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战线:对话回忆/The Sacred and the Prof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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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游戏《灰烬战线》主线剧情第十六章:阴霾腹地。作者:余烬组(Embers Stud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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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真实而富有意义的世界,
始于对神圣的发现。

[她埋着头坐在桌前,头顶的灯光泻下苍白的灰尘。]
[玻璃壁窗很脏,外面是分不清白昼与黑夜的封闭的走廊。]
[她的脸淹没在稀薄的阴影里,消毒水的气味能够被分辨出来。霉菌在角落里疯狂生长。]
[细密的灰尘随着隆隆的炮声震动墙体而落下。遥远之处,烟和雷雨的巨幕在钢铁的平原上拉开,分崩离析一触即发。]

可是神圣是什么?
那些流着血的獠牙,
那些没有底的冰湖和深渊。
病痛不能被治愈,只能让身体回到最初的模样。
生命如此,世界也如此。
那些不愿意的,也要被命运拖着走。
这是自然规律,
而你的理性也明明声称以它为最高指示。
可是——
当「自然规律」不能庇佑迫切的、琐碎的痛苦时,
你就要拒绝它,并认为这也是理性。
事实上,你从未有过理性,你有的只是顾影自怜的意志
甚至不问它指向何处,
盲目地跪拜一个甚至不知道名字的神祗。
你并非不信神,
你只是不知道自己的神,叫什么名字。

[稀薄的阴影,如稀薄的呼吸一般,覆盖于被透支的灵魂和肉体。]
[手指的纹路,在感知每一个分子。]

[有人进来了。穿着白色长袍的人群像无根的幽灵一样飘进了狭小的房间,立在桌子对面。]
[一个人坐了下来,他看起来有些胖,一张圆脸上戴着圆眼镜。]
圆脸的人:你好,格蕾特小姐。
格蕾特:……
[他看了一眼她缠着绷带的手腕。昨天才缝合的伤口似乎有些裂开,淡红色在纱布上逐渐浸出来,然后加深。]
[他目光严厉地扫了一眼周围面无表情的人,但这无声的指责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格蕾特。]
圆脸的人:感觉还好吗?
圆脸的人:很抱歉,这样的见面没能等到你的健康恢复,我也没能争取到更舒适的环境。
圆脸的人:但请不要担心,我将进行一些简单的询问。
圆脸的人:你可以配合我一起做到吗?
[他似乎并没有真的期待格蕾特会有什么回应,但还是耐心地停了一会儿。因此当她缓慢地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的时候,那个圆脸的男人愣了一下。]
圆脸的人:你好。请让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名心理医生,本次会面评估和例行询问的主要负责人。你可以叫我卡尔。
圆脸的人:如果这让你不适的话,就叫我医生也是可以的。
圆脸的人:权当这是一场聊天吧,请别紧张。
[她微微偏了一下头,浓重的阴影之下她的神情如迷雾。]
格蕾特:……医生。
[她的嗓音干涩而低沉。医生回头看了一阵周围的那些影子一般无生命的众人,再次看向了格蕾特,点了点头。]
医生:可以向我介绍一下你自己吗,格蕾特小姐?
[她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微微偏了一下头,然后突然向着医生的方向探出了半个身体。暴躁的动作让陈旧的桌子移动了一些,桌脚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
[那是一阵奇异的知觉,并未有物理实感的胁迫突然冲到面前,原本保持着死寂般沉默的人像诈尸一样向后哆嗦了一步。]
[只有那个经验丰富的医生冷静地看着她,甚至桌沿已经抵住了自己的胸口也毫不在意。]
医生:这不算自我介绍,你需要调用言语,格蕾特小姐。
格蕾特:有趣。
医生:什么有趣?
格蕾特:你。还有你们。
[那个医生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在他开口说话之前,旁边一个同样戴着眼镜的男人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放在了格蕾特面前。]
戴眼镜的男人:这是那天在废都地区拍摄到的照片,你在进入废墟之后发生的事情,还记得吗?
戴眼镜的男人:或者说,能够从自己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回忆起吗?
[她将那张照片拿起来看了看,然后随手扔在了地上。她没有看他,而是直视着对面的医生。]
格蕾特:啊,真是不太光彩。
格蕾特:不过你是个科学家,你们,都是科学家。你们知道「真相」和你「想知道的真相」之间的差别。
格蕾特:那么现在告诉我,如果我按部就班地回答你,你会满意吗?
格蕾特:你难道不想知道些别的事情吗?
格蕾特:我知道,你们都想知道些别的事情。
[那个医生瞪着刚刚无礼地插入者,然而后者并没有回应他的不满。]
[一个白色长袍里穿着军官制服的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短暂的对视过后,医生回过头保持着职业的镇定,及时应对这意料之外的变化。]
医生:这张照片能让我们知道些什么?
医生:如果从这张照片开始说起,也许能为你省去很多麻烦,格蕾特小姐。
格蕾特:一张照片不会让你知道什么。眼见为实的可贵勇气落在庸俗之人头上,就成了鼠目寸光。
格蕾特:人类被视觉独裁了几百万年,以至于宽厚的面容背后必没有卑鄙狭隘的心肠,姣好的容颜背后必没有机——
格蕾特:如果那都是真的,何不告诉我为什么最可鄙的政客都要摆出慈眉善目的模样,最美的姑娘往往蛇蝎心肠?
[她抬起头来笑了一下,然后将整张脸沉入阴影中。空气中浮起一层阴暗的躁动。]
[旁边一个人在临近的铁桌上打开一个医药箱,取出针管;那个医生抬起手阻止了他。医生转头看着格蕾特,身体前倾了一些。]
医生:格蕾特小姐,我欣赏你的洞见。但正因为如此请认真一些来回答问题吧,我只想帮你。
格蕾特:帮我?错了,医生。是我在帮你。
格蕾特:我在帮你们。
医生:那么帮帮我格蕾特小姐,按照流程回答接下来的问题,顺利地完成这次评估,怎么样?
[她再次抬起头,然后笑起来。披散的凌乱的头发,遮盖住眼瞳深处一闪而过的鬼火。]
医生:格蕾特小姐,能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她又笑了一下。那低沉的笑声从喉咙的深处发出来,带着颇为怪异的质感。]
格蕾特:看来我帮不了你了。你是个了不起的医生,但居然问了一个错得离谱的问题。
医生:那么纠正我,格蕾特小姐。
格蕾特:问问我的过去吧,问问我关于「芙蕾妲」。
[医生困惑地皱了一下眉毛。]
[在这场奇异的谈话之前,他们为他提供的所有有关格蕾特的资料中,从未出现过这个名字。]
医生:谁是「芙蕾妲」?
[然而就在此时,对面的女人突然扬起了脖子,像是脱了水的鱼一样抽搐起来。]
[无法分辨的呓语,接着白色的唾沫从她嘴里冒出来,四周的人涌过去死死地将她摁住。]
[医生站起来,在那个在军装外面套着白大衣的人把一根粗得像给畜生用的针头推进那个女人脖颈之前,从自己的包里麻利地摸出一根注射器,迅速完成了注射。]
[她在几秒钟之内恢复了平静,像一只破布偶一样瘫倒在椅子上。]
军官:荣格教授!我们说好了的!你处理你的部分,我们处理我们的!
[医生毫不退让地盯着他,平静而坚决,像是在一场研讨会上陈述自己的观点。]
医生:别这么生气,先生,那对你的肝脏不好。
医生:我并没有失约,按照医疗流程和标准来进行我的部分,这就代表确保病人的人身安全和精神镇定,也是我的部分。
[那个军官恶狠狠地盯着他,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原本瘫倒在椅子上的破布偶般的女人,猛地抽了一口气,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医生:……格蕾特小姐?
[她左右动了动脖子。]
格蕾特:挺不错的镇静剂呢,医生。我喜欢你的作风。
[四周的人骚动起来,震颤在远处的低沉的炮声在散布着恐惧,窃窃私语,面面相觑。]
[只有医生审视着她,然后微微侧过身体。]
医生:……格蕾特小姐,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认为今天的你不适合继续进行这个评估了。
医生:不论是你的身体状况还是目前的环境限制都很不利于评估。
医生:得出不准确的结果不是我目标。
格蕾特:「得出……不准确的结果」吗?亦或是得出你不想要的结果,医生?
医生:……
格蕾特:别忘了我的话,医生,真相和你想知道的真相之间存在着区别——后者不过是自己不可逃避的弱懦和恐惧的最后的藏身处。
格蕾特:庸俗的懦夫宁愿编造并一厢情愿地宣讲自己的「遭遇」或者「观察」到的直观事实的表面,但对直观的表面之下的可能性装聋作哑。
格蕾特:为什么?因为如果不假装这样,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的一切行为,不过是在捍卫自己那点能够被爱着、被包围着的可怜幻想,
格蕾特:他们会说为了自己!为了天性!因为除了自己之外,他们不尊重任何事情。
格蕾特:知识对于他们不过是往自己臃肿的身体上贴一些可爱的不成比例的装饰,
格蕾特:因为没有了这些装饰,他们就无法面对自己本来的样子——被放弃,被嫌弃,无路可走,一无所有,永远得不到爱和满足,
格蕾特:所以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所有行为都指向满足自己罢了。
格蕾特:你不是这么一个人,对吧?
[医生轻笑了一下。]
医生:……我不得不说,在观察人性上你很有天分,
医生:但如果你这么和病人交谈,他们会过早地恐惧你,甚至憎恨你,然后离开你。
医生:一旦信任无法建立,你就帮不了任何人。
格蕾特:帮助?信任?有一些情谊本就不该被获得,医生。
格蕾特:更何况,这里没有「离开」,因为那样的人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那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是你的病人——他们太脆弱了。
格蕾特:他们的整个言语和思维机制,都是为了保护这样脆弱可悲的自己而生长而成的。
格蕾特:他们向往没有限制,像神一般伟大的未来,却从不想想,和那般没有限制的全能最接近的,不过是他们随地拉屎的婴幼年罢了。
格蕾特:你不是这样的人,对吧?
[他转过身,正对着她。]
医生:我们的聊天转到了有些出乎意料的方向,格蕾特小姐。
医生:你让我想起了一个曾经很伟大的人。
医生:虽然我对那些伟大的一切抱有敬畏,但我知道,作为人类,任何人,永远不是他们的伟大。
[她原本凌冽的眼神闪过一丝光,整个身体舒展地靠在椅背上,似乎真的因为这样的交谈而感到愉悦。]
格蕾特:你是个了不起的人,医生。陪我聊聊天吧。
格蕾特:我们可以说说关于「芙蕾妲」和其他有关的事情。
格蕾特:然后你就会知道你想知道的、甚至不想知道的一切。
格蕾特:你会……出乎意料,我保证。
格蕾特:来,坐下吧。
医生:格蕾特小姐……
格蕾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