸安心的表情说道：“不好意思啊，发出了那么大的声音……” “呜喵？”梨可眨了眨眼睛，歪头看着这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啊啊！难道说梨可又穿越了喵？！可是……可是为什么之前的事想不起来了……”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受了很重的伤，本来应该好好休息的。不过这边现在在打仗，太危险了。这里的物资都被撤走了，我只能找到绷带，伤口已经帮你包扎好了，小妹妹休息好了的话就赶紧离开这里往南边跑吧！” “噢噢……啊！姐姐的猫耳朵好可爱！梨可可不可以摸一摸？”梨可完全没把库斯娜的话听进去，还没等库斯娜同意就把小手伸到了库斯娜的头顶上摸了起来，“软乎乎~软乎乎~” 梨可酱脸上洋溢着治愈的笑容。 “我这是猞猁耳朵啦……啊不对！我说了这里很危……” 咕噜噜—————— 一阵可以称得上“轰鸣”的巨响，声源是梨可的肚子，准确地说是肚子里面的某个器官。 “梨可饿了……” “我说你啊……” 咕噜噜—————— 又是一声比之前有过之无不及的声响，打断了库斯娜的话。 这不过这次不是梨可了。 “小妹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点东西……” 库斯娜满面通红地别过脸，羞耻地问。 ………… …… 库斯娜领着梨可来到了存放粮草的补给站，这是准备给前线某个部队运输补给的地方，但是看不见一个人。 原因很简单，这堆后备粮已经没人需要了。 部队消失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以至于被所有军事家都认为是最重要的粮草，反而成了了最不需要的东西。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生火……啊咧？” 库斯娜还没叮嘱完，梨可就一溜烟跑进了粮仓里，一头栽进了还没装袋的米山里。 “这孩子……搞什么呢？” 这耍宝一般的行为让库斯娜很不解，但是很快，梨可就用实际行动告诉库斯娜她在做什么了。 米山的海拔急速下降，仿佛地板上漏了一个洞一样。 “不是吧！”库斯娜悲怆地呐喊道，“不要都吃完啊！给我也留一点啦！” 把来之前近卫兵同僚叮嘱她的“不要吃生的”的忠告抛在脑后，库斯娜也和梨可一样扎进了急速缩水的米山之中。 违反质量守恒定律消灭了米山之后也不见肚皮鼓起的库斯娜和梨可背靠背坐在地上。 “第一次见，吃东西比我还猛的人……”库斯娜感叹道。 “诶嘿嘿，猫耳朵姐姐这么夸梨可，梨可会不好意思的啦~”梨可捧着小红脸蛋儿，羞答答地扭着肩膀。 “我不是在夸你啦！”库斯娜的声音中夹杂着无奈与哭腔，“我都还没吃饱……好了，饭也吃了。看着你副精神头儿，走路也没问题了。你赶快跑吧，我说真的。” “呜喵……可是猫耳朵姐姐又帮梨可治伤又请梨可吃东西，梨可要回报猫耳朵姐姐！才不能就这样走掉呢喵！别看梨可这样，梨可可是老虎耳朵呢！比猫耳朵姐姐还厉害呢！” “好意心领了！但这实在太危险了！”库斯娜严肃了起来，“南边的艾莉丝·莉莎一等队长还在抵抗，现在走还来得及。要是等战线溃散下来，这里就要被完全包围了！敌人可不管你是不是根源精灵，到时候你就哪儿也去不了了！” “艾莉丝·莉莎？！”梨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突然蹦了起来，“猫耳朵姐姐你认识艾莉丝吗？！” 库斯娜被吓了一跳，反应了一下才愣愣地说：“见、见过一两面……不算认识……” “猫耳朵姐姐知不知道艾莉丝在哪里！” “离这里五十公里差不多的地方……你该不会是要去找她吧？！可别做傻事啊！” “艾莉丝！是！梨可的！一切！”梨可收起了笑容，盯着库斯娜的眼睛，一字一顿用力地说道。 库斯娜看着梨可的眼睛，里面铸着不可撼动的坚定。 曾经，库斯娜也在自己发誓效忠之人的眼瞳里，看见自己倒映着的表情，正与梨可的表情如出一辙。 “这里很危险……” “梨可知道很危险，但是梨可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不……你先听我说。这里很危险，如果你真的把那个人视为无比重要的存在，那就把她带走吧，不要留在精灵圣域里了。” “嗯！” “从这里向南应该有个补给站，到那儿之后再往西沿着辎重的痕迹走，应该就能找到莉莎队长的队伍了。” “谢谢猫耳朵姐姐！那梨可就出发了哦！” “路上小心……” ………… …… 这一路上，梨可碰到的怪物数不胜数，比怪物们更多的则是精灵士兵们的尸体。 梨可心中的不安之情渐渐蔓延。 艾莉丝她……不会有事吧？ “喝啊！” 刺进长着长颈的老虎胸腔里的长刀在折断的同时也撬开了它的肋骨。老虎的头无力地摔在地上然后弹起，但是没有再落回地面。 怪物没能留下尸体，而梨可身上的伤口却没有像怪物一样消失不见。 “呼……呼……” 一路捡兵器一路杀怪的梨可，即使刚刚猛吃了一顿，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 可是梨可没有休息的时间了，拥有蛇一样的身躯，却长着狼一般头部的怪物，一共四只，包围了梨可的前后左右。 手里的刀已经无法使用了，梨可捡起了半截长枪，呐喊着向前面的那只怪物冲了过去。 怪物灵活地一闪身，躲过了梨可的攻击，然后一甩尾巴把梨可紧紧缠住。 咯、咯…… 胸腔中传来了不太和谐的声音，梨可的眼前瞬间被剧痛造成的错觉染成一片鲜红。 “还不可以！” 梨可从蛇身的捆绑中抽出双手，按在怪物的鳞片上向外撑开。 “在这里！” 双臂发力，全身都在剧烈颤抖。 “倒下！！！！！！！！！” 能够扭断与怪物自身等粗的绞力输给了梨可的双臂，压迫着梨可肋骨的蛇身被一点一点撑开。眼看可以从中逃脱的时候，四只怪物突然同时发出了比狼嗥更尖锐的嚎叫声，震得梨可的耳膜一阵剧痛。 梨可克制住下意识想捂住耳朵丝毫不减手臂上施加的力量，但是怪物的身体本身也在振动，手掌在光滑的鳞片不慎打滑，好不容易制造出的生存空隙从双臂之间无情地溜走。 咔咔咔咔！ 可怖的断裂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到底有几根肋骨在这转瞬之间被折断也不知道了。  “还没完！！！！！” 梨可的呐喊竟比怪物共鸣的声响更加振聋发聩。 扣开了怪物鳞片的指甲也从梨可的手指上剥落，梨可不顾钻心的疼痛，硬是把手指插进了麻绳一般结实而坚韧的肌肉之中。 “艾莉丝还在等梨可……”  “梨可绝对不放弃！！！！！！” 粗壮的身躯被活生生地撕开，没有流血而是消失在了空中。 但是危机还远远没有解除，剩下的三只怪物一边发出嚎叫一边把满口利牙伸向了梨可。 梨可想要站起来迎敌，但是用力过度的双手根本不听使唤，撑不起残破不堪的身体。 转眼之间血盆大口已经遮住了梨可全部的视野，但是下一刹那就消失不见了。 从天而降的魔咒之雨淋淋漓漓地浇在怪物们身上，被魔法术式斩断了契约和魔力供给的傀儡和召唤兽们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远方的天空中，一个蓝色的水流巨人高耸入云。 身后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梨可费力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赤瞳的青年女性跑了过来。 不是艾莉丝啊…… 失落之情涌起的一刹那，强行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的一瞬间，积累的疲劳一股脑儿爆发出来，直接将梨可的意识拖进了黑暗之中。 ………… …… 这孩子是……亡灵？ 吸血鬼贤者妖耀石奥希莉安俯身看着梨可，吃惊地眨了眨眼睛。 还有救！虽然还有救，但是…… 奥希莉安抬头看着把天空染得一片火红的炽焰巨鸟，不安地擦了一把汗。 与巨鸟对峙的水色巨人，其底部已经被逐渐扩散的诅咒染黑了，而操作巨人的根源精灵还全然不知。当巨鸟俯冲下来的那一刻，整个精灵圣域都会陷入毁灭之中吧…… 没有人能在翡翠石的冲击之下幸免，除非…… “至少……让你活下来吧。” 奥希莉安轻抚梨可前额的刘海，以全身的魔力制造出一层又一层血色的结界。 ………… …… 梨可醒来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尽成焦土，除了自己躺着的地方还有一小块绿地之外。 “怎么回事啊……” 梨可茫然地看着四周，视野变得无比开阔，但是那里都望不到半个人。 难道自己真的睡了个沧海桑田？睡到连重伤都自然治愈了的地步了吗？还是说自己这一次又没能保护艾莉丝，甚至连见都没见一面就又穿越了？ “艾莉丝！！！” 梨可冲着空无一物的旷野大喊着追寻之人的名字，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回应。 并且在接下来的一千多年的时间里，梨可一直在安达然大陆上游荡，再也没有见到过艾莉丝。 ………… …… “啧啧啧啧，这小丫头片子竟然有这种记忆。有意思……难怪孔雀石那家伙这么重视你，连去杀个人都让你先跑到安全的地方来呢。” 月华石愉悦地笑着，在他面前的是还没有取回意识，呆呆站在的梨可。 “可惜啊，遇到我了呢……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月华石突然大笑了起来，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他抬起食指顶在梨可的脑门上，指尖微微发出银光。 “撒！就让我好好欣赏一下吧！你看到这个之后会为我表演出什么样的喜剧呢！” 随着魔法的发动，另一份记忆被注入了梨可的脑中。 ………… …… 箭离开了弓弦，命中了目标。 整支箭矢都刺进了长着鳞片的巨熊胸中，救下了被巨熊打倒在地的士兵。 敌人没有什么兵法阵型可言，一味地凭借巨大的身躯和凶悍的力量碾压过来，这就是为什么根源精灵部队即使处于劣势，但仍能有办法抵抗到现在的原因。 不过抵抗也快要到此为止了。 南部的战线几近崩溃，艾莉丝·莉莎一等队长收纳了其余七个部队的残兵败将才勉强守住了总指挥部正南边四十公里左右的战线。 张弓搭箭的动作已经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即使每一支箭都能消灭一只怪物，但是怪物重新出现的速度明显快于它们消失的速度。 “莉莎队长！西边的哨兵发现敌军！数量不明，至少在三位数以上。” “洛尔副队长阵亡了！绿色小队和红色小队放弃鹿砦往本队靠拢！” “医疗部的止血带不够了！伤药也用完了！” 接二连三的噩耗让压得艾莉丝几乎喘不过气来。纵使箭术百发百中，纵使兵法巧变诡谲，面对压倒性的数量和无休止的战斗也无能为力。 已经……没有办法再战斗下去了…… 艾莉丝转过头去，想要对身后的传令官说“撤退”的时候，一道银光从远处射来，扫过传令官站着的地方。 然后传令官就消失了，只留下一双还装着脚的鞋子。 还不及惊呼，第二道、第三道……第不知道几百道银光如梳齿一般梳过整个战场。 无论是怪物还是精灵士兵，在这一轮攻击之下，什么都没能剩下。 “这是……什么……” 奇迹般的幸免的艾莉丝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她的大脑根本无法处理她所看到的场景，无法给出让艾莉丝接受的解释。 从银光射出的地方走来两个人，一个是身着银色风衣的少女，一个是被斗篷挡住了脸，看不清面容和也看不出年龄的女性。 艾莉丝一瞬间就明白了那些银光正是她们的杰作，后退一步跌坐在了地上。 这两个人根本不是可以当做对手的存在！ 对于她们来说，自己不过是触碰了她们力量的余威就会灰飞烟灭的尘埃；胆敢表现出敌意的话，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会消失吧…… “找到了，这个就是迷踪者了。”风衣少女对斗篷女性说道。 “把贤者之石给她。” 斗篷女性说完之后，风衣少女就消失在了艾莉丝的视野之中。紧接着，艾莉丝的后心处传来一阵彻骨的寒冷，那寒冷是如此强烈，以至于胸腔被撕裂的剧痛都感受不到了。 不是因为痛觉麻痹了，而是意识远离了身体。 一片黑暗之中，艾莉丝“看”到本不该出现的种种场景。有林立的水泥大厦、车水马龙的街道；有杀声震天的旷野、金戈铁马的战场；有大雪纷飞的极地、摇曳着烛光的雪屋……无数的世界在艾莉丝眼前铺展开来。 所有的画面中都有一个共同点：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在那里……不，不对……那个人就是自己！ 所有的世界中也有一个共同点：自己从没有活到寿终正寝的年岁，而每一次在死于非命之前，都会认识一个叫做冲田梨可的可爱女孩。 无数个前世的记忆被艾莉丝的意识所接收，最初的茫然不知所措平息了下来。 “你和你的穿行者总有一天会让位面与位面之间的平衡崩溃的。” 艾莉丝睁开眼睛的时候，摘下了斗篷兜帽的女性对自己说道。 “你要成为贤者，来到轮回之外，终结这无尽的死亡与重生。” “我明白，翡翠石大人。” 成为了亡灵的艾莉丝·莉莎单膝跪在斗篷女性的面前，她的身后躺在生前名为“艾莉丝·莉莎”的尸体。 颇受根源精灵喜爱的轻皮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青白相间的一袭和服。连发色和瞳色都为之改变，化为了青色。 “从即刻起，艾莉丝·莉莎的存在消失了。你的名字是孔雀石。” 翡翠石宣言的同时，艾莉丝·莉莎的尸体燃起了火焰，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一滩灰烬了。 ………… …… “艾莉丝！” 猛然从回忆的梦境中惊醒的梨可大喊起来。 周围是一片树林，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奇怪……梨可刚才不是还在等马车的吗？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呢？而且刚才那个梦……”梨可环抱手臂、撅着小嘴思索起来，“啊！梨可懂了！一定是梨可梦游了！梨可真是聪明呢~啊不好！得回去找黑格姐姐才行！” 梨可就这样哒哒哒地跑掉了，连自己的虎头帽被摘去了都没发现。 梨可走后，月华石解除了隐藏着自己和贝尔的结界。月华石的手腕上有一道他自己割出来的伤口，伤口中渗出的血液沿着他的手流到月华石手里的虎头帽上。 月华石兴奋的表情跃然于脸上，咧到耳根的嘴角把五官都扭曲了。 “咯咯咯……”月华石发出了怪异的笑声，扶住额头的指缝间能看到他遍布血丝的眼球，“我已经等不及了……等不及她们动人的再会了……咯咯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 贝尔沉默地看着月华石，自从被孔雀石带回月华石身边之后，贝尔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月华石突然转过头来看着贝尔，“你觉得呢？是不是也非常期待呢？” 贝尔不作回答。 “无趣的家伙。也罢，你去盯着这小丫头，在布局完成之前不要让她和玛瑙石碰面。” “我拒绝。”面无表情地，贝尔说道。 “我没听错吧？”月华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说什么？” “我拒绝。你不是罗斯，我拒绝协助你。” “我当然不是那个渣滓一样的人类了！”月华石一瞬间换上了怒容，迸发出魔力将贝尔打飞了出去，“你胆敢忤逆我？做好觉我了吗？！” “！” 贝尔围裙口袋里放着的东西不见了，那块罗斯从迪卡斯手中要回、亲手还给贝尔的怀表，现在被月华石拿在了手里。 “你好像很珍视这个东西啊？”月华石邪笑着在五指上施力，古旧的表壳上骤然出现了凹陷和裂痕。 “住手！”贝尔用最大的音量喊了出来，弹出刀刃冲了过去。 “不自量力！” 三重月祭法阵将贝尔紧紧锁住，动弹不得。 月华石翻转手心，放开表壳只握住表链。破损的怀表在贝尔的眼前摇摆。 “人偶，我问你：你是要看着你的玩具在你眼前变成废铁，还是乖乖照我说的做？” “把它还给我！” “怎么可以回答选项之外的答案呢？是我没说清楚吗？” 一道风刃割断了表链，怀表掉在地上，表壳的盖子从怀表上脱落。 “不要！”贝尔浑身颤抖着想要挣脱，但是法阵的禁锢异常牢固，纹丝不动。 “我再问一遍：你是要看着你的玩具像这样在你眼前变成废铁，还是乖乖照我说的做？” “我……照你说的做！” 贝尔说出了被制造以来，第一句违心之言。

Section 057 即兴剧

想给作者寄刀片的麻烦直走左转

“什么？你说什么？！” 被告知了“梨可已经死了”的消息，黑格难以相信，但是那个银发少年交给自己的染血的虎头帽，确实是一直戴在梨可头上的那顶。 “怎么会……难道是你——” “不是我。”月华石抢先说道，“是孔雀石，利用亡灵契约操纵着你的同伴为她卖命的那个人。只要是亡灵就无法违抗孔雀石的命令，现在那个小女孩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孔雀石为了封口就……” 黑格还处在震惊之中，月华石接下来的话让黑格顿时感到眼前一片漆黑。 “艾莉·德·弗丁也死了，同样是被孔雀石所杀。” 仿佛掉进冰窖里那般彻骨之冷，眼前的色彩扭曲了，光影和线条都混杂在一起。 “你说……什么？”黑格拼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的问题，这一刻她无比希望从月华石的口中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但她所做的也只是把挚友的死讯再听了一遍而已。 “艾莉·德·弗丁死了。在前来找你的路上被孔雀石杀了。抱歉……我也还在未觉醒的状态下，没能……阻止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格跪倒在地，发出了一阵阵不成人声的哭喊声。 “啊啊啊啊啊————————艾莉啊啊啊啊啊————————————” 前襟几乎要被攥紧的拳头扯烂了，但是泪水和惨叫声根本停不下来。 在黑格无暇顾及月华石的时候，月华石露出了发狂似的愉悦笑容。 太棒了……棒极了！！！！ 这个表情！这个恸哭！人类就应当如此！匍匐在地上哭喊哀嚎，为自己这般伟大的神明提供消遣。 人类这种东西着实可笑，只凭一句谎言就能让好端端的人露出此等丑态。简直……简直…… 精彩之极！ 俯视着伤心欲绝的黑格，月华石对自己一手编排的剧本十分满意地无声地笑了起来。 一阵青色的疾风刮过，先前与丰草蓝交战的孔雀石单膝跪在月华石面前说：“月华石大人，很抱歉我未能击败对手，不过对方伤势不轻，暂时理应无法追上来了。玛瑙石大人这是？” 孔雀石的手腕和脖子上还能看到缚灵索留下的梵文墨迹，相比之前的时候魔力少了一大半，看样子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嘁！没做掉对手不说，还有脸就这么灰溜溜地回来？ 月华石嫌恶地看着孔雀石，不过没有把责骂的话说出口，而是说：“我去看看情况，你在这儿等着我，孔雀石。” 月华石刻意把称呼说的很重，以保证黑格能听见。 “遵命，月华石大人。” 等一下…… 他刚才……说什么……？ 孔雀石……孔雀石……孔雀石？孔雀石！！！！！！！！！！！ 冻僵的心脏瞬间被一股业火点燃了。 还没有站起来、几乎半无意识的状态下，以最快的速度构建出魔法图腾，能流魔炮从中咆哮而出。 孔雀石下意识地闪开了，吃惊地问：“玛瑙石大人？你这是……” 问句没有继续下去，孔雀石看到了黑格眼中仇恨的怒火在熊熊燃烧着。 黑格托起了一个带有七色光辉的光球，歇斯底里地大吼道：“把艾莉和梨可还给我啊啊啊啊啊！！！！！” 光球炸裂成无数道细小的光束，散开之后落在各处。 虽不知道那是什么，应该不是攻击用的魔法，也没有瞄准孔雀石，于是孔雀石并没有躲避。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请冷静一点！” “给我去死！” 黑格根本不听孔雀石的话，在脚下展开法阵，将事先记录在术式中的“镜像”投影到自己身上。 这是一个伪降灵魔法，通过投影记录中的某人的“镜像”，使施术者短时间内拥有和镜像的主人相同的战斗技术、力量和反射神经。也就是说，就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魔法师，只要投影了剑豪武尊之类的镜像，即使不念半句咒语也可以战翻几十人。 不用说，为黑格留下镜像的人自然是黑格最好的挚友艾莉·德·弗丁。 黑格举起短剑冲向了孔雀石，后者拔出青玉挡住这一击突刺，然后连退好几步。 缚灵索的效力还没有完全消除，身体仍然十分沉重，动作比正常状态下费劲得多，速度自不用说也是大打折扣。以这种状态去对战本应是与自己同一战线的贤者，而且还是比自己阶位更高的第三贤者，无论怎么想都是不明智的。 暂且撤退，等弄清楚具体情况后再作打算。 这么想着的孔雀石正欲撤离，背后突然出现了黑格的气息。 战旗出鞘，斜在背后架住短剑。反身打算回击的时候，黑格却消失了。 怎么回事？ 孔雀石边跑边思考，但她只踏出了一步，下一瞬间黑格就又出现在了孔雀石的右边。 这次孔雀石没能完全躲过，肩膀被划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切口。 是传送魔法！ 孔雀石猛然发现了：刚才炸裂的光球是用来标记节点的魔法，一道光束的落地就是一个节点，黑格可以使用传送魔法在任意节点之间瞬间移动。从光束的数量上来看，孔雀石周围方圆一千米的地方，至少散落着一万以上的传送节点！树干、地面、甚至是天空中飘浮的尘埃上都有！真正可谓插翅难逃。 对于人类来说，即使现今最优秀的大魔导师也无法一次标记超过40个的节点，更别提短时间内连续多次使用传送魔法了。但是贤者是万万不能用人类的常识来看待的。 全力施展自己引以为傲的速度，也没能让孔雀石占到半点好处。每当孔雀石加速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黑格溢满杀意的双眼就会出现在孔雀石的正前方，无论孔雀石想要往哪个方向闪避，黑格都能在孔雀石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截住孔雀石的去路。 美丽的青色小鸟被困于无形的鸟笼之中，任它如何挣扎，都只能一次次地碰壁、在脆弱的羽翼上留下道道伤痕。 真不愧是第三贤者，竟然能在情绪极度不稳定的情况下重复进行这么高精准度的操作，即使没有完全觉醒都如此令人畏惧…… 孔雀石每消耗掉一分体力，缚灵索就勒紧一分她的灵体，身体就会愈加沉重，恶性循环。 不过还没有到悲观的时候，即使是贤者，魔力也不是无穷无尽的。连续使用传送魔法必然会很快让魔力枯竭，即使靠贤者之石的回复能力也要花个十几二十秒，这个时间足够孔雀石逃跑的了。 很快，孔雀石预想的那个时候到了。在孔雀石侧闪躲开黑格的拦截之后，黑格并没有再次传送，而是留在原地咏唱魔法。 看来是黑格的魔力快耗尽了，不得不采用咏唱的方法减少消耗。 但是孔雀石猜错了。 孔雀石周围，几百个节点的位置上突然张开魔法阵，是最为常见的六芒星法阵，是以魔力流进行直线打击的奥术光辉。 常见不代表可以轻视，即使是最为基础的火球术，只要用足够的魔力开启，威力甚至不逊于攻城魔炮。更何况这是贤者魔导师使用的魔法。 魔法阵正对的方向各异，但是命中率的低下可以用数量来弥补。即使是孔雀石也没有信心能逃过这密集的火力网。 孔雀石的风衣如狂风吹拂般翻动着，从中涌出大量灵化的魔力，瞬间形成了一个半球型的防护罩将孔雀石倒扣在其中。 幸好不是连脚底下都有魔法阵，否则至少得硬吃一发。 很快，孔雀石就发现自己又猜错了。 地上并不是没有节点，而是没有被黑格当做攻击法阵使用。黑格如嘲笑孔雀石一般在她的背后突然出现，一剑刺进了孔雀石的腹部，还不等短剑被拔出来就传送走了。 伤口没有流血，而是渗出了莹白色的灵质。缚灵索的墨迹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纷纷扭动着游进看伤口之中。 何等疯狂啊…… 孔雀石捂着伤口想到。 黑格几乎是在自己展开防护罩的同时来到自己身后的，甚至是更早一点。如果自己不是防御而是闪避、又或者防护罩没能挡住奥术光辉的话，黑格就要和自己同归于尽了。 为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让她如此仇视我到这种地步？ 光流的轰击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就结束了，孔雀石回收魔力准备应对黑格的后手。 但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了。 一万多个节点同时张开法阵，这一次不再是以数量和范围限制孔雀石了——所有的魔法阵都对准了孔雀石，无一例外。 刚才的那一剑，在自己身上也施加了标记吗？！ 这下真的无力回天了。即使跑得再快也会被追踪，聚点打击和散射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语，即使展开防护罩也…… 高空之中的黑格俯视着孔雀石，她的眼中没有对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对大仇得报的畅快，只是麻木地、双眼无神地看着被千万道光流包裹在中心的孔雀石。 媲美伽马射线暴的能量爆发，光流先是将地面炙烤成焦土，然后在下一瞬间翻开地表，轰击孔雀石的身躯钻入地下。 残酷的光华盛宴持续了五分钟有余，在地上留下了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深坑，坑洞的深度比直径还大出不少，让人怀疑是不是轰穿了地壳。 孔雀石就躺在坑洞的最中心，整个腹部都几乎消失不见了，上身和双腿几乎分离开来，只有几缕蚕丝般的灵质流还连接着。 黑格缓缓降落到了孔雀石身边，漠然地在她身边跪坐下来，双手反握剑柄向下刺去。 “黑格姐姐不要！！！”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反应过来那是梨可的声音的时候，短剑只有剑柄还露在外面了。 黑格的眼睛恢复了光亮，她抬头看去，没有虎头帽的梨可正不顾危险的陡坡快步冲了下来。途中脚下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滚了下来，摔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 “艾莉丝！” 即使如此，梨可也没有确认伤口哪怕只一眼，就爬起来奔到孔雀石的身边。 “艾莉丝！艾莉丝！艾莉丝你醒一醒啊！艾莉丝！求求你醒过来！求求你告诉我你没事！艾莉丝……艾莉丝……不要死啊！艾莉丝——————” 泪水洗掉了梨可脸上的血迹，泣不成声的哭喊根本传达不到孔雀石的耳中。 “梨可……” 黑格茫然地看着应该是“已死”的梨可，大脑一片空白。 黑格就这样跪坐在原地发愣，直到梨可抬起头来看着黑格。 梨可心碎的双瞳中，被欺骗的眼神让黑格浑身冰冷。那副表情中包含了多少悲伤、多少心痛、多少怨恨、多少无奈、多少绝望……黑格无力辨识。 “为什么……”梨可的声音仿佛滴着血一样凄惨，“为什么黑格姐姐要杀艾莉丝！为什么！” “我……我……啊啊——” 黑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感到右眼钻心的剧痛。好像有蚂蚁顺着眼睛爬进了大脑，割裂般的疼痛让黑格几乎失去知觉。 视野迅速缩小，只有梨可看着自己的双眼始终占据着视野中央。 不要……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不是……我不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本能地施展飞行魔法从梨可身边逃离，直到崩溃的精神无法控制魔法黑格才摔到了地上。转眼之间就爬起来，用双腿狂奔不止，连双腿都无法控制的时候，黑格蜷缩在地上，痉挛般地颤抖不已。 激烈的战斗和极度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刺激了贤者之石的苏醒，大量记忆和情报流入了黑格的海马体。淹没了她的意识、影响着她的人格。 “黑格！” 不远处传来了呼喊声，但是黑格已经听不见了。 ………… …… 瞳孔放大到几乎看不见眼白的程度，双手紧紧抓住手臂，极度寒冷般缱绻着身子抖个不停，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极度惊恐的表现。 艾莉几乎是在看见黑格的一刹那就判断出来了：黑格的右眼被不知名的石头替换了，石头上渗出的魔力正侵害着黑格的精神。 摘下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为黑格戴上，那是名叫“受难的碎片十字”的护符，可以抵御大部分精神攻击。紧接着艾莉又摊开魔导典籍《朝圣者的祈祷》，为黑格施加了一个又一个术式。 但是黑格的状况丝毫不见好转，艾莉急的几乎要哭出来了。 “黑格……黑格！” 艾莉抱住了黑格的身体，拼命呼喊着挚友的名字。 无计可施的艾莉扶起了黑格的脑袋，对着黑格的双唇献上了深吻。 ………… …… 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艾莉流泪的脸庞。 四肢和脖子都瘫软着抬不起来了，应该是使用魔力过度的后遗症，不过感觉不坏，像置身温床一般舒适。 “艾莉？” “黑格！黑格你醒了吗！” “艾莉……我也死掉了吗？” “你在说什么傻话……黑格还活着，才没有死！” “可是那个人说……” 不对，梨可也还活得好好的。那个叫月华石的，既然能骗我说梨可死掉了，那顺带着把艾莉一起“弄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那个混蛋…… 不过我现在已经没那个精力想这些事情了，在昏迷期间我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无数的黑影想要侵入我的精神，想要消灭我的意识取而代之。明明只是个梦境，却真实地不得了，现在想想还觉得后怕。 “谢谢你，艾莉。”我向艾莉诚挚地道谢，“谢谢你救了我，还让我躺在你怀里，还喂我水喝……” “诶？喂水是……” “不是么？我快醒来的时候感觉嘴上有什么的东西贴着，现在嘴唇上还有点湿湿的，不是艾莉在喂我水喝吗？”我疑惑地问。 不知为何，艾莉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她看着我的眼神好像多了几分寒意，是我的错觉吗？ “是的，是我喂你水喝的。”艾莉不带一丝语调地说，“黑格好像没事了，起来吧。”然后也不先把我放下就直接站了起来，我的头磕在了地上，疼了好一阵。 艾莉到底怎么了啊？突然就变得好奇怪…… 我爬起来追了上去，却突然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二位留步，先别急着走嘛~” ………… …… 伏在孔雀石的尸骸上哭泣了许久，稚嫩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梨可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也正是因为梨可忘情于悲伤之中，没有注意到从身后靠近的月华石。 月华石伸手在梨可的后脑勺上弹了一下，一个满月的印记浮现出来而后消散成碎光。梨可啪嗒一声歪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这个时候，紧绷着表情的月华石放声大笑了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这真是杰作啊！只凭三两句谎言就能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东西，作为消遣这简直是极品啊！哈哈哈哈哈哈恍恍惚惚红红火火何厚铧————你说是不是啊？人偶？” 月华石身边的贝尔沉默不语。 “不作回答也是在选项之外的哦！”月华石威胁性地拿出了贝尔的怀表。 “是。”贝尔没有再犹豫，面无表情地答道。 贝尔并没有明确“愤怒”的情绪，但是现在的她却产生了想要杀掉这个人的想法。 “终于学会身为渣滓正确的生存方法了呢。”月华石满意地收回怀表，在腾出的右手中召唤出了魂式，“那么接下来……” 唰！ 镰刀挥下，毫不犹豫地将刀刃插进了孔雀石的面门。孔雀石的头抽动了一下，然后整个身体都开始崩析了。 莹白色的魔力从解体的身躯上流出，被镰刀所吸收。 月华石的这把镰刀魂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攻击效果，即不会因拿起它而提升能力，也不会对某些属性产生克制或增幅效果。 但是它有一个可以弥补基础属性不足的能力：噬魂。 被这把镰刀斩杀的人，其灵魂会成为镰刀所吸收成为持有者的力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把魂式有着其他魂式难以企及的凶狠。 “就让你成为我的力量吧！能为第二贤者奉献生命，你足以为此感到无上的光荣了！”月华石大言不惭地吸食着同伴的生命，愉悦地笑着。 终于，当最后一缕白光被镰刀吞噬的时候，青色的贤者之石掉落在了地上。月华石将它捡起来，放进了口袋里。 “还得处理一下穿行者的事啊。不能弄死还真是让人不爽呢。”月华石瞥了一眼梨可，不悦地说，他调整好表情，蹲下来解除了眠咒后摇了摇梨可的肩膀，“小妹妹！可别睡在这儿啊，会感冒的！” “艾莉丝……艾莉丝！”梨可惊叫着坐了起来，发现孔雀石不见了，拽着月华石的手问道：“艾莉丝怎么不见了？！” “你说那个绿头发的？”月华石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我来的时候她已经往南边走了，怎么了？” “诶……你是说艾莉丝还活着？！”梨可跳了起来，使劲摇着月华石的肩膀。 “是、是啊……不过她已经走了好久了，现在追的话恐怕追不上了吧……” “无论多远梨可都要去找艾莉丝！”梨可说完就往坑外面爬。 “先别急呀，来，这个给你。”月华石把净化掉血污的虎头帽还给了梨可。 “呜喵？！这是梨可的帽子！什么时候掉的呀……”梨可重新把帽子戴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好像刚才的恸哭都是假象一样，“谢谢大哥哥呢！” “不用谢，你快去找你的朋友吧。”月华石使用着从载体的记忆中读出的笑容，说道。 “嗯！大哥哥再见！” 梨可三下五除二就爬出了坑洞，消失在了月华石的视野中。 月华石的温柔笑容瞬间剥落了，狂气的笑声让贝尔感到颅腔内的陀螺仪强烈的不适。 “只要穿行者不死就不会引发时空错位，就让那个小丫头永远找下去吧！直到她绝望崩溃为止！哈哈哈哈——” 虽然是这幅德行，不过月华石也姑且算是个秩序守护者。 “……” 这已经今天第几想要让他永远地闭上嘴了呢？贝尔已经懒得去计数了。

Section 058 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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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石一行人将赛依连带到精灵圣域的时候，孔雀石和空星石都不在，就连本应在那里待命的月华石也不知所踪。 “那个渣渣半吊子怎么搞的，去哪里鬼混了？”妖耀石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嘲讽月华石的机会，轻蔑地说道。 “不管他在不在，我们要做的事没变。水晶石，去打开‘根源’。” “遵命。不过我要提醒你：由于精灵圣域被毁了，想要开启‘根源’得费一番功夫。” “无妨，快去吧。” 迪卡斯闭上眼睛感受来自地下的MANA波动，寻着波动较强的地方走。来来回回转了一阵之后，迪卡斯睁开眼睛指着地面说：“就是这里了。把创造神的身体放下吧。” 迪卡斯边说边展开了一个湛蓝色的图腾，中间留出来没有画上符印的地方正好够躺一个人的。 “很好。我来提供魔力，水晶石专注连接‘根源’，我说可以的时候妖耀石你把刻印激活。”梅芙拉说。 妖耀石没说话，用锁链把赛依连放在了法阵中央。 迪卡斯把手放在了赛依连胸前，赛依连的铠甲像糖霜一样溶解在了空气中。迪卡斯又在赛依连胸口的正上方展开了一个小型的MANA法阵，从法阵中流出的一道道细丝般的MANA流，穿针引线似的流入了赛依连的胸口。 梅芙拉张开了宝石火翼，将环境升温的同时增加了千万数量级的魔力浓度。空气中飘散的魔力被MANA法阵所接收，稍加处理之后全部塞进了赛依连的身躯之中。 “喂，翡翠石。”在一边干等着有些不耐烦的妖耀石开口问道：“到底要多少魔力才能让这家伙苏醒过来啊？” “安静，妖耀石。这个是纯白者为创造神施加的封印，这点魔力连让封印松动都远远不够。”翡翠石说着，释放魔力的速度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妖耀石闻言，露出了一个不易被察觉的微笑。 约莫过了半小时，迪卡斯的脸上布满了汗珠，梅芙拉的脸上也稍稍呈现出了一丝疲态。 “准备一下，妖耀石。快要好了。” “我知道了~” 即使有在努力忍耐，但是妖耀石的声音还是显示出她对于那迫近之时的激动之情。 宝石翼上的火焰熄灭了，魔力全部被赛依连所接收，在他的胸前出现了一个盘绕着苹果的羽蛇的图案。 “就是现在，妖耀石，激活刻印！”梅芙拉说道。 “遵命！” 锁链游动，卷起了赛依连的身体把他又塞回了异空间之中。 “诶？” 迪卡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锁链缠住了腰，远远地扔了出去。 血色结界将梅芙拉和妖耀石笼罩在了其中，与外界完全隔绝了。 ………… ……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眼前这个张开四翼，满目杀意地狞笑着的妖耀石，梅芙拉冷脸问道。 其实根本无需确认，当这个“血色月原”结界被张开的一瞬间，梅芙拉就知道妖耀石想要做什么了。 天是昏黄，地是血红，一轮银月就在地平线的尽头，但即使距离遥远，那轮圆月异常之大，竟占去了半边天空。 满月之下的妖耀石以正真的暗夜帝王之姿傲视着梅芙拉。 “什么意思？这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妖耀石的魔力充盈着结界，“杀了你，然后是创造神。” ………… …… “呜喵……虽然大哥哥说了是在南边，但是具体的地方不知道呢……” 走了一上午，连森林还没有走出来的梨可已经有些累了，而且好久没吃饭也饿得不行了。 “不行了，梨可不行了喵，肚子饿死了啦QAQ……” 梨可一屁股坐了下来，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在地上打滚。滚着滚着，梨可的视野了突然出现了一朵蘑菇，一朵像长得像爱德华·蒙克的《呐喊》一样看起来就很有问题的蘑菇。 梨可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正坐起来，双手合十说道：“梨可开动了~~~~~” 伸手过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黑格对自己说过的话。 ——呐，梨可酱。梨可酱不可以吃奇怪的东西哦！只要是梨可酱不认识的东西都不能吃！知道了吗？ 梨可犹豫了一下，甩了甩头。 “哼！黑格姐姐打伤了艾莉丝酱，是坏姐姐，梨可不听坏姐姐的话！” 但是……不让吃来路不明的东西是为自己好才说的吧…… “嘿呀！” 仿佛为了抛开烦人的思绪，梨可纵身一扑把蘑菇抱住了。随着梨可的动作，从梨可的怀中掉出了一个小型的金属物件。 “呜喵？这个是？”梨可好奇地把它拿了起来。 然后，那个东西启动了。 ………… …… 脑袋昏昏沉沉的，还带着一种想要呕吐的眩晕感。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耳边嘈杂声不断。用一句话概括的话就是：难受得要死。 XX得要死，这种话在自己所在的圈子里属于最经典、也是最无聊的玩笑话——因为他们已经死掉了。 再死一边这种事，想想都觉得反胃…… 于是斯普林菲尔德睁开了眼睛。 好久没见光的眼睛被穿过树叶的阳光刺痛，斯普林菲尔德下意识地伸手挡光。 “诶？” 右手……还在？！ 斯普林菲尔德“噌”的一声跳了起来，把旁边的310吓得“哇啦————”一声叫了出来。 “斯、斯普林菲尔德……你没死啊！”310激动地大喊道。 “啊啊，算是……恩？”斯普林菲尔德的表情突然凝固了，她指着自己旁边的一个大坑问道：“这个，该不会是你挖的用来埋咱的吧？” “嗯。” “居然不要脸地承认了！”斯普林菲尔德把手指伸进310的嘴里，用力地拉扯310的嘴角，“还‘嗯’！‘嗯’个大头鬼啊！咱哪里像死了的样子了？” “疼疼疼疼疼！”310挣脱开斯普林菲尔德的手，一脸委屈地说：“可是斯普林菲尔德心跳和呼吸都没有了……我以为……” “咱是亡灵啊，本来就没那种东西……算了，也不怪你。”斯普林菲尔德甩了甩手，“话说回来，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不会还要去找那个混球吧？” 310沉默了一阵之后说：“是的，我要去找罗斯。” 310的表情严肃，并没有开玩笑。 “哦？理由说给咱听听。” “上次见到的罗斯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而且左手也没了。我和罗斯对视的时候，他好像有话想对我说……我要去确认罗斯到底怎么了、到底有什么事发生在他身上了。” “你对那家伙还真是死心塌地的啊。”斯普林菲尔德瞪着310说。 310一下子慌了神，拼命摇着头说：“不是……死心塌地什么的……那种……总之才不是！” “不懂你在说什么。算了，咱陪你一起去吧。”斯普林菲尔德正了正毡帽说。 “斯普林菲尔德不用去的啦！这是我自己的事，和斯普林菲尔德无关……” “你还真敢说啊。”斯普林菲尔德给了310一记响亮的栗暴，“咱的手被砍了、差点死翘翘了！你还说和咱无关？”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太危险了所以……” “咱什么时候落魄到要一个小鬼头担心了？别废话了走吧！”斯普林菲尔德按着310的肩膀把他转过去，踢了一脚310的屁股。 这时从斯普林菲尔德和310的身后传出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可以带上梨可一起吗？” “谁？！” 斯普林菲尔德当即举起了枪，310也把PSP攥在了手里。 “呜喵汪！别开枪！梨可投降！”梨可摆出了“~~~~\（>_<）/~~~”的表情举起了双手，“梨可不是坏人啦QAQ……” “是个小丫头？”斯普林菲尔德放下了枪，但是没有解除警戒，“你是来干嘛的？” “梨可听到你们在谈论大哥哥的事，于是就凑过来了！你们看看这个。” 梨可把兜里的金属物件拿了出来，那是一个小型的八音装置，梨可用手指弹了一下拨片，分布着凸起物的金属圆筒楷书转动，发出了无机质的声音： ——那个人，不是罗斯，你被骗了，都是他计划好的。 “虽然梨可很想相信大哥哥……但是要是大哥哥真的骗了梨可的话，梨可就找不到艾莉丝酱了，所以梨可一定要问清楚才行！” 310和斯普林菲尔德面面相觑。 “这个东西是谁给你的？”斯普林菲尔德问道。 “不知道耶……无意间发现的呢。” ………… …… “喂！人偶，你怎么这么慢！” 走在前面的月华石突然不悦地吼道。 贝尔还没回答，就听到“卡啦”一声，贝尔的右腿膝盖以下全部脱落，关节部分的零件散落一地。 “关节，好久没有保养了。” “你怎么这么麻烦！” “很快就能修好。”贝尔边说边把零件一个一个捡起来。 “没那耐性等你！等修好了你那身破烂，赶紧来世界树那里。晚了的话，你的怀表就会像你的腿一样断成两截！” “我知道了。” “哼！” 月华石把贝尔甩在身后走掉了。 贝尔轻车熟路地把零件装回去，不一会儿就修好了右腿。 其实也不算是修理，因为右腿的关节一开始就是贝尔自己拆下来的。 在月华石和自己分开行动的时间里，贝尔拆掉了自己的一部分发声圆筒做了一个八音装置，她能感受到自己与那个装置之间的距离。而现在携带着八音装置的人正在向这里靠近。 贝尔迎着携带者的方向走了过去，她要夺回被月华石抢走的怀表。 还有，夺回罗斯。

Section 059 加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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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呜啊！” 被妖耀石奥希莉安抱在怀里的根源精灵士兵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忍住啊！再撑一下就行了！”奥希莉安在治愈法阵中灌注了更多的魔力，法阵发出了更加耀眼的紫光，在这紫光的照耀下，士兵胸前的伤口渐渐愈合了。 “呜……呜……”士兵的呻吟声渐渐平息下来。 奥希莉安把士兵放在地上，在他耳边轻声说：“听好了，等好一点儿了之后马上逃走，不要留在精灵圣域里了，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了！” 治疗完毕最后一个士兵，奥希莉安在并排躺着的士兵周围留下保护结界之后，马上前往下一个地方。 走到半路，奥希莉安的眼前突然窜出来一个背着深渊龙脊骨做的武器的小女孩空星石。 这个小女孩和奥希莉安一样，是贤者。 “哟，妖耀石。在大家都努力工作的时候，你这家伙在做什么呢？”空星石不怀好意地说。 “有你们就足够了吧。还需要我做什么呢？”奥希莉安不卑不亢地说。 “你还真好意思说啊，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去给敌人治伤，这可是叛徒才有的卑劣行径哦！” “他们根本成不了威胁不是么？况且我们只需要把根源精灵的戎装公主引出来就足够了，没必要造成多余的牺牲。” “满口歪理！嘛，不过也无所谓。因为我啊，跟在你的后面把你救助的人全——部都杀光光了哦~我数过了，一共一百八十三人，没错吧？” “你！”奥希莉安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怎么？想动手？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翡翠石大人一开始就决定把精灵圣域整个毁掉，所以就算我不动手，你所做的也只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 “我还有事做，就不慢慢欣赏你不甘的表情了。再见了，你这卑微的废物贤者！” “无用功吗……” 奥希莉安咀嚼着这几个残酷的字眼，精疲力竭般地扶住了额头。 从被夷为平地的精灵圣域来到约定的集合地点时，其他五个贤者已经全部到齐了。 空星石一见奥希莉安就鄙夷地说：“你怎么没和那些杂兵们一起死在哪里啊？真看不懂气氛！” 其他的贤者对此毫无表示，或司空见惯地看着，或别过脸不闻不问。 这是奥希莉安早就习以为常的事了。 自己是实力最弱的第七贤者，所以不被重视、不受尊敬。对于其他贤者来说，自己不过是个鸡肋一般可有可无的战力。 所以当翡翠石命令自己“去死”的时候，奥希莉安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阻止神官毁灭世界树，以你的血之法则。 迄今为止奥希莉安目睹贤者的所作所为，几乎都是“清缴”和“灭族”，唯一一次为了守护这个世界的行为，却是要付出生命为代价。 对此，奥希莉安并无怨言。 当利刃刺入她的胸膛之时，无数的身影在走马灯中一闪而过。 古板而笨拙的父亲、可靠而温柔的兄长、背负着重重诅咒仗剑屹立的恋人…… 还有，和自己许下约定的那个妹妹一般的小女孩…… ………… …… “人的生命脆弱而短暂，死亡是对挣扎在生命的痛苦与恐惧中解脱出来的最好手段。” 无光的黑暗之中，贝尔站在并不存在的地面上，面无表情却疑惑地问道。 “告诉我，为什么你如此不愿意死去，即使你的生命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痛苦、都要黑暗。就连现在，你的精神和肉体都在遭受折磨。为什么你还是要活下去？” 这里没有光，贝尔却能看见离她不远处坐着的那个少年。 说“不远处”其实不太准确，因为这个奇异的空间里并不存在“距离”的概念。 “你说的没错。”少年背对着贝尔，用听不出语调的声音说着：“我的人生遍布着该死的经历，痛苦也好悲伤也好绝望也好，这些讨厌的玩意儿缠着我甩也甩不掉。不过我的人生也不光是这些，快乐也好欣慰也好还有那转瞬即逝的幸福也好，这些也是我不会忘记的……” “你是说，你可以为了这些快乐与幸福忍耐一切痛苦吗？”贝尔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错，完全不是。” “那么，告诉我你的答案。” “幸福也好苦难也好，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因为没有意义，所以我无法接受无意义的人生，就这样死去。” 少年说出了这样的话，贝尔完全无法理解。 “曾经有一个少年想成为一个守护者。守护好关爱着他的慈爱与温柔、守护好陪伴在他身边的每一份笑容，还有，守护好作为守护者的他自己。但是，这些全部都失败了。因为失败了，所以在这个过程之中产生的一切，喜悦也好哀伤也好痛苦也还快乐也好，全都，没有意义。对他来说，这些都只是0罢了。” “没有结果，就没有意义吗？”贝尔问道。 “这么说吧。制造出你的那个工匠，他费尽心血、用尽最好的材料，从无数精美的设计图中精炼出一个将其臻至完美做出你。然而在他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一场大火把他家中的一切焚尽了，其中也包括你。虽然工匠保留下来的经验和技术，但是他真的能再次做出一个‘你’吗？” “……”少年的话，贝尔只听懂了一半。 “再假设，那个工匠再一次用尽心血、用尽最好的材料，从无数精美的设计图中精炼出一个将其臻至完美做出另一个人偶。然而在他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又一场大火把他家中的一切焚尽了，其中也包括那个人偶。虽然工匠的经验和技术更上了一层楼，但是工匠真正想得到的东西，他唯一渴求的东西，却没有得到。我问你，这有意义吗？” “我不知道。” “再假设。”少年不在意贝尔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个工匠还是不甘心，再一次用尽心血、用尽最好的材料，从无数精美的设计图中精炼出一个将其臻至完美做出第三个人偶。然而在他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时候，又一场大火把他家中的一切焚尽了，其中也包括第三个人偶。虽然工匠的经验和技术已经登峰造极了，但是他的人偶总也无法留下来。我问你，这样的人生，工匠会接受吗？会觉得有意义吗？” 贝尔思索了一阵之后说：“没有。” “那个少年也是这么觉得的哦。” “那个少年，是在说你自己吗？” “你觉得呢？”少年转过脸来，黑发黑瞳，脸上挂着无奈的苦笑，“你觉得一个不择手段只要自己活下来就好、无论对谁都以面具与欺骗相待的人，会告诉自己的往事吗？” “这么说，你不是他吗？” “你觉得呢？”少年向贝尔走了过来，只一步就来到了贝尔的面前，到了鼻尖几乎相碰的地步，“你觉得你在完全不熟悉同化体的情况下，可以在没有其本人的帮助之下操纵那个人的‘左手’吗？” “你说的话前后相悖。你是不是你口中的那个少年呢？” “到底是不是呢……”少年摊了摊手，“我无法回答你。” “你到底是谁？” “我不是谁，但是你可以称呼我为‘罗斯’。”少年离开了贝尔身边，缓缓沉入了黑暗之中，“我们做个交易吧。我帮你拿回怀表，等醒来之后，请你协助我。” “可以。” “谢谢你。” 少年说完之后，全然黑暗的空间里又只剩下贝尔一个了。

Section 060 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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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世界树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预定的时间也早已过去，但是月华石仍然以旅游观光似的缓慢步伐一点一点向目的地踱步。 月华石现在不想和其他贤者见面，尤其是妖耀石。身为第二贤者，竟然和最末位的妖耀石战成平手（实际上是差点被打败）的事让月华石无比介怀。一想到回到世界树那里就要再次遇见那个恼人的吸血鬼，月华石的心情就烦躁起来。 “真是恼火！”月华石一拳打在身边的一棵大树上，没有魔力的加强，他的拳头只是在树皮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凹痕，“要不是因为这幅不像样的身体……嗯？” 月华石突然停止了抱怨，把视线转向旁边。 “那、那个！是……罗斯……吗？”一个绿色头发的小男孩战战兢兢地问道。 这个小男孩月华石认识，或者说被月华石吞噬的这个人生前认识。月华石来了兴趣，露出虚假的笑容说道：“当然是我喽，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问？”心里想的是“又有可供消遣的玩物了”。 “太好了……”小男孩露出了安心的表情，双手握拳紧紧抵在胸前，“罗斯突然就攻击了斯普林菲尔德，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月华石将窃喜隐藏在心中，缓步向小男孩靠近。 “还以为……我没骗过你呢！” 小男孩泫然欲泣的语气刹那间被抹去，偷偷从胸前口袋里取出的PSP中钻出了荆棘一般的红色长鞭，并伴随着蔓延开来的红色雾霭。 月华石本能地向后跳起，但是鞭子的速度更为迅速。上下前后左右，设置在月华石六个方位的护身结界全部被激活，鞭子缠上结界之后，向内挤压的同时，前半部分互相缠绕搅成一股。 月华石看着爬满六面结界、发出“咯吱咯吱”声音的鞭子，表情扭曲了起来。 “该死的小鬼！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对我显露敌意，绝对要把你撕成碎片！” “说大话之前先从你的壳里钻出来吧！你这缩头乌龟！” 小男孩将握着PSP的手向旁边一甩，鞭子顺着小男孩手臂的方向挥动的同时不断伸长。被束缚在鞭子最前端的月华石，连同他的结界一起，以百倍于小男孩挥手的线速度撞断了一颗又一颗参天古树。结界虽然在震动，不过并没有损毁的迹象。 月华石的结界是单向通透的，自内而外的攻击是可以的，但是月华石的视线晃动得太厉害，无法瞄准。尝试性地射出的光流全都差之千里地没有命中小男孩。 结界因不断撞击而持续失速，很快就到达了静止的临界点。本以为这是个反击的好机会，就在这时从斜刺里冲出了一个人影。 “噢噢噢噢噢！冲田梨可参上！！！！” 稚嫩而洪亮的呐喊声，一个带着虎头帽的小女孩疾步冲了出来，那是月华石之前见过的穿行者。穿行者并没有冲着月华石而是绞成麻绳的鞭子而去，她抓住鞭子的中部，垂直于月华石和小男孩的连线向前冲锋。 穿行者难以想象的怪力将月华石向小男孩的方向拽动，鞭子将月华石的结界抬离地面，将摩擦力归于零。另一边的小男孩则是召唤出更多的鞭子缠紧自己的身躯后钻入地下，将自己固定在原地。 月华石接近小男孩的速度是穿行者奔跑速度的两倍，小男孩扬起的右手上包裹着由鞭子缠成的钻头状物。不用说，这是为了借由速度击破结界的战术。 “愚蠢！在你的玩具打中我的结界之前，我会先把你杀掉的！” 移动方向是一条直线的话，就不需要考虑瞄准的问题了。小男孩还把自己绑在地上，连躲闪都做不到。 花费几个毫秒凝聚魔力，月华石向小男孩射出一道光流。 几乎是在攻击出手的同时，小男孩高声喊道：“蜂房力场！” 半球形的湛蓝色力场罩在小男孩上方，球面上遍布着近似正六边形的浅蓝色纹路，纹路之间不时闪现靛色的电流。银色的光流撞在上面，碎散成细丝失去了威力。 “啧！” 再组织一次攻击，却已经来不及了。钻头旋转着直击正面结界的中心，魔力如火星般迸溅。短暂的接触之后，正面的结界“咔嚓”一声破碎了。 “枉你们费尽心机，这种程度的结界我一瞬间就能修复……” 月华石鄙夷的宣言还没有说完，从小男孩身后又冲出来一个身影，那同样是月华石认识的人——刻印携带者之一的亡灵。 亡灵左手上的动力拳套正处于开启的状态，不过在她冲过来揍自己一拳之前修复结界，时间绰绰有余。 按照设定好的术式，填充魔力修复结界……没有成功？！ 在结界即将成型的时候，魔力流动的速度突然紊乱，导致术式崩溃修复失败。 怎么会？！这三人不可能有干扰魔力的能力和知识才对！ 不及细想，动力拳套已经近在眼前。 “Wild Punch！” 不输给炮击的上勾拳，将月华石连人带结界打飞到天上。缠在结界上的鞭子一股脑钻进结界的缺口中，将月华石拽了出来，全力砸向地面。 银光从鞭子的缝隙中射出来，爆炸般地撕开了鞭子的束缚。月华石从中挣脱出来，不过即便如此也无力阻止自己高速坠落地面这一事实。 砰地一声发出巨响，月华石单膝跪在地上，周围飘散着落地冲击扬起的尘埃。月华石嘴角流着鲜血，右眼中布满血丝，戾气十足的杀意。 “你们这些……蝼蚁一般的卑贱之民！”月华石狂怒地嘶吼到：“你们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我要把你们轰杀到连渣滓都不剩下！” 直面月华石的愤怒，小男孩只是冷眼相对，他对身边的亡灵说道：“这个人不是罗斯，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 …… 两小时前： 听完贝尔说明情况之后，冲田梨可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抓着贝尔的手大声问道：“艾莉丝酱……艾莉丝酱死了吗？！” “不清楚……你说的那个人被他拿着的镰刀吸进去了，死没死我并不知道。”贝尔回答道。 “梨可要去问清楚！”梨可说完就跑了起来，不过还没跑出贝尔的视线就折返了回来，“梨可忘记问方向了QAQ……” 贝尔刚要开口，310就抢先了一步说：“你就这么去问的话，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的。考虑到那家伙糟糕的性格，说假话骗你的可能性更高。” “那可怎么办啊……”梨可急的都要哭出来了。 “首先要判断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罗斯，虽然从贝尔小姐的叙述上来看，他不是罗斯的可能性很大，但是不能排除罗斯的意识还存在的可能性。如果能与罗斯对话的话就好说了，如果不行，就放倒他慢慢逼问！”310暗暗握拳。 “你有判断的方法吗？”斯普林菲尔德斜着眼睛问道。 “很简单。打就行了。” 斯普林菲尔德露出了不信任的表情，310于是解释道：“自傲的直接表现就是轻敌，而这一点是对于罗斯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是罗斯的话，就凭我们几个想出来的计策是无法，至少无法让罗斯连续中招的。” “老奸巨猾这一点咱承认。”斯普林菲尔德点头道。 “反过来说，如果那个人三番两次被我们算计到，那就不可能是罗斯了。” “嗯，确实是这么回事。” “哦哦！310君好聪明呢！”虽然梨可并不了解罗斯的情况，也听不明白310的话，不过一看到似乎是年龄最大（外表）的斯普林菲尔德点头了，也就认同了310所说的方案。 “那么大家来拟定一下作战计划吧。”310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三人，用坚定的眼神向她们逐一示意，“成败与否，就看我们的努力和默契了！” “噢！”梨可扬起手臂，呐喊着为自己打气。 这孩子，比刚见到的时候可靠多了嘛。 看着310的侧脸，斯普林菲尔德露出了一抹不易被察觉的微笑。 ………… …… “皎白之辉，吾以月华之名召唤吾之‘领域’……” 被310等人的攻击彻底惹火的月华石怒视着310和斯普林菲尔德，咏唱展开结界的咒文。 310和斯普林菲尔德迅速散开，跑向月华石的两侧。而月华石不加理会，继续着咏唱。 “吾之满月！降落……唔！” 再一次，魔力的构筑因流动失衡而失败了，结界甚至还没有成型就崩析了。这一次，月华石发现了原因。 “是你啊……人偶！”月华石怒不可遏地叫道，“你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把怀表偷走的？！” 通过操纵时间对魔力的汇聚加减速度，致使术式失效，无疑只有贝尔一个人做得出来。 “物归原主能算作偷吗？”310挑衅般地说道，“你为了随时把怀表拿出来威胁贝尔小姐，就把怀表放在右手边的口袋里。击破结界的时候顺手用红雾拿回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你这个狂妄的死小鬼！”月华石的注意力完全被310吸引了过去，一口气展开数个法阵，其中半数被贝尔破坏。剩下的半数法阵中喷射出银色的光流。 310不躲不闪，PSP中涌出大量雾气将自己包裹于其中。银光虽然命中了红雾，但是在雾气对光的散射作用之下几乎丧失了全部威力，成为了无害的微光。 雾气之中伸出了有着血色锐爪的手，爪尖直取月华石的咽喉。 “净耍一些小手段！你以为我就应付不来了吗？！”月华石甩手召唤出巨镰，将锐爪的三片刀刃齐刷刷地斩断了。 紧接着月华石将魔力释放出来，不经处理也不加构造，单纯地将魔力以冲击波的形式向那一团雾气推了出来。混杂魔力的狂风一下子就把雾气吹散，而其中的310也无法抵御这股强风，连连后退。 月华石乘着风暴追了上来，对310挥下了纷乱的斩击。310且防且闪，没有让一道斩击落在自己身上。 眼看310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月华石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一个表盘的图案，表盘迅速转动一周然后缩小成为魔法镣铐，锁住了月华石的脚踝。 时之枷锁当然不可能只是锁住脚踝这么简单了，魔力注入月华石的身体，让他的时间整个停止了。虽然持续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瞬，但是也足以为310解围了。 谢了，贝尔小姐！ 310在心中默默感谢，然后转身向一棵大树扑了过去。锐爪化为了战刃，奋力将树干斩断。 这棵树的树干上撑着一张红雾长鞭编制的栉密的网，在另外的两棵树上也同样撑着这张网的其他部分，架成了一个三角形，而月华石就在这个三角形的中心。 310斩断树干之后马上卧倒，让网从自己的后脑勺上略过。与此同时在另一棵树下待机的斯普林菲尔德和梨可合力将树干打断。网急速收缩，罩住月华石并将其结结实实地捆在了第三棵树上。 被310的挑衅激怒，专注于攻击310的月华石甚至没能注意到场地上的变动。因极度愤怒而语塞的月华石气得浑身战栗，却挣脱不出网的束缚。 “这下终于老实了！”斯普林菲尔德举起霰弹枪一步一步靠近月华石。 “你们……你们……”月华石发出了野兽一般的低沉吼声，“全都给我去死！！！！！” 地面上浮现出钩月图案的法阵，不是一个而是成百上千！如同地毯一般铺展开来，一瞬间就蔓延到了斯普林菲尔德等人的脚下。法阵成型的太过迅速，贝尔也无法干涉。 法阵之中泉涌似的喷射出高亮的光柱，刹那之间，视野之中只剩一片纯白。魔力的涌动发出了深水般的静流之声，作用于耳膜之上，给人一种仿佛置身水中的错觉。 “呼……好险好险……”310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心有余悸地说。 310早就在自己和其他人身上绑了纤细却十分有韧性的红雾“保险绳”，保险绳的另一头拴在距离战场稍远一些的树上，一旦察觉到情况不对头，保险绳就会将长度转化为粗度，借此将他们迅速从战场上拉走，同时避免了绳子过细将绑绳子的人拦腰斩断的情况。 “要是进去的话，就直接死翘翘了吧？”梨可指着那一片泉涌般的光柱说道。 “你可以试试，不过咱不建议。”斯普林菲尔德吐掉嘴里的半截雪茄，如临大敌的表情。 过了一阵，光柱渐渐暗淡下去，很快就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地表上的一切。月华石还被绑在树上，不过困住他的网上出现了亮白色的斑点，如同风化一样从网上剥落。 斯普林菲尔德当机立断对月华石扣下了扳机，月华石的身前瞬间展开一个透镜形状的扁平圆盾，霰弹的钢珠撞在上面被悉数弹飞了。这个圆盾是单纯的高密度魔力，没有术式可供破解。 月华石单手扯断被银色魔力侵蚀得不成样子的网，满是怒火的眼睛扫视着310三人，并不去寻找不知藏身何处的贝尔。 “无谓的挣扎！你们的生命去留与否都在我一念之间！”月华石扬起镰刀，嘶吼着宣泄心中的愤怒，“将让你们这些蝼蚁破例瞻仰一番吧！神官的权能‘既死真言’！”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听得懂月华石在说什么，不过即使听不懂，从直觉上判断，接下来对方的攻击绝不简单。 斯普林菲尔德一边向月华石的侧面移动一边不断开枪，梨可双手挥舞着断枪正面进攻，而310和贝尔则密切注视着月华石的动向，随时准备做出应对措施。 月华石轻蔑地一笑，调整全身的魔力重组重构。虽然他可能不擅长战斗也不如载体那般机敏，但是月华石拥有的知识和能力足以让他完成最为不可能的事。比如用魔法重现类似于神官独有的“法则”等级的权能。 双唇分离、震动声带，从月华石的口中说出了三个人的名字：“斯普林菲尔德·V·多米尼克，XXXX，贝尔·C·法梅尔。” 斯普林菲尔德只感到右手一阵剧痛，噗通一声栽倒在地；藏在树上的贝尔眼前一黑，传动和感知机能全部停止，头朝下坠落在地；二人都倒下之后，310踉跄了几步，最终没能稳住中心，伏在草丛间一动不动。 “大家……都怎么了？”冲到一半的梨可止住脚步折回310身边，但是被突然出现的月华石拦住了去路。 “他们死了。虽然不如神官那样可以把存在都抹去，不过仅仅是致死还是绰绰有余的。”月华石得意地狞笑着，“现在只剩你了，穿行者。你死掉的话会很麻烦，不过把你的记忆抹去，或是关在与世隔离的绝境，让你永远见不到你的迷踪者还是很简单的。” 梨可明白月华石说的“迷踪者”就是艾莉丝·莉莎，大喊着横挥断枪：“梨可一定会和艾莉丝见面的！” “那你就试着用你那微不足道的力量打倒我试试啊？不过当你力尽不支的时候，就意味着要和迷踪者永别了！”月华石说着，向后跳了一步躲开挥击。他的脸上挂着玩味似的嘲讽笑容，在月华石的眼中，几乎已经能预见到梨可被打倒在地时，绝望与不甘的神情了。 “绝对……绝对不会输的！”梨可喝断月华石，枪尖伸缩挑出花瓣绽放一般的连刺。但是均没有命中月华石。 “你还看不出区区穿行者和神之间的差距吗？不过无妨，我有足够的时间让你慢慢体会到这一点！” 梨可的身后，三位可靠的战友全部倒地不起，留下她独自一人迎战身为贤者的月华石。这令人从心底涌起绝望的无助感的场面，却没有让梨可的战意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反而让它愈加炽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敌人有多强大，这无所谓；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几何，这也无所谓。对于梨可来说，知道“这是一场绝对不能输的战斗”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心无杂念，只有必须获胜的事实，以及必定获胜的信念，梨可呐喊着掀起了枪舞的狂潮。

Section 061 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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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怎么扇动翅膀都飞不到边界的结界之中，密集的光流和魔法弹幕看似杂乱、实则互相配合交织着陷阱地扑向前方的红翼少女。 “明明是……明明是那么温柔、那么美丽的姐姐大人！竟然被你们……被你们这些肮脏的贤者如此对待！” 狰狞的表情扭曲了妖耀石姣好的面容，雷暴一般的咆哮声自纤细的喉咙中炸裂而出。 “你们根本不配活着！害死了奥希莉安姐姐大人的元凶！绝对要将你轰杀至渣！” “愚蠢！”梅芙拉的巨幅羽翼在弹幕和光流的间隙中左摇右闪，展现出了和那翼展极不匹配的高度灵活性，甚至在一边躲避一边还有还嘴的余裕，“你憎恨的那个人早已在第一次审判的时候就不复存在了！被吸血鬼真祖亲手杀死了！” 一个不慎，梅芙拉左翼的尖端中了一发光弹。仅仅是擦到边而已，却也让梅芙拉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 那对犹如宝石雕刻而成的炽红色羽翼是梅芙拉暴露在外的灵魂结晶。本应由浓烈的魔力火焰包裹着，却因为创造神的肉体灌注魔力而失去了火焰层的保护。否则这种程度的魔法弹幕，别说命中了，就连接近都做不到。 “火焰啊！吾之仆从！回应法则之约！筑起防御！” 伴随着梅芙拉的呐喊，一道火幕拔地而起，旺得让人看不见火幕对面的景象。弹幕和光流撞在火幕上，无一例外地消失了。 “哦？连这种程度的小火苗都要靠咏唱来发动吗？”妖耀石挑起眉毛嘲笑道，振翅飞到火幕前，斩下手中的五色长剑，将火幕如窗帘一般整齐地劈开。 “火焰啊！吾之仆从！响应吾之恩泽！歼灭敌人！” 一条由火焰构成的游龙扑向了妖耀石。 “啧！”妖耀石伸出左手展开一道护盾，游龙的脑袋撞在护盾上偏向一边。 这条火龙是梅芙拉用一部分灵魂做出来的式神，群起而攻之的时候甚至可以秒杀低阶贤者。全部召唤出来的话应该有九条。 “啊呀，贤者当久了，连数数都不会了吗？”妖耀石飞到高空之中甩掉火龙，“连九和一都搞错了可不行啊！你看看，这才是九！” 九道落雷，逐一划开天空打在梅芙拉的双翼上。 “咕……” 梅芙拉忍住想要惨叫的冲动，极力在剧痛之下保持意志清醒。 火龙反身游向妖耀石，张开巨口吸进空气。巨龙的身体一瞬间膨胀了好几倍，脖子附近的温度升高到与地核比肩的程度。 妖耀石不躲不闪，用鄙夷的目光看着火龙越长越大的巨口。 呼———————— 仿佛要烧熔天空的高温魔焰，异化的魔力让火焰拥有“绝不会因其他因素改变温度”的法则。对此，妖耀石只是动了动嘴。 “魂式·没水大将军！” 天空中出现了水面，只有薄薄一层，没有任何容器装盛而显现在空中，就好像把某处的水面截取了一部分、用拙劣的特效拼接在妖耀石脚下一样。 当然，这不可能是特效。而是将其他空间的一部分领域投影到这里来的降灵类魔法。 一面玄铁盾牌就竖在水面之上，盾牌底部的尖锤微微震动，在水面上泛起涟漪。 魔焰喷在盾牌上，被盾牌分成两股从妖耀石身边略过。扩散到妖耀石身上的热量让妖耀石的风衣和洋装烧了起来，却没能在她的肌肤上留下一丝丝的烫伤。 这件魂式兼具“水”和“金”两种特性，对火焰有极强的克制作用。火龙的魔焰是不受外界影响的，几乎是在接触盾牌的瞬间就融化了它的表面，然而在水的作用之下，盾牌被冷却重铸。 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说明的话，这是一种被称为“淬火”的工艺。只不过加热用的火焰有着太阳表面的高温、而被淬炼的金属是沉淀了上千年灵格的宝具。 不断地熔化再凝固的过程持续增强着盾牌的强度和硬度，但即使如此，总有一些在魔焰面前直接升华变成金属蒸气的部分从盾牌上一点一点剥落，持续减少着盾牌的质量和体积。 魔焰的炙烤持续了一分钟有余，最后拿在妖耀石手上的只剩一个把手了。 水面被蒸干了——并不是只有能看到的那一小片，而是与这个投影连接的整个领域内的水都被蒸干了。被召唤出来的空间还在那儿，但是那里已经空无一物，与环境融为一体了。 火龙大张着嘴奔了过来，口中的余焰聚集到牙齿上，凝聚然后压缩，成为固定的形态。然后牙齿表面的红色剥落下来，化为了真正的牙齿。这是第一贤者独有的“创造之炎”，是一种无限接近创造神的能力，而梅芙拉的式神也继承了它。 然而妖耀石并没有给火龙展示巨齿威力的机会。 “魂式·不动箭（Guillaume·Tell）！” 一道银色的细线自火龙口中射入、从尾端穿出。银光运动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让人觉得它一开始就存在于那里一样。 火龙翻腾着躯体的动作停了下来，身体碎裂开来，在风中熄灭了。只有四颗实体化的巨牙掉落下来。 射穿了火龙的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箭矢，由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弩机射出，没有使用什么稀罕的材料也没有画上什么标志性的图案。 在火龙与妖耀石战斗的期间，梅芙拉什么都没有做。以她现在的状态，即使攻击也没什么用，甚至连妖耀石的护身结界都打不穿。还不如趁机回复一下体力。 妖耀石向旁边垂下手，将箭矢对准了梅芙拉。 用人类的魂式射击贤者是不明智的行为，因为神格差距的原因，其威力会被大幅消减，是完全无法和刚才一样效果拔群的。 梅芙拉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预先躲避而是稍稍加固了一下护身结界。 但是护身结界被轻易地击碎了，银光只是像射入水中发生了小小的折射，没有击中梅芙拉的前额而是射穿了翅膀。 怎么会？！ 比起疼痛，吃惊才是另梅芙拉瞪大眼睛的主要原因。 “你竟然……” 很快梅芙拉就发现了其中缘由。 妖耀石的脸上，左眼眼角处多了一个水滴状的黑色刻痕。 “Geis……”梅芙拉说出了那个黑色刻痕的名称。 这个刻印是旧神族的崇拜者向他们的主神换取力量的代价，被称作“禁制”或者“誓约”，献出誓约就意味着立誓者决不能违背，一旦有违就会收到赠予Geis的神明的惩戒。限制越严格、越苛刻的Geis相应的力量就越大。 比如说“不用左手取食”的Gies可以使普通人类拥有百人不敌的武艺和力气，而“当连打十五个喷嚏之后不能用戴着杜蕾斯的左手和戴着冈本的右手同时挖鼻孔”的Gies就几乎一丁点儿效果都没有了。 “永远不再回到故乡的Geis……” “不愧是第一贤者，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妖耀石把手里的宝具弩机随便一扔，伸出食指指着梅芙拉说：“雷尔汀！” 带着倒钩的锁链如同栉密的细雨般落下，碰触地面之后又翻腾起来，像是海浪又像是瀑布。 梅芙拉避闪不及，被其中一条锁链卷住了脚。其余的锁链如游蛇一般爬上上来，攀附全身、穿过翅膀上被射穿的破孔，挤压梅芙拉的四肢和双翼。 “没有任何一个旧神族有资格向贤者施与Geis，你到底是在向谁立誓？”梅芙拉挣扎着问道。 “你猜猜看吧，第一贤者。提示一下：并不是‘谁’而是‘什么’哦。”妖耀石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环抱着双手。 “世界的意识？”梅芙拉眯起眼睛说道。 即使是所有位面中都是立于顶点的旧神族，也没有能力把力量和神格都分给远远高于自身的贤者（哪怕是最末位的），那么身为贤者，想要获得Geis唯一的方法就是向那个无视神格高低，对一切都一视同仁的“世界的意识”伸手了。 与旧神族立誓的人类触犯了违背了禁制才会被制裁，而和旧神族施加的Geis不同，世界的意识所施加的Geis从根本上“制止立誓者违背禁制”，即将禁制的内容写入“法则”等级的规律之中，让立誓者无法违背誓约。 “是什么让你如此疯狂？仇恨么？”梅芙拉把双翅尖端插进地下，止住了锁链将其拖向妖耀石的势头，“你理应仇恨的对象已经死了！你这份无意义的怒火倾泻在我身上，是何用意！” “你没有发现吗？”妖耀石冷眼相对，“自从第二次审判之后，你越来越像你的前任了。你的性格、处事方式、甚至是言行举止，都和我手上这块贤者之石记忆之中的初代翡翠石越来越像了。” 梅芙拉无言以对。 妖耀石说的没错，和玛瑙石那种算得上是“粗暴”的入侵方式不同，翡翠石对人格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成为贤者数千年之久的现在，梅芙拉回首那个还只是个深闺大小姐的自己，除了相貌之外几乎找不出于现在的共同点了。那边并不是“变得成熟”这种令人高兴的事，而是“自我”被攻城略地般蚕食、占领了。 起初梅芙拉还可以抵御改变，但自从“那个人”倒在自己面前之后，梅芙拉的心境就开始起了变化。恐怕贤者之石的侵蚀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只要翡翠石存在一天就难免会有类似的悲剧重演。和贤者之石的载体无关。”妖耀石把手放在了其中一道锁链上，颧骨上出现了“川”字型的黑色纹路，“我没时间和你慢慢耗下去了。魂式·德洛米（Dromi）——” 红光附着在锁链上，让锁链整个变大了一圈，更加粗壮、结实。穿透晶体之翼的那道锁链将红翼的缺口撑出了四散蔓延的裂痕。 刚刚还能勉强抵抗的梅芙拉被力量暴增的锁链一下子拽离了地面。 “魂式·自负的盛怒与无用的微怒（Moralltach & Beagalltach）！” 妖耀石手中出现了赤黄二色、一长一短两把剑，朝梅芙拉俯冲了下去。 地上的四颗巨牙还原为火焰，流窜到了梅芙拉的双翅之上。获得了少许力量的梅芙拉在重重绑缚分离扇动双翼。 轰隆—— 仿佛撕裂天空的震动伴随着用力过猛而产生了炎爆，锁链被挣断了一两条，梅芙拉堪堪躲开妖耀石的冲击和剑斩。 “啧！竟然还有这一手！” 妖耀石伸展双翼，在天空中反身。即使如此也没能收住下落的速度，双脚踏在地上向后滑行了数米才停下来。 天空中的梅芙拉上下翻飞，时而像树叶一样打着旋儿下落，时而陡然转弯使速度方向调转一百八十度。以这种最顶尖的战斗机都难以望其项背的机动不断甩掉身上的锁链。 再拖下去对自己很不利啊…… 即使梅芙拉的速度受限，妖耀石也跟不上拖着锁链的梅芙拉的移动，空战对于妖耀石来说没有优势。更要命的是，Geis对妖耀石力量的增幅效果不是永久的。Geis毕竟是为人类这种弱小的生物量身定做的东西，本身已经是顶点等级的存在的贤者，即使是世界的意识也只能为其提供“更多的魔力”这种增益效果而已。魔力是消耗品，在贤者等级的战斗之中，“不回故乡”这种程度的Geis换来的魔力不消几分钟就用光了。 第二个Geis是“此生不再辨认色彩”，妖耀石视野中已是一片黑白。 必须速战速决了，成败在此一举！ 额头上，烈火一般的黑色印记由一小片燃起，吞噬了整个前庭。 “魂式·格莱普尼尔（Gleipnir）！” 锁链再一次发出高亮，但这次不是变得更粗，而是变成了缝衣线一般的细线。梅芙拉的双翼骤然下垂，翅尖像被拴上的重锤一般指着地面。可以看到双翼剧烈地颤抖着，梅芙拉在用力抵抗着这些看似无力却有着诡异力量的细线。 一翻挣扎之后，梅芙拉终于甩开了翅膀上的细线，但是躯体上的细线却越缠越紧。细线的另一端一个劲往大地的深处钻去，把梅芙拉拽向地面。梅芙拉振动双翼，不断将锁链拉出来翻开地表，飞行的高度却止不住地下降。 最终，梅芙拉被拴在了地上，红翼以极快的速度上下扇动着，每一次展翅和收翼见都会从翅膀上抖落浩如繁星的火星。只是捆住梅芙拉躯干和四肢的细线异常坚固，梅芙拉连一毫米都没能飞起。 “就这样在地上趴好了！”妖耀石血红色的双瞳锁定梅芙拉的位置，向世界的意识索要了最后的Geis，“宣言：我消灭翡翠石之后，不再饮血！” 不知是不是凑巧，梅芙拉的双翼与此同时也停止了扇动，伏在地面上任由浮灰落于其上。 仿佛是由心脏深处钻出来的一样，妖耀石因衣装被焚毁而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以左胸前为中心，扭曲的印记争先恐后的涌出来，一边扭动着一边爬向四肢百骸，瓜分着还没有被其他Geis占领的处女地。 这个Geis效力之强，甚至让妖耀石一瞬间获得了总量高于完全状态的梅芙拉的魔力。 自从最后一位吸血鬼真祖消亡之后，失去了纯血恩惠的吸血鬼不再是不饮血也能存活下去的存在了。妖耀石的这道Geis等同于在说：“杀了她，我就可以去死。” 妖耀石擎起右手，像是托举着什么似的。 天空被割开一道狭长的伤口，鲜血一般粘稠浓密的无尽殷红魔力从中流淌出来，顺着看不见的墙壁缓缓涂满了妖耀石背后的空间。 鲜血幕布浮现出了法阵的图案，不是一两个，也不是成千上万，而是…… 无数。 法阵与法阵堆叠重合，每一个最小单位的面积上都有至少一个法阵以此为圆心。 梅芙拉当然感受到了这股崩山贯海的魔力，她收束翅膀，将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罩在里面。 “无谓的挣扎！”妖耀石咆哮着落下手臂，吞咽胜利的喉咙中发出了战鼓般的震撼之声：“无尽的终焉·魂式·连击火枪（Fusillade Falarica）！！！！！！！！！” 尖锐到穿透耳膜撕裂脑髓的破空声，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投枪，不计其数，以同一个目标呼啸而下。每当一个法阵中并非只有一支火枪，而是如涌泉般前出后继。 火光覆盖了这个空间，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不可燃的空气、泥土和高温高压之下由泥土化为的玻璃都在燃烧，妖耀石脚下的大地在最初的一枪之下就龟裂开来，接连而来的枪击仅凭冲击波就将整个地面震成了碎石和玻璃渣。这些碎渣向虚无的深渊中坠落下去，结界还在，而地面消失了。 如果连击火枪的目标是梅芙拉以外的人，哪怕是其它贤者，连一秒都不要就会被轰成粉末然后烧得什么也不剩下。然而这群长着尖牙、裹挟火焰的魂之候鸟仍然在发出命中目标后的爆鸣声。 “真能……硬撑啊……” 置身于高热高压高光的环境之中，连呼吸都不被允许，汗水刚一露出体表就被蒸干。妖耀石的表情渐渐显现出了疲态。 她自己何尝不是在硬撑？足以从地表轰到另一侧地表的持续枪击，靠Geis获得的魔力已经消耗殆尽了，而自己本身拥有的魔力恐怕连让半数法阵齐射一次都做不到。 更严重的是妖耀石急速消耗的精神力，再继续下去的话，意识就要维持不了了。 妖耀石愤愤地咬牙，紧握右手停止了对法阵群的魔力供给。 火光散去，漂浮在虚无之空中的是用翅膀护住躯体、上面插满神枪的梅芙拉，不同的是，原本已经没有火苗窜动的双翼上，翻腾着骄阳般灼热、耀眼的灵魂炙炎。 法拉瑞卡是火属性的武器，用火焰化的魔力攻击梅芙拉无异于给她充能。 “你这家伙……竟然没有用拟身！”妖耀石脸上不知是愤怒还是惊愕的表情。 妖耀石怎么可能不知道火焰对梅芙拉来说有什么效果，但是抛开火焰不谈，实体的枪身是可以对梅芙拉造成伤害的。直接作用于灵魂结晶上的伤口，连续命中这么多次，足以造成致命的精神打击。如果加上拟身的“精神伤害加倍”的负面效果，无论是第一贤者还是神官都必死无疑。 对于梅芙拉来说，这是场以弱对强的战斗，妖耀石理所当然地认为梅芙拉会使用可以代替本体战斗和死亡的拟身。可是梅芙拉并没有使用，自始至终都以本体应战。 但即便如此，梅芙拉是以人类的身体为载体的贤者，这种程度的精神伤害也足够让她脑死了。 梅芙拉舒展火翼，露出了重重保护之下的身躯。那张被极度痛苦扭曲的面庞，嘴角和眼角渗出的血流宛若远古战妆，把那仿佛来自地狱的表情刻画得如鬼神一般。 “只是……灵魂结晶……”断断续续时有时无的声音，即像是嘶吼又像是哭号，“比起……把翅膀……亲手……撕成碎片的……那……还……差得远！” 脚下重新出现了地面，并非一片荒原，而是由炽色宝石铺就的大地。 砰—— 爆发的魔力把梅芙拉翅膀上其中一杆火枪射了出来。妖耀石跃入空中，伸展四翼如燕子般浮掠。 紧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火枪追逐着妖耀石的轨迹连续射击。梅芙拉的巨幅宝石翼上很快就出现了筛子一般星罗棋布的孔洞，甚是骇人。梅芙拉没有起飞作战，一方面是要扇动这对插满了长毛、千疮百孔的翅膀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地瞄准妖耀石。 妖耀石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动作十分灵活。常常仅靠着仰身、旋转这种最小的动作就规避掉了火枪的狙击。 对于妖耀石来说，连击火枪没能解决掉梅芙拉，自己的胜算就很渺茫了。虽然渺茫，但也不是没有。梅芙拉从火焰上汲取的魔力大部分都用来治疗伤势了，暂时还没办法发动召唤式神一类的魔法，她翅膀上插着的火枪一共不过百余杆，只要撑到梅芙拉弹药用尽，接近战还是有机会的。 梅芙拉一点也没有要节省的意思，前一秒才刚击出一杆长枪，后一秒就又有新的长枪从翅膀上点火发射。迅速射击使得梅芙拉双翼上的伤口持续扩大，不断给梅芙拉的精神施加几乎要夺去意识的剧痛，其结果就是射击的精度不断下降，到最后几乎是乱射一气，甚至有好几支长枪都是垂直射上天的。 能赢！ 胜利的信心在妖耀石心中膨胀起来，她收束四翼，将飞行高度急速下降到近地面。 梅芙拉的翅膀上已经没剩下一杆长枪了，只有明显大于枪杆截面的上百个空洞。妖耀石不去理会头顶上那些和自己南辕北辙的长枪，双剑摆于身侧，积蓄着枭首、腰斩的力量。 地面发生了异样，一部分铺成地面的赤色宝石融成液态然后燃烧起来。紧接着，本以为在连击火枪的轰炸之中被毁的细线格莱普尼尔从火焰之中伸了出来，缠住了妖耀石的脚踝将其拉到地上。 用火焰的力量反控了格莱普尼尔么！该死…… 妖耀石暗暗叫苦，细线盘上妖耀石的躯体，上面附着的火焰灼烧着妖耀石的皮肤，留下了不断扩大的烧伤。 梅芙拉用火焰晶体制造的地面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立足之地，更是为了给格莱普尼尔打掩护。 妖耀石拼命挣扎，扑腾着翅膀和四肢，但这么做也仅仅只是让她翻了个身面朝天。 天空中出现了几点红光，妖耀石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 “被摆了一道啊！” 被垂直射向天空的长枪失速向下坠落，着陆地点正是妖耀石被困的这片区域。因为无法精确预测，为换得更大的覆盖面积，长枪的轨迹比较分散，其中绝大多数都无法命中妖耀石。但是要命的是，有一杆长枪的枪尖正对着妖耀石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妖耀石将四片膜翼叠于胸前，将魔力灌注于其中。黑漆漆的翅膀仿佛被镀上一层铂金一般，反射着血红色的月光。妖耀石的双手又在翼下撑起了一个护盾法阵，作为第二道屏障。 法拉瑞卡与空气摩擦产生的高温重新点燃了将熄的火焰。枪尖轻易地将坚硬如精金的四翼像纸片一样撕成碎片，与护盾法阵激烈地冲突着。 长枪、法阵以及支撑着法阵的双手与身躯都剧烈地颤抖着，构成法阵的并非魔力而是妖耀石的血液。不时有被烧得焦黑的血滴落在妖耀石的身上，浇灭了格莱普尼尔上的火焰。如果妖耀石现在还有余力的话，应该可以重新抢回格莱普尼尔的控制权挣脱束缚吧。可惜她现在仅是防御就已经捉襟见肘了。 当组成护盾的血液被蒸干了九成之后，妖耀石终于卸除了长枪的动能。正当妖耀石想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臂出现在妖耀石的视野之中，那只手握住了枪身，向下施力。这看似微不足道的臂力恰好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枪尖贯穿了法阵，从妖耀石的肋骨之间穿过刺进了心脏。 “呜啊！”妖耀石的瞳孔缩成了一点，痛苦、愤怒与无尽的憎恨混合在一起，成为了令人战栗的嚎叫，“翡翠石！！！！！！！” 妄图撕裂这个称呼的主人般，妖耀石伸出了化为利爪的五指，向着那千疮百孔的双翼、向着那披散着的酒红色长发、向着那满眼疲惫的脸庞。只是无论是那一样都是妖耀石永远无法触及的了。 从梅芙拉的手心流窜出两道火焰，绕着枪身螺旋向下钻进了妖耀石的胸腔。妖耀石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满是不甘与憎恨的眼睛失去了光芒。 精疲力竭的梅芙拉跪倒在地，还握着枪杆的手支撑着自己免于伏倒在妖耀石身上。 ——只要翡翠石存在一天就难免会有类似的悲剧重演。和贤者之石的载体无关。 妖耀石的话在梅芙拉的脑子一遍一遍地回响，这已经是第二个对自己失去信任的贤者了。而更早之前…… ——你宁愿相信这冰冷的石头，而不愿相信活生生的人，不愿相信我？ ——你所背负的根本不是所谓责任与宿命，而是贤者之石的诅咒！ 早已逝去的某人的话语又一次被梅芙拉想起，挥之不去。 你在动摇吗？ 梅芙拉听到了咋这样的声音，整个空间都随着声音而颤动。 如果你举棋不定的话，交给我如何？ “住口……” 梅芙拉细弱蚊蚋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愠怒。 压抑我的力量没有好处，接下来你还要面对更加惨烈的战斗。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不行。 “闭嘴！我自己能解决！” 一派胡言，如果你自己能做到，又何必召唤创造神呢？ “……” 梅芙拉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或者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反驳。 其实你并不相信你自己，对吧。 那个声音使梅芙拉愣住了，她似乎能从声音中听到一丝嘲笑的意味。 你想要召唤创造神也不是为了守护“秩序”和“法则”，只是为了逃避而已。把你的所作所为导致的结果用绝对的力量掩埋起来，这样就心安理得地不去追究对错了，是吧？ “不是的……才不是的！你闭嘴！这里没有你这个已经死掉的家伙说话的份儿！” 梅芙拉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有气无力地呐喊着。 你只是不敢接受事实罢了…… 本能地察觉到那个声音会说出什么话来，梅芙拉捂着耳朵，恸哭似的哀鸣道：“住口！住口！” 你，让那个人，白死了。 “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绝不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梅芙拉紧紧抱着脑袋，仿佛被病痛折磨般蜷缩着身体，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你不用在背负你的重担了，接下来由我接手吧。 那个声音说完这句话之后，空间不在震动，而梅芙拉的嘶吼声也同样戛然而止。 ………… …… 结界之外，用尽所有方法仍无法找到突破口、也无法进入结界的迪卡斯无奈之下激活了与某个人的通信魔法术式。 “Ran！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了！”迪卡斯急切的说：“妖耀石和翡翠石起冲突了，妖耀石把翡翠石拖进了结界里，我入侵不了！创造神的躯体也不见了，利用根源毁灭创造神肉体的计划失败了！” “我明白了。”Ran的声音通过魔法直接作用于耳膜，“你先冷静下来。情况是怎么样的？具体一点。” “好的，我挑重点和你说明。虽然有一部分是靠推测的……” 听了迪卡斯的叙述之后，Ran回应道：“你先离开那里，无论是谁从结界里走出来都不会对你抱有善意。妖耀石就不说了，被背叛的翡翠石肯定不会再相信半路突然冒出来的你了。” “Ran……”迪卡斯的声音整个变调了。 “怎么了？”Ran不有得心生不安，眉头微微皱起。 “恐怕……”迪卡斯的喉头颤抖了起来，“来不及了……” 结界松动了，从结界与现实的缝隙之中溢出了异常大量的魔力，有血的气息，也有火的温度。 根源还处于开启的状态，迪卡斯屏住呼吸，一边绷紧神经戒备着渐渐崩析的结界，一边轻启双唇，咏唱出无人懂得意义、只用“根源”听得懂的歌谣。 “————————” 地面上浮现出湛蓝色半透明的巨大法阵，法阵外围的三层文字环以顺逆时针相反的方向缓缓转动。 “——————————” 法阵的光芒随着歌曲的进行而愈发明亮，蓝色的光辉已经将迪卡斯的身影完全吞没在其中了。 在迪卡斯体内潺潺流动的MANA先是决堤一般奔腾起来，然后又变成一潭止水，仿佛时间静止了那样。湛蓝色的MANA细流从脚底的法阵中渗透出来，围绕着迪卡斯的身体盘旋向上。 “Quelle！” 迪卡斯用言灵为MANA流打开了阀门，细流变成了洪水，将迪卡斯的身体卷入了涡流之中。涡流环绕着迪卡斯的同时急速收缩，化为紧密覆盖着迪卡斯外层的MANA铠甲。从外形上来看，就和等比例放大了一圈的迪卡斯一样。 只是现在的迪卡斯已不再是那娇小可人的女孩形象了，稚气从迪卡斯的脸庞上消失了，姣好的面容、修长的身材皆透着成熟与高贵的气质。贴身的华美礼装长裙勾勒出迷人的曲线，纤细紧致的腰肢为高挑的身材描绘出完美的曲线。这正是和“根源”相连接的“戎装公主”真正的姿态。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结界完全崩坏了，结界中的两位贤者回到了迪卡斯的眼前。 巨幅火翼驱散了弥漫的魔力雾气，和迪卡斯预想的一样，争斗的胜利者是第一贤者翡翠石。而在决斗中落败的妖耀石则是被长枪贯穿了胸膛钉在地上。 几乎将魔力全部灌输给了赛依连，又和妖耀石激战了一番，现在的翡翠石应该已经十分虚弱了，甚至连翅膀上的伤都没能修复。这样的话……我也可以…… 右手凝聚魔力，以MANA包裹数个法球蓄势待发，左手幻化为靛蓝色的MANA光枪，喷涌的魔力将我的身体如出膛的子弹般急速推向翡翠石。 在我采取进攻姿态的一刹那，翡翠石的形态发生了改变。 原本就翼展宽大的宝石之翼几百几千倍地巨大化，重新燃起烈焰向天际延伸。翡翠石的长发如正正的瀑布一般随着火焰流动的走势翻腾卷动，额头的贤者之石闪烁着从未见过的高亮。 现在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一左一右，火焰之翼以将我碾碎烧尽的气势合围过来，可以耐受千度以上高温的MANA瞬间就被蒸发了大半。法球在我手中爆炸，碗口粗的光枪变成了涓涓细流被从火翼上飘落的火焰粒子卷入后吞没。 媲美当年毁灭整个精灵圣域的一击，而我并没有当年庇佑整个精灵圣域的MANA量的加护。根源的连接只打开了微小的开口，MANA补充的速度远不如被蒸发的速度。就算再乐观地想，也得不出“我连同MANA铠甲一同化为青烟”之外的可能性了。 连思考遗言的时间都没能留下，我紧闭双眼、震动声带，发出了意识深处的呐喊，绝望而不舍。 “Ran！！！！！！” “我在。” 令我震惊的是我的呼喊竟然得到了回应。睁眼一看，翡翠石和妖耀石都已经不在视野之中了，取而代之的是Ran和千树的身影。 “太好了……”Ran一把将我拥入怀中，“赶上了，太好了……” Ran的语调中没有了平日里的戏谑之意，将我视为至宝一般紧紧抱着。 不知是因为身处Ran臂弯之中的安心感，还是因为死里逃生的余悸，明明没有消耗多少体力，却连用自己的双腿支撑身体都做不到。不，说不定是因为我比任何时候都想委身于Ran胸膛的想法，在身体上诚实地体现出来了。 “真是幸好……没把迪卡斯妹妹给我的那个召唤的印记给用掉。”千树也扑过来抱住了我。 是之前我留给千树的传送术式啊…… “Ran……”我轻声呼唤。 “我在。” Ran的声音沉淀着暖人心扉的温柔。真是的，要是平时也能这样多好…… 我撒娇似的……不对，恐怕就是在撒娇，用脸轻轻在Ran的胸前蹭来蹭去。 “Ran，我回来了……” “恩，欢迎回来，迪卡斯酱。”Ran抚摸着我的头发，回应道。 明明一点困意都没有，不知为何，此刻的我非常地想睡……

Final Section 执子者

不用寄啦八嘎！

这里没有光，却也不是什么都看不见；这里没有地面，却可以在此行走。这个怪异的地方，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不存在。如果一定要形容它的话，恐怕只有“混沌”一词可以描述了吧。 有一个人披着漆黑斗篷的人不疾不徐地在其中抬脚、落足，那人是一名少年，独臂、黑瞳。没有震动，却可以听到脚步声，宛如踏破水面般泛起涟漪。 少年停了下来，压下单膝。 他的面前是一个与周围的颜色格格不入的浑圆球体，像一个茧，又像是一层壳。 “准备已经完毕了，我的主人。”他低着头说了一句。 那个球体没有任何变化，他也并不等待什么，说完之后就沿着来的方向离去了。 ………… …… 镰刃划过一道银弧，把梨可手里的两件兵器变成了四件。 “唔……” 四截一米左右的木棒也可以作为武器（Four of these form an ordinary staff，duh！），不过就算那样攻过去，对手持巨镰的月华石来说也构不成威胁。于是梨可当即扔下手里的木棍，转身跑到之前被310砍倒的大树下，双手抱住粗壮的树干，发死力将树冠抬离地面。这个过程总共用了超过三十秒的时间，月华石没有打断梨可的意思，只是轻视地笑着冷眼观看。 “喝呀！” 梨可向前踏出一个弓步，扭动腰部把大树甩了起来。 月华石把镰刀插在地上，抬手张开一个魔法阵。四射的光流将整个树冠击碎，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树干从月华石的鼻尖擦过。反倒是梨可，虽然有着足以挥动树木的力量，却没有抵抗惯性的体重，被树干带着一起飞了出去。梨可进过月华石身边的时候，月华石抄起镰刀，用尾端挑着梨可的后领把她从树干上挑了起来，举在空中。 “放开！放开梨可啦！”梨可在空中扑腾着手脚。 “哈哈哈，你在耍猴戏吗？” 月华石嘲讽道，然后把梨可甩了出去。梨可摔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顺势站起。绑着鬓角的发带松开了一根，左边的鬓角散开垂了下来；梨可脸上也粘了好些泥土，衣服上也满是污渍和树叶，样子有些狼狈。 体力还很充沛，但是无论怎么攻击都打不到月华石一下也是事实。梨可用她那单纯到有些笨拙的思维努力想着致胜的方法。 记得在讨论作战计划的时候，310说过…… “月华石性格那么恶劣，可他当时就这么轻易地让你走了，我想他很可能有不能对你出手的理由。” 刚才月华石本人也说了，梨可要是死掉了对他来说会很麻烦。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梨可下定决心，从散落满地的枝杈中挑了一根称手的，挥舞着冲向月华石。 对于月华石来说，这种重复过好几遍的单调攻击根本如不了他的眼。随意地挥动镰刀，将树枝像韭菜一样切成好几段。但是月华石没有预料到的是，失去了武器的梨可没有躲避，反而一股劲儿冲进了纷乱的斩击之中。 “啧！” 月华石的表情由轻蔑变成了吃惊再变成了嫌恶，他不得不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而向旁边闪避躲开梨可。不过为时已晚。 梨可径直撞进了月华石的怀中，抱住月华石的腰将他举过头顶。即使不懂得格斗的人也知道梨可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于是月华石释放魔力，自己带着梨可一道飞到了天上。梨可虽然感觉到脚下的触感不见了，但是她没时间多想，双臂发力把月华石往下摔。 地面在三米多远的下方，这一下摔砸自然是没能起效。梨可自己反倒是被镰尾勾住了衣服，被月华石甩到了地上。 梨可这一下可是摔得不轻，先是在潮湿的地面上砸出来一个浅坑，然后又被弹起来，面朝下栽倒了。反观月华石，他在空中调整姿势，稳稳落地，连趔趄都没打一下。 月华石刚要惯例地开口嘲讽，却发现周围有什么不对。 红雾，大范围的红雾从地上涌起，笼罩了月华石的四面八方，连上空都被封锁了。 “什么玩意儿？！” 红雾向月华石压了过来，这次不再是之前的网状，而是如墙壁般厚重。月华石周身的气压一瞬间就高了两个数量级。月华石立即释放魔力侵蚀红雾，但是红雾过于浓密，一时间难以脱身。 月华石的身体承受着重压，关节和脊背都被迫弯曲，视线也被挡住了。 怎么搞的！那个操纵雾气的小鬼不是已经死了吗！自己编织的术式不可能出错，为什么既死真言没有起效？！ 在红雾外面的梨可也抱有同样的疑问，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地上爬起来赶到自己身边的310，问道：“310君！你没事吗！”连310伸过来想要拉起自己的手都忽视了。 “XXXX不是我的名字。”310抱着梨可的胳膊把她拽起来，解释道，“看样子这个家伙拥有罗斯的记忆，但是不完整。说不定这正是罗斯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的表现。” 也有罗斯刻意隐瞒了自己真名的可能性。不过310没有把这个可能性说出来。 月华石在雾气中挣扎了许久，虽然释放了不少魔力，但是收效甚微。每当有一片区域被侵蚀，就会有更多雾气涌上了填补空缺。恼人的是，这副身体太过脆弱，无法支持一次性大量释放魔力，之前被绑在树上时使用的多重法阵差点让血肉崩溃，月华石也不敢再试一次。月华石身上的贤者礼装可以保护自己的身体不被压力破坏，可是越来越糟的心情就无法保护了。 “可恶！可恶啊！”月华石在谁也听不见的空间里怪叫着。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声音竟然得到了回应。 “闭嘴吧，你这该死的公鸭嗓！” 正前方的雾气突然散开，出现在眼前的是扬起拳头的斯普林菲尔德。 砰！ 动力拳套全出力的一记直拳，结结实实命中了毫无防备的胸口。隔着拳套上的厚铁片，斯普林菲尔德感受到了来自对方肋骨的坚硬手感。 在月华石用魔法回击之前，斯普林菲尔德腰上的保险绳就将她拽离了月华石，雾气也重新涌了上来。 虽然有礼装护体，这一拳的震动直达内脏，也够月华石好受一阵了。 连这家伙也没死吗！ 不对……仔细想想，这个亡灵是刻印的携带者，当承载着刻印的记忆区被夺走的时候她就应该已经死了才对！现在她不仅还生龙活虎的，连既死真言也没能奏效，这可是法则等级的权能啊！ 为什么会这样呢？对了！我让那家伙为我展示魂式的时候……啧！镰尾的“灵魂固定”能力，和神格的属性搭配起来，这也是法则等级的权能！ 该死！算了……纠结已经发生的事也无济于事，现在要想的是怎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然后以什么样的方式把那两个蝼蚁虐杀！ “倾覆战境之风哟，吾以贤者之名召唤……” 这种魔法对于月华石来说本应不需要咏唱，但这样做会消耗比咏唱多得多的魔力，这个身躯无法承受。之前一直没有使用光流之外的攻击魔法也是这个原因（月之贤者使用中低级月光属性的魔法不需要消耗魔力）。 慢慢编排术式，将魔力一点一点注入，以祝词发动魔法。虽然麻烦不过并不困难……本应如此。 滴答滴答。 耳边响起了怀表振子的音律，即使身处深潭一般的浓雾中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滴答滴答滴答—— 振子声越来越快，最后…… 咔—— 圆形的法阵在月华石周身浮现出来，那是一个没有指针的表盘。 时御法阵？！怎么可能……难道那个人偶也没死吗！ 时御法阵作用于月华石而没有把构筑了一半的魔法术式纳入其中，中断了魔力供给的法阵毫无疑问地崩析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的权能竟然失效了三次！ 亡灵契约，对了就是这个！孔雀石通过把魂式直接接触凝魂容器建立的亡灵契约，我现在的神格不如孔雀石，是高神格权能无效化低神格权能的“覆盖效应”。孔雀石的神格还保存在镰刀里没有完全吸收，亡灵契约无法解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混账！一个一个都要妨碍我！” 就在月华石歇斯底里地狂叫的时候，红雾突然散去。视野变得开阔的同时，月华石听到了这样一句话：“Rest in peace！” 当月华石反应过来那句话代表的意思时，奔涌的赤色光流已经扑面而来。 情急之下月华石做出魔力圆盾防御，但是没有加工过的魔力就只是能量而已，可以被同样是能量的磁震粒子炮抵消。 一边是大开泄洪闸，一边是水龙头程度的出魔量。魔力圆盾很快就被炮击击溃，后继的能量前仆后继地倾泻在月华石的礼装上，远远地将他的身体轰飞了。 310手中的PSP“咻”的一声发出能量耗尽的指示，310拍了拍扶住自己手臂帮助自己在剧烈的震动和炮击后座力中仍得以瞄准目标的梨可，示意她可以放开手了。 将剩余的雾气包裹在手上做成拳套，310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绝不放过乘胜追击的机会。月华石还飞在天上，310猛踏地面跳起，朝月华石的脊背挥出一记上勾拳。 不料月华石竟预判到了视野死角中的攻击，扔掉镰刀一把抓住了310的手腕，利用高度的优势把310的身体挤到一边，而使自己脱离310另一只手的攻击范围。月华石在落地的瞬间放开310的手，翻滚一圈之后迅速站起。 310下落的时候头朝下，于是用手猛推了一下地面顺势向前翻了个跟头摆正身形，并接着余力向月华石冲去。这次310两拳齐出，月华石只有一只手，要同时防御两边应该比较困难。 310是这样想的，但是事与愿违。 月华石先是拨开了310的左手，然后右肩向前倾，把身体切进310的双臂之间。310挥出的右勾拳确实打中了月华石，但是击中月华石的部位是310的手肘内侧——整条手臂中最没有威力的部分。 由于两只手都用于进攻，310的胸前大敞，月华石的肩膀毫无阻碍地撞在了310的心窝上。310一边咳嗽一边后退，却被月华石伸手捉住了领子拽回来，紧接着马上吃了一记寸劲，向后飞了出去。 “哦哦！”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见梨可抱着被月华石“加工”成攻城锤的树干疾驰而来。 月华石没有躲闪的意思，只是扎好马步，对着树干最前端的侧面以浑身之力挥出一拳。风风火火冲过来的树干就像是紧急规避碰瓷老奶奶的汽车一样，偏离航线往旁边开过去了。 梨可想要止住脚步，但惯性实在太大，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月华石不再理会梨可，转头和斯普林菲尔德对上了视线。斯普林菲尔德双手环抱，臭着一张脸斜视着月华石，并没有攻击的意思。月华石和斯普林菲尔德对视了一会儿，也没有对斯普林菲尔德采取行动。 一旁的贝尔趁月华石被斯普林菲尔德吸引注意力的时候，绕到了月华石的背后。轻盈的脚步踏在地面上没有发出声响，半截刀刃弹出手腕，急速靠近月华石。 然而月华石像是后脑勺上长也了眼睛一样，弯下腰抬腿向后踢去。贝尔在最后关头反应过来，右脚一落地就改变了发力方向，做出了后空翻的动作，以一张纸厚度的距离躲过了月华石的鞋跟。 月华石不再理会尚未落地、无法施展第二次攻击的贝尔，也不等右腿收回来，左脚猛蹬地面，向中了寸劲、还仰躺在地上咳嗽不断的310冲去。 310慌忙用红雾武装迎战，却发现提供红雾的PSP已经不翼而飞了。 “亏你还嘲讽我，自己不也把PSP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吗？以为敌人中了攻击就胜券在握地冲上来，斯普林菲尔德就是这么教你的？” 言语间，月华石已经来到了310的眼前，手里拿着310的PSP。 “咱可没教过他！”斯普林菲尔德在后面不悦地说，月华石充耳不闻。 “接着。”月华石把PSP往310的怀里一丢，然后在目瞪口呆的310面前蹲下，浅浅地微笑着说：“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理解这句话花了几秒钟，然后310猛地扑进罗斯的怀中，将他紧紧抱住。无需多言，一切的感情皆在那颤抖不已的双臂之中。 “噢噢噢！放开310君！”不明情况的梨可向这边冲过来，被斯普林菲尔德架起双臂抬了起来，“呜喵？” “谢谢你的热情，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斯普林菲尔德一边躲避着在半空中蹬着的双脚，一边吐槽道：“打扰感人的重逢可是会被马踢的哦……大概是这么说的吧。” “罗斯？”贝尔也靠了过来，“是你吗？” “是我。”罗斯轻轻拍着情绪激动的310的后背，扭头对贝尔说：“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抱歉啊。”然后罗斯又转向梨可：“你就是穿行者吧，关于你的迷踪者，我有话和你说。” “诶？”梨可愣了一下，大声说道：“艾莉丝酱……艾莉丝酱还没死对吧！还可以救回来的对吧！” “她的灵魂还在……但是我不知道让她复活的办法。恐怕你们暂时还不能相见了。”罗斯面露歉意地说。 梨可的小脑袋耷拉了下来，但是马上又恢复了元气。“不过还是有希望的对吧！” “嗯。”罗斯点了点头。 “太好了！”梨可高举握拳的双手，“可以让梨可暂时待在大哥哥你的身边吗？梨可想尽快找到救回艾莉丝酱的方法。” 罗斯刚想说话，就被来自头顶上的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看样子是搞定了？” 金光照耀着漆黑的羽翼，并伴随着铜管齐鸣的磅礴乐曲，身披亮银色铠甲、摇曳着金色长发的Ran从天而降。宛如众多艺术品中描绘的天使一般……如果她的腰间没有别着一个煞风景的音响的话。 那个音响似乎还是便宜货，背景音乐播放出来的时候明显有些失真，仿佛是故意给人吐槽的一样。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颇有默契地决定无视之。 罗斯站了起来，面带苦笑看着向自己走来的Ran，她的脸上仍然是第一次见面时就另罗斯印象深刻的招牌式坏笑。 “托你的福。”罗斯的话中也不知是暗含讽意还是单纯的托词。 310有些畏缩地拽着罗斯的衣角，不知所措地看着Ran。 “啊啊啊！这个女人咱认识！”斯普林菲尔德指着Ran大喊道，“骗咱说米达科没死的那个！” “我也认识。”贝尔插嘴道：“把我封印的一百多年，还抢了我的怀表。” “嘛嘛~都是陈年旧事了不要在意嘛~”Ran有些无赖的笑容让人不知道该不该生气，“做人最要紧开心喽~” “你还真是四处留情啊。”罗斯揶揄道。 “因为都是后宫后补……嘛，不说这个了~倒是你，干得不错嘛，真的把月华石的神格吃掉了哦？” “嗯，用假想神格骗过了他，他就真的以为我的人格消失了。还好这家伙智力不怎么样。” 罗斯和Ran进行着其他人完全听不懂的对话，310忍不住拽了拽罗斯的袖子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块石头的意志想侵占我的身体。”罗斯边说边指了一下左眼，“但是这家伙需要‘神明’的身体才能觉醒，于是强制激发我的神格。我弄了一个假的神格给他，因为是赝品，共鸣效果并不好，我的意识得以保存。假想神格相当于一个高智能AI，可以按照我的指令行动，在准备完毕的时候通知我什么时候该反杀。不过话说回来，那个鸠占鹊巢的家伙还真的以为自己变弱了是身体的原因，真是笨的可以。” “那么，和我做过约定的罗斯，是哪一个？”贝尔的表情微微有些改变。 “是假想神格，那个时候我的意识还处于昏迷的状态。” “……” 那真的是AI吗？AI会用那种语气和自己对话？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吗？ 贝尔虽然心存疑问，但决定把疑问埋在振子中，不问出口。 “嗨嗨~”Ran拍了拍手，把罗斯的注意力吸引回来，“知识问答时间结束，还记得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吗？” “可以的话真想忘掉啊……” “总是抱怨会掉好感动的哦！”Ran故作赌气鼓起脸颊，然后伸手指着罗斯的胸膛，“这里的答案，告诉我吧~” “能为您效劳是在下无上的荣幸。” “说实话。” “嘛……刺客当久了，想转职做骑士了。” “莫装作者。” “好吧……”罗斯疲惫般地叹息道：“我累了，我厌倦了仅仅为了那最单纯的目的机关算尽，厌倦了要为自己的目的所造成后果背负责任，厌倦了因控制事态的发展而时刻绷紧神经……我不想再承担这些了。如果有人告诉我‘只要这样做就可以了’，那我便听只要从命令就好。” 310听着罗斯的一字一语，仿佛感受到了有什么沉重的东西随着嘴唇的一开一合从罗斯的肩上一点一点卸下。 Ran收起了轻浮的坏笑，略带感慨，“没有选择‘皇后’而是‘骑士’啊……无妨，这样也不错。” “我不明白你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在所有人都没发现的情况下来到罗斯后面的迪卡斯不解地说道：“明明之前为了活下去，无论是何种折磨与苦难都选择去面对、无论何种手段都毫不迟疑！为什么现在这么轻易就……” 罗斯并没有被迪卡斯的突然出现吓到，扭头回答：“我也不知道啊，欲望这种东西，连我自己也理解不能。” “迪卡斯，这个问题就先打住吧。” “好吧……”迪卡斯不大情愿地把视线移开。 这时，Ran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向这边靠近，与此同时身后还响起了草丛被分开的沙沙声。 “啊拉，我就想着，这个时候你差不多该来啦~”Ran笑着转过身，不是坏笑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 “我以为你会来找我的。”有着淡金色长发、身着巫女服的狐凭丰草蓝同样以笑容回应，“被熟人拜托帮了个小忙，不巧和你擦肩而过了。” “这位就是蓝姐姐吧！”迪卡斯走上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一直听Ran谈起您，我是迪卡斯。是Ran的……嗯……” 迪卡斯斟酌着该用什么词的时候，丰草蓝摸了摸迪卡斯的头。 “我懂的。这段时间多谢你支持Ran了。” “哪里……我才是被Ran关照了……” “真是个好孩子。对了，Ran，我来的时候碰到你的新朋友了，是黑格小姐和艾莉小姐。她们马上也到了。” 话音刚落，就从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同乘一匹马的艾莉和黑格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抱歉我们来晚了……哇，这么多人啊？” 黑格跳下马之后，艾莉将战马晨曦召回。 “嗯嗯，这下人到齐了。”Ran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就直说了吧，斯普林菲尔德，贝尔，310还有冲田梨可，我希望得到你们的协助。” “都已经被一路坑过来了，再被多坑一次也不算啥。况且咱也得被坑个明白！咱答应你！” “我要和罗斯一起，我也答应！” “我也是，要实现约定。” “梨可也是！大家帮助过梨可，梨可也要回报大家。” “穿行者，你等一下。”迪卡斯出声打断，“你就不必了。你的目的应该只是复活迷踪者，就不必以身涉险了。何必为了萍水相逢的人这么拼命呢？对于你来说，穿行者之外的人都只不过是一现昙花，穿越过后就再无交集的人罢了。” “这么说才不对呢！梨可才不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呢！在每一个世界认识的大家，梨可没有忘记都记在脑子里，梨可虽然笨，但是唯有这些是梨可不会忘记的！” 迪卡斯听了之后，欣慰地笑了出来。高声说道：“听了这些，你安心了吧？” 千树应声从树后走了出来，激动又有些害怕地问：“梨可酱……还记得我吗？” “千树姐姐！”梨可直接扑了上去，紧紧抱住千树，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梨可怎么会忘记呢！那么温柔可靠的千树姐姐！对不起……梨可连告别都没有就消失了……真的对不起！千树姐姐这么长时间一定担心死了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太好了……梨可酱还记得我啊。”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头的不安烟消云散，千树带着释然的表情将梨可拥入臂弯，轻轻抚摸着梨可的背，“梨可酱不用道歉，能再次见到梨可酱真是太好了。万分感谢，姐姐大人，还有迪卡斯妹妹！” “不用谢。”迪卡斯温柔地回应道。 “哟西，那么大家先一起去我家吧。”Ran边说边在地上展开传送法阵，“穆特思酱还在等着我们呢~” 所有人都走进了法阵的范围之内，一阵光芒过后，这里就一个人也没剩下了。 ………… …… 极目望去，周围尽是漫无边际的滚滚黄沙，炽烈的骄阳无情地炙烤着沙丘。时不时吹来的滚烫的风撩起少女酒红色的秀发。 她的脚下有两个人，一个是银发的少男，手脚上佩戴着类似于骑士的护甲；另一个是胸前被开了一个洞的紫发女孩，胸前的伤口被一个火色的法阵覆盖着。他们都没有苏醒的迹象，就连是否还活着都难以确认。 少女闭着眼睛，表情如止水一般，看不出她的心境。 只是在这止水的面容之下，酝酿着足以让所有位面都为之震颤的惊天之举。 缓缓地，少女睁开了眼睛，抬头直视着耀眼的金色艳阳，轻吟诗歌一般说道：“让它开始吧……” 一粒粒细沙化为火焰升腾而起，水波般摇曳的高温扭曲了光线。 ——让它开始吧，然后，结束一起…… 舞动的深红之中，少女细腻的银色不断在空旷的火原上回响。                                                               第二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