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真差劲呢……
作品名:哥哥,真差劲呢……
作者:wanguyue二代
那是高一刚开学的时候,下课时女生们聚在一起聊天,互相自我介绍,话题聊到了各自的家庭。忽然有人问我,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我随口说了一句,但马上就后悔了。
我说,我有个哥哥。
其实我没有的。我一个人住。一年前父亲离开了家,母亲从那之后就一直在国外,几乎一年才能见到一面。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仿佛下意识之间就说出来了。
她们很感兴趣地继续问,是么,他多大啊?
大我一岁,我说。和我住在一起。
你们住在一起啊,他照顾你吗?她们问。
哪里啊,他什么都不管,因为父母老不在家,家里的一切都是我打理的,有时候他的房间都要我去打扫呢。
诶?这什么哥哥啊!她们纷纷为我抱不平。
是呢,哥哥,真差劲呢……我微笑着说。
从那之后,班里的人都知道了,我有一个哥哥。
女生们向我追问他的长相身材。
他帅吗?她们问。
还可以吧,一米八的个字,脸有点瘦,板寸发型。我说
男生们向我追问他的爱好特长。
他喜欢什么?他们问。
他喜欢足球,好像是叫什么巴萨的球迷。我说。
问的越多,我就说得越详细。
后来为了防止说漏,我列了一张单子,写下这个人所有设定。
根据自己的名字——江古明,我为‘他’起名叫江古田。
江古田,男,18岁,白河高中,三年五班,个子很高,爱好运动,数学不好,爱吃牛肉,喜欢雪碧,不太讲卫生……
我把这些设定写在一张纸上,画出表格,每一项都写上很详细的数据,然后放在书包里。
我开始按照自己的设定来做一些事情,有时在街上遇到同学,我会说,我要去超市买晚餐的材料,今晚做红烧牛肉面给哥哥。
有时轮到我做卫生,我会向组长请假,说哥哥拜托我买今晚发售的体育海报,去晚了可能就没了。
他们总是啧啧地说,这什么哥哥啊,总是支使妹妹干着干那的
是呢,哥哥,真差劲呢……我微笑着说。
周末,有几个要好的女生打电话,说要来家里玩。
让我们见见你那废柴哥哥吧。她们说。
挂了电话,我走到原先爸爸的房间,在床上放上爸爸的衣服,在墙上贴上之前买的海报,在书桌上堆满参考书,然后弄乱衣橱。
她们来了以后,我说,抱歉,他出去了,有人约他踢球。
真遗憾啊,她们说。
然后我抱起床上的衣服说,我要给哥哥洗衣服了,他出门前拜托我的。
她们又开始骂那个不懂得体恤妹妹的男人。
真是个差劲的哥哥。她们说。
是呢,哥哥,真差劲呢……我微笑着说。
七月,我告诉大家哥哥考到了北京的一所大学。
他们祝贺我,我只是微笑。
我找来一些那个学校的明信片,用左手写上地址以后寄给了自己,然后拿给别人看,说是哥哥寄来的信。
他们或议论那学校的美景或调侃那扭曲的字,没人注意到邮戳是本市的。
我隔三差五故意让人看到自己在听校广播里北京的天气预报,然后告诉别人又要变天了真担心哥哥会不会生病。
他们总是一如既往地夸我是个好妹妹。
有时夜深人静,看着那些海报,明信片等等的东西,我也会禁不住问自己,这是在干什么。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可下一次别人提及哥哥时,我仍然会微笑地告诉他们哥哥的一些事情。
时间久了,有时候,甚至连我自己都开始相信,我是不是真的有一个哥哥。
可是每天推开家门,空荡荡的客厅和房间都会提醒我,那只不过是少女的幻想而已。
有一天,在小街拐角的报刊亭外,我看到报纸上登出一条有关北京特大车祸的简讯。
那一瞬间,我忽然决定,不再背负这个无聊的谎言了。
在上学前,我擦了点眼药水,阴沉着脸进了班里,然后告诉来询问的同学,哥哥在北京出车祸死了。并把报纸递给他们看。
那一天全班人都来安慰我,有几个女生甚至哭红了眼圈,我只是趴在座位上一言不发,老师提问都没有理会。
老师向同学询问,同学说,她的哥哥死了。
她很爱她的哥哥呢。他们对老师说,说了很多我的故事,有一些我甚至自己都没有听说过。
老师也过来安慰我,我只是沉默。
她真的很伤心呢,他们说。
我是在伤心吗?
第二天,班长递给我一个包裹。
是大家为你哥哥写的挽联,祝福,信笺什么的,他说。坚强一点啊,明子。
谢谢,我说。
回到家里以后,我走进‘哥哥’的房间,把那些海报,参考书,衣服等一切曾经作为他存在的证明的东西,全都放进一个皮箱里,皮箱最上面放着同学们送给我的那个包裹。然后,在后花园浇上汽油,点燃了。
到最后也要麻烦大家,哥哥,你还真是,差劲呢……
在火光中,我这么想着,一滴眼泪,划过微笑的嘴角。
三天以后的当地晚报,出现这样一条短讯:近日接到附近群众报案,民警在北青区一幢别墅的后花园中发现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女孩身着白河高中校服,被发现时因饥饿和疲倦已经昏迷多时,身边是一个燃烧殆尽的火堆。在别墅的地下室中,警方发现了一具男尸。经鉴定死者大约十八岁,已经死去两年了,死因为突发性心脏病。令人惊讶的是,尸体很明显经受过精心防腐处理,容貌仪表与活人几无二样。目前尚不清楚死者和少女之间的关系,截止发稿时少女仍在抢救过程中,尚未清醒。附近邻居称这幢别墅曾经入住着一家人,两年前不知何故丈夫离开了这里,不久后妻子也离开了,从那时起,这里似乎就只住着少女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