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战线:对话回忆/It Hurts to Say Goodbye II
手机游戏《灰烬战线》主线剧情第二十九章:无主之地。作者:余烬组(Embers Studio)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夜更深了。]
[仿佛为了重现刚才的热闹景象,虚影们再次聚在一起,把维修会的走廊挤得满满都是人。]
[他们的身形再次变得清晰时,谈话对象也早已变成了同刚才几位全然不同的家伙。]
[他们……]
代理人:我明明是要去维修会总部的指挥室来着……
代理人: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咚——!]
代理人:——好痛!
[有人给代理人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虽然没感受到对方有用力。]
???:这副臭脸打算摆到明天天亮吗?
代理人:什么……?
雷科夫:啊,现在应该敬称您为元帅阁下了吧?真是失敬。
雷科夫:不过看来要我习惯与您这种人平起平坐,估计还得花上很长一段时间。
代理人:亚历山大?
雷科夫: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允许过你直呼我的大名。
代理人:你不是……
代理人:……
代理人:……我这是在做梦吗?
雷科夫:那现在清醒点了没,要不要再对着你的脸来几下?
[雷科夫的手掌突然悬在半空似要呼下。]
代理人:不、不必了。
雷科夫:哈哈哈……!
[他久违地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上一次看他笑……是什么时候来着?]
雷科夫:要我说啊,你还真是够狼狈的,代理人。
雷科夫:一个每每都能闹出大动静的家伙,竟然会因为这点小事变得像个傻瓜一样……
雷科夫:我可真替你身上那件制服感到惋惜。
代理人:你在说什么,这才不是「小事」……我……
雷科夫:怎么,不服吗?
代理人:……
[代理人长叹了一口气。]
代理人:这是我犯下的不可饶恕的错。
[短暂的凝神后,代理人扶起额发,不再闪避他的眼神,彻底把头正了起来。]
代理人:就在不久前,同盟的驻地和维修会的大部分支部都沦陷了。
雷科夫:嗯。我看到了……具体又是怎么回事?
代理人:一切都是由于我对于远征行动考量上的失策。
代理人:还有结束灾兽战争后,对学联边防问题的疏忽。
雷科夫:然后呢?
代理人:十来座临时兵营,十几平方公里的民用住宅区,两千多名红十月的正规军与志愿军,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全都不复存在。
代理人:现在我对自己明明肩负重任,却未能保护好你曾活过的国土感到无地自容……
代理人:也很遗憾,过去总是在和你争论一些冠冕堂皇的道理,到头来……都没有好好向你告别……
雷科夫:哦。那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代理人:……对不起,亚历山大·弗拉基米尔,对不起。
代理人:我愿意接受你与人民委员会对于我的一切责罚。
雷科夫:……嗯。
[那双一贯焦虑严肃的中年人眼睛,此刻却带着出乎意料的冷静看向了窗外。]
[那边的视野很暗。无论地面、中庭还是远方的天空,连皎月也全都没入了一片无形的幕布之中。]
[有一团盘踞在空间里的黑影在向四周扩散,不断侵蚀世界残存的光芒,唯有一对光点倒映在玻璃里清晰可见。]
[那是他的眼眸。]
雷科夫:但我觉得你不值得我浪费口舌,小鬼。
[雷科夫面无表情地向代理人转过了头。]
雷科夫:你认为我真关心你是什么样一个人吗,年轻的元帅?
雷科夫:……我才没有那个闲心。
代理人:……
雷科夫:不管你是作奸犯科的恶棍,还是德高望重的圣贤,你想成为怎样的家伙,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代理人:这我知道……
雷科夫:哦,对了,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雷科夫:你不会真以为,那块勋章会选择你做主人,是因为你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吧?
雷科夫:天真地以为塔提亚娜会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是由于她是个傻姑娘还是其他什么……
雷科夫:你是不是偶尔会有这种错觉?
代理人:当然不是这么回事!我可是在……在……
雷科夫:在保家卫国,引导无名之城的民众走向正轨?
代理人:……
[代理人再次哑口无言。]
雷科夫:那为何现在的你不论站哪边都里外不是人?
代理人:我不知道,元帅……我不知道……
雷科夫:不知道?……哈哈……
雷科夫:我一直以为,这座城市应该教了你很多事情,替你解答了不少疑惑……
雷科夫:但我感觉,你直到今天也并没找到答案。
代理人:……
雷科夫:这是否正说明,你和我们还有这个世界之间,都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矛盾呢,代理人?
代理人:那在你看来,我该怎么做?……需要我主动提出辞呈吗?
雷科夫:又在说这种蠢话?我还以为你在目睹了我和那些命丧污染区的士兵的尸体后,多少能摆脱掉身上的那些愚蠢和天真呢。
雷科夫:眼下这局面,实在是连我都替你感到害臊。
[雷科夫长叹了一口气,向来扑克脸的他此时竟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这也令代理人一时感到有些坐立难安。]
[焦躁的情绪再次涌上了他的心头,这让他如本能般,不自觉地把玩起了胸前的勋章。]
[仿佛触碰到了心中那道存在已久、细微却又不能自愈的伤口,代理人的喘气声变得有些沉重。]
代理人:我也原以为,我的元帅任期会在共生种的烂摊子收拾完后,就立刻中止。
代理人:可真的没想到,这枚勋章会伴随我这么长时间。真的……做梦也没想到。
雷科夫:你知道为什么大家会坚持让你留下来吗?
代理人:我心中大概有数……
雷科夫:那你更应该明白,我们需要的是一位不会把目光停留在死胡同的人;
雷科夫:也需要的是一位……顾及姑娘们的命运,远胜顾及自己地位的领袖。
雷科夫:而你,或许是现今唯一符合我们迫切需求的家伙。
雷科夫:更重要的是,你有你的野心。
雷科夫:这份野心恰恰不管是对于红色十月同盟,还是对于整个人类的未来,最终都是有利的……
雷科夫:尽管还远没有到它实现的那一天。
代理人:但我不知道日后是否要继续坚持下去。
雷科夫:问你自个儿去吧,小鬼。反正你还有时间。
雷科夫:相较我这人而言,时间就是你最值得炫耀的财富……
雷科夫:看看我现在都成什么德行了。
[他走到了代理人的面前,如同审问般地将手重重搭在代理人的肩上,嘴角扬起令人发憷的笑容。]
[接着几乎没有征兆的,他坚硬的手背不可思议地龟裂开,因腐蚀而溃烂的伤口间溢出了夹杂腐肉的粘稠体液,裂隙间隐约可见被强酸侵蚀到发黑的骨头。]
雷科夫:为什么不躲开?
[鲜血很快浸透了代理人的肩头,顺着胳膊一直淌到袖口。]
[代理人诧愕地朝剧痛的来源瞥了一眼,抬头看向雷科夫。]
[嗅到雷科夫的身体开始散发出异味的同时,代理人也看见了对方本就苍白的面部皮肤已如一层干枯的白蜡,仿佛随时都会从表面脱落。]
[露出血淋淋的骸骨——]
代理人:我本来就不配穿这身衣服,也担不起你赠与我的名分,元帅……
代理人:毕竟在过去的那段漫长的日子里,我都称不上是一个好人。只是最近慢慢有些好转了而已。
代理人:不过,那也不会改变,我从未伤害和愧对同胞的事实。
[听到这番话的雷科夫再度扬起了嘴角,同时仰起的脖颈后方传来清脆的骨骼声响。]
代理人:我不想唤醒那段过去,也希望它能永远地被我封藏……然而……
代理人:每当我选择重新开始的时候,世间的一切,又会将我耍得团团转。
代理人: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混蛋。
代理人:如果必须这么做,我宁可打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介代理指挥官,一个灰烬教会的傀儡。
代理人:但即便如此,我也会感到遗憾……
代理人:到头来我想干什么,得干什么,根本由不得我选择。
代理人:在得知自己要走的路全都走不通时,我才真正想起来,自己其实还剩下一个选项……
[代理人烦躁地抬起胳膊甩开了那只溃烂的手。]
代理人:你不是羡慕我时间多吗?
代理人:但实话告诉你,其实我也没剩多少日子了。
代理人:仅剩的光阴中我本可以沉醉于声色犬马、酒池肉林……
代理人:等把这一切都玩腻的时候,再找张床躺下,静静地从无名之城这罪恶的漩涡中得到解脱。
代理人:像这样老老实实地认命很糟糕吗?我倒觉得挺好的。
代理人:就连五大学联……也不会再制造无意义的流血了……这对红色十月来说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代理人:嗯……
代理人:真他妈的好啊。
代理人:此外的任何尝试,都会让无辜的人死去。就连妇女和儿童也无法幸免。
[代理人一边说着,几乎将头整个埋进肩膀。]
[但雷科夫见状也只是沉默了半晌,随即若有所思地向代理人身后走了几步。]
[他的脚下生起一阵冷冽的风,吹散了本已嵌入在代理人外衣中的属于他的痕迹——]
[布料里的血液缓缓升起并开始向半空凝聚,如倒带般地,沿着手背处的伤口回流到了雷科夫的肉体。]
[不出片刻连伤口也愈合了,那苍白的肌肤竟恢复得完整如初。]
[只是四周的空气却突然变得干涩,令人愈发烦闷。]
[紧接而来浑厚的嗓音,再次打破了这份寂静……]
[代理人抬起头沉默地注视他。]
雷科夫:玩什么自我感动呢,别再说这种屁话行吗?
代理人:……
雷科夫:让这么多人坐上独木舟,还令半数乘客因你而死,结果到头来只是因为心烦意乱,就想自己一个人跳船求生?
雷科夫:……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代理人:不,你是不会明白的,亚历山大。
代理人:你理解不了我。你是天生的将才。
代理人:你理解不了当一个凡人,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什么过人的本领,却不得不得肩负着无数人的性命,并要为一个时代的兴亡买单时,是怎样一种心情。
雷科夫:这很重要吗?
代理人:很重要。因为我实在无法去想,我能为了一条几乎看不到尽头的路慷慨赴义,甚至不惜拿曾经拼了命才博得的一切来赌的样子。
代理人:我也更无法想象自己放下枪,和民众携手走出这座城市,一脸和睦地为全人类共筑家园的画面。
代理人:你也知道,我和女孩们不过是一群只会杀人或者操控他人杀人的……刽子手。
代理人:我们的人生,也始终都被笼罩着一股杀戮后的血腥,和无法消散的硝烟味……
代理人:这是连时光也无法使其消褪的烙印。
雷科夫: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代理人:但我就是放不下。
雷科夫:个屁!
[忽然,雷科夫一下单手抓住了代理人的衣领。]
雷科夫:但凡在乎你的人,绝对不会去想如何把你心里的这堆垃圾公之于众……这话刚刚不是有人给你说过吗?
代理人:……
雷科夫:再者,他们也从不关心,自己眼前这个家伙穿怎样光鲜的制服,顶着何人冠以的名号……
雷科夫:这些人只想追随一个背影,或一个难得凝聚起的信仰,为这座城市战斗到最后一刻,与破坏和平的天灾不死不休……
雷科夫:就如同老子当年所做的一切。
代理人:问题是,我值得让你和他们为我赴死吗?我他妈配吗?!
雷科夫:谁要跟你一起走,我们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战,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雷科夫很高,稍微一用力便把代理人垂下的脖颈向上提了起来。]
雷科夫:是,我刚才是说过有不少人因你的错误判断而丧命!可那又如何?
雷科夫:他们提起枪杆子的时候,难道没有做好迎接这一刻的觉悟吗?
代理人:我……
雷科夫:我再说一遍,小鬼,这是我们早晚会面对的结局,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雷科夫:在这座城市中挣扎的人,迟早需要面对死亡,没有谁躲得掉!
雷科夫:只是那些学会了扣下扳机的家伙,会加快自己向死亡奔赴的速度罢了!但……
雷科夫:也就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他发泄似的一把将代理人摔向地面。]
代理人:……
雷科夫:别在拿到元帅委任状后就忘记自己姓什么了,代理人。
雷科夫:你也许会愧疚自己没有任何改变,但我们不妨换个角度去想——
雷科夫:你恰恰才是那个不管世道怎么变,都不会受到影响的人类。
雷科夫:这么多年过去,你都没有变成像我一样温顺的牲畜……这还不够吗?!
代理人:……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就算保持现状也无法改变我们的处境。
雷科夫: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雷科夫:我是说,不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今后只管照那个步调走下去!
代理人:以前的我……
雷科夫:把每一天都当成末日来过的混球,懂了吗?
雷科夫: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无论你怎样思考解决办法,它都依然不会有所改变。
雷科夫:但是,即使你不能享受绝对的公平,拥有完美的生活,你也……
雷科夫:不该放弃去追求更好的自己。
雷科夫:任何事都不是你止步不前的理由。
代理人:……我已经尽力了。
雷科夫:你没有。
雷科夫:你真正答应过会尽力而为的事,结果都不会太差。
雷科夫:至于那些没办成的……即使给你再安一两个头衔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雷科夫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几步。]
雷科夫:人的价值不该被他人所赐予的身份给定义。
雷科夫:就像胸前勋章的数量,绝对无法作为评判军人优劣的标准。
雷科夫:反正这些小玩意儿不过是为了政治目的而生产出的作秀道具罢了。但关键是……
雷科夫:如果有人一旦脱下那件外套,摘下那枚勋章后便迷失了自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那么这些外套与勋章——
雷科夫:那些被象征着的财富、爱情、荣耀亦或是尊严,从一开始便不是真正的属于他。
代理人:……
???:事实上,您就算成为一位普通人,也是我心中最敬爱的代理人君。
[熟悉的声音从比雷科夫更远的地方传来。]
[代理人惊愕地向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J先生:您大可不必担心自己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
[黑暗的走廊尽头,一名灰白色头发的瘦弱男性,与金发的高挑女性正面朝着代理人走来。]
[说话的那名男性微笑着伸出双臂,看似要与代理人拥抱般,发出了绅士般的朗朗笑声。]
代理人:……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