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3旧版圣痕故事/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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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7年,普鲁士王国,柏林,秋天的夜晚。

汉娜穿过用一人高的灌木植物种植成的迷宫,轻若无影的身形就像是一道阴影穿过快要凋零的枝干和树叶的间隙,没有比一阵微风更重一些。在今日早上的时候,她的主人曾携带她进入过这座庄园作客,不过那个时候她还不是以这样的身份和装扮。

今日午后,她的主人,那位今后将大名鼎鼎的俾斯麦小姐以刚上任的议员的身份带着她进入这座庄园,虽然明面上是为了与这座庄园的主人,一位举足轻重的容克贵族对于快要崩溃的德国经济进行一些商谈。但是,这场商谈在开始之前就注定走向一个垮塌的结局。

她当时以随身的侍女的身份跟在被整个普鲁士政界视为奇葩的议员俾斯麦小姐身边,细心观察了整座庄园的结构和布局。而她也清楚地看见了从会议室出来的主人阴沉的脸色,甚至在归程的时候,还听到了前面飘来的一句“容克猪。”

能让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主人如此生气,就说明那群容克贵族没有丝毫想要悔改的意思,说不定还提出了什么足以让主人失态到这种程度的要求。

汉娜在微冷的空气中抿起了双唇,瘦弱的身体躲进了冷光灯的阴影里。

那么她的工作,就是让那些大脑肥肠的贵族忏悔到能向着自己的主人低下头。

低到尘埃里。

她这样想着,裸露在外的肩膀贴着墙角,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身躯紧贴着,然后用家传的秘法放缓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她闭起眼睛,仿佛自己不存在,直到一队巡逻队提着枪从她身边,近如咫尺的地方走过,她才缓慢地恢复了知觉。

然后,她顺着德意志建筑颇有代表性的粗糙墙面,以砖墙微小的凹凸不平为立脚点,犹如一片影子慢慢攀上了她目标晚上就寝的楼层。

该说是不愧是现在整个普鲁士王国实际上的实权掌握者,贵族的府邸几乎每过一个转角就有一个士兵看守着。只不过这难不倒她,她轻巧地从没有关紧的窗户中进入了走廊,然后用双手撑住呈直角的墙壁,逐渐从上滑下,等到她的双手够得到一个昏昏欲睡的士兵的脖颈时,她才放松了支撑的力量,那双漂亮地不应该用来杀人的手轻轻伸向了人体神经交会最为密集又最为脆弱的部分,纤细而修长的十指紧紧环抱眼前之人的头颅。

只是轻轻喀啦一声,那个大概和她一样年纪的士兵已经倒在了她的怀里。年轻的眼睛被合上,看上去像是真的沉入了甜美的梦境。汉娜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在年轻士兵温热的尸体尚未完全倒下之时,就用步枪支撑起了他的身体,靠着墙。

就好像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接下来她会一个一个杀死这座宅邸里剩下的所有人,然后让他们尽可能地保持着原样,像是一场故意缓慢浸入现实的梦境,一直小心翼翼地被阴影和夜色维持到天亮。

在数分钟之后她完成了这一切,然后回到了自己主人的宅邸中。

比起那个容克贵族简直堪称雍容华贵的府邸,她还是更喜欢现在住的这个地方,简朴而整洁,她想起从小就看见的那只悬挂在厅堂尽头的黑色十字,心中再一次地确认自己今夜的行动的正确。

就在她为整座宅邸都陷入沉睡、而没意识到午夜她的悄然离开而暗自窃喜时,她步入的厅堂突然亮起了灯。

那盏灯很暗,相较于整座颇为巨大的厅堂来说,那盏灯实在是有些杯水车薪。那盏手提灯发出的暖色光晕里,只能看到那巨大黑色十字的一角,和穿着睡袍的她的主人。

“我不太明白你们这些东方人脑子在想什么,”拥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的俾斯麦小姐用一只手提着灯,另一只手则环过胸前,抱住了手臂,“但是我知道如果没有良好充足的睡眠,那就没有白天工作的精力。”

“是的,小姐。”她这样说,在她所敬爱的主人面前,她似乎不再是那个冰冷的杀人凶器,而是回到了第一次见到俾斯麦时那个略带内向和羞涩的小女孩。

“……你杀了他,对吧。”俾斯麦皱起了眉。

她在半夜醒来,身边却没有自己熟悉的贴身女仆的温度时,就已经做了最糟糕的打算。

“是的。”汉娜微微点头,“我认为现阶段,杀了他或许是最好的解决暂时经济危机的方法。”

民众已经被压迫到了极致,如果这种矛盾没法在数年内得到舒缓,那么普鲁士王国要在对外的军队筹集完成之前就会引发内乱。而容克贵族,这个国家绝少数人占据的绝大资源成为了她的主人盯上的目标,汉娜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主人想要统一德意志的野心和信仰。

“这会带来很多麻烦,毕竟我们还要借助容克贵族的势力组建军官团,”俾斯麦叹了一口气,“不过好在没人会怀疑到我这样一个小议员身上,而且威廉陛下也会乐见其成。但是答应我,猿飞花(Hana)——”

“我已经在家父死去时舍弃了那个姓氏,请小姐用汉娜称呼我吧。”

俾斯麦深深地看了一眼低下了头的少女,在过了许久之后才继续说下去。

“那么,汉娜,答应我,以后不许再做这种会让自己独自陷入危险中的事。你曾为我发誓效忠,那么你至少要活得比我长。”

汉娜抬起眼睛,她看见灯光里自己主人被光照亮的一边侧脸的轮廓,以及那凛然的眼神里无法遮掩的担忧的神色。

“是的,我会陪伴您到最后的。”

她攥紧了自己左手的拳头,在她撒谎的时候她总会这样,然后干脆地回答道。

汉娜所有记得的和父亲相关的回忆里,都是黯淡和灰色的。她幼年的时候就随着父亲出逃,逃离了本来应该侍奉的主人,甚至遭到了原来的家族的追杀。她的母亲就是在这条对于幼年的她来说过于漫长的道路中,为了掩护她和父亲逃离而死去的。

在那之后,她随着父亲飘扬过海,从日本本岛偷偷坐着货船来到新大陆,又横穿了整个美利坚合众国,顺着当年哥伦布开辟的航线来到了欧罗巴州,辗转流离了数年来到普鲁士,才定居下来。

在这期间,她的父亲,那个至死也不愿意抛弃猿飞之名却被猿飞一族所抛弃了的男人不停地训练她,甚至比她原先在家族中受到的教育更加严厉,简直就像是为了向已经不可能接收到任何消息的家族证明什么一样。很快她的父亲就没有什么可以教给她的了。

她的父亲经常在喝醉酒之后哭泣,并且告诉她,“如果一位忍者失去了自己效忠的主人,就像是迷茫无措的刀。”

那个时候她表示不解。

但是她的父亲说,如果她找到一位她愿意效忠的主人,那么她也会明白的。

她一直迷惑着,又一直为了打消这份迷惑而不断修行。

在十四岁时她逐渐发现自己有着远超出她父亲的力量,甚至拥有着非人的能力,有一日她发现自己能够轻易打碎巨石之后,终于遏制不住心中的恐惧质问父亲,那个已经处于弥留之际的老人才告诉了她真相。

在她满一周岁的时候,被家族选中,进行一种实验。那种实验是将人工复制的圣痕植入人体,以期能够获得超越人类力量的实验。而她的父亲则是执行人,但是在实验接连失败,被植入人工圣痕的人逐渐暴走甚至造成大量杀伤之后,他的实验被视为歪魔邪道,于是他和唯一留下来的实验体,也就是汉娜遭到了家族的追杀。

“你恨我吗?”

在说完这些之后她的父亲这样问道,然后饮下了早就准备好的毒酒,直到死前,老人混沌的双眸中还留有疯狂的光亮。

但他在得到答案之前就死去了。

在他死去之后,无处可归的汉娜根据他父亲生前留下的地址,来到了勃兰登堡的申豪森庄园,那里她见到了许多和她一样从小被改造了的孩子,也是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她暗地里发誓效忠的对象。那时俾斯麦将骑士长剑放置在她的肩头,以天命组织执行人和条顿骑士团继承人的身份册封她为女武神。

在那个瞬间她明白了她父亲曾经说过的话。

并执拗地追随着她认定的主人,直到她在战场上为守护该守护的人而死亡。

1898年7月,德意志帝国,汉堡,夏季的夜晚。

俾斯麦站在悬挂着黑色十字架旗帜的大厅之内。

黑色的十字架,是条顿骑士的荣耀,为了上帝的旨意,以统一整个德意志的土地。在数十年前明面上的条顿骑士团被解散,但事实上那把赐封骑士之剑依然以某种秘而不宣的形式流传到了这位铁血宰相的手中。

夏季的夜晚,难以被称为凉爽,也算不上闷热的晚上。

独自坐在黑色十字架祭台前的椅子上,俾斯麦擦拭着那把镌刻着条顿骑士团建立者箴言的长剑。

「只要全能之神存在于世间一天,那么黑十字的光辉永不熄灭」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昔日驰骋在德意志战地最前线、让奥地利帝国和法国也为她低头、统一了整个德意志、被尊称为铁血宰相和德国建筑师的女人,在这个时候,在擦拭这把剑的时候,却露出此等温柔的神情。

统一德意志的大业已经由她完成。

无数祖先和前人的梦想,经由世世代代的努力和经营,终于在这一刻,这伟业被画上了句点。

那么她的生命也同样如此。

年轻的皇帝想要接手这把剑代表的权柄,出生于德意志崛起之时的他无法理解俾斯麦的举措。他太希望得到这个本应该在俾斯麦死后就会递到他手上的国家,也太年轻。效忠于德意志的杀手们从黑十字前的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们听命于皇室,得到指令要将眼前这位万人之上的女子扼杀而死。

真可悲啊。

擦好了剑的女人,手中持着那把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的身影在灯光之中显得更加单薄。

如果她在的话——

她这样想着,心中猛然刺痛。随着那刺痛而来的,是带着血腥味道的甘甜。

她只是拔剑举着,她举起剑的那个瞬间有无数的剑刃刺穿她的身体。

但她不愿让任何鲜血玷污她与那个她所爱的人共有的荣光。

她至死时犹未挥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