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蟑螂文

祭蟑螂文，乃一书生某夜鸩杀一甴曱而悲从中来之悼念之作。据传以清袁枚〈祭妹文〉改写而成。

文

壹拾庚寅冬，葬蟑螂于某处之土堆，而奠以文曰：
呜呼，汝生于杂乱而葬于斯，离汝乡七百尺矣；当时虽觭梦幻想，宁知此为归骨所耶！
汝以一念之想，昼伏夜出，而孤危遭落；虽命所丧，天实为之；然累汝至此者，是非予之过也。予幼从先生受经，汝差肩而坐，爱听古人轶事，一旦长成，据躬蹈之。呜呼，然汝不识诗书，却屡现其踪随之。
余某夜读书，汝拍翅现出其间；岁寒虫僵，没出其穴。今予殓汝葬汝，而当日之情形憬然赴目。予九岁，憩塾堂，汝晃双髻，披单伏现，巡缁衣一遭。适先生堂上授业，闻予惊呼之声，遂怒罚予，何辜也？此七月之望事，汝在书塾，必不记矣之。
予弱冠粤行，汝再附裳送。逾三天，予自外还家，汝自东厢循案出，一家瞠视而呼，不记语从何起；操拖鞋欲击之，然汝以消匿无踪。凡此琐琐，虽为陈迹，然我一日未死，则一日不能忘。旧事填膺，思之怨愤，如影历历，逼取便逝。悔当时不伸手擒之，罗缕纪存；然而汝已不在人间，则虽年光倒流，少时可再，而亦无可奈何矣。
前年予病，汝终宵刺探，减一分则忧，增一分则喜。后虽小差，犹尚殗殜，无所娱遣。汝来床前，貌似探病实则扰予也，呜呼！吾若再病，亦可无须畏扰矣。
吾本不想杀汝，然汝长年滋扰予久矣，则予再三容忍。前夜余夜读袁枚之祭妹文，不禁潸然泪下，忽闻耳后拍翅之声，汝突现于吾脑后，使予背脊寒凉。遂操杀虫剂追杀之，鸩杀汝于墙角。见汝死前之痛苦挣扎状，虽予心不忍，亦奈何耶？
鸣呼！身前既不可想，身后又不可知。纸灰飞扬，朔风野大，予归矣，犹屡屡回头望汝也。汝死吾葬，望汝来世善之，勿再沦为虫畜之物。呜呼哀哉！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