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光

作品名：幻光

作者：柳故

上
“我在无尽的宇宙中流浪，只为寻找幸福的幻光。”
“9012年东北亚某国北方，河北栾城航天学院美国休斯顿航天航天中心为证实贵州天眼接收到的外星信号而向大熊座β8号行星发射航天器。”
航天局公开招募志愿者
有报名参加意向的志愿者竟有数万名
志愿者既不考身体素质也不看文化水平
只有一样，精神耐受力，（抗压能力）
原来这次发射的航天器载的不是人，而是大脑
缸中脑，字面意义上的那种，脑子放在培养皿中，用摄像头制造视觉，感应器接受声音。通过导线链接机器臂，车轱辘移动，借此控制飞船。
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但这确实是最可行的方案了
世界范围内对于此次行动的讨论日趋激烈，而且两极分化，赞同者称赞到这是宇宙纪元的先行者
反对者认为这会暴露地球的坐标，
“它的返航保守估计是在25384年后，到时候人类是否存在还是个未知数。”
“电波中宣称的那个终极真理……真的存在吗？”
“在自然界中仍有95％的物质是人类未知的以目前的科技水平，贸然向外太空发射航天器不是明智之举。”
“科技大停滞7000年了，需要有新鲜血液注入，这或许是个很好的开端。”
9012年10.1日
在人类无休止的争议声中某个平淡无奇的早上，在某个东北亚某国北方航天发射基地，火箭顺利发射升空，证道号航天器载着志愿者的大脑升入外太空，当他清醒时，同地球的电波联系早就中断了
现在他即便后悔，也永远无法倒回过去了，何况还是在距离地球0.5光年以外的地方，无论是时间意义意义上的过去，还是空间意义上的过去，都无法倒回。
再看看这所谓的飞船，其实就是一个十米见方的锈迹斑斑的铁盒，在地球轨道外引爆了反物质之后，所有的外壳全部剥落。
第536个太阳日
在冲击波的作用下“飞船”立即以亚光速向大熊座飞去，在飞船上需要待十年，78光年距离的大熊座，飞船一路上靠光能充电，还有黑洞吞噬，陨石撞击，太空垃圾，恒星爆发等等种种不可控因素，指引他独自面对不可抗拒的船毁人亡的惨剧发生结局的，无非是人类使命感，或者是对真理炽热的渴望，什么都无法阻止它，虽然这就像是从万丈高楼上朝热闹非凡的闹市区投出一只不起眼的脆弱纸飞机。
从狭小的舷窗看向广袤幽暗冰冷的无尽太空到处都是恒星的光芒，可那也是千万年前的光芒了，人眼所见皆为过去，无论是眼前几米漂浮的是毫秒之前的尘埃，还是相距几光年的璀璨星辰
至此，他体会到卡莱狗的心情，
(PS：第一个上太空的地球生物，流浪狗“莱卡”是1957年11月3日当地时间上午10时28分升空的，但几小时后因太空衣隔热不佳成为“火烧狗”。目前它的尸体与当年的太空舱还滞留在地球轨道上。)
由于科学技术的限制，休眠仓功能的不完善，这场旅行实际上就是让一个人在绝对安静的铁盒子里禁闭十年，而且就算回来，地球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真理，又有谁来接受?
“承受此等苦役须有极度坚韧的意志
不若断然那无法承受深海恐惧症似得绝望感。”它对自己说。
上下左右永远都有无尽延伸的空间，人类，何其渺小?沧海一粟，泄气，悲伤，翻涌，除非绝对理性冰冷的机器，否则不可能会毫无感情，可是如果发射一个机器人到那里又怎么可能理解什么是幸福呢？
仪表盘平滑的摆动，在漫漫长夜里只有时表上数字跳动，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1563个太阳日
飞船的航行准确的说是依赖惯性，在缸中脑操纵机械臂不停的修正方向的努力下，才不那么像宇宙中飘浮不定的垃圾
它会在某个角落里沉默的待上一个太阳日。缸中脑在抑制剂是作用下，逐渐更加麻木，有时机械臂会毫无意义的挥舞，敲击舱壁只是为了给自己制造一点声响，这封闭的宇宙，一等星的光芒，略过无数颗荒芜的行星之后，它终于怀疑那所谓73光年外的年波是一个傻逼的恶作剧，但他却为之付出了一生，即便是为了揭穿这个可笑的谎言。
维持大脑运作需要大量电能，所有，它能给自动冷却大脑，自己给大脑关机，休眠12到16个小时，
但是必须指出这种感觉是非常痛苦的，因为飞船上每天的事情都一样，梦境跟现实高度重合很容易叫人精神紊乱，有时候，只能依赖曾经的美好回忆才能活下去。
2555个太阳日时
感应器接受到的无线电信号越来越强烈
在恐惧和空虚之中他也在思考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提出了无数个假设，最可能的一个他觉得是“纯能量生命体”以他所拥有的浅陋知识去解读疯癫荒谬的自然本身就是一件蠢事。
“地核是白洞因此地球物质会源源不断的涌出”
他感到这种西西弗斯的巨石似得，呼吸似得苦役。
“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
显然飞船设计者把人的精神需求想象的太低了，除非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待十年试试。
有时候他在想，如果加足马力驱动轮子猛烈撞向舱壁的话也许能无痛苦的死去。
他无数次这样打量着十米见方的房间
失重……旋转……他的平衡感已经被切除了。
所以没关系的……
忽然间，一个空灵的声音回响在黑暗的飞船舱。
“我想你明白，有些小事，会造成精神上无法愈合的溃烂伤口。让人直到世俗意义终结都无法忘怀。”
“?”缸中脑认为是幻听，因为它自己也快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了。（孤身一人太久，语言功能退化）
“你是我的幻想而非客观存在的实体对吧？”
缸中脑对着茫茫虚空发出质问。
“所有进化出思想的生物，都以幸福为生存的终极意义，并不惜一切实现它。”
“他”并没有回应缸中脑的沙哑的机械语音。
自顾自的说着，缸中脑手忙脚乱的操纵着机械臂把这段话录了下来。
“你是神还是？”
“我离你还有多远?”
“我离大熊座-β8还有多远?”
缸中脑尽可能以最大声音叫，又唯恐维持生命的电量耗尽
“幸福是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我明白你吗了个b，我想回家，哪怕看看故乡阴霾满天的街道也好……什么都好。
那声音消失了……很久都没再出现。
3650个太阳日
在引力作用下惯性消失殆尽。
“那么……”
缸中脑调整摄像头看向舷窗外
一个银白色的装置漂浮在宇宙中。
简单而廉价的垃圾装置，也许人类再过十几年也能造出来。
“幸福即是幻光。”那个装置最后说。
“说到底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幸福，幸与不幸不过是人的想法而已，终究是要死的三维生物奢求一个永远都HappyEnd实在是太蠢了。”
缸中脑慢慢用操纵杆回收装置，只是个巴掌大小的信号发生器
缸中脑看着船舱外各样的飞船残骸和漂浮在太空里的尸体
“也许他们都是为此而来。”
又怀抱希望死去吗？
来自不同维度，不同时间，不同种族……很久之后。
缸中脑又一次向地球方向启动了反物质引擎。
下
飞船孤独的宇宙里航行，众所周知，宇宙空间是真空无法传声，而飞船又停止运转了，因此一片死寂，如果人被困在这艘破船里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呼吸，能听到身体活动时骨骼发出的摩擦声，以及血液流动的声音、肠道蠕动的声音，甚至是眼球转动产生的声音等等(PS:大熊座在东亚某国也被人们称为北斗星)
缸中脑转动着摄像头望着舱外太空里那些璀璨夺目的星辰，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片段在回想。
老旧的电视机上，新闻联播上一男一女两个主持人正在播报着最新的新闻，
阴暗的屋子里
他双眼布满血丝，深深的眼袋，疲劳的喘息，囊肿身体的穿着廉价的西装，胸前兜子里插着一根同样廉价的中性笔，身子深深陷在沙发里，满地滚的都是剩下一半的酒的玻璃瓶
浑浊的泪水流了出来，缸中脑多年以后评价道他动身前往航天中心的最后一晚
“人类的自然规律，必然带着悲伤与遗憾。”
男主持人
“苏军威胁说要拦截我国发射的探测航天器”
女主持人
新华社社论“太空竞赛失败后的恼羞成怒，折射出苏联日渐衰败的前兆。”
屏幕最底下滚动着字幕
“这次发射的目的是为了证实贵州天眼侦测到的地外文明电波，电波中宣称发现了所谓幸福的真相。”
发射前夕手术室里大脑摘除手术正在紧张的进行着，
而手术室的玻璃窗外，两个人正注视着这个男人。
助手 为什么会选这个人?
博士 他非常符合要求，足够理性，内心够强大。
博士顿了顿
博士 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绝对悲观主义者，这就使他在绝对封闭的冷酷环境下孤身一人也很难绝望从而脑死。
助手 为什么
博士 悲观主义者认为世界本身就是个很糟糕的地方，因此他原对世界的期望就已经很低了。所以比乐观主义者更难绝望。
助手 这对他很残忍
博士 科学不在伦理的范畴。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你无需知道他的一生。
他的童年，初恋，或者家人，工作，这都不重要。
但是在返航过程中，缸中脑分泌出了类似人类眼泪似得东西，叫血清素，最终导致保存液酸碱失调，对他来说是致命的，大脑脑死，至今，铁盒子仍然在外太空飞行，向着……最初离开的方向，飞行。
转载无需注明出处，就说是你自己写的
                              2019.9.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