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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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英讨论 | 贡献2015年2月16日 (一) 00:54的版本 (创建页面,内容为“== 序幕 == {{Hide|标题=点击观看|内容=<poem>草草结束掉一天的教学任务后,魔导师黑格火急火燎地赶回家中。进门之后,黑格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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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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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结束掉一天的教学任务后,魔导师黑格火急火燎地赶回家中。进门之后,黑格连鞋子也没换直奔卧室,从写字台的抽屉里翻出一个装饰精美的小盒子。黑格盯着盒子看了一会儿,神情复杂地将它揣进怀中跑出了家门。
那个人马上就要离开,也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那个人了。
一想到这里,黑格的心情就变得十分沉重。但这也是一个机会,可以让自己把之前不敢对那个人说的话,毫无保留地告诉她。这之后不管那个人去留与否,自己都不会再后悔了。
然而,黑格去见友人最后一面这个小小的愿望也没能达成。
通往营地的必经之路上,一个披着深褐色长袍的人站在路中央等待着黑格。本能地察觉到了这个人身边流动着的不寻常的空气的黑格立即停下脚步,随即提起十二分警戒观察对方那张被兜帽遮住、只露一半的脸庞。
“黑格·扎尔登,没错吧?”
发出的声音是少女独有的清脆音色,但是其中却沉淀着难以掩饰的压迫力。
“不,你认错人了……”黑格本能地感受到了魄力之中的敌意,在矢口否认的同时做好了攻击准备。
“欺骗也没有用。我们有事要请你帮忙,黑格女士。这里不便说话,可否移步他处?”虽然是疑问句,但那人的语气完全没有听出征求同意的意思。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黑格突然打了一个响指,具象化的魔力成为半透明的屏障将那人圈在其中;而后黑格马上放出几枚法球直击困于屏障之内的少女。
“但是不好意思,我要拒绝。”
在确认法球全数命中后,黑格前倾身体并将风之元素环绕在周身,瞬间加速飞离地面。但是没过几秒钟,黑格就被迫停下了,原因是挡在她前面的一道巨型火焰幕墙。幕墙向上不见尽头,左右不见边际,仿佛将这个空间一分为二。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不过没办法,你的宿命如此,黑格女士。”
身后,那如同来自极远之地的声音传了过来。少女的兜帽被涌动的魔力所吹开,酒红色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流淌而出。黑格所看到的是一张自己还要稚嫩的脸庞,如同火焰一样炽色的双目深处镌刻着无法撼动的坚定。没有一丝迷茫与动摇的眼神,清秀的脸庞在秀发衬托下显得如同圣光一样耀眼。
最惹人注目的是:少女的额头上嵌着一颗烈火一般亮红的红宝石,仿佛是和少女的血肉长在一起的,反射着刺眼的神圣光辉。
“抱歉了艾莉,”瞬间意识到敌我差距的黑格在心中暗暗对远方的朋友道歉,“我恐怕要失约了……”

福音骑士团营地:
年轻的骑士团团长艾莉·德·弗丁站在帐篷内望着放在地面上的几个大箱子。所有必需品已经装箱完毕,就只剩下帐篷还没拆了。
艾莉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针和分针正好交成九十度指向整点,和她约好要来送行的友人却迟迟没到。帐篷外面操嘈杂的脚步声和轮轴转动声仿佛在催促艾莉快些动身一样。
再等等吧……
艾莉皱了皱眉,握着怀表坐在一只大箱子上。
突然间,外面的嘈杂声变成了呐喊和惨叫交织在一起的声音。艾莉“噌”地一下站起来,收起怀表,取出收进盒子里的骑士枪跑了出去。
刚一出帐篷,艾莉就和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对上了视线。血色双目的主人是一位身材矮小的女孩,淡紫色的卷发将将及肩。女孩穿着一件高领的短袖敞口风衣,前襟和下摆上点缀着大量蕾丝边。露在外面的左臂纤细而白皙,而右臂连同右手则是缠着紫色的缎带。
女孩的周围,十几名骑士团的成员倒在地上呻吟不断,披着铠甲的身体上都刻着深深的斩痕。更多的成员则拉开一段距离将女孩团团围住,他们无一不绷紧神经,随时准备刺出手中的武器,他们一看到团长的到来,大多数人都松了一口气。
相比于众人的紧张,血瞳的女孩就显得从容得多。她全然没有把众人放在眼里,嘴角上还挂着嘲弄的笑意。
女孩看到艾莉从帐篷里出来,马上抬起手中那把沾满鲜血的绯色巨剑,甩落上面的血液:“你就是团长?你真该好好教育教育你的手下,对来客兵刃相向可是失礼至极的行为。”
说完,女孩还故意抖了抖身后那一双漆黑的蝠翼。
“恶魔……”望着对方的动作,艾莉冷冷地念出了最适合形容女孩的词汇。
“恶魔?呵呵呵呵。”女孩笑了起来,“该说你们无知还是天真好呢?人类。”语毕,女孩把巨剑往地上一插,径自走向艾莉:“先动手的可是你们这群骑士啊……”
“别靠近团长!”
离艾莉最近的一名骑士按捺不住,挺枪朝女孩刺过去。还没等艾莉阻止,地上突然蹿出一丛赤红色半透明的荆棘,十几根棘条将奔跑中的骑士缠得严严实实。棘刺刺入肌肤,鲜血顺着棘条流下来。
“不想英年早逝就别乱动。”女孩看都没看他一眼,一步一步走到艾莉跟前,微微昂首对艾莉说:“我只是来带话给你的。”
“请说。”艾莉顶着巨大的压力努力保持着镇定。
“‘你等待的人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就这样。”
平静的语调说出了艾莉最担心的事。随后,女孩也不理会愣在原地的艾莉,转身便走。
“黑格……是黑格吗!”艾莉大叫起来,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女孩。但不想下一瞬间,原本插在地上的绯色巨剑竟被女孩握在手里并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剑刃虽未触及皮肤,剑身上缭绕的魔力仍然不断在艾莉的侧颈上留下细小的割痕。
“不要问太多,人类!”
刹那之间,林立的帐篷、剑拔弩张的骑士消失在艾莉的视野之中,女孩的背后是一片黏着的漆黑混沌,天上翻腾着不详的紫色雾气。女孩鲜亮的血色双目比先前更加妖艳,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不知不觉间,艾莉对对方的视线从俯视渐渐变为了仰视。双手失去了力气,长枪掉落在地上。头脑无法思考,身体不听使唤,颤抖个不停。直到女孩真正离开后,艾莉才从失神的状态下走出来。
“团长,您受伤了!怎么样?要不要紧?!”
最先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骑士跑过来扶住跪坐在地的艾莉。毕竟艾莉的左侧颈已经鲜血淋漓,虽然没有伤及主血管,但是十几道割伤造成的景象实在是触目惊心。
“我没事……”
艾莉在骑士的搀扶下站起身,也不管脖子上的伤口,冲进帐篷拽起一个背包就追出了营地。
仍处于战栗之中的骑士们没能阻止艾莉。

因无人问津而杂草丛生的林间小道上,不同与往日地出现了十几个人,所有人都一言不发,鞋底践踏草丛的声音格外清晰。
除一人外,所有人都是军服加步枪的行头,深色的护目镜将他们的眼睛遮挡住。他们是佣兵部队“秘银”的最精锐成员,因接到了突然下达的“最优先级”任务而前往英国护送一个人。
这时,走在队伍中间的那个与众人穿着不同的白发青年男子突然出声说道:“小心,她来了!”
…………
……
走在队伍前方,藏身于树林之中,和大部队保持五百米距离担当前卫的李建法打开了对讲机,向通讯员汇报情况:“Clear. Your condition?”
重复了上百遍的对话这一次却没有进行下去,到最后,李建法甚至只听到了一个像是对讲机掉落在地的声音。
察觉到事情有些异样的李建法,马上谨慎地向大部队的方向走去,但当李建法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队友时,他一瞬间觉得血液都冻结了。
现场保持站立姿势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之一是他们的保护对象:身穿长衫,白发银瞳的青年男子林弘;另一位是一名身穿和服,太刀双持的青发少女。
男子胸前有一道细长的刀伤,浸湿了白色长衫的鲜血格外醒目。造成这一惨状的少女面无表情地盯着林弘,那仿佛是霜冻一般的冰冷面容没有任何表情。
“不还手吗?”少女冷冷地问。
“足下之大名,不才早有耳闻。”林弘用不温不火的语调说道,“更何况不才自知不是足下的对手。”
“有自知之明当然好。”少女向林弘走了过去,不过她只踏出一步就停了下来,“不过也不是要坐以待毙的嘛。”
话音刚落,少女向斜上方挥出一刀,斩碎了一道银色光流;而后立即收刀格挡住来自旁边的一记斩击。
向少女发动攻击的是一名身穿双排扣常礼装的男性,男性正用双手握着一把细剑,试图以力量压制少女。片刻之后,另一名和男性穿着相似,年龄大约只有十四五岁的女性持弓出现在男性后面。
“剑舞者吗,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后台啊,亡灵。”青发少女以锐利的眼神扫过三人,“剑舞者,你们要保护这个亡灵吗?”
“如您所言,孔雀石大人。可以的话在下也万万不想向您兵刃相向。”男性暗暗发力,却无法阻止剑身被双刀一点一点推动的势头。
“伊芙(Eve),带林弘大人走!空间洞的位置你还记得吧!”男性保持着架剑面对少女的姿势,对身后的“后辈”命令道。
“明白了!”名为伊芙的剑舞者收起长弓,随即扶起林宏迅速离开了纠缠中的二人。
“听说你们剑舞者都是不死之人是吗?”等那两人完全离去之后,青发少女才开口这么说道。
“……!”听了少女的话语,男性顿时沉默无言。
下一瞬间,数万道刀风切碎了他们脚下的大地和沉寂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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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的雪原,暴风雪已经停了。披着白色敞口风衣的黑发少年晓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厚厚的积雪上,每个脚印都有数十厘米深,积雪没及他的膝盖处。
走了一会,晓像是发现了什么,他俯下身子,用手拨开积雪,随即,一根漆黑的羽毛被晓捡了起来。
“堕天使么……”
晓用两根手指转动着置于魔力爆炸之下却完好无损的羽毛,微微叹了一口气。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被追杀的么?”
晓的视线落在了约一百米开外的一个地方,仔细看的话,还可以发现一个半身被雪掩埋着的少年。倒地的少年看似与晓年龄相仿,而且有着和晓一样的黑发,衣服单薄且有许多破洞,裸露在外的皮肤随处可见被灼伤的痕迹。
少年双目紧闭,嘴唇被冻得发黑。晓靠了过去,单膝触地将手指靠近少年的鼻下。
“已经不行了吗……”晓略显惋惜地说,“抱歉啊夜炎,我没办法救你。不过……”
说到这里,晓抬起头看了看远处一个慢慢接近的小黑点。
晓将手置于少年上方,覆盖住少年的积雪就像被谁清理过一样向四方分开,使躺在雪地之中的少年更见显眼一些,做完了这些之后,晓收好羽毛原路返回。奇怪的是,他的归程却没有踩出脚印,而且之前踩出的脚印,也在晓经过其侧时悉数消失不见了。

斯普林菲尔德漫无目的地在雪原中转悠了半天,皑皑白雪反射的日光,让她出现了轻微的雪盲症。
“可恶……那家伙跑哪儿去了……”斯普林菲尔德发出了不知是第几次的咒骂,她揉了揉被刺痛的眼睛,眼泪顺着指腹流了下来。然后,她看到了倒在雪地之中的少年,“嗯?那边有个人?”
斯普林菲尔德快步跑了过去,低头看了看已经被冻僵的少年。之前斯普林菲尔德完全没有见过这个人——至少没见过这张脸。
“喂!你怎么样?振作一点!”
早已失去了意识的少年听不到也无法回答。
斯普林菲尔德不禁咋舌,她半跪下来抱起少年。少年的身体像钢铁一般僵硬,关节也活动不能。很明显这个人已经没有呼吸了,但是胸口仍有微弱的鼓动。
虽然不知道少年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要是放着不管的话就绝对没救了。
斯普林菲尔德四下环顾,别说是一个人了,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算你走运,要不是咱找不到那个蒙面混蛋,才懒得管你!”
说完,斯普林菲尔德把硬邦邦的少年扛了起来,沿着过来的脚印一步一步向房间门走去。

“咳咳……”
安切利尔挣扎着从雪地上爬了起来。她拍落附在身上的细碎雪花,面带不悦地看了看四周,视线能及的区域早已看不见那位直面神明的少年了。
值得一提的是,粒子震荡炮并没有伤及安切利尔分毫。但是炮击释放出的冲击力却将浮在空中的安切利尔推出去将近十公里。
安切利尔原地检查了一下身体状况。除了脖子和脸上已经愈合大半的“伤口”之外便再无外伤,魔力还存留大半,像刚才那种程度的炮击还可以防御至少三次。
“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找到他!”
安切利尔伸出一只手,从指间滴落的液态魔力触及地面后迅速扩散成法阵状,并渐渐放大。有了这个探知法阵,五公里之内的生命体都能被安切利尔所感知,只要朝战场的大致方向走应该就可以找到那个人了。
安切利尔刚要迈步,不远处的地面下突然蹿出数根巨型的冰锥,冰锥一路刺过来,明显是把安切利尔作为了攻击目标。
安切利尔一个侧闪躲过刺击,向冰锥产生的地方大喊:“谁?!”
“不会,让你过去。”
一名少女从冰锥后走了出来,她身披轻铠,手中握着一把宽刃直刀。少女的脸庞和拔地而起的冰脊一样寒冷,毫无表情的脸上散发着彻骨的敌意。
“霜霭骑士?难怪这种法阵没能感知到……”安切利尔眯起了眼睛,“别挡路,你这只低贱的极地魔物!不想死就给我让开!”
“不可以过去,安切利尔……”
对于异教女神的威胁,霜霭骑士奈亚米保持着一贯的冷峻,不为所动。
“你怎么会知道……”
话还没说完,刀刃已直逼女神的首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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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舱顶,金发金瞳的少女含笑俯视着倒在脚边的蓝鸣铃。
此时的蓝鸣铃已经侧着身子倒在了舱顶上,虽然眼睛是睁开的,但是双眼却像人偶一样没有焦点也没有神采,不难判断她已经失去了意识。
这时,一个略显稚嫩的童声从金发少女身后传来。
“Ran,‘种子’已经种下了。”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金发少女转头看了过去。
“啊拉,这么快就完成了?辛苦你了,迪卡斯酱。”
被金发少女称呼为“迪卡斯”的是一名拥有水蓝色长发的女孩,年龄在十四岁上下。她用大得夸张的紫色发带把头发绑成双马尾,发带的末端系着四个苹果大小的铃铛,不知为何铃铛从来没响过,身上穿着一件既不像连衣裙又不像长袍的奇怪服饰,色调和发带保持一致,脖子上还系着深红色的丝带。
女孩深蓝色的明眸如同宝石一般闪烁着光亮,标致的脸型和水嫩莹白的肌肤都在无声地夸耀着女孩的魅力。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女孩脸上的表情看上去颇为不满,和金发少女说话这件事对女孩来说仿佛是一项令人讨厌却又不得不去应付的差事。
“我要提醒你一下,Ran。你看中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你竟然一点也不心急?”迪卡斯柳眉倒竖,用稍带严厉的语气斥责着少女。
“不要摆出一副那么吓人的表情嘛~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可就白费了哟。”少女轻笑着说,却换回了迪卡斯更加冰冷的视线。“好吧好吧,那个人的事确实是我的疏忽,不过不是还有你嘛……”
“仅限刚死不久的人。”迪卡斯冷语打断了少女的辩解,“拖得太久我也没有办法。你自己想办法让那个人独处,否则我也帮不了你。另外,如果你所谓的‘计划’只是为了满足你那低俗的恶趣味,那恕我不再奉陪。好自为之,Ran。”
说完,迪卡斯就走过少女的身边,然后跳下舱顶,再不看少女一眼。
“唉唉,又生气了呢,难道真的是我玩得太过火了?”正在自言自语的少女突然间把视线转向了甲板上的一个地方,“你说呢?”
隐身中的卡玛斯被这突然投射过来的视线吓了一跳,卡玛斯对自己的隐身能力抱有相当大的信心,应该不会被如此轻易地发现——虽然之前开起了空间洞帮助蓝鸣铃逃离火海,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被发现行踪。
“呵呵,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呢~”金发少女说着便移开了视线,向船舱的另一侧看过去。
那是一个“世界”。
船舱的另一侧并没有理应存在于那里的桅杆和甲板,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森林、湖泊、荒地、山脉……各种你能想象的地形都可以找到。
这艘船只有前半截,而后半截则是由一整个世界与之连接而成。“世界”和船身之间没有明显的界限,然而身处于船舱内封闭空间之中的所有人都无法与“世界”接触。
这是一个相当庞大的计划,准确地说是陷阱。坐在棋手位置上的少女俨然已经布好了棋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微笑着静静等待其他三席对手的到来。

随着“吱呀”的一声,房门开启,却没有看到有人进来。
站在窗前眺望海景的赛尔菲回过头,对着缓缓关闭的房门说了一声:“回来了啊,怎么样?”
听到赛尔菲在对自己说话,卡玛斯摘掉了手套,随即解除了隐身模式。
“打起来了,三人。”卡玛斯一边卸除外装甲一边打字。
“哪些?”
“一个骑士,一个亡灵,一个魔法师小姐。”
“结果呢?”
“亡灵进了一个房间没出来。剩下的两败俱伤。”
赛尔菲不再追问下去,而是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你能不能一次把话都讲完?”
卡玛斯没有回答,而是快速在键盘上敲击。从连续敲击的时间和打字速度来看,接下来应该是很长的一段话。
大约三分钟后,卡玛斯才按下了Enter键。
“刚才在甲板上……”
文字叙述的时间比打字的时间长了一倍,这才把方才卡玛斯在甲板上的所见所闻详细描述了出来,包括疑似发现了自己存在的金发少女的眼神。
“你是说那个小女孩叫做‘迪卡斯’是吗?”赛尔菲的重点并没有放在金发少女的身上,反而对蓝发的小女孩产生的极大的兴趣。
“似乎是的。”
“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不知道,回来的时候没看见。认识的人吗问号。”
“不,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
赛尔菲不再问话,随即重新把视线投向了深蓝色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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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极轻的一阵声响,安切利尔留在埃里克额头上的羽毛印记破裂并碎开,埃里克随即从沉睡中醒来。
埃里克环顾房间,发现安切利尔已没了踪影,他又抬头看了看由宝石玉器和金银做成的挂钟,发现时间已是正午时分。
“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啊……”
埃里克呢喃着从座位上起身,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蜷曲而有些酸痛的关节。然后走出了房门,走廊上静的出奇,只能听到海涛拍击船舷发出的声响,也没有一个人——更正,是没有一个站着的人。
一名银发的少年趴倒在走廊上,亮银色的大剑掉在身旁,身下还有一滩深蓝色的血迹。
见此情景,埃里克上前尝试把对方叫起来。
“喂,你醒醒……”
少年没有回答,看来是昏死过去了。
埃里克俯身把少年翻了个身,发现少年的胸甲上有明显的凹陷,似乎是被槌一类的重型武器砸出来的。少年的身上遍布刀伤,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比较细微的割痕,不过也有两处伤的比较重:一处是左肩,而一处是侧腹。尽管伤口都已不再流血,不过不处理一下的话很容易感染。
埃里克思索了一阵,将素未谋面的少年搬进了自己和安切利尔的房间。
为少年卸除了身上的铠甲后,埃里克为对方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还好,少年的体温丝毫没有升高的症状,要不然只会处理外伤的埃里克根本就束手无策。
虽然房间里有伤患需要照顾,不过此刻埃里克可没那个耐心。安切利尔无端消失已经一个小时了,连张字条都没留下,完全不知道她去干什么了。这让埃里克很是心急,于是埃里克再次来到了走廊上。
船舱内有结界保护,这点埃里克在昨天的战斗中已经了解到了,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被结界所保护——至少房间内的物品则不受到结界的保护,比如说那扇被剑气切碎的房间门。
在三人的激战中,蓝鸣铃房间的木门遭到攻击而损坏,现在变成了一堆碎木片散落在地上,无言地诉说着才发生不久的那场死斗。
看到碎木片的埃里克意识到自己房中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战斗的参与者,至少是知情者。如果安切利尔在那个时间段离开的话,那么那个少年应该知道些什么……
与其漫无目的地瞎找,不如先问问那个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现在船身的状况还很乱,乱走的话万一碰到麻烦的人那就不好办了。安切利尔不在身边的情况下,那个摆明了态度要摘掉自己脑袋的破坏神是个很大的危险——尽管她已经废了一只手。
权衡利弊,埃里克决定暂时退回房中,等待少年的苏醒。

中士的房间里,310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地摆弄着手里的PSP,穆特斯坐在电脑桌前敲击着键盘,将之前整理好的数据分析报告输入罗斯的PC。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310反射性地想起身开门,却被穆特斯狠狠瞪了一眼。
“你忘记那家伙临走前说的话了吗?不想死就呆着别动!”
穆特斯低声呵斥,310吓得浑身一颤,像个做了坏事被家长做了现行的孩子一样缩了一下。
然后,门被打开了。从外面走进屋的金发少女显然不是几小时前出门的那个人。
不会吧,我应该把门锁上了啊!
310吃惊地想。
“什么嘛,这不是有人在的么~”金发少女撅起了嘴,摆出一副不满的表情。不过稍微有点判断力的人都知道那是装出来的。如果是判断力稍好一些的人的话,不难推测出她早就知道门里有人了。
而拥有超群判断力的穆特斯则是已经知道她来这里要说些什么了。她的眼神忽而变得锐利起来,但是这种眼神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原因很简单:穆特斯察觉到了来者身上的危险气息,并且在瞬间认识到了自己和少女的实力差距,于是收起了不必要的敌意。
“之前出去的那个人,是你们认识的人吧?”金发少女问道。
穆特斯没有回答,310则是默默点了点头。
“他出事了哟,现在在隔壁那间房里。”
310听后大吃了一惊,马上跑出了房间。
金发少女这才好整以暇地把视线转向了穆特斯。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你们的同伴出事了耶,不去看看么?”
“我们之间不是那种可笑的关系。只是相互利用而已。”穆特斯冷冷地说。
“啊拉,这可真是好过分的说法啊~”金发少女嬉笑道。
“事实如此。如果我胆敢不听那个人的话踏出这扇门一步,明天你就能在海面上找到我的尸体的。”穆特斯停顿了片刻后接着说,“那么,该说正事了吗?你把310支开该不会只是为了听我说某人的坏话吧?”
“呵呵,我喜欢聪明孩子~”
金发金瞳的少女望着对方愉悦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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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阳光穿过树叶撒在了如茵的草地上,一颗巨大的古树之下,站着一位身穿长袍的娇小少女,她抱着比自己高上一头的魔导师黑格·扎尔登,一动不动。
少女的身后,一名男子正倚着树干看着少女的背影。男子身着淡棕色的胡服,两手缩在宽大的袖子中。男子的面容无比俊秀,他眯着眼睛,将靛紫色的瞳孔隐藏在树荫之下。
在男子斜上方的树杈上坐着的是那位向艾莉传话的紫发女孩,此刻她正一脸不耐烦地用魔力汇成的刀刃切割着树枝末端的一片叶子。
片刻之后,一阵强劲的青色疾风袭来,随即在长袍少女面前停下。
“抱歉,我来晚了。”疾风散去后,青发碧瞳的和服少女向长袍少女低下了头,不过就算如此仍然比长袍少女高出一些。
“辛苦你了,孔雀石。事情办得顺利吗?”长袍少女操着威严十足的语调说。
“遭遇到剑舞者的阻挠,被他逃掉了。”
“呵,剑舞者不过就是一群死人的集中营罢了,这都能被阻挠?而且竟然还受伤了!”紫发女孩从树枝上跳下来,手里拿着一片只剩下叶脉的树叶。她带着戏谑十足的笑容,用嘲讽的语气说,“啊,差点忘了你也是死人了。”
青发少女身上全无伤口,衣服也没有破裂和痕迹,不知女孩是如何判定其受伤一事。
面对这样的冷嘲热讽,青发少女始终低头不语,脸上是一贯的冷酷表情。
“等等,”女孩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她上下打量了一遍青发少女,然后放肆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竟然不是金伤而是枪伤!该不会你是被护送那家伙的佣兵打成这样的吧!竟然还找理由说是剑舞者,笑死我了。没用也要有个限度吧?被人类打成这样,亏你还是贤者呢……”
“等一下,妖耀石。”倚着树干的男子发出了声音,男子的银色温婉而富有磁性,却带有不亚于紫发女孩的嘲弄之意,“上次你被玛瑙石打得半死的事该不会就这么被你忘记了吧?我没记错的话,玛瑙石可是个彻头彻尾的人类来着。”
说出这话的同时,男子那如野兽一般狭长的双瞳还闪烁着异样的光辉。
“闭嘴!你这只狼狗!”被称为妖耀石的紫发女孩恶狠狠地瞪着男子,眼神中饱含浓浓的杀意。
“够了!”长袍少女突然发出一声斥责,“谁允许你们如此放肆的!”
伴随着声音的跳动,炽热的魔力让长袍少女的脚下荡起一圈一圈火焰涟漪,将草地烧成一片焦土。
本是一触即发的男子和妖耀石立刻停止了相互挑衅,随即向着长袍少女的背影低头欠身。就连孔雀石都将头低的更低了。
““抱歉僭越了。””男子和妖耀石齐声说道。
长袍少女对二人的致歉听而不闻,继续向孔雀石发问:“说说吧,怎么回事?”
“是护送队伍的一名漏网之鱼,因为专注于剑舞者而忽略了他。在我追踪剑舞者进入空间洞的时候他发起了偷袭。”
“哦?竟然能让你专注到忽略环境,到底是什么样的剑舞者呢?据我所知,‘支配者’等级以下的剑舞者对你来说只是一剑的事。”
“两名都是最基层的剑舞者,但是……其中一位的身上,有‘纯白者’的气息……”
此言一出,在场的其余三人都或多或少吃了一惊。
风卷起草木的灰烬抛向空中,也撩起了少女的长袍下摆和发丝。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过了良久,长袍少女才缓缓开口:
“自从第一次的‘审判’之后,‘纯白者’已经名存实亡,就算真的对上也不足为惧,不必过虑。孔雀石,你继续去做未完成的任务,即刻动身。”
“遵命。”
孔雀石说完就不见了踪影。
“空星石。”
“请您吩咐。”被称作空星石的男子抬起了头,立得笔挺。
“这个人就交给你了。”长袍少女转过身,向男子递出了昏迷之中的黑格。
男子小心地接了过去。然后长袍少女就不再理会男子,走到紫发女孩身边说:“妖耀石,你跟我走。”
女孩点了点头,随即无言地跟在长袍少女身后。
“等等!翡翠石。”男子开口说道:“那月华……赛尔菲该怎么办?”
长袍少女没有回答,只留下了一个背影给空星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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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心注意

Section 028:沉默的实验体

同上,虐心注意

Section 029:慰灵者

就……就不能一起虐吗QAQ

Section 030:剑舞者与亡灵与???

搬运者没有剧透

Section 031:起源之歌

真的没有剧透

Section 032:灰烬和光华的诅咒

没有剧透啊!!

Section 033:碎片

真的没有剧透……QAQ

Section 034:继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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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35:王政后司

R-15有,请注意

Section 036: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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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37:坎特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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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38:致被遗忘的时空

R-15有,请注意

Section 039:独奏的妄想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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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40:蓝翔妹子抗争记(又名《爆破鬼才榊杄树》)

这标题什么鬼给我认真点好不好!

Section 041:梦境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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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Extra Story:棺材与提灯与缄默的旅人

卖萌提灯君出没请注意

Section 042:在轮回的尽头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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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43:远行皇后

天下骑领皆二楞,无误(个头啦!)

Section 044:旅者的脚步(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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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49:大魔导师的故事

高能、高虐、超长,看之前请小心别哭死

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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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前的世界可不像现在那样无聊,郭明庚永广勒大公国那个时候还是一个名为“沃塔玛卞布夏曲勒”的强大帝国。当年的精灵圣域有三个诗散艾哈尼那么大,那个时候的我就是呼利史卞泰帝国的宫廷大魔导师——这个名头可是安达然大陆上独一无二的哦,不像现在,大魔导师的名头都泛滥了……
啊啊,不说这个了,反正都落草当山贼了,纠结当年的荣耀也没有意义。
有一种名为“邪神”的物种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不,不是传说哦,它们确实活跃在那个年代。
怎么了?嫌铺垫太长了?那我接下来就用稍微文艺点的方法跟你讲吧……
…………
……
由红山羊的锦毛织成的红地毯尽头、仰头看不见穹顶的天花板之下,赤金秘银和铝打造的王座上,年迈而不显衰老的王正襟危坐。
地毯两侧列阵的近卫骑士也比平日更加威严,仪仗用的长戟上刻着的上古符文闪耀着色彩各异的光华。
“圣骑士赛依连·瓦恩萨、圣骑士奈亚米·顿斯特、大魔导师亨特·克莲泰尔,上前来。”国王不怒而威的声音从台阶的上方传了下来。
三个人从人群中出列,其中一个头发银白的少年在前,其他二人分立与少年两侧。赤徽银铠的少年——圣骑士赛依连右手握拳放于胸口,欠身行礼之后单膝跪地。与少年同样装束的少女——圣骑士奈亚米以同样的动作向国王致意。
三人中最为年长的那个青年人——大魔导师亨特,从法袍之下取出宛如权杖一般的法杖,横置于身前,法杖前段的宝石正对心脏,随即也单膝跪地。
“圣骑士赛依连。”国王从王座上起身,“你的英武勇猛与高尚德行远近闻名,你即代表帝国的威望与荣耀。朕任命你为远征军总帅,五国将士皆不可违背你一人之言。你有觉悟和信心接受吗?”
“有!殿下。”
“很好,朕赐你这件披风,作为总帅之证。”
应着国王的话,由两名近卫骑士护卫的文官捧着一件红底金边的披风走近赛依连的身边,为他披上。
“属下定不辱使命!”
“圣骑士奈亚米。”国王稍稍转了转身,正对奈亚米说道:“你出身将门,剑术高超,即使在近卫军中也无人能及;又得当今最杰出的的大魔导师指点,可谓文武全才。朕任命你为远征军总帅副官,全力辅佐赛依连·瓦恩萨。”
“属下明白!”
“大魔导师亨特。你的英名世人皆知如雷贯耳,有你一人可令千军不敌。加之博学多才通识古今,可谓前无古人之至贤至杰者。赛依连与奈亚米尚年轻,这二人制统全军恐不足服人,朕任命你为监军,若元帅有任何愚行,三劝不从可斩而取之。”
“属下领命。属下自当竭力尽智阻止那种事发生!”
“呼利史卞泰帝国的骄傲啊!”国王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深邃的眼瞳中翻滚着一股热流,“带着荣耀出征!带着胜利凯旋!”
…………
……
“哎呀呀,授权仪式还真是令人热血沸腾呐。”
仪式结束后,大魔导师亨特在中庭眉飞色舞地对赛依连和奈亚米说。虽然他已经是九旬高龄了,但是他的容貌还不及他年龄的三分之一老成。饱经磨砺的亨特这时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半大小子一般兴奋不已,也许这份不老的心态正是他拒绝衰老邀约的主因。
“陛下那幅精神头还真是十几年都没见过了,真是期待三天后的出征游行啊。”
相比于亨特高昂的兴致,赛依连和奈亚米就显得死气沉沉的。纵然亨特在他们身边说个不停,这二人也丝毫没有回话的意向。
“你们呢?陛下亲授的要职,你们就没有什么感想吗?”
“陛下交给我的使命,我必定会完成的。”赛依连终于开口了。
“我不是在问你这种公式化的问题啦,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想法。”
赛依连说完,向亨特颔首致意,然后离开了亨特身边。奈亚米亦步亦趋地跟在赛依连后面。
“哎呀哎呀,这还真是冷淡呢……”亨特苦笑着耸了耸肩,然后转头看向早就在中庭一角静候着的三个人,“看来三位是找我有事?”
被搭话的三人中的一个从座椅上起身,缓步走到亨特面前,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近三分之一的亨特。
“真是冗长的仪式啊,你现在有时间吗?”
“愿意为您空出预定,戎装公主殿下。”亨特礼节性地微笑着,举起右手向侧腹挥动,同时弯下腰。
眼前这个娇小的少女是精灵圣域的第一执权者,现存的唯一一个能和“根源”直连的根源精灵——“戎装公主”迪卡斯。
“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对‘根源’了解多少?”
“略知一二。”
迪卡斯的问题开门见山,既没有寒暄也没有礼节性的问候。亨特并不觉得奇怪,他早就知道根源精灵的价值观与人类不同了。
“只有这种程度吗?”迪卡斯的眼神一下就变了,带着点失望,又带着点不满。
“亨特先生。”迪卡斯身后的其中一人,近卫兵奈特·弗雷姆开口道:“公主大人不理解人类的‘谦辞’,请您如实说。”
“抱歉抱歉,我忘了。我有研究过,基本信息都知道,但是没有多少机会直接操纵‘MANA’。所以也不能说是了如指掌。”
“那么,如果让你用MANA编织魔法的话,成功率有几成?”
“保守估计……啊不,我觉得应该有五成。”
“果然这个交给你是正确的。”迪卡斯伸出双手,仿佛托着某物伸到亨特眼前。湛蓝色的波纹在手掌上的的空间绽开,一段树枝渐显在波纹的中心。
“这个是!”
亨特眯起了眼睛,看着这段树枝。精通魔法的亨特一眼就看出了这段树枝中有MANA流淌的独特波动。虽然上面的树叶是是绿色的,但是叶脉显现出的是一种幻觉一般的湛蓝色。
“如你所见,这是世界树枝,是我们根源精灵的信物。它可以用来打开‘根源’的通道,任何地方都可以。不过只能使用三次。原本是预定交给国王的,但是比起那个没有魔力的人,由你使用更合适。”
“承蒙抬爱,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亨特接过世界树枝,抬手施了一个魔法术式,将它收入储物结界之中。
“魔法师,我问你,你们人类的联军什么时候可以到达精灵圣域外围?”
对于拥有“魔导师”称号的人来说,仍将其称呼为“魔法师”其实是一种不太尊敬的行为,更别提亨特是安达然大陆上独一无二的“大魔导师”了。当然,对人类社会不甚了解的“域里蹲”公主迪卡斯不可能知道这些。
“还不知道各国的军队集结得怎么样了,我国的军队要等其他国家的军队来到指定地点之后再一起出发。我估计怎么也得一个月吧。”
亨特考虑了一番,说道。
亨特说出口的时间比他预计的要长一些,他想看看迪卡斯的反应。
“那太慢了!”迪卡斯有些急躁起来,柳眉微蹙,“你们称之为‘邪神’的旧神族亚种不寻常的动作已有多时了,随时都可能引发难以想象的灾难。情况比你们认为的要紧急的多,至少要把这个时间缩减到一半才行!”
“真的有那么严峻吗?”亨特从容的表情稍微严肃了一些,“可是据我所知,邪神的数量非常少,即使群起而攻之也不一定是精灵圣域的对手。更何况邪神通常都是独来独往的。”
“你只知其一,魔法师。邪神的爪子和牙齿并不是它们自己的魔法和力量,而是受它们奴役的一种被称为‘魔物’的种族。魔物平时分散在世界各地,一旦它们的使役主一声令下,它们就会集结到一处群起而攻之。它们和你们的军队一样,是有战略、有阵法的恐怖之潮。如果不能抢先各个击破,人类的军队在它们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亨特默不作声了。
在年轻时代(虽然他现在也不承认自己老了)云游四方的亨特不仅是一位出色的魔导师,同时也是一位学者。他对魔物的了解远比普通人多,但就算是亨特也仅仅知道魔物是一种门类繁多、除了可以吞食人类精元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共同点的魔法生物。
没想到魔物竟然是邪神的仆役,更没想到平日里不同种的老死不相往来的魔物竟然可以化身为成系统的军团。
如果是这样的话,人类联军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自己的对手是什么!记得曾有一个东方的军事家说过:如果想要每战必胜的话,不光是自己的军队,连对手的底细都要摸清楚。如果不清楚对方的实力如何,自己这边也不甚了解,就必然会迎来惨败。显然,连对魔物最了解的亨特都不明白的事,那些骑士与将军又怎么会知道;五国联盟军说得好听,也就是屈服于呼利史卞泰帝国强大之下,临时征召的杂牌军而已。无论是赛依连还是亨特自己都不知道其他四国的军队是何种货色、他们的将领又是什么想法。
好家伙,这下必败的条件全都凑齐了啊……
亨特在心中暗叹。
“你们国……贵国的军队不是已经集结完毕了么?就算只有你们也好……明天,不,今天就出发吧!”迪卡斯见亨特沉思不语,加重了语气催促道。
“说来难以启齿……”亨特一脸无奈地说,“因为要举行出征游行,从王城到城门的道路还在装点,我们要三天之后才能出发。”
“什么!又是仪式!”迪卡斯大喊了起来,引得在庭院工作的女官频频投来好奇的视线,“你们到底还要做多少仪式才行!”
“公主大人,您冷静一点。”奈特·弗雷姆出言劝阻道,“表面功夫对于人类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事。”
亨特从奈特的措辞中听到了一丝鄙夷。
“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比生死存亡还要重要!”
“我会向陛下进言的。”亨特诚恳地说道。
只是陛下会听的可能性不大……
这句话亨特没好意思说出口。
“也只好如此了……”迪卡斯精疲力尽似的扶着额头,苦着脸轻轻摇了摇头,“希望你的话能带来改观。”
…………
……
呼利史卞泰王城,谒见厅:
在铺着地毯的台阶下踱步了半天,国王才从隔间里出现走上王座。
“现在觐见朕有什么事吗?克莲泰尔卿。”国王不疾不徐地问。
国王的脸上略有疲态,和授权仪式那时有了不小的变化。
亨特屈身行礼,然后说:“我来向陛下进言:能否缩减出征游行的规模?我国的军队阵势浩大,在城内移动耗时耗力。”
因为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亨特连自称都变成了最普通的“我”。
“所以朕不是已经把预定的三万人缩减成一万了吗?”国王有些不耐烦地说:“剩余的两万人就在城外军营待命,不进入城内。”
“即使是这样也有些多余了。可否只使用仪仗队?届时只要我和赛依连、奈亚米到以及陛下您到场就足以达到目的了。省去了大军入城和装点街道的功夫,明天就可以出兵远征不是很好吗?”
“这怎么行!各国使节可都是到场了的,不把阵仗和规模弄得宏大起来,怎么宣扬朕的帝国的国威!又怎能让周遭的国家诚服?”
果然,陛下发动的这场远征不过是为了显示国力,并非把支援精灵圣域放在第一位。
“但是根源精灵的公主告知我,邪神的动向令人担忧,如果不马上行动的话……”
“别听那些目光短浅的精灵的一面之词,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夸大其词,让我们早早的赶过去代替他们的族人与敌人交战。你身为大魔导师,应该看穿了这种小伎俩才对吧。”
“是的……是我失言了。”
陛下话语中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亨特再提出反对意见,那就是损害国家利益同时还否定国王判断的行为。这两顶帽子亨特可戴不起。
没办法了,去和赛依连说说这件事吧。说不定他能说服陛下……如果赛依连肯听自己的话。
…………
……
抱着一线希望,亨特飞到城外的军营里找到赛依连和奈亚米。对他们复述了一遍自己和迪卡斯以及陛下的对话。
和亨特预想的一样,赛依连这边也说不通。
“我是陛下的骑士,陛下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既然陛下不同意,阁下也不必在我身上再费口舌了。”
“奈亚米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是的,我的想法与赛依连大人一样。”
果然……这边也行不通啊。
“我还要指挥军队调动,失陪了。”赛依连说完,离开了营帐。
奈亚米跟着走出去的时候,亨特喊住了她。
“奈亚米,你等等。我有话对你说。”
奈亚米止步,转身看着亨特说:“什么事?导师。”
“这些话你可能不喜欢听……”亨特犹豫了片刻,说道:“你不觉得赛依连很奇怪吗?”
“请您明示。”
“总觉得他在某些事上十分麻木。就那刚才的事来说吧,与其说是他遵从陛下的意志,倒不如说是赛依连没有自己的意志……”
“这是您的错觉,导师。”
奈亚米打断了亨特的话。亨特平日里已经见惯了奈亚米如潭水一般静止的眼睛,而现在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如坚冰一般的寒冷,让亨特感到浑身发凉。
亨特硬着头皮,应着那道冰冷的视线直视回去。
“奈亚米你不要搞错了。你是圣骑士,你要效忠的不是赛依连而是陛下!”
“搞错的人是您,导师。”奈亚米留下一句冷若冰霜的话语,转身离开。她再到帐门口的时候,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回头说了一句:“而且这和您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句话呛得亨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直到奈亚米的身影消失在亨特的视线中,他才长叹一口气:“与我无关么,真是伤人啊……”
军营之外,远征军正列队进入城中。亨特凝望着城门,心中五味杂陈。
…………
……

最后的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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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当年印象最深的场景了……嗯嗯?你说啥?不、不是的!我并没有对她……不对不对!我都说了不是的了……好啦好啦,我承认我当时确实对奈亚米产生了爱慕之情。这没什么好笑的吧!爱慕女性有什么不正常的!
我是比她大整整八十岁没错,那又怎么样!才不是啥不伦之恋,也不是悖德!我说你是从哪儿听来这种词儿的。
别再笑了!我知道拿圣骑士啦、忠诚啦这种当借口很没出息。行了!我不说你还没完没了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就刚才背棺材的那个小姑娘,你像打了药一样使劲说打劫她的好处,还不是为了把她抓到手吗!哈?我怎么看出来的?呵呵,你小子那点小算盘我会不知道?
好了,这个话题打住……呃哼!既然都被你发觉了,那我就把原本打算封印黑历史的部分讲给你听吧。啧,一说恋爱话题你就来劲了。
我跟你讲啊,后来我又找了个时间把奈亚米约了出来……
…………
……
“很抱歉,刚才我说了那样失礼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
当天晚上,亨特预先问了奈亚米的日程,在她的工作结束之后邀约奈亚米在城镇内见面。
虽然昨天分开时亨特和奈亚米之间的气氛很微妙,但也没有糟糕到令奈亚米拒绝恩师邀请的地步。
“不,这不是您的错。是我对导师失礼了才是。”奈亚米用公式化的语气说道,“虽然我们与您的意见有所分歧,但都是为了帝国和陛下。我也能理解导师的赤诚之心,只是我们选择相信陛下的判断,还请您包涵。”
漂亮的偷换概念,用陛下当挡箭牌的话,亨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我理解……话说回来你还没有吃晚饭吧,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哪儿……”
“不必了,我还有点琐事。您的美意感激不尽,但恕我无法奉陪。告辞了。”
“哦哦……你慢走……”
意料之中,不过即使如此亨特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遥想几十年前,亨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被女性迷住的一天。当时年仅13岁就成为魔导师的亨特眼里净是异国的风土人情与浩如烟海的魔法知识。他以为旅行和研习就是他人生的全部。直到某天在旅途中不慎受伤,不得不停留在呼利史卞泰帝国内疗伤。当时的国王十分器重亨特,在他康复之后想方设法将他留在王城里,亨特的“大魔导师”头衔也是在那个时候得到的。
起初亨特还百般不情愿,后来有一天,呼利史卞泰的名门贵族顿斯特侯爵请求亨特在魔法方面指点爱女。那时亨特还没想过把自己的学问传授下去,被侯爵一提倒有了兴趣。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侯爵的女儿悟性超群,无论是多么难以掌握的术式,几番重复之后她就能悟出门道。这让亨特十分有成就感,也就更加乐意去教这个小姑娘了。
不知不觉间,“小姑娘”成长为了“少女”。由于出身名门,少女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圣骑士团的一员,再不需要亨特的教导了。这个时候亨特才猛然发现自己的心中少了什么,看着少女单膝跪在国王面前受封,亨特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落寞感。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自己对奈亚米的感情从欣赏变成了爱意呢……
“看样子是交涉失败了啊,魔法师。”
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字回忆中重回现实亨特苦笑着转过身去,看见迪卡斯只身一人站在他身后。可能是不想惹人注目,两名护卫没有随行。
自打从军营里出来之后,亨特的脑中就没有劝谏国王早日出兵的念头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奈亚米。好在迪卡斯对男女之情并不了解,没有露陷。
“如您所见。不过至少争取到了十天左右的提前。”亨特把虚报的天数扣掉,如实地传达给迪卡斯。
“即使如此也并不乐观。不过也没办法了。我得先行离开回精灵圣域去,就由你转达给你的国王吧。”
“哎?您今天就要离开吗?”亨特吃惊地说。
“是的,我们必须早些回去做准备。”
虽然交往时日尚短(只有半天而已),但是亨特已经知道这位公主大人并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
“我明白了,祝您一路顺风。”
迪卡斯向亨特点了点头,随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啊啊……接下来该怎么和陛下汇报呢……
…………
……
三天后,远征军从呼利史卞泰帝国出发了。经过三日到达了集结地,与各国军队交接、重新编制用了两天。等到这支五国联军浩浩荡荡地起程开往精灵圣域时,已经是迪卡斯离开呼利史卞泰帝国的第九天了。
呼利史卞泰帝国三万,其余四国各一万,总共七万余人的军队,其进军的速度可想而知。
行军的第五天,突然下起了大雨,路面泥泞不堪难以行进。
“就在这里扎营吧,把命令传下去。”赛依连对传令官说道。
“赛依连。”亨特策马走到赛依连的身边,雨滴在他的头顶上像是撞到什么东西了一般向旁边流去,仿佛有人为亨特撑了一把透明的伞,“行军速度太慢了,这样下去恐怕再有十天都赶不到地方啊。”
“时间上没有问题。”赛依连面无表情地回答道,“目前还没有收到精灵圣域被邪神攻击的情报,不需要急行军。”
还真是一点也不通融啊……
“而且。”赛依连补充道,“陛下说过,尽可能在沿途显示我国的军威。”
又是这套说辞,亨特已经听腻了。
“赛依连,你该不会是怯战了吧?”亨特扬起头问。
赛依连沉默不语,反倒是赛依连身边的奈亚米眉角抽动了一下。
亨特当然不可能看漏这个细节,但是他选择继续说下去。
“啊啊,你要是真的怯战了也无可厚非。毕竟你虽然早就晋升成为圣骑士了,但是战场还一次都没上过吧。这你大可不必担心,你身为总帅,只需要在将士们冲锋陷阵的时候稳坐中央,举剑高喊‘圣骑士赛依连在此!’鼓舞士气就可以了……”
“克莲泰尔大人!”奈亚米突然厉声喝断了亨特,“请您收回您刚才说的话,您要知道您这是对我等圣骑士、对陛下拣选之人的侮辱!”
亨特并未对奈亚米的话做出回应,而是死盯着赛依连的脸看。
面无表情,和奈亚米的冷峻不同,赛依连的脸上呈现出的是空洞般的虚无。
正如奈亚米所说,亨特刚才的发言是对圣骑士的无礼诋毁。即使奈亚米都不能不为所动(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被挑衅的人是赛依连),但是赛依连却毫无动摇。
那并不是隐忍或从容。纯粹使用因为亨特的话语并未触动赛依连,他的眼中没有荣耀。
“克莲泰尔大人!”奈亚米又喊了一声。
“抱歉,我失言了。”虽然是在对奈亚米说话,但是亨特却没有看她,视线并未从赛依连脸上移开。
“赛依连大人,您的营帐已经搭好了。”一名士兵跑过来通知赛依连。
“明白了,辛苦了。”赛依连说完,翻身下马。
“你等等,关于行军的问题还没结束呢!”亨特也下马追了过去。
这三人一齐来到了营帐里,亨特从怀中取出魔杖轻轻一挥,一张半透明的地图就出现在空中。
“赛依连你看看。”亨特说着,用魔杖往地图上一指,“这里是精灵圣域……”
在魔杖指向的位置上,迪卡斯的Q版脸庞出现了。
“然后这里是我们的位置。”
表示己方的图标是一个戴着头盔的Q版士兵。
“从我们这儿到精灵圣域还有五百公里左右,照现在的行军速度,赶到那里需要十五天,这还是在不发生意外的情况下。现有的情报是邪神早在我们之前行动起来了,我不认为魔物集结起来要比从各国征召军队还慢。如果现在还不紧不慢的话,很可能就要酿成大祸了。魔物们的机动性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比我们要好。”
“阁下的意思是,让我加快进军速度吗?”
“现在才加速已经没用了,我提议让脚程快的部队,骑兵和魔法师之类的先行赶往目的地,轻装步兵次之,重步兵和辎重殿后。”
“不行,这样补给线拉得太长,一旦遭到伏击根本无法应付。”赛依连反驳道。
“那就抽调一部分骑兵作为奇袭部队,我亲自带队!”
“不行,阁下是联军统帅之一,怎么可以不在军中指挥。况且若是阁下遭遇不策,对我国是极大的损失。”
“哼,连制定战术都不被允许算什么统帅!”
“阁下的建议我自然会斟酌,不过最终的决定权在我。”
“是么……”亨特的连突然阴沉了下来,“别忘了临行前陛下说过的话。”
——若元帅有任何愚行,三劝不从可斩而取之。
当然,这只是仪式上的说给他国使节的托词,是否拥有效力还是待定。但是对于圣骑士来说,就不得不将这句话当做正式命令。
奈亚米的手虚放在了剑柄上。
“阁下要行使陛下赐予的权力吗?”
“不,我是在执行陛下的决策。”
对圣骑士亮出国王这张牌,基本上都能见效。
亨特和赛依连对视着,大气冻成坚冰。
用来标记地图的魔杖还拿在亨特的手里,只要他想,一瞬间就会有火焰焚烧赛依连的躯体,亦或是冰锥刺穿赛依连的心脏,甚至直接用空气刀刃割断赛依连的脖子。
奈亚米的食指不止一次碰到了剑柄,她的眼睛死死盯着亨特握着魔杖的手。
三个人如同雕像一样凝视了许久,若不是营帐外的莎莎雨声,恐怕会让人产生一种时间凝滞的错觉。
“好吧……”赛依连深吸了一口气,“我答应阁下。请阁下自行挑选奇袭部队成员吧。”
亨特默默收起了魔杖,走出了营帐。
奈亚米卸下绷紧的架势,追了出去。
“奈亚米。”亨特背对着奈亚米说道,“我问你,如果我刚才要杀掉赛依连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会阻止您的,导师。”
“即使这是违抗陛下?”
奈亚米没有回答。
“是我弄错了……”亨特边说边骑上士兵为他牵来的马,“你不是忠于陛下,也不是忠于赛依连。你只不过……忠于你自己的欲望而已!”
“……”
“我看错你了。”
亨特策马而去,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对奈亚米说话。
…………
……

惨剧前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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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我没有亲眼看到,是我从战场的残骸中重现出的记忆画面拼凑出来,再加上自己推测的。
我知道你不想听我是怎么带领将士们和魔物浴血奋战的,我平时闲着无聊把玩的魔法比我在战场上用过的华丽千万倍。
你知道魔物是怎么出现的吗?我是说“诞生”。当然,它们可以通过生殖行为来繁衍,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是最没效率的方法。
我把我知道的关于魔物的一切都告诉了赛依连他们,我知道魔物的生命力强、会使用魔法,哪些品种有毒、哪些品种会飞……但是我忽视了一点,没错,就是它们的由来。和平时期跑遍半个大陆都找不出十只的魔物,为什么会在需要的时候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铺天盖地呢?如果我早一点想到的话,说不定那场远征的结果也会不一样了……
…………
……
亨特离开后第十天,联军先遣部队第一次遭遇敌人。
那是在魔物之中算得上常见(仅仅是相对来说)的帕比丝,它们盘旋在空中伺机俯冲下来之际,被一名魔法师一通火球术招呼上去。随后就是眼花缭乱的远程魔法,他们之中好些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能够一展身手的机会谁都不肯放过。
这场小摩擦很快就结束了,半数以上的帕比丝被联军击坠。有的被火焰烧焦了翅膀,有的被狂风折断了肋骨。有一名弓箭手一箭射中了帕比丝的心脏,整个弓箭手营的人都为之而欢呼。要知道想在魔法师群集的部队中抢到功劳是相当困难的。
首战告捷,极大地鼓舞了联军的士气。曾一度畏惧魔物这种未知生物的士兵们也不再被恐惧的阴影纠缠,重拾了对胜利的信心。
在这之后,联军先后多次受到了零星的攻击,但都以及其轻微的伤亡将魔物们打败。
“不对劲。”赛依连坐在营帐里,看着案几上摊开的地图,上面标注着进军路线和联军遇袭的地点,“敌人的抵抗太弱了,而且位置还很分散。”
“会不会是因为邪神还没有调动完全,也有可能是先行克莲泰尔大人打乱了敌人的步调。”一旁的奈亚米分析道。
“我担心这是诱敌之计,敌人故意派小股部队袭击我们,让我们觉得魔物很弱小而轻敌。”
“那我们该怎么做?想办法先联络克莲泰尔大人吗?”
“不,我们改变进军路线,到东边的剑栏城等待后续部队跟上,也可以在那里补给一番。”
“精灵圣域就在眼前了,要绕路吗?”
“是的,让传令官通知线头部队的指挥。”
“明白。”
就这样,联军在离精灵圣域不到五十公里的时候突然转向,前往人类最北方的大型城镇剑栏,沿途没有受到丝毫的抵抗。
剑栏城门紧闭,派出去的使者也被拒之门外。无奈之下,赛依连只得下令驻扎在剑栏城外十公里处。
当天夜里,睡梦之中的赛依连突然被一声巨响吵醒。声源里营帐很近,赛依连起身抄起佩剑,连盔甲都没顾得上穿。
赛依连刚走出营帐,一柄几乎与自己等大的超大型的战锤就从赛依连的头顶上砸了下来。赛依连向旁边躲闪,锤头轰隆一声落在地面上,赛依连的身躯竟如同碎石一般被震得飞起。
挥舞着战锤的是一个独眼巨人,大概有三个赛依连一样高。那沉重的战锤在它手中如同没有重量的小树枝一般。它是魔物的一种,属于“少见”的那一类。
这东西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赛依连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地。
“这是什么!”
“是敌人!杀了他!”
几个巡逻兵闻声赶来,纷纷举起武器冲向独眼巨人。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一个从天而降的巨大球体正好落在那几个巡逻兵的头顶上,骨骼折断、血肉被挤压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个是……
赛依连吃惊的看着眼前的球体,球体由实体化的魔力构成,在落地之后就还原成魔力消失掉了,将里面的东西放出来。
根本无需发出警报,球体坠落的声音响彻连城,要是有在这种噪音之下还能睡得着的人,就只能是聋子了。
这些家伙,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虽然不知道确切数量,但是这么多的魔物集结在一起的话不可能不被发现,从球体的体积上来看,重量肯定不轻,凭借帕比丝轻量化的身体和翅膀,就算是成群结队也不可能长距离运送。它们一定就在营地附近,也就是说……
“竟然躲在剑栏城里吗!啧!”
赛依连横挥一剑斩断石像鬼的爪子,现在已经不是琢磨魔物是从哪里来的了,当务之急是组织反击。
但这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深陷混乱与恐惧之中的士兵根本溃不成军,单方面被从天而降的魔物们屠杀。
没有所谓战术,没有所谓武艺,更没有所谓荣誉;这里有的只是烈火和悲鸣,以及鲜血的地狱而已。
手里的剑不只是斩倒了第几只魔物,血液和油脂让握紧剑柄这件事都变得十分困难。单薄的睡衣上早已不见了殷红之外的颜色,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自己的血。
赢不了了,要逃……不逃不行了!
夜色与混乱助长魔物气焰的同时,也为赛依连的逃离提供了掩护。破晓时分,赛依连成功离开了军营,逃进了旁边的森林之中。
赛依连仗剑前行,一直到他用尽所有力气倒下。
…………
……
当时驻扎在剑栏城外的联合军先头部队总共有两万,一夜之间就阵亡了一万多人,幸存下来的士兵之中,有四千人被后续部队收编,其余的则下落不明。
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得到的情报只有“敌人会从空中进攻”这一条而已。甚至连当夜袭击联合军的魔物数量都没搞清楚。
嗯?你问我当时在做什么?那当然是在和魔物作战了!
我早就料想到魔物可能会在去精灵圣域的必经之路上设伏,所以一早就赶到那里了。果不其然,我一去就在森林里发现了魔物,数量不明。
我故意被他们发现,然后马上向后撤退。和我同行的全是骑兵,机动性比魔物好多了。
逃?你懂什么啊,这叫战术!
魔物见我们撤退,追又追不上,于是集结起来向西边的剑栏城移动。我当时推测它们以为我们是要绕道从剑栏走,后来我才明白魔物们是要和主力合流。
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的战术。我估摸着魔物差不多都从森林里出来后,马上掉头进攻。我这边一共有一千多骑兵和魔法师,还有五百匹换乘用的战马。我用镜像魔术制造出的幻象让我们看起来有五千人。
此外,我从本队那里也拿了五千人配额的军旗,赶路的时候卷起来,进攻的时候一次性全部竖起,让敌人觉得我们是早就埋伏在这里的。
我们对未及反应的敌人一阵厮杀之后,趁敌人站稳阵脚反打回来之前撤到森林里藏起来。毕竟只有一千人,藏匿也很方便。
敌人在森林里搜索了一阵没有收获就折返了,我等到魔物出了森林马上挥军追击。就这样几次三番,消耗了敌人不少战斗力。
魔物确实拥有智慧,但是不如人类那般聪明(至少没我聪明)。在我们得手了好几次之后,它们才放弃了前往剑栏城的计划,留下来专注对付我们。即使如此它们仍然不是我们的对手,我用备用的战马当做诱饵,偷袭成功了好几次。
一开始魔物的数量是我们的三倍多,三天下来被我们消耗得比我们还少。不过即使如此我也不敢和魔物刚正面。一来是连续几天没日没夜的战斗,士兵和战马都很疲惫;二来魔物的身体素质和魔法能力都高于人类,硬碰硬肯定会吃大亏的。
什么?你想听具体一点的?好吧好吧。当时啊……
…………
……

惨剧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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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躲过魔物的反扑之后,亨特坐在用枝叶搭建的指挥帐中统计伤亡。
阵亡一百六十二人,伤四百四十三人,其中七十四人重伤无法战斗。
也就是说实际上损失了两百多人啊。
“通知全军,不要松懈。等到斥候回来立刻出击。”亨特对身边的副官说道。
“参军大人,如此频繁地出击是否有些不不妥?我们已经损失了一百多人了……”
“这是战争!”亨特严肃地说,“现在还只是前哨战罢了,真正的战斗,死去的士兵将会是现在的十倍、一百倍!精灵圣域不可能畏惧这区区三千的魔物军团,我们必须把它们的主力部队引出来。如果它们的主力始终按兵不动的话,我们就把这三千的先遣军全部吃光!还有疑问吗?”
“不,没有了!”
“那就去通知命令吧。”
“是!”
当晚,侦察兵回报:敌人已经全部在森林外的平原上集结,数量是八百。
“只剩八百了啊,跟我们差不多了。”
“参军大人,要一口气消灭它们吗?”
“不,这样太冒险了。还是用原来的战术,让五十人用预备战马和军旗作为诱饵,主力部队袭击敌后。一旦它们反击就立刻撤退。”
“是!”
同样的战术再一次获得了成功。被诱饵吸引过去的魔物军团后方遭到骑兵们割草般的奇袭。击溃后方部队之后并不恋战,如同来时一般迅速,撤退得毫不犹豫。
“敌人的数量已经很少了,追击起来会很麻烦。可以让士兵们休息一下了,先等待斥候的消息。”回到藏身处的亨特对副官说,“我也得睡一会儿了……”
一脸四天高强度的出击、撤退。相当一部分指挥人员、传令官和斥候都没机会阖眼,当然亨特也包括在内。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亨特就被副官叫醒了。
“魔物仍然在搜索!已经快要找到我们了!”
“哦?”亨特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了。
以往几次,魔物在森林里没头没脑地找了一阵之后就会离开。这一次可谓异常的执着,
“现在怎么办?参军大人。现在撤退的话一定会惊动魔物的,要趁还没有被发现的时候给它们一下吗?”
“不,林地战魔物有优势。把预备的战马调到前面去,拖延魔物的进攻。分出四百人正面抵抗,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剩下四百人迂回敌后夹击魔物。伤员放在后方。”
命令传达下去后,不一会儿亨特就得到了“前线已经开战”的情报。这一次亨特没有跟前线部队一起冲锋陷阵,而是坐镇在指挥中心里分析情报。阵地战和游击战不一样,如果指挥官到处乱跑,可能会因为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军情而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即使身怀“一人可令千军不敌”的能力,亨特也无法去前线助阵。
事实证明,正是这个决策才没有让整支奇袭部队在一日之间全军覆没。
开战后一小时,前线部队成功牵制了魔物的攻势,并没有让它们前进一分一毫。但是后方却传来了惊人的消息。
“迂回部队遭到不明敌人的攻击,损伤惨重!”
“什么叫‘不明敌人’!数量呢!”亨特大惊失色,对传令兵怒吼道。
“一人……不对,应该是一只!”
“搞什么!”亨特眉头紧锁,转头对副官说:“指挥权交给你了。”
亨特带着五十人的卫队,和传令兵一起前往迂回部队遇袭的地方。但是他们并未能到达传令兵说的那个地方,而是在安置伤员和补给的地方就碰到了敌“人”。
一头深渊巨龙,通体漆黑,硕大的脑袋与身体并不成比例,深红色的眼睛里溢满了暴戾之气。张口吐息之际,还能看到它可怕的牙齿上,那被龙炎烤焦的黑色血液。
更令人惊奇的是,那头巨龙的脑袋上还站在一个小女孩。
青绿色的眼睛,一如爬行动物那般狭长的瞳孔令人不寒而栗。虽然身形矮小,但是站在巨龙头顶俯视着众人的姿态仿佛一名至高的王者。
“退后!全员退后!”
亨特当即下令,自己策马上前,将魔法术式灌入魔杖之中。
巨龙张开了嘴,灼热的龙之吐息一瞬间占据了亨特的全部视野。与此同时,亨特举起魔杖,一道被加固了三层的魔法屏障横亘在亨特和卫队面前,任龙炎如何灼烧都无法让哪怕一点火星越雷池一步。
“嚯~~~~有点本事的样子哦?”龙头上的小女孩玩味地笑起来,取下了背在背上的某样东西,“我来看看后面那些家伙是不是也有两下子吧~”
小女孩从巨龙头顶一跃而下,落在了亨特和后退的卫队之间。
糟糕!
亨特想要回头应对,但是他不得不维持魔法屏障,无暇抽身。
“嘿!”
小女孩看似随意地挥动了一下手里那个看似某种动物的脊椎骨做成的粗糙武器,竟然引起了一阵狂风。战马被这阵暴风吹得东倒西歪,士兵纷纷从马背上摔落。
然后,对着被一击就打得七零八落的卫队,小女孩疾风一般地冲了进去。
霎时间鲜血飞溅,士兵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一击打得不成人形。苦练十数载、身经百战的精锐士兵,甚至连看清那即将杀死自己的身影都做不到。
“疾走吧!斩切吧!毁灭吧!以永恒之名!”
亨特的咏唱终于进入了最后一个阶段,三个法术图腾在身前展开,闪电、真空刀锋和魔法光束分别从法阵中放射出来,撕裂了龙炎直击巨龙的躯体。
真空刃在深渊龙坚如钢铁的鳞片上斩出一道裂痕,紧接而来的光束将那道裂痕扩大为伤痕,最后闪电钻进伤口的深处,将强大的能量作用在巨龙的内脏之中。
深渊龙仰头发出一声哀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你那边也解决了嘛,不错不错~”小女孩把武器插在地面上,笑嘻嘻地拍着手。
如不是她身后那一百具尸首和沾染上偏偏殷红的裙摆,亨特怕是要好好感叹一番小女孩的天真可爱了。
“你就是邪神吗?”亨特看着这触目惊心的场景,说出了他能想到的最为可能的猜想。
“喂!”小女孩灿烂的笑容突然扭曲了起来,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让亨特的战马不安地骚动起来,“别把我们和那种下作的东西混为一谈!”
一声巨响,小女孩的武器被拿起后砸在了地上。地面先是裂开下陷,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乱石突起。亨特立马给自己施加了一个早就准备好浮空魔法飞到空中,他的战马就没这么幸运了——先是被石柱从腹部刺成两半,又被分离出来的碎石撞得血肉模糊。
“奔雷!”
占据制高点的亨特用最快的速度编织出魔法,荆棘一般的闪电自魔杖尖端的宝石中显现,迎头劈了下来。小女孩不屑地浅浅微笑,仿佛预测到了闪电的落点,完美地闪避开了每一道闪电,踏着树干跳起,对准亨特挥出武器。
亨特不慌不忙,把魔杖转了半圈。魔杖的尾端装着一个金属锥形导针,这里同样可以作为释放魔法的节点。
“奥术冲击!”
莹白色的光流在小女孩眼前炸裂开来,在不到五十公分的距离,又是腾空的状态下遭到这样的攻击,根本无从躲闪。
光流将小女孩的身形隐没的同时,也把亨特向高处反推,逃出小女孩的攻击范围。
亨特长舒一口气,交锋不过短短几分钟,却让亨特感觉耗光了这辈子全部的精力一样,异常疲惫。
“现在就放心下来真的好吗?这么小看我可是对我的侮辱哦!”
光流中传出了让亨特心头一紧的声音,小女孩振动背后的双翅飞到与亨特相同的高度。小女孩的身上别说是擦伤了,就连衣服上的血迹都没有丝毫烧焦的痕迹。
小女孩的翅膀比她的身形更大,翼展超过三米,是不可能看漏的。先前隐藏翅膀是为了不让人看出她的身份么?覆盖着鳞片的翼膜,翅膀中部镰刀一般的距爪,和深渊龙的翅膀有几分相似……
“啧!”
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了!亨特调整魔杖的指向,让小女孩重新沐浴在光流之中。
“都说了没用的!”光流中,小女孩振翅的声音越来越近。
说时迟那时快,亨特拔出了腰间的符文匕首向前砍去。
只听“锵”的一声,匕首的钢刃被小女孩手中的武器打得从中间断裂。
不过好歹是把魔法术式附上去了。
以匕首击打的地方为节点,十二道紫色的光线划过弧线,绕过小女孩的身体在她身后聚合起来,形成了一个球型牢笼。汇成一股的光线继续向前飞行,牵引着牢笼远离亨特。又一次让亨特免于被小女孩手中的武器攻击。
“你这厮!”
小女孩满面怒容,双翅使劲一抖挣断了魔力牢笼。
短暂的空隙,亨特倾尽魔力结成魔法阵。先是一个等身大小的符文同心圆,以这个法阵为媒介,在它的前面展开了一个形状相同、但是面积更大的法阵。
这个法阵的作用不是释放魔法,而是迅速抽取自身的魔力,配合其他魔法使用可以瞬间增幅魔法效果。而使用增幅法阵强化另一个增幅法阵,是被魔法师界普遍认为与自杀无异的行为——这不是成倍、而是成幂的进行增幅,一般的魔法师要做这么做,在一瞬间就会被抽成一具干尸。但是亨特确实可以做到,而且效果拔群。
在第二个增幅法阵前方展开了第三个法阵,这个不再是增幅法阵,而是再普通不过的六芒星法阵,只是这个法阵异常巨大,其范围足以覆盖一支千人编制的军队。
从六芒星法阵中出现的是最为烂大街的火球术,但是威力无可挑剔。
“你以为这样就能伤到我了吗!人类!”
即使面对这朝日一般灼热而庞大的火球术,小女孩没有丝毫畏惧之意,不加躲闪反而迎了上去。
“你在做什么?耽误了这么久。”
远方传来了闷雷般深沉的声音,在空旷的森林上空,这声音竟然还产生了回音。
亨特还没弄清楚这声音是什么,直扑小女孩而去的火球突然缩成了一点,一阵清风就把这可怜的火苗吹灭了。被火球挡住的视野之中,一对燃烧着的、由炽红色的宝石雕成的羽翼挡在了亨特和小女孩之间。
那火翼的主人不知是做了什么,没有发动任何魔法就将亨特的火球术瓦解了。
怎么……可能……
这这一击几乎抽干了亨特所有的魔力,不仅没能消灭对手,反而引来了另一个敌人。现在的亨特连维持浮空魔法都已经十分勉强了,要说还能和这二人战斗根本是天方夜谭。
无力回天了吗……至少,得让残余的部队撤退才行……
亨特缓缓开口,轻声吟唱闪光魔法。这种初级魔法对于亨特来说本来是无咏唱瞬发的。
“翡、翡翠石大人!这是因为……”小女孩神色慌张,结结巴巴地想要辩解。
“不要浪费时间了,做好你的工作。”被称为翡翠石的那个火翼少女说道。她的语气平淡,并没有指责或是催促的意味,如同没有感情的人形传话筒一般。
“唔……是……”小女孩身上低下了头,用余光狠狠瞪了一眼亨特之后振翅离开了。
小女孩离去之后,一团火自火翼少女脚底升起。眨眼间,火焰便与少女的身影一同消失了。
自始至终,火翼少女都没有看亨特一眼。
…………
……
森林中,前线:
骑士枪在最初的冲锋中就断了,这个小队中最后两名士兵弓起身子,把剑摆在腰间,仿佛要冲入对方的怀中一般,疾步跑过去将剑刃同时送入了一只赤鬼的腹腔中。
而那只赤鬼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抡起沾满战友们鲜血的大棒,将其中一名士兵的上半身砸成了碎肉。
“唔啊啊啊啊啊啊!!!!”
幸存的士兵哀嚎一般得大叫起来,抽出匕首刺进了赤鬼的胸膛,然后拔出来,再刺进去。他一边怒吼着,一边疯狂地在赤鬼身上刺出大小不一的伤口。眼泪和鼻涕随着他的叫喊和动作在脸上四下流淌。
赤鬼再没能举起大棒,仰面倒在地上。士兵被连带着拉倒,他拔出匕首环顾四周。石像鬼、拉米亚还有哥布林……站立着的只有魔物魔物魔物,可以信赖的战友、长官,全都倒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发出了人生中最后一次呐喊,绝望、愤恨。
不远处传来了撤退的号声,但是他已经无法执行命令了。
…………
……
用飞行魔法疾驰会指挥部的亨特,降落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参军大人?您没事吧?”
“传令……全军后撤……”
亨特不等副官将他扶起,就气喘吁吁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迂回部队呢?”
“全灭了……没时间解释了,快传令!”
“是!”
亨特在返程途中,找到一片空地用魔法造了一座小型坚冰壁垒。士兵们纷纷撤进壁垒之中。亨特清点了一下人数,三百不到,一半以上是轻伤员,重伤的根本没能带回来。
接下来的战术方针很明确了——固守、待援。
冰之壁垒是冻结了周遭树木,再在树与树之间用冰墙填补缝隙做成的。因此有三处较大的缺口,要守住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绝不简单。
“跟士兵们说,大部队最快两天就到。只要能守住就能得救了。”亨特精疲力尽地躺在毯子上,阖眼之前对副官这样交代。亨特苦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就算现在兵临城下,他也无力与士兵们一起奋战,必须好好休息一番。
“明白!”
副官知道那是谎话,岂止是副官,稍微懂点行军打仗的人都能算计的出来,大部队开到这里少说也要五天。这种谎话大概骗不了士兵,但是在这种绝境之下,士兵宁愿相信这样一个谎言,也不愿就这样放下武器坐以待毙。
魔物的数量是四百有余,它们分成三股堵在三处缺口前。在魔物发动攻击之前,士兵们用辎重的残骸和战马的尸体堵住了其中一个缺口;残存的魔法师用魔法在另一个缺口处设下陷阱;大部分士兵都集结在第三个完全没有任何防御工事,被当做“正门”的缺口后面。
入夜后,魔物们一拥而上,正门处的守军架起盾牌,全力阻挡魔物的攻势。
设有陷阱的缺口处几乎没有设防,故意引诱魔物们来进攻。但是魔物似乎是死脑筋,并没有增派战力。因此陷阱没有如预期那样坑杀大部分魔物,只有二十来只魔物陷入了用魔法挖出的大坑之中,其余的魔物见无法攻破,就转移到正门去了。
挡下第一波进攻损失了五十七人,第二波结束时增加到了七十九人,三次过后,还活着的仅剩下原来的四成。直到亨特睡醒参战之后,伤亡的速度才放缓了一些。
粮食吃光了,亨特下令宰了剩余三十匹战马中的一半,即使如此还是不够一百多人吃的。为了可能存在的突围机会,剩下的战马无论如何都要保留着。于是到第二天,士兵们每一餐分到的食物只有几盎司。
不过到了第三天,每人的配餐就提升到了二十盎司,原因很简单——没有那么多人分食物了。
在这个巴掌大的壁垒中,再也不需要指挥部,更不需要战术阵法了。所有人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死守。一排士兵顶盾挡在前排,枪兵在后面伺机刺出长枪,魔法师在最后咏唱魔法,慢慢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一个倒下并祈祷下一个不会是自己。
亨特一个人守在设置了陷阱的缺口处,不断挥动魔杖让前来侦查的魔物倒下。身后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就是正门,那里已经听不到呐喊声了,只有魔物的怪叫,以及兵器和爪牙激烈碰撞的声音——为了节省体力,所有士兵都闭紧嘴巴,沉默地挥动手中破烂不堪的武器。
亨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他见过的哀鸿遍野的战场残骸,扭曲的尸首和七零八落的残肢也看过不少。但是作为当事者,而且是导致这种惨状的罪魁祸首,还是第一次。
亨特的决策没有错,指挥战术也没有失误,但是对于那些死去的士兵,亨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既然担当了指挥的责任,就必须背负千百份血债,这个道理亨特明白,他也有觉悟。但是当这份诅咒真正降临的时候,亨特觉得心脏都要被压迫得停止跳动了。
想要逃走,不想丧命于此。凭亨特的本身逃离这里并不是难事,自然也不会有人追究他的责任。但是一想到那些怀抱不甘与遗恨倒下的士兵,还有那些仍然再用生命为亨特的决策付出代价的幸存者,亨特根本没有胆量离开这牢笼般的堡垒一步。
好在魔物那边的伤员也越来越多。魔物从来不把受伤的同伴放在前方;相比之下自己这边,只要还有一口气的士兵就必须战斗,魔力耗尽的魔法师拿着从辎重上拆下来的车轼也要上。再守一阵子的话,魔物们也许会顾虑伤员的情况而放缓攻势,只要等待那个机会突围就好了。
第四天夜里,增援还是没有赶到。说实话堡垒里剩下的六十五人已经没有一个还对增援抱有期待的了。
自上一次打退魔物的进攻已经过去两小时了,魔物那边还没有动静。亨特判断机会来了,他对一只手打着绷带的副官说:“让士兵们休息一刻钟,这期间我会用魔法把那个大坑填平,所有人从那里突围。战马的情况怎么样?”
“饿死了一半,能跑的只剩五匹了。”
“你去三个或者四个还没受伤的,把最好的武器发给他们,让他们骑马走。其他的步行。”
亨特的意思很明显:你要是想活,就挑三个,自己占一匹;否则就挑四个,自己步行。
“我明白了。”
亨特走到缺口边上,确认没有魔物监视后,用风刃一点一点削掉冰墙,慢慢填上巨坑。亨特在心里默数着时刻,奇迹般的,他现在的心情如明镜一般波澜不惊,大概是恐惧超过了极点之后就会平静下来吧。
这份心境很快就被由远及近的扑簌声打破了。
那是羽翼拍打的声音,是鸟,成群结队的鸟。
亨特笑了出来,绝望地笑了出来。
那他妈的是鸟就有鬼了!是帕比丝!狂飞一般席卷而来的帕比丝军团!
亨特从新咏唱魔法,一个圆形法阵在大坑上方浮现出来,正好把大坑的边缘整个盖住。
士兵们也听到了这声音,纷纷紧张了起来。
“你们给我听着!计划有变,现在就给我突围!”亨特用魔力将自己的声音放大到震耳欲聋的程度,“骑兵!骑兵先走!直接跳过去,快!”
危急关头,命令的执行力奇高无比。话音刚落,一匹战马就载着它的骑手自亨特身边飞跃而过,将坑洞和壁垒抛在身后。然后是第二匹、第三匹、第四匹。
亨特刚要出声,副官就牵制最后一匹战马跑了过来。
“参军大人,你快……”
“骑上它给我滚!这是命令!”
亨特早已顾不上什么身份仪表,咆哮的嘴巴喷出的沫星甩了副官一脸。
“可是……”
“别他妈耽误时间,滚!!!!!!!!!!”
“是!”
副官再没有犹豫,骑上战马疾驰而去。
“好了!现在步兵撤退!一次两个人!不然法阵撑不住!要是给我看到有人抢着跑,格杀勿论!我自己动手!”
“参军大人叫到名字的先走!其他人跟我守住正门!”一名士兵高声喊道,他是一名伍长,现在是除了亨特和副官之外最高级别的军官了。
“罗伯特!杰奇洛!”亨特应着伍长的话喊道,“卡特和莱恩紧接着!然后是乔治和布鲁斯!”
话音刚落,正门那边就响起了嘶杀声。
“拜恩!史密斯!崔斯坦兄弟!巴蒂斯塔!”
亨特一连报了五个人,只有一个人应声跑了过来。
亨特又喊了一连串名字,每十个人中,只有两三个人能从亨特的身边经过。
当亨特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身后的黑暗之中,伍长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参军大人!已经没有人活——咯唔!”
魔力使用过度,亨特陷入了暂时失明的境地。能听到身后踩踏地面的声音,头顶上帕比丝的振翅声也越来越大。
“来吧,尝尝我给你们准备的最后一份大礼!”亨特怒吼着擎起魔杖。
轰隆隆隆——————
整个坚冰堡垒震动不止,跑在最前面向亨特伸出爪子的石像鬼被绊倒在地,后面的魔物又被它的身体绊倒。
刺啦——刺啦——
轰鸣声渐渐变成了断裂声,冰壁被无形的力量撕裂、再撕裂,分化成无数尖锐的冰锥射向天空。不消须臾,亨特就听到了天空中帕比丝的哀鸣。
啪嗒啪嗒,被冰锥击中的帕比丝纷纷坠落在地。几乎每一根冰锥都能射穿一只帕比丝,足见它们的数量之多、排布之密。
咚!
其中一只帕比丝的尸体砸到了亨特的头上,亨特当场晕厥倒地。但是已经设定好的魔法术式仍然在继续,不断有冰锥破空飞行,不断有帕比丝坠落地面。很快,亨特就被帕比丝的尸体埋没了。
…………
……
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被砸到的后颈还像火烧一样剧痛难忍。周围全是帕比丝身上那种鸟臭味,不过还没有尸体腐败发出的味道,应该没过多久。
亨特撑起自己的身体,他背上的两具帕比丝的尸体随着这个动作滑落。还没等亨特站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野兽般的低吼声,回头一看,一只正在啃食帕比丝尸体的猫妖正弓着身体瞪着自己。
其它活着的魔物还有不少,不过都已是气若游丝,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唯一能对亨特构成威胁的只有这只猫妖一个了。
不过即使如此,状况也着实不容乐观。亨特魔力处于正真的枯竭状态,连骗小孩的光影幻术都使不出来;体力就更别说了,光是站着就已经要用尽全力了,挥拳迈步什么的,对亨特来说难如登天。
就在这时,远处响起了马蹄声。猫妖的注意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
一名骑兵从树林里一跃而出,猫妖嚎叫着奔了过去,被骑手抄起佩剑劈开了颅骨。
斩杀了猫妖之后,骑兵没有停下,一直跑到了亨特身边。
“参军大人!”亨特的副官从马上跳下来,惊喜交加地说:“您竟然还活着。”
亨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慢慢放松双腿原地坐下,看着副官来的方向。
另一名骑兵跑了过来,后面跟着四个跌跌撞撞的步兵。
“只剩这么多人了吗……”亨特叹息一般地说道。
“其他人和我们走散了。”副官回答道:“我们甩掉了魔物的追击跑回这里了,我想它们应该不会觉得我们会回到之前战斗的地方。”
魔物虽然会照顾受伤的同伴,但不会回收尸体,这个地方暂时算是安全的。
“真要被发现的话,还可以原地躺下装尸体。”副官半开玩笑半自嘲地说,“反正我们跟尸体也没多大差别了。”
士兵们都笑了,唯有亨特笑不出来。
“大部队到哪里了?”亨特问。
“他们绕道去了剑栏,没直接过来。”侦察兵杰奇洛回答道。
“直接出森林很可能和魔物们撞个正着,说起来帕比丝它们不见了,是撤离了吗?”
“天亮的时候往西边飞走了,恐怕是……”副官扶起亨特说。
“远征军有七万人,是帕比丝的二十倍还多,不用担心。问题是我们。”
“直接前往精灵圣域如何?”副官提议道:“敌人的数量不是很多,没可能在四面八方都设下埋伏,凭它们的智能,认为我们会往南逃跑或往西与大部队汇合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这确实是个合理的建议,但是亨特下意识地想到了两个人,之前在森林里见过的两个少女。
“不,还是想办法归队吧。直接往西走可能会遭到阻击,我们先去剑栏南边的卡姆兰城。你还有吃的吗?”
副官从马鞍的系绳上拽下来一个袋子,递给亨特。
“天然帕比丝肉,保证新鲜。半天前还活蹦乱跳的。”
亨特接过半熟的肉,也顾不得吃相三下五除二就消灭干净了。吃完了,亨特抹了抹嘴说道:“排成鱼贯纵队,我用飞的走最前面,骑马的走最后,步兵在中间,步兵每人相隔10米,其他的相隔五十米。”
这是在某一部分遭到袭击的时候,其他部分可以最快舍弃队友逃走的队形。
“加把劲吧,幸运的话两天就可以到。”
亨特说着,对自己施以魔法飞了起来。
…………
……

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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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说两头,赛依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血染的衣服已经被换了下来,昏倒时手里攥着的佩剑也不在了。
是士兵们打退了魔物吗?还是后续部队赶上来了?
赛依连带着这样的疑问环视四周,发现这里并不是军营,而是一栋小木屋。房间已有些破旧了,连门板都只剩一半了。赛依连透过房门的缺口向外看的时候,一个小脑袋进入了赛依连的视线中。
“大哥哥你醒了啊。”
说话的是一个金发的小男孩,他用手肘推开门,走近赛依连,把手里的水盆放在地上。
“大哥哥你出了好多汗呢,用这个擦一擦吧。”小男孩把毛巾放进水盆里浸了浸,使劲挤了几下递给赛依连。
“谢谢。”赛依连礼节性地道谢,并没有使用毛巾而是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卡姆兰山哦,再往南边去一点就是卡姆兰城了。”小男孩说,“大哥哥你还真是幸运呢,虽然满身是血,但没怎么受伤。”
“我睡了多久?”
“一整天。怎么了?大哥哥有急事吗?”
“是的,我有急事。”
赛依连把毛巾放在床头,掀开被子下了床。拿起靠在墙边的佩剑就走出了房间,小男孩拦都拦不住。
“大哥哥你等等!等等啦!唔……妈妈!大哥哥他要走了!”小男孩冲屋外喊道。
一个中年妇人问询走来,她和小男孩一样有着一头金灿灿的头发。
“别急着走嘛,你才刚醒,在这儿休息一下,吃过晚饭再走如何?”妇人温和地笑着。
“谢谢您的美意,夫人。”赛依连低头行礼,“我确实有急事要离开,好意心领了。”
“这可难办了呢……”妇人眯起了眼睛说道:“这里很容易迷路的啊,我的丈夫出门砍柴去了,我腿脚不便没法儿送你啊……”
“妈妈妈妈!”小男孩兴奋地大喊了起来,“我来吧!我来送大哥哥去卡姆兰城!”
“啊拉。”妇人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伸手在小男孩的头上摩挲起来,“提米已经是大孩子了呢,可以帮大人做事了呀。”
原来这孩子叫提米啊,赛依连心想。
“那我就带大哥哥去了哦!”提米拉起赛依连的手。
“记得在晚饭之前回来哦。”妇人说道,“这位骑士先生,祝您一路顺风。”
“承您吉言。”
山路确实如妇人说的那样,又曲折又难走,岔路多得数不胜数。好在提米对这一带十分了解,轻车熟路地带着赛依连前进。
走了一段后,赛依连突然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听着什么。
“大哥哥怎么了?”提米好奇地问道。
赛依连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什么也没说。
沙沙——沙沙——
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地方,踩踏地面和枯枝、腿脚分开草丛的声音隐约可闻,而且是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靠近。
“快跑!”
赛依连不由分说拉起了提米的手腕,不顾方向跑了起来。
“诶诶?为什么要跑啊?大哥哥等一下呀!不是这个方向……”提米全然不知情,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赛依连的步伐。
还没跑多远,赛依连又停了下来。他拔出佩剑,对小男孩说:“你自己逃命去吧。”
不用赛依连多做解释,驱动八只节肢飞速靠近的魔物解答了提米的一切疑问。
那是半人半蜘蛛的阿拉克涅,单看人类的部分或许会让人觉得十分美艳,不过它们腰部以下拖着的肥硕腹部足以打消任何除了转身逃跑之外的念想。虽然身形巨大,但是它们的动作十分灵活,即使在森林里也能穿梭自如。
数量不是很多,不过至少杀掉赛依连是足够的了。
“咿————————”
提米吓得跌坐在地,没尿裤子已经很争气了,哪还有逃跑的余裕。
赛依连也无暇顾及提米,深吸一口气奋力一跳,将跑在最前面的阿拉克涅纳入剑围。
阿拉克涅人类的部分没有手臂,取代手臂的部分是异化的毒螯,其攻击范围之广足以与长枪比肩。如果不能抢在一开始就近身作战的话,之后再想找机会击中对手就很难了。
如果能一击解决掉的话,就可以免于陷入被围困的绝境了。赛依连双手握剑,往阿拉克涅毫无掩护的头部刺了过去。
乘载了突击的速度、欲置人于死的一记突刺。和斩击不同,以最短距离朝致命的一点笔直前进的凶器尖端,不管是格挡、还是闪避,都极难做到。
然而——赛依连的这记突刺扑空了。阿拉克涅躲开了他的攻击,动作完全跟那庞大的躯体不符。
哦不,不只这样。
“呜!”
赛依连因用力过猛而身体失去了平衡。就在此时,斩击不停地从四面八方袭向了他——将他如笼中之鸟般合围了起来。闪避之类的方法已经行不通了。赛依连不管逃去哪个方向,都会有至少一道斩击命中他的躯干。对方就是为了这个效果,所以才利用毒螯和一对前肢从多个角度同时挥斩下来。
赛依连挥动佩剑抵御斩击——但想当然耳,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斩击,不可能全都阻挡得掉。
肩膀、侧腹和大腿,瞬间多了几道大小不一的伤口。赛依连就这样拖着血迹一路后退。虽然赛依连想往旁边翻滚,以回避持续而来的攻击,但他膝盖无力,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彻夜作战带来的疲劳还没有完全消除,起来之后又没有好好吃饭,体力很快就到达了极限。
后续的阿拉克涅赶了上来,这下彻底没有胜算了。
正当赛依连这样想着的时候,一道银光从他身后划过,止于离赛依连最近的阿拉克涅的前额。那是一支箭,冰结成的箭。
阿拉克涅纷纷看向箭射来的方向,它们看到了如红莲一般绽放的火焰流弹,以及一位踏火而来的骑士少女。
“赛依连大人!”
奈亚米用急切的声音呼喊道。虽然不甚明显,但是她的脸上微微显露出一丝焦急的神情。
“嘶啦啦啦啦————”
一只阿拉克涅举起了毒螯,照着赛依连的头顶劈了下去。但是毒螯只挥到一半就挥不下去了。原因是一道拔地而起的冰墙把它的毒螯结结实实地冻在其中。
战马飞驰至冰墙之前,奈亚米踏着马鞍跳起,越过冰墙将阿拉克涅一剑枭首。
眨眼之间就损失了半数同伴的阿拉克涅明显有了怯意,加之跟随奈亚米的骑士纷纷赶来,阿拉克涅犹豫了片刻之后选择了逃跑。
“赛依连大人!”奈亚米下马,走近赛依连,“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有劳你及时赶来救援。本队怎么样了?”赛依连波澜不惊地问。
“我们和中军汇合了,先头部队的损失还在统计中。”然后奈亚米转向了提米,看了他一阵之后,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您救助了赛依连大人,万分感谢。”
“哎?!哦……那个,不用谢的!”
“赛依连大人,借一步说话。”奈亚米把赛依连往旁边拽了拽,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来的路上发现了一具被丝线绑着的尸体,样子和这个男孩有几分相似……”
不必说,那自然是提米外出砍柴的父亲了。
赛依连听后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奈亚米看着赛依连平静的侧脸,无端地想到了亨特在出征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与其说是他遵从陛下的意志,倒不如说是赛依连没有自己的意志……
一开始还以为是导师气不过故意中伤,但是从迄今为止的诸多表现上来看,导师这么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吗?
不行不行!怎么可以怀疑自己的长官!
奈亚米暗暗握拳,把心中的疑虑驱散。
“赛依连大人,既然魔物都到这个地方来了,这孩子的住处恐怕也在危险之中。容我去查看一下吧。”
“可以,我自己先去本队。”
赛依连朝骑士要了一匹战马,一点也没犹豫直接策马而去。
赛依连是联军总帅,尽早归队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奈亚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心里无法释怀。
“我们去你家看看情况。”奈亚米俯下身对提米说,“你和我同乘一匹马,帮我们带路好不好?”
“嗯!”提米用力点头,“我很担心爸爸妈妈……”
奈亚米不由得心头一紧,但是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谢谢你,你的名字是?”
“我叫提米。”
仿佛为了甩掉心中的不安与疑虑那样,奈亚米骑得飞快。在提米的指引下很快就找到了提米的家。
提米的家是北方地区随处可见的平顶房,奈亚米他们赶到的时候,提米的妈妈正在房顶上晒谷物。
“妈妈————”
提米把手看放在嘴巴两边做成喇叭的形状喊道。看见妈妈没事,提米一下子放下心来了。
提米的妈妈似乎听到了叫喊声,放下篮子微笑着冲提米挥手。
“妈妈没事!太好了呢骑士姐姐!”提米高兴地说。
但是下一秒,仿佛为了嘲笑提米那样,一只黑灰色的膜翼攀上了房顶的边缘。提米的妈妈背对着那只慢慢露出脑袋的蝙蝠人,没能发现。
提米吓得脸色铁青,竭尽全力大声呼喊:“妈妈!小心后面!快逃啊!”
但是提米和妈妈离得太远,周遭又净是马蹄声,提米的妈妈没能听清提米在说什么,还以为他是在打招呼,于是更用力地挥动着手臂,笑容也更加灿烂了。
蝙蝠人悄无声息地爬了过去,保留了人类样貌的脸上,咧开的嘴里露出了尖利的犬齿。
奈亚米已经开始咏唱魔法了,但是还是差了一点。冰箭射出去的瞬间,蝙蝠人已经扑倒了提米的妈妈,两枚长牙直接咬穿了颈动脉,并从脖子上扯下来一大块肉。
“妈妈!不要啊!!!!!!!!!!!!!!!!!!!!!”
那渗血般的惨叫声在奈亚米的怀中迸发出来,那是奈亚米听过的最为凄厉的声音了。
冰箭射中了蝙蝠人的翅膀,在翼膜上留下了一个洞。蝙蝠人惨叫了一声,拍打着受伤的翅膀飞上了天空。
“妈妈!妈妈!”
提米撑着马鞍想要跳下去,被奈亚米腾出一只手紧紧箍住。
“别下去!”
“奈亚米队长!你看那是!”队友突然惊叫起来,指着旁边的山头。
奈亚米看了过去,只见不到百米的山头上黑影攒动,黑影的大小和形态各有不同。
那些都是魔物,数量在一千以上。
“撤退!快撤!”奈亚米命令道,自己一拉缰绳,将战马掉头。
“等一下!妈妈还在那儿!妈妈说不定还有救!骑士姐姐!求求你救救妈妈吧!求求你了!”
提米眼泪纵横地拉扯着奈亚米的手臂,但是无论他怎么用力,紧紧抱着提米的手臂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
那是当场毙命的伤口,不用看,谁都明白。
奈亚米咬紧了嘴唇,将染血的小木屋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
……
“是的,卡姆兰山北侧有相当数量的魔物在。”
听了奈亚米的报告,赛依连把一颗黑色的棋子摆在了沙盘相应的位置上。
时间是奈亚米离开卡姆兰山的半天后,赛依连已经回到军营之中重整旗鼓了。昨天的夜袭让远征军损失了一万五千人,全部都是呼利史卞泰帝国的士兵。现在赛依连和刚到的中军,以及先头部队的残余兵马一同驻扎在卡姆兰城外。
赛依连盯着沙盘思索了一阵,抬起头对奈亚米说道:“你带几个人作为使者去见卡姆兰城伯吧,商谈一下物资交易的事。”
“是。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有了。”
奈亚米心情复杂地看了赛依连一眼,转身离开。这时赛依连叫住了她。
“啊,还有一件事。”
“您说。”
“那个小男孩,提米他现在……”
“暂时安置在我的营帐里。”
赛依连没再说话,奈亚米向赛依连颔首示意,然后走出了营帐。
奈亚米的心情轻松了不少——赛依连并不是没有自己的意志,只是作为圣骑士必要的克制。他还关心着提米,这足以证明了。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奈亚米带着随军的官员和几名圣骑士同僚进入了卡姆兰城,因为放心不下提米,奈亚米也把提米一同带了过去。
官方性的寒暄和场面话说完之后,城伯答应援助远征军并设宴款待了奈亚米一行人。席间,奈亚米趁着向城伯敬酒的机会和城伯说了一下提米的事,并向城伯打听了一下有没有愿意收养提米的住民。
“城北那边正好有一户富商,男主人是商会会长,他家夫人无法生育,正想要收养一个男孩子,阁下不妨去问问看。”
宴会结束后,官员先行回军营报告去了,其他人留下来和当地复责提供物资的人交接。奈亚米把工作托给同僚,自己带着提米去了城伯说的地方。商人夫妇非常同情提米的遭遇,同意收养他。
和商人夫妇谈妥之后,奈亚米走出来和在客厅等待的提米说道:“提米暂时住在叔叔阿姨家好不好?等我们一找到提米的爸爸就来接你。”
提米揉着哭红了的眼睛点了点头。
提米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惨遭不测了,提米那伤心而又期待的眼神让奈亚米心里隐隐作痛。
“打起精神来。”奈亚米轻轻抚摸提米的头,又捏了捏他的脸颊,“提米是男子汉,要坚强一点。这样爸爸见到提米的时候也会觉得欣慰呢。”
“嗯!”提米稍稍打起了一点精神,用力点头,“谢谢骑士姐姐,谢谢你鼓励我!”
“真是个好孩子。今天折腾了一天也累了吧?我带你去洗个澡,早点休息吧。”男主人拉起提米的手,将他引向浴室,“来,和骑士姐姐道别吧。”
“嗯,骑士姐姐再见~”提米挥手道。
“再见,提米。”奈亚米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浅浅微笑,也冲提米挥了挥手,“返程的时候我会再回来看你的。”
“诶?真的吗!”
“是真的。”奈亚米走近提米,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轻轻吻了一下提米的额头,“约定了哦。我来的时候提米可要元气满满地迎接我啊。可不要再哭鼻子了,好么?”
“我保证不会再哭了!骑士姐姐一定要来哦!”
“嗯,一定。来,这个给你。”奈亚米摘下了手腕上的坠饰,为提米系上,“这个就送给提米了,这是约定的信物哦。”
“谢谢骑士姐姐!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哎呀呀,圣骑士大人这么受小孩子欢迎,将来肯定会是个好太太的呐~”女主人笑盈盈地说道。
奈亚米先是一愣,脑海中短暂地浮现出一个高大而模糊的背影。
“您说笑了。我先告辞了。”
“骑士姐姐慢走~”
…………
……
由于骑士们是分头办事的,所以约定了一个集合地点,奈亚米直接去了那里。
集合点的在一个水井旁边,已经有一个人在那里等着了。那个人似乎是口渴了,打起一桶井水喝了起来。
奈亚米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递出自己的水袋。
“天冷,喝这个,温的。”
“啊!奈亚米队长,谢谢!”
奈亚米等了一阵之后,同僚们陆陆续续地来了。在确认交接没有问题之后,奈亚米等人回到了军营中。
整理完毕文书,奈亚米正准备就寝的时候,有人来到她的营帐找她。那人是第一个到集合地点的骑士,他拿着一摞儿文件走了进来。
“咳咳!奈亚米队长,送来的物资和记录上的有……额咳咳!有一些出入,我来想您……咳咳……核实一下。”
“你生病了?”
“不清楚……一回来就这样了……呜啊!”
骑士突然痛苦地掐住自己的喉咙,文件散落了一地,他瞳孔放大,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怎么?没事……”
奈亚米话说的到一半止住了,把手按在了佩剑上。
那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手上长出了粗而尖利的指甲,瞳孔像是从中间分开了一样呈现出红黄异色,体毛疯狂地生长,不一会儿就浓密到了看不见皮肤的程度。
那副样子,像极了魔物之一的猫妖。
不,也许不该说“像”了……
“嗷————”
骑士突然向奈亚米扑了过来,奈亚米早有准备,拔剑刺过去,正中心脏。骑士的爪子在奈亚米的眼前虚晃了一下,无力地垂了下来。
…………
……

无力的血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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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魔物化?”听到这个词组的时候,赛依连疑惑地问。
“是的,我亲眼看见那个人由人类变成魔物的过程,千真万确。”奈亚米回答道。
“也就是说,卡姆兰城的井水有问题?”
“有这个可能性,但是当地的居民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所以不能肯定。”
“魔物化的场面,除了你之外还有人看见吗?”
“没有,当时的哨兵正好在换班。”
“这件事一定要保密,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属下明白。”
“你再去一趟卡姆兰城,随便找个理由。弄一些井水,还有其他你觉得可以的东西回来好好调查一下。务必在天明之前查出结果来。”
“是!”
…………
……
虽然已经是午夜了,奈亚米还是用“实际物资数目与记录不符”的理由进入了城内。
奈亚米进城之后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去采集样本,而是以最快速度赶到了提米的新家——如果这座城市的井水真的有问题的话,那么提米留在这里就非常危险了。
这种时间去别人家打扰很是失礼,但是生死关头可顾不了这么多。
奈亚米用力敲了敲商人的家门,应门的是男主人。
“圣骑士大人?您这个时候造访有什么事吗?”
男主人穿着整齐,仪容利落,一点也不像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
——我是来带提米走的。
奈亚米刚要开口,余光瞥见一个人坐在客厅。那是卡姆兰城的城伯,奈亚米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诶?这不是奈亚米阁下吗?阁下没有回军营吗?”城伯起身问道。
“不……”奈亚米先编了一个谎话:“送来的物资与清单上记录的不符,我是来查明情况的,听说城伯大人在此,特地赶来的。”
如果只有商人夫妇一家在的话,奈亚米还可以直接带走提米不加顾虑。但是城伯在的话势必会引起怀疑,井水可能有问题这件事决不能惊动城伯。
“啊啊,这件事我也发现了。”城伯略有歉意地说,“执行人员误算了库存,我正和商会长商量从商会调一部分作为补充呢。这是我们的失误,还望贵军海涵。”
“弄清楚原因就好,我们并没有责怪城伯大人的意思。请不要在意。”
“感谢阁下的宽容。我和会长商议的时间可能比较长,阁下不如先在城内休息一夜,明天我再通知阁下,如何?”
“感谢城伯大人厚意,只是赛依连大人要求我弄清原因就马上回去,容我敬谢不敏。先行告退。”
原本焦急不安的心情变得低沉而冰冷,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执行任务:汲取井水装好,从民宅外面拾取厨余垃圾,还把一名流浪汉打晕了悄悄带出城。
回到军营后,奈亚米召集了几名魔导师和医务官,秘密地对样本进行了实验和分析。天亮的时候得到了明确的结论:井水中混有真菌型魔物的孢子。孢子会因高温而失活死亡,所以在宴会中就餐的几人都没有事,唯独那名直接饮用了井水的骑士发生了魔物化现象。
“那为什么城内的居民没有魔物化呢?”赛依连放下报告书问道。
“容属下演示给您看。”一名魔导师毕恭毕敬地说。
魔导师冲帐外挥了挥手,一名医务官扛着麻袋走了进来。麻袋里装着的正是奈亚米劫持回来的流浪汉。医务官把流浪汉拖了出来,给他灌下的药物还在起作用,流浪汉几经折腾还是处于昏睡状态。
“赛依连大人您请看。”魔导师用魔杖在流浪汉的肚子上转了两圈,施了一个标记魔法。随后,一个七歪八扭的不明图案在流浪汉的肚皮上显现出来。看上去像是小孩子的随手涂鸦。
“虽然不知道这个魔法印记的施术者是谁,但这个印记的作用我们已经分析出来了,是起抑制作用的弱封印魔法。请大家后退一点。”魔法师轻声咏唱咒文,抹去了流浪汉肚子上的印记。
“咕唔!”流浪汉发出一声呻吟。身体抽搐起来。不一会儿,抽搐上升为翻滚。流浪汉还没有完全清醒,但是脸上显现的是痛苦万分的表情。
突然间,流浪汉睁大了眼睛,喉咙里渗出黄绿色的不明液体。然后,一只脚刺穿了他的肚子伸了出来。那是昆虫的节肢,上面覆盖着黑亮的甲壳和绒毛。随后是第二只、第三只……一共有六只。原本属于人类的那两条腿也渐渐变成了节肢的样子。
这还没有结束,流浪汉的下体剧烈膨胀起来,撑破了他单薄的衣物。他的手臂也变粗了整整一圈,从手心处长出了毒牙一般的尖利突起。
“Blitz!”
魔导师发动了早就准备好的魔法,一道电流穿过曾经是流浪汉的“那个东西”全身,当场将其杀死。
这个东西的样子赛依连在白天的时候才见过——魔物阿拉克涅。
“如您所见,这个魔法印记不是很牢固,稍加干涉就会解除。我无法推测这个术式是怎么加上去的,但是解除的话非常容易……”
魔导师没有再说下去,在场的人也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剑栏城里为什么会有数量众多的魔物,这下也有了答案。
“有劳你们了,回去休息吧。”赛依连屏退众人,“奈亚米你留下。”
“是。”
“这两天连日连夜执行任务辛苦你了。今天白天你就在营帐中休息一下吧,军务全部由我来处理。”
“是。”
奈亚米暗暗揣摩赛依连话中的意思。
“晚些时候我会派人去叫你,你务必在场不要离开。”
话说到这儿奈亚米就明白了,赛依连是要她呆在营帐里哪儿也别去。进城找人之类的事不许做。
奈亚米的心中短暂地斗争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服从命令。
“遵命,赛依连大人。”
回到营帐之后,奈亚米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即便她现在已经身心俱疲了。满脑子都是提米和赛依连的事。
赛依连当然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提米被安置在卡姆兰城内,但是他不仅不为所动,甚至禁止奈亚米采取措施救他。亨特的话再一次在奈亚米的脑海中翻滚。
别胡思乱想了奈亚米!赛依连大人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无端的猜忌和臆测是不应当的愚行!
奈亚米拼命说服自己相信赛依连,直到赛依连差人前来都没能睡着。
使者送来了一封密函,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奈亚米拆开密函查看里面的内容,然后下意识将密函揉成了一团。
…………
……
入住新家的第二天,提米就适应了新生活。
商人夫妇对自己很好,一日三餐都很丰盛,和自己过去的生活简直是天壤之别。提米也很感谢商人夫妇,但是他更加想念自己的父亲,不知道到底要过多久才能再和父亲见面。
想到这里,提米的眼眶不由得湿润了起来。
不行不行!已经和骑士姐姐约好了,要做个男子汉!坚强起来!
提米使劲吸了一下鼻子,握紧拳头忍住了眼泪。
“小提米~来吃晚饭啦~”
楼下传来了女主人的呼喊声,提米赶紧应了一声跑下了楼。
吃饭的时候,男主人对提米说:“小提米还没在城里逛过吧,明天我带你去转转,城南那边有一个大荷花池,可漂亮了。”
“太好了!可是……叔叔明天不是有工作要做吗?”
“那种事交给手底下的人做就好啦。”男主人不以为意的说,在他的眼里,和带提米观光比起来,调运物资什么的都是小事。
“真的没事吗?叔叔的工作不是很重要的事吗?”提米担心地问。
“哎呀!这孩子这么小就知道关心人了,真懂事!”女主人亲昵地在提米的头上抚摸了一番,“太讨人喜欢了!”
“唔……谢谢阿姨夸我……”
“我老公的事小提米就不用担心啦,你明天帮我看着他点,可别让他借口带你出去玩自己跑去找女人去了。”女主人煞有介事地说,不过任谁都看出来她是在说笑。
“别跟小孩子开这种玩笑啊!真是的……”男主人苦笑道。
这里让提米感到非常温馨,非常欣慰。
也要谢谢骑士姐姐呢,她那么关心我,还费心帮我找到了这么好的住处……
想到这里,提米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不过这一次提米依然忍住了。
担心提米一个人睡会害怕,商人夫妇还特意把客房的床搬到了他们俩的卧室,让提米谁在他们旁边。
已经快要入冬了,卧室里却十分温暖。怀着一点对明天的期望,提米躺在柔软的床上安然入梦。
夜半时分,提米被一阵刺鼻的气味呛醒过来。他半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四下环顾。由于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提米视野里的影像十分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旁边的床上有一团黑影。
“叔叔?阿姨?怎么了吗?”
黑影没有回应,而是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提米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突然发现了那股刺鼻的气味正是从叔叔阿姨的床上飘过来的。提米定睛看过去,眼睛适应了黑暗。
他看到阿姨正伏在叔叔的身上,大口大口撕扯着叔叔身上的肉!
如果是别人,看了这个场景恐怕会当场吓昏过去,或者只当是一场噩梦倒头继续睡大觉。但是提米一瞬间就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提米怎么可能忘记妈妈被蝙蝠人袭击的场景呢?现在他看到的,和那时的画面如出一辙。那个总是露出温柔笑容的阿姨,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笑意了,血红的双眼透露着满满的嗜血与狂暴。她的双手也变成了宽大的膜翼,头顶上还长出了覆盖着体毛的三角形耳朵。
提米抓起衣服,破窗而逃。二楼离地面还是有一定高度的,不过窗户下面恰巧有一车稻草(别问我这是什么梗,我不知道),提米掉在了稻草上毫发无伤。
来到外面提米才发现,街上到处都是慌忙逃窜的人,以及追逐着他们的魔物。尖叫声、嘶吼声、火舌翻卷的声音不绝于耳。
怎么会这样?
提米茫然地看着这如人间地狱般的场景,不知所措。
就在提米愣神的时候,一只食尸鬼发现了他,食尸鬼悄无声息地接近提米,然后猛扑了过去。提米察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跑开了。
提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强光让提米的眼睛刺痛了一下。然后他听到了食尸鬼倒地和惨叫的声音。睁开眼睛,发现他手腕上的吊坠正微微闪着亮光。
奈亚米的吊坠是经神圣魔法加护过的,对魔物一类的东西有很强的抵御作用。
骑士姐姐!谢谢你!
提米在心中对奈亚米道谢,一溜烟跑掉了。
提米小心地绕开火光照亮的地方,躲避着魔物的视线前进。
城外不远处就是军队的驻地,他们就是来消灭魔物的,大哥哥和骑士姐姐都在那里,向他们求助的话他们肯定回来帮我们的!
在这种状况下,提米还能保持冷静,全要仰仗奈亚米对他说的那句“提米是男子汉,要坚强一点。”怀着希望,提米凭借记忆摸索着走向城门。
行进了一半,提米碰到了阻碍。在一条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巷子里,一只帕比丝挡在路中间。帕比丝似乎在休息,一时半会儿没有要离开的迹象。提米躲在拐角处还没有被发现,但是要想过去的话就必须经过帕比丝身边。
怎么办?要回头吗?还是绕到大路上?
不行!现在每一秒都有无辜的人死去,不能耽搁;大路上的魔物更多,更加危险。
勇敢点提米!我可以做到的!
提米深吸一口气,把吊坠攥在手里,另一只手捡起了脚边的砖头。
倒数三二一,然后猛地冲出拐角,把砖头照着帕比丝的后脑勺拍了上去。帕比丝怪叫着转过头来,提米看准机会把吊坠伸到了它眼前。吊坠放出了刺眼的强光,帕比丝捂着眼睛扑倒在地上,提米趁机逃离。
又走了一段路,提米迷失了方向。毕竟只从这边走过一次,而且来的时候可不是像现在这样走的小路。瞎晃了一阵之后,提米还是没有找到去城门的路,反倒是找到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的年龄应该比自己小一两岁,棕色的齐腰长发,眼睛的瞳色如同从中间裂开了一般,上半边是粉红色而下半边却是淡黄色。她的衣服相当单薄,单薄到身体大部分肌肤都暴露在了冰冷的空气中。
小女孩站在街道中央,看着失火的民宅,露出怪异的笑容。
恐怕是被吓傻了吧。提米心想。
提米走了过去,把商人夫妇为自己买的貂皮外套披在了小女孩的身上。那个小女孩偏了偏头,看着提米。
“小妹妹,别害怕,一会儿就有人来救我们了。”提米把手按在小女孩的肩上鼓励道,“坚强一点!”
小女孩咧嘴笑了。
提米觉得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心里有点高兴。于是继续说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安切利尔。”小女孩用相当甜美的声线说道。
提米不由得脸颊微热。
“安切利尔,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安切利尔妹妹,你知不知道城门在哪里呀?”
安切利尔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看到那边有一队骑士哦~这边拐过去就能看到了~”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安切利尔妹妹,我们一起去求救吧!”提米兴奋地说。
“我不去,你去吧。”
“啊啊……是害怕路上有魔物吧。那安切利尔妹妹在这里等着我哦!我马上带救兵过来!”
说完,提米跑了起来。安切利尔站在原地看着提米的背影,开心地笑了。
转过一条街角,提米果真看到了几个穿盔带甲的骑士,其中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提米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酸痛的双腿奇迹般地充满了力量,快步朝那个身影跑了过去。
“骑士姐……姐?”
欣喜的声音只发出了一半,后面的话不知为何说不出口了。
为什么呢?声音发布出来;为什么呢?脚好像没力气了;为什么呢?胸口感觉凉凉的……
为什么……骑士姐姐用剑指着自己呢……
…………
……
把剑从提米的胸口拔了出来,只穿着单衣的小男孩仰面倒在了地上。
这一剑并没有犹豫,也并不是没看清提米的脸。只因为这是赛依连的命令。
你带最低限度的人进城,在城里引火,然后杀掉城里所有人。
使者交给奈亚米的密函上只有这么一句话。这句话让奈亚米的心坠入深渊。
奈亚米当然可以抗命不遵,虽然只是换别人来做,至少可以不让自己的手上染血。皇帝的命令或是圣骑士的信条都不算什么——奈亚米并没有把这些东西放在第一位。但是,下命令的是赛依连,命令的内容又是屠城,而城中住着赛依连的恩人。
顾全大局、无可奈何之类的理由说服不了自己,从一开始赛依连就没想过要救提米,反而是断了提米的最后一条生路。
这真的可以用“冷酷”来解释吗?不,赛依连只是采取了最为保险、最大限度降低军队损失的措施,同是也是完全不考虑“人性”的措施。
师傅说的没有错,赛依连这个人,并没有自己的意志。
察觉到这点之后,奈亚米知道提米已经没有生存下去的可能性了。就算自己不在城中将其杀死,无论是把他带回军营还是放任不管,提米都必死无疑。
剑上沾着不知多少人、多少魔物的血,甩也甩不掉。奈亚米就这样把剑收回剑鞘,单膝跪在提米的身边,伸手将那双疑惑的眼睛阖上。
“奈亚米队长,第二小队回来了。”同行的骑士说道。
“明白了。”奈亚米绷着冷若冰霜的表情回应道:“离最后时间还有多久?”
“还有一刻钟。”
奈亚米带进城的一共有三十人,分成六个小队在城中设置引火物。但不知是凑巧还是敌人得知了风声,就在今天晚上,城内的居民开始魔物化。虽说造成了混乱让奈亚米等人更容易行动,但是时不时就有三五只魔物扑过来,反而减缓了完成工作的速度。
因为受到魔物的攻击,奈亚米的小队里已经减员了三人,其他的小队也是如此,现在集合的四支小队共计有八名死者。
不过对现在的奈亚米来说,损失的人数多还是少已经无所谓了。
十五分钟后,又一支小队赶到了集合地点。
“不等了。全员列队!排成三列!”奈亚米喊道。
除奈亚米之外的十五人立刻列队,正好排成一个矩形。
然后,骑士们的脚下浮现出一个硕大的魔法印记,把所有骑士都包含在内。
“Schwarz Entzündung……”
奈亚米轻声吟唱道,黑炎从法阵中翻卷而起,瞬间就吞噬了其中的十四人。
“奈亚米队长!”极限反应从法阵的范围中脱出的骑士慌张地说,“这是怎么回事?我们遭到攻击了吗!”
对于这个问题,奈亚米用一道半红半银的弧光回应了他。
说来也巧,就在奈亚米挥剑斩杀了幸存的骑士时,最后一个小队终于姗姗来迟了。这是唯一一个全员到齐的小队。
“奈亚米队长!你在做什么啊!”小队长吃惊地问。
奈亚米不作回答,用剑指着小队长,摆出了进攻的姿态。剑上的鲜血顺着血槽滑了下来,淌过护手,将洁白的手套染得一片殷红。
“奈亚米队长……你该不会是……也像居民一样魔物化了吧!”小队长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地说。
魔物中也有外貌与人类一样,使用金属武器的品种。他们在战场上也见过。
“有可能啊,奈亚米队长之前来过城里。说不定是……”旁边的人附和道。
“制服奈亚米队长!”小队长命令道,“马上带回去治疗的话说不定还有救!”
奈亚米心头一紧。她并没有魔物化,神智也十分清醒。在这里杀掉自己的队友是必须完成的任务,而且是人类的自己才能完成的任务。
奈亚米的腿动了,疾风一般冲向最后五个骑士。
踏出脚步的时候,奈亚米也想过,如果他们能对自己痛下杀手的话,自己就把这个肮脏而可怕的秘密带入地狱也未尝不可。
“奈亚米队长……”
一阵剑影刀光之后,只剩一条手臂的骑士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在他眼前的是斩杀了四名同伴,正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奈亚米。
“奈亚米队长!求求您!清醒过来吧!”
被伤痛和绝望扭曲的悲鸣,很快就被鲜血从颈部喷溅的声音覆盖了。
在居民化为的魔物中,奈亚米看到了玛坦戈。这是一种真菌类型的魔物,它所产生的孢子就是魔导师所说的,可以让人魔物化的孢子。既然喝进肚子里可以让人魔物化,那吸入肺部没可能不起效吧。
包括自己在内,没人可以活着出去。
奈亚米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走向城门的脚步有些摇晃,是因为连夜奔波战斗疲惫了吗?还是说被一再伤害的心无力支持自己的身体了吗?
腿的知觉越来越微弱了,全身像是被火灼烧一样焦热难忍,唯独胸腔里的“某个东西”冰冷得无以复加。
这是……魔物化的前兆吧?
奈亚米扶住了城门,止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Schmelzendes Eis……”
咏唱魔法,使被冰冻魔法封印的城门再次可以被开启。把城门推开一条缝,费尽全力挤了出去。失去知觉的双腿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奈亚米伏在地上,用手和膝盖一点一点,往标记的地点爬去。
要将城内的人屠杀殆尽,仅凭三十个圣骑士远远不够。当奈亚米等人进入城中做破坏工作的时候,城外的魔法师合力施法,将火攻用的燃油雾化之后运到卡姆兰城的上空,留下一个启动用的魔法阵之后不动声色地撤回了军营。
奈亚米爬到魔法阵之上,精疲力竭地躺在法阵的中央,嗫嚅着咒文为魔法阵注入魔力。
法阵微微发光,然后黯淡了下去。紧接着——
滴滴哒哒。
奈亚米的耳畔响起了落雨声,雨势渐大,最后变为了唰啦唰啦的豪雨。
火光映红了黑夜,翻腾着向夜空亮出獠牙的赤色恶魔,将魔物与人类连同他们的惨叫声一同吞入腹中。
视野之中已经看不见联军的军营了,只能在极远之地能看到黑压压一片人影,浩浩荡荡地向北进发。
天火之雨渐进尾声。熊熊火势蒸干的水分飘到空中形成了真正的积雨云,不过真正飘落下来的却是晶莹的雪花。
雪花落在奈亚米身上,片刻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并不是被奈亚米那与环境相同的体温融化,而是被主动吸收进了奈亚米的体内。不过吸收的速度赶不上雪花在她身上堆积的速度,不一会儿,奈亚米就被埋没在了积雪之下。
…………
……

最后的悲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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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栏城里卡姆兰城有三十公里的距离,经过六小时的急行军,联军赶在天亮之前到达了剑栏城下,当即开始攻城。剑栏城里有六位数的魔物,但是能够战斗的只有其中的十分之一。攻破了城门之后就不再是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杀了。
整个作战期间,赛依连就真如亨特所说的,自始至终坐镇指挥部并未参战。战斗从天黑打到第二天天黑,结束之后统计损失,一共有五千人阵亡,伤者是阵亡者的两倍。
赛依连下令烧毁剑栏城,所有士兵不允许呆在城内,而是在城外扎营休息。等到正午的时候,从卡姆兰山上飞来了一大群帕比丝,在军营的上空投下了装着魔物的球体。原来是魔物们知道联军回来攻击剑栏城,一早儿就把精锐部队藏在了山里。
空降部队配合之前佯装败逃的魔物,把联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联军有了上次的经验,又是在白天,反击倒也迅速,最后硬是靠人数优势全灭了魔物。
当天晚上,赛依连收到了来自殿后部队的书信。是跟随呼利史卞泰帝国出兵的沃塔玛卞布夏曲勒帝国军总指挥。书信上先是祝贺攻城战胜利,然后有称赞了一番赛依连的用兵神武。在最后用十分简短的理由说明了一下,殿后部队要掉头回去,当然,是带着辎重粮草一起。
殿后部队有两万人,其中五千是呼利史卞泰帝国军,其他的有一万是沃塔玛卞布夏曲勒帝国军,剩下五千是搬运辎重的劳工,并没有战斗力。
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想要阻止沃塔玛卞布夏曲勒帝国军带着粮草撤回,一纸命令肯定不行。于是赛依连写了一封信给殿后部队中呼利史卞泰帝国军的指挥,让他不计一切代价阻止沃塔玛卞布夏曲勒帝国军夺走补给,并给了他“清剿叛徒”的权限。
就在赛依连等待殿后部队的消息时,其它三国总帅一同来到了赛依连的营帐中。连程序都是一样的,先庆祝胜利,再吹嘘赛依连,最后才说正事。
“圣骑士阁下,这次战役我们虽然光荣获胜,但是士兵的伤亡也在一半以上。我建议全军休息半个月再继续进军。”诗散艾哈尼共和国的将军说道。
“不,依我看,我们既然消灭了魔物大军,这次援助精灵圣域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了。士兵们都很想念家乡,我认为是时候班师回国了。”劳施公薛结寿合众国的将军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赛依连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小算盘,所谓五国联军远征,本来就是其他四国跟着呼利史卞泰打秋风的仪式性活动。既然都是来尝甜头的,现在被魔物当头抡了一棒,出现了超出想象的损失,那其余四国肯定不想干了。
沃塔玛卞布夏曲勒帝国军扣押粮草和其他三国来将领造访的时机太巧了,恐怕是事先通好气儿了。如果直接驳回他们的建议,势必没有好果子吃。可是皇帝陛下在出征前就吩咐过了,一定要把大军带到精灵圣域去绕一圈,让精灵圣域的家伙们看看谁才是安达然大陆上最强盛的国家。
“不行。”赛依连直接拒绝了将军们的提议,“不知道前面还有没有敌人的驻军,我们要一直走到精灵圣域才行。”
“那……至少暂缓几日,等士兵们休整一番之后再向前……”剩下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国家的将军面露难色地说。
(注:这是因为亨特年纪大了忘记国名了,绝对不是本座懒得想,绝对不是!)
是想等殿后部队带着粮草跑路吧,补给要是跟不上的话,自然不可能继续进军了。
“好。让士兵们休息一天,明天日出的时候向北进军。”
“圣骑士阁下……只让士兵休息一天是不是有些严苛了?”
“兵贵神速。一分钟都能觉得战争的胜利。阁下身为将军,这点道理不用我说应该也明白吧。”
“那是……自然……”不知道名字的国家的将军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好了,各位也早些回营休息吧。”赛依连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三位将军面面相觑,神态各异地离开了赛依连的营帐。
第二天进军的时候,哪儿也找不到三位将军的影子了。除了呼利史卞泰帝国军在向北走意外,其他士兵全都向南撤退了。呼利史卞泰帝国军的兵力没有其他三国多,赛依连没敢动手。不久后传来消息,殿后部队的呼利史卞泰帝国军指挥怂了,眼睁睁看着沃塔玛卞布夏曲勒帝国军携粮草南撤,没有阻止他们。
为了压下粮草被劫的情报,赛依连命令殿后部队停止前进,不与前军汇合。自己带着不到四千人的部队继续北上。
不过即使如此,士兵们也隐约察觉到了。食物分配变少、思乡之情愈加强烈、每天行军的时间加长等原因渐渐在士兵中间形成一阵阴云。此起彼伏的抱怨声侧耳可闻。为应对这一状况下达的“一切当众抱怨者以哗变论处”命令更是让士兵们敢怒而不敢言。
赛依连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变化,于是他找来了之前为赛依连分析卡姆兰城异变的魔导师。交代他在士兵乘船渡海之后,暗中把船全部破坏掉,以绝士兵们撤退的念头。
几天后,呼利史卞泰帝国军在精灵圣域西边的海岸上登陆了。士兵们刚刚站稳脚跟,身后的船就发出了沉闷的爆炸声,然后一艘艘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沉入了海底。
第二天,赛依连召集了全体将士,站在高台上高声说:“勇武的士兵们啊!我们身披荣耀从祖国出发,一路凯歌来到这里!无论是多么凶狠的敌人都倒在了我们的铁蹄之下!”
虽然真正的战况和“一路凯歌”有几分差距,但是谁不愿意听好话呢,所以士兵们也没有反感的情绪。
这时,赛依连话锋一转,用怒吼的语气喊道:“但是!我们之中竟然混入了卑劣的奸佞小人!带上来!”
一排士兵应声把几个五花大绑,嘴里还堵着布团的人押到了高台上。那些人正是奉赛依连之命破坏船只的魔法师,为首的那名魔导师也在其中。
“这些就是那些背信弃义的胆小鬼们(指其他四国军队)派来分化我们的间谍!破坏了船只的正是他们!”赛依连取下背上的大剑,指着魔导师的鼻子大喝道:“无耻之徒!现在,我就要让这些卑鄙小人为侮辱我等的荣光付出代价!”
听着赛依连义正词严的呵斥,魔导师的眼睛像要烧起来那般,冒着愤怒的火焰。他拼命挣扎着想要冲到赛依连面前掐死这个欺诈者、像要破口大骂当场揭穿他的谎言。但是,嘴被堵着、肩膀被士兵按着,他除了发出哀求一般的呜呜声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现在知道求饶了?你为他国卖命、背弃对你恩重如山的帝国、背弃皇帝陛下的时候有想过自己会跪在这里,接受大义的制裁吗!”
魔导师怎么可能会想过,他只是完成上司下达的指令罢了。
“到地狱去后悔自己的愚蠢吧!叛徒!”
赛依连大喝一声,挥剑斩下了魔导师的头颅。鲜血溅了一地。
其余几人也被赛依连亲手斩杀,赛依连高举血染的大剑,高呼到:“帝国的荣耀不容玷污!”
人是会被环境气氛影响的生物,台下的士兵们看到这样的场景,纷纷热血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都举剑高呼,高呼皇帝陛下、高呼圣骑士赛依连。
赛依连挥手止住欢呼声,开口道:
“勇士们!我们决不能被其他四国看扁了!前方已经没有多少敌人了!我们要前进!获得最后的胜利光荣凯旋!”
““““光荣凯旋!光荣凯旋!光荣凯旋!””””
靠这种偷换概念的方法转移了士兵们的仇恨,弥漫在军中的不满情绪一下子消失殆尽。
远处的天空中,一个披着貂皮外套的小女孩飘在空中,不,说“飘”可能不太合适,因为她并没有上下浮动,也没有随风摇摆。她的脚下仿佛有着看不见的地面,小女孩就“站”在那片透明的地面上,双手环抱露出天真的笑容。
“看到有意思的东西了呢~”小女孩自言自语道:“恩恩,前面确实没有多少敌人了呢,只有一个而已。呵呵呵呵~真是期待呢~”
…………
……
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从天而降。
当然,喧嚣嘈杂乃战场上之常事——从人口中迸出的怒号、叫骂尚不消说,还有剑戟铿锵的声音、爆炸的声响,充满死亡威胁的回音总是笼罩在整个战场上。对身经百战的士兵而言,这些声音会交织得浑然一体,演奏成战场上的交响曲,让他们的士气更为高昂。
但是耳畔响起的并不是这等声响。
完全是以压倒性的威力一味地击溃对方——这是摧毁一切的声音。
对愤怒、悲叹、恐惧、憎恶等等一切都毫不在乎,纯粹只是单方面歼灭对方的行为,并不能称之为“战斗”吧。就像因遭雪崩、洪水而灭顶身亡的人,并不会感受到什么荣耀吧。无从反击就能被杀死的话,就跟家畜蝼蚁没有两样了啊。
从远征军头顶上倾泻而下的,正是这样的声音。
此地是一处山与山之间的狭缝,而此刻正值夕阳西下、逐渐变暗的时间。
左右两侧是极少长出草木之类的岩山,也几乎见不着任何动物的影踪,就连风也不常吹拂而过……本来这儿应该是个与日落一起静止时间、充满安宁平和的地方。
轰隆隆隆隆————————
若抬头仰望,可以看见空中有一丛一丛好似天空破了洞般的黑点丛生。而那些黑点简直就像是日蚀之际的太阳一样,四周环绕着摇曳飘扬的火焰,同时渐渐往下逼近——下方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越变越大。它们呼啸着,发出灭尽地上之人的咆哮声。
那些东西是岩石,山间在普通不过的岩石,只不过最小的一块也有一辆马车大小。
云飘在天上,树扎根于泥土之中,岩石散落在地面或与山丘浑然一体,这是连孩童都知道的真理。正因为这些事太过理所当然,所以当士兵们看见如豪雨般坠落的巨石时,相当一部分人都以为自己看见了幻觉。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难懂的事,魔法师也能做出类似的事情来。比如说让液体雾化,使其飘在空中然后用魔法搬运到某处,制造降雨之类的现象。而这边的情况只是把液体换成了岩石,消耗了数万倍于搬运液体的魔力将它们悬停在空中,然后释放下来而已。就是这么简单的原理。只不过,重量轻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雨滴,摇身一变成了以吨计重的巨石,每一颗都拥有毁灭大地的力量,更不用说是巨石之雨了。
沉重而坚硬的巨石,一边燃烧着,一边高速落下。在这险境之中——不管再怎样高举他们自豪的剑或枪也起不了任何效用。只会让自己爱用的武器被一一击溃、或是被搅和其间的冲击波吹走而已。即使想用魔法与之抗衡,但是由魔力构成的结界强度有限,就算成功撑过了第一、第二块岩石的打击,也会在接连不断轰击中连同施术者一起消失。
赛依连茫然地站在原地,仰望着天空那仿佛落不尽的巨石。他的脸上,沾了几滴不知是谁的血,看起来就像定格在脸颊上的红色泪滴一样。他似乎感到自己被某个无法违逆的力量嘲笑着,四千人,连敌人的样子都没能看见,就要在此全灭了。
岂止是四千人,这灾难一般的攻击,就算几万人、几十万人都能轻易毁灭吧。那么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经历的一次次战斗,又算什么呢!
巨石之雨愈加密集了,刚才还能在大地破碎之声的间隙中听到的惨叫和怒骂声,现在也全然听不见了。绝望,放弃,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有意义的事了。
赛依连——
耳朵在一声声巨响中渐渐失聪,赛依连隐约听到好像有人在叫他,但他业已无法分辨那是幻听还是确有其声了。眼前的光影黯淡了下去,赛依连就这么昏倒在地。
…………
……

失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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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依连!!!!”
亨特大喊着赛依连的名字,策马在巨石之雨中穿行。他没有被岩石击中是因为他展开了一个叫做“风之眼”的被动式探测魔法阵,可以通过气流的动向判断岩石的落点,这才勉强保住了一命。
从战场上幸存下来的亨特赶到卡姆兰城的时候,城镇已经只剩下一片焦黑的废墟。于是他丢下无力赶路的同伴,只身一人前往剑栏。当他穿过遍地的尸体赶到剑栏的时候,剑栏已经人去城空。途中虽然遇到了南下的部队,但是赛依连率领的呼利史卞泰帝国军不在其中。
亨特翻山渡海,一路上快马加鞭,终于在最后关头赶到了赛依连所在的地方。
亨特直接跑到了赛依连身边,下马的同时展开了多重防御结界。六层菱形的防御壁相互嵌套着把自己和赛依连保护在其中。而被排除在外的战马,转眼之间就气浪掀飞,在空中解体了。
这是全安达然大陆公认的最强单体防护魔法,虽然有着施法期间无法移动、保护范围狭小等缺点,但是防御能力绝对称得上顶级。单人规模的攻击绝对无法撼动结界分毫,就算是被攻城魔法直接命中,能不能穿透还是五五开。
轰隆——轰隆!!
每受到一次冲击,防御结界的表面就会产生波纹状的扭曲变形。而结界本身虽然大都已经歪斜扭曲,但目前术式还未损坏,仍持续发挥着效用。
“呼——呼——”
撞击消减掉的并不只有结界的强度,还有亨特的魔力、体力和精神力。为了维持防护结界并一遍一遍将其修复,亨特在最初的几分钟之内就几乎要抽干自己的魔力了。
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是亨特认识了很久的同僚,他向亨特求助一般地伸出了手。
————亨特,救救我。
下一瞬间,那名同僚被巨石直接命中,从亨特的眼前消失不见了。
被击碎的肉和血,连飞溅四散的机会也没有。泪滴状的巨大硬块一瞬间就把他压进地面之下。支离破碎的手腕,徒留指尖在空中无力地飞舞。
那指尖撞上了结界表面,在上面留下了赤红色的指印,然后哧溜哧溜地滑落了下去。
“对不起……”亨特的喉咙抽动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亨特把防御结界的范围缩减到最小,以换取最大化的防御能力。倘若短暂解除结界,将范围扩大一些的话,应该能再容纳一两名同伴吧。
但是,不行……
无论如何,赛依连……赛依连不能死!决不能让他死去!
不是因为赛依连是联军总帅,也不是因为赛依连受皇帝陛下器重,仅仅是因为,赛依连是奈亚米所珍视的人,是奈亚米所憧憬、爱慕的人这一个简单的理由而已!
就为了这个简单的理由,亨特一头冲进了巨石之雨中,为赛依连撑起这六道坚不可摧的结界。
奈亚米不在这里,亨特已经用探测魔法找过了。那么要做的事就只有一件了:当奈亚米来到这里的时候,要给她一个完好无损的赛依连!
“呼……呼……哈……哈……”
亨特双手握着魔杖,急促地喘息着。
能行,竭尽全力的话还能撑好一会儿。可以得救的!
“诶哟哟,真是好努力的大叔呢~”
磅礴的轰鸣声中,理应不存在的稚嫩童声毫无征兆地响起,清晰而清脆。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不及亨特胸口的小女孩,即使现在亨特弓着背缩在结界里,依然要俯视小女孩。小女孩披着一件厚重的貂皮外套,里面几乎没有可以称之为为“衣服”的东西,只能算得上是剪裁过的布料。她的脚步十分悠闲,全无一丝危机感。实际上也没有必要,因为从天而降的巨石并不能奈何小女孩分毫。所有以小女孩行走路线为着弹点的岩石,在靠近小女孩的途中就在空中分崩离析了。
“怎么样啊大叔?是不是很壮观~”小女孩停在结界前,面带得意的笑容说道,“安切利尔呐,把这招起名叫做‘轰锤雨(Regen Rammbock)’哦,差不多能和破坏神的天灾之力媲美了吧~”
她口中的破坏神是什么,亨特并不清楚,不过单从压迫力和魔力上来看,这个小女孩远不如亨特之前在森林里遇到的火翼,甚至不如那个龙少女。
“嘟——”小女孩见亨特不回话(没那个余力),不满地撅起了嘴,“大叔都不理人家,是不是因为这个东西挡住了听不见呢?”
小女孩向结界伸出了手,用拇指勾起食指轻轻一弹,第一层结界就像粉尘一样被狂风卷走了。紧接着第二层于是同样,第三层结界剧烈颤抖,抵抗了一阵余威之后也消失了。
“!!!”
还没反应过来就损失了三层结界,亨特倒吸一口凉气,打开体内所有的魔力通道,攥紧法杖往结界里注入魔力。但这样还是晚了,第四层第五层结界伴随着小女孩“嘿”的一声碎裂飞散。不过好歹是守住了最后一层。
“哦呀?好厉害的魔力呢!直接用魔法的话好像打不坏的样子?”小女孩含着食指,歪头看着亨特,“那就这样吧~”
小女孩把食指从嘴里拿出来,冲天上一指。还在下落中的巨石突然悬停住,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这样的错觉只持续了几秒钟,停下的岩石突然改变了方向,全部以亨特的结界为目标,用比自然下落快出数倍的速度疾驰坠落。
咚!咚!咚!
亨特咬紧牙关,拼命输出着魔力。
每次撞击,结界都会因此变形,然后在最短的时间间隔内被修复。
如果说刚才亨特还是在消耗魔力的话,现在已经纯粹是在削减生命了。结界每受到一次冲击,就会从脑髓处迸发出一阵足以让双目失明的剧痛。亨特的身体急速衰老,皱纹转眼之间就铺满了他的脸颊,健壮的四肢细瘦下去,头发由发根开始,像被浸染了一样一片雪白。
什么都没能守护住……跟随自己的士兵们也好,两城无辜的居民也好,陛下的托付和荣耀也好,爱徒的尊敬和信任也好,什么都没能……但是,至少……至少!
牙龈被咬出了血,但这个时候亨特已经没有痛觉了。即使睁着眼睛,视野里还是漆黑一片。亨特瞪着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向结界外那个玩味着自己末路的小女孩宣告我不会倒下!
“厉害,厉害,真是好厉害呢~”小女孩拍手叫好,“但是变成老爷爷的大叔还能撑多久呢?好期待哟~”
轰隆轰隆————
掉在地上的巨石又一次被抛到高空之中,重复着结界不破就绝不停歇的攻势。
她说的没错,自己确实撑不了多久了。现在的亨特已是处于随时都会倒地身亡的状态,自己的身躯之中,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以压榨的能量了。
已经,只剩下绝望了吗……
不对,还没有走到尽头!还有……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储物的异空间被打开,从里面掉出来一段有着湛蓝色脉络的树枝。
咚……
如水滴落入水面发出的声音,亨特的脚下绽起蓝色的涟漪。黄土地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湛蓝的MANA水面。从水面上汇聚起数道水流,违反重力法则,自下而上倒流到亨特身上。
紫红色的符文结界变成了如MANA一样的湛蓝色。
“竟然开启了根源?!”小女孩吃惊地眨了眨眼睛,“明明只是个人类!”
亨特瞬间轻松了不少,视力也渐渐恢复了。
五成的几率,赌赢了啊……
这下可以稍微放心下来了,不论这个小女孩有多少魔力,也无法跟无穷无尽的“根源”相比。
“啧……麻烦!”小女孩从容的表情从脸上消失了,她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巨石的打击变得更加猛烈了。
虽然不用担心魔力的问题,但是情况仍然不容乐观。结界的强度没有实质性的变化,巨石的碰撞还是会让结界变形和削弱,而修复和加固的工作仍需要亨特来完成。稍一疏忽就会让结界彻底崩析。
剩下的,就是看哪边先出现变故了。是安切利尔先失去耐性,还是亨特先出现失误,这一点决定着亨特和赛依连的生死。
天空中,飘落雪花。
虽然绝大多数都被燃烧着的岩石融化了,但仍有一些落在地上,堆积起来。
小女孩和亨特无言地瞪着对方,小女孩也懒得再嘲讽亨特,只是环抱着手臂。她肩上的外套被暴风卷上了天,小女孩也没有去理会。
雪越积越深,已经快要没过小女孩的膝盖了,小女孩也不为所动。
虽然还想再等积雪再加深一些,但是保险起见,霜霭骑士趁着安切利尔没有发现的这个时候动手了。
裹挟冰雪的暴风犹如横向的龙卷一般,吹开了岩石,在霜霭骑士与安切利尔之间硬是开出了一条通道。
“什么?”安切利尔愣了一下,想要飞起来一看究竟,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脚被埋在雪下的冰之枷锁牢牢固定在地上。
迎面而来的冰棱巨浪越过亨特的结界,把冰棱的尖端指向了安切利尔。
“这就想伤到我吗!”安切利尔两手一扬,在自己上头召唤出一个巨大的暗物质球体,冰棱巨浪还没触及它的边缘就变得粉碎,然后被吸进了其中。
后续的冰棱立刻转向,一头栽到地上,在亨特的结界上方架起了一道冰层穹顶。
铁靴踏在穹顶之上,顺着这条坚冰滑到全速向安切利尔俯冲。
“魔物?”安切利尔眉角上扬,“竟然敢反抗主人,奴隶就要有奴隶的样子!”
下令处决一般,安切利尔挥下手臂,暗物质球体向霜霭骑士撞了过去。霜霭骑士收剑于侧腹,压低上身对着迎面而来的暗物质居合一闪!
剑风把暗物质沿中轴线劈开,霜霭骑士以滑铲的姿势从两边的缝隙滑了过去,把剑锋刺向了安切利尔的咽喉。
安切利尔瞬间张开一个防护法阵,但几乎没起到什么作用就被穿透过去了。剑刃偏移了一些,只是划伤了安切利尔的脸颊。
与安切利尔交肩而过的瞬间,霜霭骑士看到了安切利尔震惊的神情,她在地面上滑行了一段距离之后,重新仗剑站起。
“你……”安切利尔的表情复杂,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用庞大的魔力覆盖了自己的身躯,消失在风雪中。
被冰晶罩在下面的亨特吃惊地看着眼前一切,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广域对军魔法冰棘潮,这是亨特自己创造出来的魔法,从来没有在第二个人面前演示过。七年前,那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欣喜若狂地对自己说“师傅快看!这个魔法我会用了!”的场景他至今仍无法忘怀。
“奈亚米……”
亨特感受到了这个魔法残留的魔力气息,十分熟悉,又有点陌生。
“为什么……魔力中有魔物的因子呢……”
现在在外面为自己和赛依连而战的那个人,已经不再是圣骑士了。
亨特的身后,冰层碎裂了一部分,开启了一条逃离的通道。亨特停止了为结界供给魔力,动了动手指将坠入湛蓝色空间的世界树枝招了回来,如同水面的湛蓝随即消失了。亨特扛起了赛依连,只是这么一个动作就让他全身的骨架都发出了悲鸣——他已不是那个体力不输年轻人的不老传奇了,现在他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耄耋之人罢了。
最后的,亨特看了一眼奈亚米——虽然看不见她的身影,但是亨特知道她就在那儿。
奈亚米不会再回来了,即使敌人已经被打倒、危机已经解除。已然成为魔物的奈亚米是不会被圣骑士典范的赛依连接受的。而亨特自己,并不能成为奈亚米回头的理由。
脚步有些颤巍,亨特一步一步,缓缓向南边走去。
什么都没能守护住……跟随自己的士兵们也好,两城无辜的居民也好,陛下的托付和荣耀也好,自己最为挚爱之人也好!什么都没能……但是,至少……至少!
你所珍视的人,我绝对会把他完好无损地带回去的!
不知走了多久,天上看不见雪云,也看不见巨石了。脚下的地面开始零零星星出现不深不浅的圆洞——那是扎营时打下木桩和栅栏留下的。再往前走能看到一个一个底下挖空的小土台——那是士兵们吃下最后一餐的地方。
是时候休息一下了吧……
这么想着的亨特突然脚下一软,重心不稳摔倒在地。背上的赛依连滚出几米远,但仍没有醒来的迹象。
啊,不好。
想要去查看赛依连伤势的亨特双手使劲像站起来,但是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正当亨特想要做第四次尝试的时候,突然感到了一股强大的魔力。不,不止一股,是好几种不同的魔力混在一起的气息。
“啊!找到了,在这儿!”
这是之前听过的声音,背着深渊龙脊骨做成的武器的青瞳小女孩跑了过来,直奔赛依连而去。
别碰他!
亨特下意识的想大喊,自己也确实做出了这样的口型,但是,没能发出声音来。
从天而降的强大威压,让亨特无法发声,虽然无声无形,却带给亨特一种视野被烧毁的灼热感。
是那个火翼少女,虽然没有张开翅膀但是亨特不会认错的。
“没错了,这就是创造神的躯壳。”火翼少女走到青瞳小女孩身边,俯视着赛依连说,然后又转头问后面跟上来的某人,“月华石,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没有,这个人既没有神格也没有魔力,我无法判断。”
被叫到的那个人回应道,她只穿一件单衣,怀中抱着一个裹着风衣的女孩。
那是……!
戎装公主迪卡斯,那个被抱在怀里的正是远征军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的直接原因,或者说罪魁祸首。
亨特想抬头看得更清楚一些的时候,一双靴子挡住了他的视线。靴子的主人背对着亨特,用纤细的手指在身后留下了紫色的文字讯息:别动、别出声。
亨特感到一股暖意流遍全身,精神和肉体的疲劳感渐渐消退,四肢又充满了力气。但是仍然被火翼少女的威压所苦,无法动弹。
看样子是靴子的主人背着其他人,用某种方法为亨特回复了体力。亨特并没有感受到任何魔力的流向,大概是这个人怕被同伴们察觉吧。
“这个确实是创造神没错。没有‘刻印’的话无法让神格回归,要拿他怎么办呢?翡翠石大人。留在我们身边吗?”青瞳小女孩问道。
“不行,这样太容易成为剑舞者狙击的目标了。把他交给人类,这样剑舞者就无从插手了。”火翼少女说,“建造一个像是超古代文明的实验室,把躯壳放在里面,再附赠一些浅显的资料和情报。人类自然会把躯壳保护起来,在这期间我们收集刻印就可以了。”
等等!你们要把赛依连带到哪里去?!
亨特当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是这些“人”的对手,但是抢下赛依连用传送魔法逃跑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似乎是察觉了亨特的想法,靴子稍稍离开了地面。亨特看到了在视野中急速放大的鞋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
……
醒来的时候就只剩我一个人了,赛依连和那些正体不明的人都不见了。
没脸去见陛下,更没脸去找奈亚米的我就这么辗转于各地之间,哪儿没人我去哪儿。这期间我当过樵夫、当过农民,等我挥不动斧子、拿不起锄头的时候,这才落草当了山贼。
怎么?看你这一脸怀疑的表情,不信我的话是不是?以为我在编故事是吧?唉……本来也没指望你能信。毕竟当初经历过那件事的人都死光了啊……哦?看来不是的啊。
好久不见,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化啊,戎装公主殿下。
“戎装和公主都不是了,你倒是变了不少啊,魔法师。”
唉……岁月不饶人啊。虽然很感谢你能在我弟子面前为我正名,不过公主殿下不是为这种事来找我的吧。
“世界树枝,如果你还带着的话。”
带着,带着……我怎么会有机会用啊。给,物归原主了。
“里面确实还存在着MANA,那就告辞了。”
啊啊,祝你武运昌隆。
…………
……
“师傅!师傅!您说的是真的!真的有精灵大人啊!那就是戎装公主吗?好厉害……好厉害!”
年轻的山贼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兴奋得直蹦。
“凭空出现有凭空消失!而且知道师傅的事!她真的是师傅一千年前认识的那个人吗!”
老人没有回应,年轻的山贼还在说个不停。
“她真的一千年都没有变老吗?一千年前就是这个样子吗?外表看上去就像个小女孩一样……师傅您怎么不说话啊?师傅?师……师傅!师傅您怎么了!师傅您醒醒!您醒醒啊!”
这之后,任凭年轻的山贼再怎么呼唤摇晃,老人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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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曾经的大魔导师,年轻时候的故事。

Section 046:旅者的脚步(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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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47:人偶师的得意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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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48:贤者、贤者、贤者与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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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49:血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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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50:弑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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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51:保险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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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52:蠢动

我是来看有多少人被前面骗了的

Section 053:幻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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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54:虚无彼方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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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55:青旗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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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56:幕布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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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57:即兴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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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58: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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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59:加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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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60: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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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061: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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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al Section :执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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