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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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谷歌夏

军事,政治,科幻题材的脑洞小说,也可能是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故事。

阅读前请注意:本文所涉及到的任何国名,地名,人名,组织皆为虚构,一切与现实无关。

故事背景

1970年,被外来物质包裹的反物质陨石坠落在中国山东,引发曹县大地震。 70年代中期,粒子物理中由弱电统一理论的成功,高能物理研究所“山东陨石小组”随之成立,赵忠尧担任组长。这种稳定的反物质能通过形式进行巨额能源转换——高能物理研究所派出的探测小组汇报了这一发现。

1974年底,根据中央政治局的意见,总理向主席汇报“山东陨石小组”的研究结果。12月26日,主席81岁生日当天,地方党、政、军领导人等陪同坐主桌,“山东陨石小组”专家赵忠尧也破例坐主桌。通过亲口汇报,主席得知反物质能源的未来运用后,大胆推断,依靠反物质能源能使中国社会生产力达到极致,最终能形成共产主义社会的雏形。他当晚立刻连夜拟定了一套方案。这是著名的“八一计划”。

1975年,苏共中央总书记勃列日涅夫的健康状况恶化,需要服用药物,他越来越多地退出国际事务。随著多年健康状况的下降,“新改革派”的马图谢耶维奇在1975年11月发动了“冬日政变”,突如其来的政治剧变令勃列日涅夫病重逝世。契尔年科也被他暗杀。他把包括叶戈尔·利加乔夫,尼古拉·雷日科夫,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在内的逐出苏联共产党。

1976年,主席逝世,马图谢耶维奇访问中国,参加吊唁活动,重新恢复中苏关系。

1979年,马图谢耶维奇和中国时任领导人在新经济改革上达成意见,促进了泛欧亚经济合作组织的建立。届时,苏联和中国大刀阔斧进行经济改革,引来各地外资,建立“泛亚亚欧基础建设银行”。以日本,韩国进行基础建设工程为表面,背后壮大各地工会。特别是扶植日本国铁一项,1982年,曝出中曾根康弘内阁“亚基行丑闻”,这直接促使了自民党下野,社会党上台,日本进入左派统治时期。

80年代初,苏联和中国开始大规模开发位于山东陨石提取而出的的反物质能源,以苏联,中国,东欧各国,朝鲜,越南等社会主义国家为中心,成立泛亚欧合作组织。随后,苏联单方面解散华约,马图谢耶维奇宣布苏联将会停止冷战,首先从东德撤军。马图谢耶维奇获得诺贝尔和平奖。

苏联以泛欧亚合作组织为蓝本,企图构建新国际秩序。后来,这个新秩序转移到以中国为首。 中美在1981年冷战结束时恢复建交,从1982年开始,美军开始撤离台湾。

1986年,美国马里兰州卡尔弗特悬崖核电站二号发电机组遭到破坏引发强烈爆炸,反应堆完全损毁,导致了代价巨大的核泄漏。这次事件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核危机。此次危机被广泛认为泛亚“新能源”更能代替核能作为未来人类能源重心。 疲于核危机的美国疏忽了阻止苏联建立新国际秩序,只能同意与苏联一并销毁核武器。另一方面,美国正在通过逐步的渗透西欧来起到对泛亚欧合作组织的平衡。

80年代末,通过冷战末期的一系列去军事化协定,华约和北约相继解散。 以苏联从东欧、朝鲜撤军为条件,美国从韩国、日本撤军。

1991年,美国工会的黑人在克格勃的操控下刺杀第41任总统乔治·赫伯特·华克·布什,引发人种主义运动。美国进入名为“上帝之殇”的动乱时期。期间,美国在世界范围内的活动骤减,特别是亚太地区的控制。1993年,韩国加入泛亚欧合作组织。

90年代中期,中国和苏联相互作为能源控制国和能源开发国的相互优势地位,形成欧亚两大超级大国。两国关系密切但也有摩擦。

1996年,在苏联空军的全面支持下,解放军在台湾战争势如破竹。台湾当局投降后,中国宣布成立“台湾特别行政省”。此次仅仅持续了三个月的局部战争令中日关系和中美关系剧烈下滑。日本仇华情绪高涨,日本社会党随之下野。 苏联企图驻军台湾也让中苏关系瞬间落入冰点。次年,位于中苏边境的黑瞎子岛被苏联军队强行霸占,被称作“黑龙江事件”。本次危机最后在1999年的“中苏世纪会晤”中,时任苏共中央总书记普京同中共中央总书记通过“1999中苏黑龙江合约”最终化解,中苏各自从黑瞎子岛上撤军,但也成为遗留问题。这是中苏于20世纪的最后一次交恶。

2001年,通过协商,中苏两国在泛亚欧合作组织基础上,以亚洲成员国为多数,成立泛亚联盟,苏联于同年在东欧成立东欧合作组织,形成泛亚欧体系。

21世纪初,从“上帝之殇”的国家危机中恢复过来的美国为对抗泛亚欧体系,全力开发新兴能源,开展“北大西洋计划”。计划包括有对抗中国的万象网络的欧美网际网路计划,对抗中苏反物质能源经济的“零点能”计划。2002年,“欧美能源合作组织”成立。在联邦德国的东德反物质能源输入下,以变向反物质的“零点能”代替传统石油化工,取得东西方战略平衡。

以欧美能源合作组织的成员国为中心,美国通过组建欧盟联军代替“欧洲基地”,牵制泛亚联盟。同时,通过“零点能”进一步刺激经济,和以中国为首的泛亚欧体系的反物质能源经济展开资源竞赛,被称作“经济冷战”。

经济冷战期间,主要能源操控国通过巨量输出反物质能和零点能,大量吸收第三世界国家和的原材料和资本,世界范围内因此进入到极端的泡沫经济之中。 在世界范围的泡沫经济下,以中美为首的能源操控国率领泛亚联盟与欧美能源公约组织,世界进入高速发展期。经济冷战利用次军事化的高新科技进入工农业,制造业等,提高社会生产力,世界范围内的GDP较90年代翻了3倍不止。加上中苏美欧整合四大网络体系,统一国际网络运动变向推动了第四次产业革命。

2010年,世界规模的泡沫经济达到了巅峰,中美之间甚至开设了天价的月球探测基地的旅行等吸引投资。 8月6日,上交和纽交突然出现大规模的能源抛售,能源泡沫经济轰然破碎,世界经济被卷入金融海啸。 2011年,在经济危机中,欧盟脱离美国控制,一方面忌惮苏联威胁,一方面不愿意试探美国底线,作为准中立联盟独立。美国通过零点能,扼住英法西德等欧盟大国的能源生命线,阻止欧美国家进一步脱离控制。随后美国试图重返亚太——源于自从台湾战争后日本左派开始失去优势,美日得以重新开展合作。

21世纪初以第三世界国家和原石油化工经济为主的亚非拉,中东各国通过合作建立“南方经济同盟”,通过输出低廉的劳动力,原材料获取新能源。 2010年,在亚欧经济冷战的泡沫破碎引起的金融海啸中,南方经济同盟遭到剧烈打击,大量银行和企业倒闭不起。各个成员国遭遇到政治地震,各地的宗教问题,暴力犯罪问题,极端民族主义问题层出不穷,南方经济同盟化为恐怖主义温床。2011年,南方经济同盟求助联合国维和部队,此时联合国在东西两大体系下缺少领导能力,呼救无援下,南方经济同盟各国陷入与恐怖组织的内战之中。

2012年,恐怖组织“六等星”和“解放者”为报复泛亚和欧美,在各大国首都的儿童节的当天多次发起恐怖袭击,被称作“黑色儿童节”。这一系列的袭击造成上万人伤亡。联合国此时才开始呼吁泛亚欧体系各国与欧美能源合作组织各国,共同组建联合国维和部队,打击恐怖组织。

2013年,东西体系的对立导致联合国维和部队的打击行动进展缓慢。美国,欧盟,苏联,中国等国甚至以反恐行动为由,在对恐怖组织的行动中进行小范围的武器试验。

2014年,苏联派遣军队独自进入阿富汗境内,以反恐战争为由驻军阿富汗,引起国际不满。美国为抑制泛亚联盟再次扩张,与南方经济同盟签订军事合作协议,美国派遣海军陆战队进入阿富汗,和苏军在阿富汗对峙。

为防止美苏进一步交恶,可能导致泛亚联盟与美国展开代理人战争,中国接受联合国委托,成立新的共同反恐协作体系,组建新维和部队,引导两国军队离开阿富汗境内。2015年初,中国人民解放军建立瓦罕走廊保障基地。

2015年7月,在阿富汗问题上,中苏之间产生意见分歧,中国内部分为了支持苏联和反对苏联的鹰派和鸽派。为了阻止鹰派帮助苏联再次驻军阿富汗,鸽派从西部战区抽调特种部队清剿六等星据点。

这便是故事的开始。

正文

序章:雪松树

中阿边境,瓦罕走廊。

一望无际的荒漠,仅有星光点缀,渺无人烟,一条笔直的公路似乎是这片荒地唯一的人造物。 风吹尘远,风中带着轻微的汽车引擎声。若是有人在此定睛一看,道路上似乎有一个小黑点。

那是一辆沙色涂装的“勇士”吉普车。缓缓行驶在这4000米海拔的高原上。

与车窗外的刺骨寒风相反,车厢内充斥着尚未散尽的硝烟味。 这些有着非同一般的武装——这看上去是明显客制化过的装备——士兵们略显疲惫的躺坐着,但手中的钢枪依旧紧握。 五人风尘仆仆,拥挤的车厢仿佛是天然的暖气,刺激着他们疲惫不堪的身躯,几人的眼神中明显流露出几分倦意,但没有一人闭上双眼休息。

“铁龙小队。这里是指挥部。收到请回答。”

突然的无线电声打破了这份死寂。面对这个来音,众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指挥部,铁龙收到请讲。”坐在副驾驶的一人拿起对讲机,回答道。

这人有着一副明亮的双眸,巨大的刀疤顺着左眼眉间向下,一般人看到,不由得会想如此伤疤还能留住眼球真是个奇迹。刀疤到鼻梁处,一张颇有精练之感的脸庞约乎四十有余,气质略有几分垂绅正笏之色,沉稳如石。

“铁龙小队,我部接上级单位命令,你队继续深入115号丘陵,侦查并破坏敌‘六等星’的准军事目标,系3号作战方案。新目的地指标已发至你队终端,是否收到。”

他愣了愣,横眉微皱,清了清嗓子,道:

“铁龙收到。指挥部,能否请求先归队。”

对面似乎也是楞了一下:“网络终端的汇总报告中暂无人员伤亡,弹药补给状况良好,归队是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那中年人双眼微眯,似乎是回想起了早上的战斗,他顿了顿,道:

“我队早上额外俘获敌115号丘陵31区,敌2号设施的人质一名,请求归队处理。”

“指挥部收到。你说是31区的2号设施吗?”

“是的,我队早上的战斗报告,你是否查阅过了?”

“稍等。报告115-27号,时间0500,突袭‘六等星’2号准军事设施,消灭战斗人员20人,载具......若干辆,无人员伤亡报告,消耗品如下:15式步枪弹4乘以30发。20式火箭弹一枚,震撼弹两枚,电子干扰弹一枚,是否一致?”

“一致。”

“指挥部了解,请等候我部回复。完毕。”

放下对讲机,中年人的内心此时是五味陈杂,如果仅仅是普通人质,原则上在确保基础生命活动后,转交给维和部队即可,自己的命令里也未曾提及过“营救人质”。

所谓人质,是一个被“六等星”恐怖组织生化改造过的女孩。

此时她被包裹在厚实的军大衣里,横躺在车厢第三排,在扎了一针高压营养液的副作用下沉沉睡去。

如果说五个人乘坐“勇士”吉普车还会拥挤的话,原因也只有这一个。

——整个第三排全被她一个人霸占着。

“老郑,真要把她带回去吗?”坐在驾驶位上的年轻男子一脸古怪的说道。

被称作老郑的中年人撇了他一眼,面不改色的道:“这是我个人的决定,出了什么问题我对她负责。”

说完,他的脸上多了几分愤恨之色。对于老兵,战场的残忍残酷早已成惯例,但那个女孩的在面对他的救援时,眼神中的那份释然,依旧充斥在他的内心。

“我看郑队这是想‘儿子’了,哈哈。”第二排挤坐了三名战士,最中间体型偏小的那位挤眉弄眼的笑道。

“儿子?说了多少遍了,那是侄子。”老郑轻叹一口气。是啊,自己根本没有儿子,自己这个性格,别说娶妻生子了,军旅多年,一个正经的女朋友也没有,绯闻倒是一大堆。

“张矮子,你可别羡慕郑队的本事了,有本事你也找个去?这不,咱们基地最近啊,后勤保障部的那几个成都小妹,刚从西部战区调过来的,你也学学郑队去泡几个?”坐在后排第一位的瘦高战士笑言道。

“咳咳。”老郑装作一副大义凛然,“高个子,瞧你嘴说的,我那是代替弟兄们去领军需的时候,意外认识的。我没有任何意思,可别瞎想!”

“微信加了不少吧。”驾驶位上的年轻人一脸的坏笑。

“唐教员,开好你的车,少废话。”老郑大手一挥,敲向驾驶员的头盔。

“哎哟”一声,姓唐的驾驶员假装吃痛,也没再说什么,咧嘴一笑。

“你们啊,小小年纪不学好,一心就想着男女之事,咱们还是精锐呢,要是这些传出去,多败坏部队风气啊。老郑,你说对不对啊?”后排第三位一名瘦小的战士开口了。

老郑吃瘪,正要发作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柔弱的声音。

“呜......”

众人的目光瞬间投向了后方。

老郑霎时心中一颤,一脸惊愕之色,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一双稚嫩的小手搓揉着双眼,另一只手挣脱出厚实的军大衣,坐起身,露出头来。 一头浅棕色的长发凌乱不堪,肌肤呈现病态般的白皙,眼睛是漂亮的淡蓝色,瞳孔处略带些祖母绿的深蓝,不排除是生化改造时病变的可能。

她双眼无神,似乎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似乎是盯着座位发呆。

五人面面相觑,第二排的张矮子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老郑摇了摇头。

老郑正要开口,“滋滋”,车载无线电不凑巧的发出信号音。

“铁龙小队,这里是指挥部,你队现在返回基地。收到请回答。”

听到这个声音,女孩的瞳孔瞬间放大,流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身体蜷缩在一块,怯生生的盯着发出电流声的无线电台。 同时,她似乎也看到了前排座位那五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顿时惊慌的缩回军大衣,盖住自己头顶,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重复,你队现在返回基地,铁龙小队?是否收到?收到请回答。“无线电再次叫了起来。女孩握住军大衣的手顿时捏紧了几分。

老郑立马抓起了对讲机:“铁龙明白,立刻返回。完毕。”

掐断通讯,老郑眼神示意先不要轻举妄动。看向最后排的女孩。

女孩听到无线电被挂断,过了好一会,探出半个头来,小声的说道:

“你......你们是谁......为什么.....我......在这里......”

中国人?

虽然声音沙哑而微小,似乎是喉咙里堵塞了什么东西似的,但这说的话,分明就是汉语。

老郑眉头微蹙,这件事恐怕不简单。

......

15个小时前。阿富汗时间凌晨5点。

一座并不起眼的废弃工厂,坐落在茫茫荒野之中,咋一看死气沉沉,没有半点运作的样子。如果接近观察,十几名武装分子七零八落的驻扎在四周,配有几门冷战时期的固定防空机炮,散发着让人难以接近的危险气息。

镇守在这座工厂的武装分子,光是在外围就有能如此多的重装备,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武装组织。毋庸置疑,这是一个“六等星”的据点。

作为西亚最大的恐怖组织,“六等星”的最大特点就是没有特点。他们的行动范围之广泛,所属成员之众多,关系网之复杂,是整个西亚乃至中东地区里数一数二的大型跨国恐怖主义组织。

“六等星”的高层通过荼毒“南方经济联盟”的成员国政府,以获取军火和经济来源,加上他们似乎从来不会以一个固定的标志来代表自己,这让联合国维和指挥部区分他们和一般的民兵组织头疼不已。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越靠近工厂内部地下室的附近,越有着重兵把守,不仅有好几辆改装的丰田皮卡包围着附近,就连这里的武装分子的装备也要精良几分。再往后,时不时能看到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小有几分研究者模样的人员出入。

与此同时,老郑不慌不忙的从连接仓库的排水沟里爬出来,迷彩服上满是泥泞,他立刻走进一个废弃建筑的走廊,找到一个房间,有节奏都敲了四声门。

门开,三名解放军战士鱼贯而出,跟着老郑迅速离开建筑。

一边转移位置,老郑低声问道:“徐政委,尸体怎么样?” “没问题,都处理好了。”被叫做政委的战士回答道。 四人快步移动到工厂外围,老郑对准了手表时间,示意道:“张矮子,准备引爆。”

四人分别卧倒在地,老郑身后叫作张矮子的战士狠狠的砸下手中的按钮。

剧烈的火光冲天而起,在黎明时分照耀天空宛如白昼,伴随着一声巨响,冲击波席卷了整个工厂,距离近的几名武装分子瞬间被掀飞,摔得七零八落。 随即,伴随着大大小小的爆炸声,气流一浪接一浪的拍向四周,就连改装皮卡也被掀翻,爆炸外围的几个人正准备逃跑,被气浪震得顿时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在了钢筋上,眼看是不活了。

届时,整个工厂的武装分子喧闹起来,更多的人是惊慌,甚至不相信眼前的大爆炸是真实的。

“混蛋,有人炸了我们的军火库,不能放他们走!” 一位头领模样的壮汉从地下室冲出来,一边怒吼,一边掏出手枪朝天就是一枪,号令人员准备战斗。

他抓住一个人,怒冲冲的问:“你们负责仓库的人呢?死了?”

“不知道,换班的时候,我们没看到哈扎拉和胡桑进来......”

“换班?人都没看到你们就丢了军火库不管?简直是一群废物!和猪一样肮脏!”头领简直想要捏碎他的肩膀,怒骂道。

“阿里,我真的不知道......”这人分明自己是惹了大祸,吓得赶紧跪下。

“去见安拉吧。”话音刚落,壮汉的手枪已经对着了他的脑门,面不改色的扣动扳机。

枪响,人倒。

收起手枪,他朝着后面几个武装分子说道: “可能是美国人来了,你们派几个人去地下室,准备转移试验体,找人去开车。” 他顿了顿,大脑飞速思考,继续说道: “试验体一号以外的可以扔到‘碎纸机’里去,所有的‘白’人全部杀了,但是脑袋要带走,不能留给美国人做临死数据分析。剩下的,跟我去‘取货’,不能让他们得逞。”说到最后,他眼里满是狂热之色。

似乎是猜到了他要去做的事,后面的人无一不战战兢兢起来。

“阿里,要冷静!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那个!纳吉布拉不是说好了吗?万一......”其中一个人面色苍白的说道。

“别他妈废话,跟我走!”头领恶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头也不回的跑向不远的运输车。

壮汉跳上货物架,一把拉下盖在运输车后面的一张巨大帷幕,露出了一台通体墨绿的人形机器。

“虽然苏联人很可恶,但这也不赖嘛。”

......

与此同时,四道身影趁着外面乱作一团,悄然进入了地下室。

“室内侦察。高个子,准备遥控车。”老郑打手语指示道。

叫作高个子的战士从背囊中取出一辆只有巴掌大小的造型迥异的小车。

一个诺大的摄像头占据了整个正面,两个轮子巧妙的组装在两侧,尾部突出的承重块维持平衡。仔细观察到话,车体底部写着“ZC-005型侦察遥控车”一排小字。

接着,高个子从模块化战术背心的胸前取出一块屏幕,熟练的操作着。只是十几秒过去,他点头向老郑示意“准备完毕”。

侦察小车的电动马达发出轻微的声响,缓缓的从门缝里驶进。 高个子手中的屏幕里立刻传送出侦察车的观察视野。

地下室由好几个房间排列组成,每个房间有接近上百平米,两个诺大的玻璃容器占据了主要空间,外壳上似乎有破碎的裂纹,容器内似乎什么也没有,营养液洒满地面,像是把里面的东西强行拖走的样子。大量的科学仪器杂乱无章的摆放在四周,密密麻麻电线布满整个房间,这让小车的行进变得无比麻烦。

当老郑看到容器的那一刻,他内心中似乎在确认着什么东西。

生化改造人?

侦察车悄然进入另一个房间,可以看到,三名穿着白大褂的人被好几个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粗鲁的拖到墙角,白大褂的人满脸惊惶之色,嘴巴微张,似乎是在求情。

高个子看到这一幕,眉头紧锁,向老郑看去。 老郑也是脸色一黑,朝他摇了摇头。

随后,房间里传来几声枪响,三人一命呜呼。鲜血染红了他们的白衣,横七竖八歪倒在地。心狠手辣的恐怖分子不作罢休的接近尸体,拿起匕首把他们的脑袋一个接一个的砍下。

看到这一幕,四人气得险些咬碎门牙,却又无可奈何,如果刚才冲进去,不仅不会完全救下他们,甚至还会被当作人质胁迫自己,暴露行踪。

小车退回走廊,又沿着走了好一会,当小车驶入最后一个房间的时候,高个子瞬间瞪大了双眼。

一个恐怖分子反手握住一把步枪,用枪托猛烈的敲击着一个玻璃罩子,这个玻璃罩众人也都在方才的房间里见过,只是,这个玻璃罩里面......

一个全裸的躯体被包裹在营养液里,氧气罩覆盖住口鼻,玻璃皿内,因为液体的浑浊,看不清她的脸,光从躯体大小来判断,似乎只是一个小孩子,看到这一幕,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咔嚓”一声,脆弱的玻璃罩终究抵挡不住长时间猛烈的敲击,营养液喷洒而出,溅了那恐怖分子一脸。 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那恐怖分子的脸突然开始冒烟,他痛苦的表情因为高温融化而扭在一起,发出惨烈的吼叫,他身后的同伴同样也被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众人纷纷退后,看着那人用手狠狠的抓住脸,企图要把自己的脸撕下来,随即挣扎在地。

接着,他们之中的一个人走向前去,抬起枪口对准他就是一枪。

长痛不如短痛,看到他的喉咙也被高温的液体融化的时候,这个人毫不犹豫前去帮他解脱。

看到这一幕,老郑眉头紧锁,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失声道:

“这是苏联ca-22培养液?”

这恐怖分子是从哪里搞到的?还是苏联人卖给他们的?这种试验液体只会保存在莫斯科地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该死的苏联人,竟然在和恐怖组织合作?

在老郑飞速思考的同时,这几个恐怖分子面面相觑,面对这个软倒在地的“实验体”束手无策,只能站在原地,不敢向前。

老郑冷声道:“这个女孩必须救下来。还有营养液一定要收集证据。行动!”

四人立刻站起身来,训练有素的顺着走廊推进。

来到门口,老郑点头示意,张矮子掏出两枚通体黝黑的震撼弹,似乎还有微弱的灯光在闪烁。

这是半个月前由北方重工特别研制的新式震撼弹,别名“遥控闪光弹”。

老郑在另一侧紧握门把手,开门的瞬间,张矮子奋力一扔,两枚震撼弹飞入室内后,老郑迅速把门关上。

面对突然飞入的异物,恐怖分子本能的躲藏起来,他们也都意识到,“美国人”已经打进来了。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足足过了好几秒钟,最先卧倒在地的人突然抬起头来,警惕地看向那两枚通体黝黑的玩意。

“咦?”

其他人也纷纷站起身来,满脸的诧异之色,随后,最先起身的那人突然笑到:“皮鞋吗?哈哈哈哈哈。”

说着,几人收起警惕,起身靠近,两个人分别拿起那枚黝黑的闪光弹,打量着:“这玩意长的可真奇怪,不会是喀布尔的地摊玩具吧?”

听到里面的说笑,张矮子冷哼一声,按下按钮。

“啪!”“啪!”“轰!” 剧烈的强光和震耳欲聋的轰鸣瞬间充斥整个房间,单是这一下,几人已经彻底丧失了听觉。

“嘭”的一声,老郑踹门而入,举起手中的15式步枪就是一通点射。

脑门中弹,恐怖分子纷纷软倒,其中一人举枪检视四周,三人分别快速靠近,对准脑门再补射一枪,确保击杀。 四人迅速检查角落,汇报情况。“净空。” “净空。”

老郑最后过目一遍周围,下令道: “好,准备清理现场。”

高个儿检查四周,果不其然,发现了写着俄语“清扫液体”的喷洒剂,他迅速拿起,熟练的开始清理溶液。

这是,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以女孩为中心,满地的培养液开始朝着她身体流去,像是被她吸收一般,融入她体内,消失不见。就连女孩的头发似乎也毫不排斥这种腐蚀性溶液,残留在发丝上的也被她一一吸收。

伴随着刺鼻气味的消失,众人倍感惊奇。

这是什么?

时间容不得思考,老郑从背囊里取出一件压缩衣物,按压之下,那衣服嘭的一下,开始变大变长,接着毫不犹豫的给那女孩裹上去,一把举起来,放到自己背上。

消瘦的小脸上满是苍白,嘴唇微张,似乎是像说些什么。

老郑摸过她的手腕,突然意识到不对,朝着张矮子说道:“她脉搏微弱,状态很不好,矮子,给她打一针营养液!”

“可是,她是生化人,我们的营养液能有效吗?”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快,救人要紧!”

只能是赌一把!

老郑立刻把她平放在地上,张矮子递过一根粗大的军用药物自动注射器,朝着她的手上就是一扎。

女孩身体微微一颤,似乎是接受了营养液,微微睁开双眼,对上了老郑急切的目光。

“谢....谢....” 这声音非常微小,几乎没有人能听清她说什么。 话毕,她深深的看了老郑一眼,然后头一歪,晕了过去。

“她说什么?” “总之先把人带走,快!” 老郑看了一眼手表,呆在这里的时间似乎是有些长了。

“培养液怎么办?”徐政委问道。 “醒了问她就行,我们走!”老郑一只手抱起女孩,一只手抽出手枪,准备撤离。

此时工厂内外已是乱作一团,扑火的,惨叫的,恐怖分子四处逃窜。 按照原先准备的路线,四人悄然撤离出去。

朝东移动了两公里左右,老郑一口气跳进预先挖好的小沙坑,等到所有人都进入后,把伪装网拉上。老郑打开胸前的对讲机,换到远距离频道:

“唐教员,我是老郑,把车开过来,准备撤离。” “明白。郑队,比原定时间早了10分钟啊,发生什么事了?” “车上说。”话毕,老郑掐断了通讯。这种情况下贸然通过无线电联系,哪怕有伪装网的电磁屏蔽,多说一句就能被敌人侦测到。

终于,太阳东升,寒冷的高原荒野总算是有了些温度。

老郑小心翼翼的把女孩平放在沙地上,掏出电子望远镜,递给高个子侦察,然后接过张矮子的加密电台。

老郑正要打开电台,抬起的手又渐渐放了下去。

“老郑,怎么了。”徐政委眼看着不对,低声问道。 老郑的目光顿时投向平躺在地的女孩,“这件事,我们须当保密,如果是阿富汗本地人,送回基地就好。”

“关于培养液的事......”

“我们先统一口径不知道。徐政委,你在党里待的时间最长,最能明白现在苏联和我们的关系,要是这件事被兜出去,搞不好会上升成外交危机。”

“是,我也在担心这个问题。生化人本来就十分敏感,我们发展‘极限尖兵’路线和苏联不同,分歧是一直都有,介于泛亚内部的势力平衡,我们已经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是没想到,‘六等星’居然也拿到了培养液,恐怕在苏联高层是有接应的。”

“有必要考虑在外交上施压了......”

“不好!”

话音未落,高个子立马吼道。

四人反应何等迅速,抓起枪立刻就位。

“什么事?”

“热能反应,7点钟方向,距离1500,是.....”

“苏制T-5机甲!”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苏联T-5“梭洛维叶夫”类人型机甲,高5.5米,宽2.8米,前后各配备有“切尔诺”反应装甲,左臂标配希普诺夫2A48型30毫米机炮,右臂为“西伯利亚盾”装甲盾,背部配有一门希普诺夫2A70B型100毫米滑膛炮,重火力支援类机甲,2004年开始列装苏联西部军区混合装甲部队。

苏联的现役机甲?“六等星”的底蕴竟然强大如斯?

幸好,这台机甲似乎是残次品,先不论它根本没有那门令人胆寒的背射式滑膛炮,包括装甲盾在内,整个右臂都没有。

要是有那门滑膛炮,恐怕方才无线电通信的那一刻,炮弹就飞过来了吧。

但是对于只有防弹衣的肉身来说,30毫米的机炮已经足以致命。

“分散!高个子,干扰弹!”老郑立马下达命令,“唐政委,这女孩交给你了!” 话毕四人拔腿就跑,徐政委二话不说抱起女孩就是一阵狂奔,高个子当机立断,扔出一枚电子干扰弹。

这种特制的电子干扰弹能扰乱一定区域内的电波信号,让大多数的火控雷达无法探测到,基本上算是捅瞎了敌人的眼睛。

这种干扰弹也有一个坏处,区域内所有的电子设备也会受到干扰,短时间内无法使用,如果强行使用会造成短路故障。

对于一般的士兵来说,只要是见到了机甲立马转身就跑,但是,有了干扰弹,至少能在短时间内免受敌机甲的火控雷达锁定,这无异于雪中送炭。

当然,前提是能跑得过。

老郑领着张矮子迅速跑向另一个土丘,他们原先的位置顿时就被一通机炮攒射火力覆盖,巨大的风浪引得飞沙走石,尘土飞扬。

“这个傻子应该把火控给关了,我们运气挺好,是个菜鸟。” 老郑拍去身上的砂石,判断道。

“郑队,咱们绕到右侧翼,T-5驾驶舱是从左边进入的,他们缴获的机甲估计是没有加装侧裙。” 张矮子飞速思考,朝着老郑说道。

“好,张矮子,把20火给我!” “不,郑队,我跑得快,交给我吧!”张矮子从背囊掏出一节火箭筒,看上去只有标准火箭筒一半的长度,他反手从中抽出一小节,然后咔嚓一声,竟然将炮管伸长了三分之一左右。

这枚折叠式PF-20式40毫米单兵反装甲火箭,这是最新投入试验的一种轻型反装甲武器,面对美制M12机甲也能造成有效杀伤力。使用一种特殊的以尾翼稳定的火箭弹弹药。通体是可塑性玻璃纤维组成,在延展处有一个卡扣,能将炮筒缩小至原来的三分之二左右。

“你他妈打过机甲吗?别废话,听命令,把20火给我!”老郑飞身跑向张矮子,一巴掌夺去他手中的火箭筒,没好气地道。

“郑队,我.....” “好了,给我跑远点,听见没兔崽子。”话毕,他一脚踢向张矮子的屁股,把他从身边踢走。老郑解下扣带,脱去身上的携行具和背囊,抬起火箭筒,解除保险,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便做好发射准备。

检查完毕,老郑头也没回的朝着北边跑去。 老郑内心默念道:但愿这个菜鸟不要在这个时候开启主动雷达。

与此同时,另一头。

“该死的苍蝇!”壮汉挤身在机甲狭小的驾驶舱内,看到屏幕一花,射控雷达顿时失灵,气不打一处来,张口怒骂。

他熟练的拨动操作系统,关闭全自动火力控制主脑,切换到手动模式。关闭辅助导引系统之后,这台机甲似乎变成一杆巨大的枪,只能通过手动瞄准进行火力打击。

花掉的屏幕迅速切换到了舱外的摄像头视野。

“去死吧,肮脏的异教徒!愚蠢的外乡人!” 壮汉操控着机甲抬起左臂的机炮,狠狠的砸下按钮。

“轰隆隆......”弹雨朝着老郑的方向倾泻而出,顿时一片尘土飞扬,巨大的轰鸣声,爆炸回馈声四起,宛如人类禁区。

谁知道,老郑早已带人到了另一边,做好了反击。 不远处,正在奋力开火的机甲的侧面毫无破绽的暴露在老郑视野中,对付一台只知道坐地胡乱攻击战争垃圾,根本就无战术可言。

“就凭你,也想开机甲?老子见过的机甲比你吃的饭都多!”

老郑一边说着,一边对准目标,按下发射钮。

火箭筒发出一声怒吼,一枚尾翼稳定火箭弹弹药飞射而出,直指驾驶舱!

火箭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薄弱的侧裙外壳,狠狠的扎进驾驶舱,再释放出爆炸。 一声闷响,顿时火光迸现,动力仓也燃起熊熊火焰,这台机甲,也算是彻底报废了。

“郑队,车来了,快走!”无奈电子设备遭到干扰,高个子只得扯着嗓子吼道。

这时,一辆沙色的军用吉普车猛的一个侧漂移,从方才的沙尘之中穿过,老郑二话不说,朝着吉普车狂奔而去。

这时,工厂方面枪声大作,如此大的动静,对方不可能不察觉。

四人开枪交替掩护,快步登上吉普车,老郑跑跑卧卧,一边规避着流弹,一边有节奏的跑向吉普车。

接近车门了,车门一开,“叮”的一声挡住一发流弹,徐政委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来,一把握住老郑,老郑一条腿用力,借力钻进车里。

高个子掏出屏幕,连上车载火控系统,通过车顶上的车载大口径机枪,朝着工厂那头就是一阵又一阵的射击。 “政委,女孩带上车没?”老郑一上车,赶紧问到。 “带上了,放在第三排呢。”徐政委把他先前丢在地上装备递给老郑,老郑把火箭筒还给了张矮子。

老郑往第三排瞟了一眼,女孩正平躺着,身上裹着刚才的大衣。 老郑穿上携行具,从后排挤到副驾驶上去,拍了拍驾驶员。

“老郑,你们这是玩大了啊!”驾驶位上的唐教员看到一脸土色的老郑,笑道。“别他妈废话,开车!”

唐教员不再吱声,收起笑容,一只手打方向盘,另一只手操控着变速档,半抬离合,猛踩油门,这时车体转过90度后突然加速,一股剧烈的推背感让众人不得不坐正了几分。

子弹噼里啪啦的打在吉普车的装甲板上,过了好一会,着弹声渐渐停下,众人终于能长呼一口气。

唐教员透过后视镜,看到众人是一脸疲惫,调侃道:“郑队,你们这是捅了马蜂窝吗?” 高个子无奈的笑笑:“那可不是吗,苏联T-5机甲呢。” “你们遇到苏联人了?” “不,是六等星。”徐政委沉声道。 唐教员顿时瞪大了双眼,一脸惊讶地道: “不可能,六等星怎么会有苏联机甲?” “多半是苏联人在车臣战争里用掉的残次品,不过......”老郑开口了。

随后,他把地下室的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

唐教员的脸色越听越沉重,听完后,很是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你是说,苏联在和‘六等星’合作?”

“我不确定,但很有可能。而且,六等星在阿富汗一手遮天,但绝不能轻松拿到ca-22培养液。据我所知,这类培养液乃是苏联生化人的研究根本,哪怕只是一毫升都出不得实验室的。”

“所以,我得出这个结论。这群恐怖分子里,也一定混入了苏联人,不然,你以为机甲是人人都会开的吗?”

老郑的话让众人顿时心中一凛。

“此话当真?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张矮子说道。

老郑摇了摇头,道:“如果是我,我完全可以把生化人的反人道实验丢给六等星,在舆论上就能脱开一身脏水,再来,从中东退兵为筹码,给予六等星得以进一步控制中东的好处,换取让抓人帮苏联人做试验,哪怕立场上各为敌对,却依旧能相互合作。”

“不无道理,这事咱们有必要回基地找人开会讨论。那么,这个女孩你打算怎么处置?”

唐教员一语点醒了众人。

对啊,这个女孩怎么办?

作为苏联和恐怖组织合作的证据,还得等她苏醒才行,总不能一直带着她在身边吧?

老郑环视众人,下定决心道:

“总之,先把她带回基地吧。” (序章:完)


第一章:主席令

莫斯科西区,中华人民共和国驻苏联大使馆。

一座宽阔明亮的办公室,带着半开放式的窗台,投来夏日清晨的阳光,办公室内古香古色,只有书柜上的一排俄罗斯套娃带来一抹亮丽。

一名穿着笔直正装的中年男人推门而入,手里抱着一捆文件,右手端着茶杯,上面写着“纪念中苏建交60周年”。

从09年算起,潘古昌大使在这里办公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了。中苏关系虽然复杂多变,但平时自个儿也只是参与一些莫斯科市内的活动,最多参与最高苏维埃的对外议程。相比之下,更多的重要事务还是以泛亚联盟在两国的分部为主。北京的泛亚联盟分部自己也去过,那叫一个大气磅礴,就坐落在人民大会堂后面,翻修了几次,大有几分有苏联典型的斯大林式建筑的味道。

泛亚的北京分部虽然大气,但一定没有这里舒适,那里的人每天都得来往东交民巷和中南海,他们不累吗? 相反,这里的莫斯科西区中国大使馆,占地面积比起小公园还大了几分,对自己来说,最大的好处莫过于有一座中式庭园。平常工作不多的时候,总会到这里去散散步,在亭子里,找上公使刘海喝上几杯茶,聊聊工作以外的事。

不过最近这几天,刘公使比自己这个大使还忙,一大早就匆匆开离去,每次联系他都只留个语音信箱,总算遇到有一次在出行前接受苏联哨兵询问,潘古昌趁机问他最近为什么不出来喝茶了,他也只是笑道:“您看我,忙起来才像话。”

这是不是在说自己不忙不像话啊?

就算自己不像话,自己的儿子却一定了得。昨天早上看到新闻,去年竣工的上海南汇机场投入运营了,晚上开完会,妻子打来视频电话,今天她带着儿子从北京家里坐京沪悬浮线去上海临港区溜达了一圈,儿子要算算飞机和电车哪个更快。当然,没计算同等单位价格下。后来得出列车更快的结论后,他嚷嚷着长大了要到成都去,开亚欧高铁到莫斯科找爸爸,引得会议室哄堂大笑。

似乎是想起了儿子昨晚神采奕奕的样子,潘古昌呵呵一笑,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打开今天早上送来的文件。

新上线的“万象”加密网络系统他压根就没打算用,自己年龄大,文件和新闻都习惯看纸质的,就连克格勃也习惯用纸呢。

最近中阿边境上闹得沸沸扬扬,瓦罕走廊保障基地从西部战区抽调出好几支特种部队,派到苏联控制区和巴基斯坦控制区中间去打击恐怖组织,出了几次事故,据说有次差点打到苏联的边境去,苏联外交部为此专门跑过来抗议,和一群俄罗斯官老爷攀谈起来那叫一个焦头烂额。等到事情过去,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天,今天又看到了阿富汗开头的红头文件。

潘古昌叹了口气,按下桌子底下的按钮,这时,四周的百叶窗关闭,大门上锁,甚至报警器也从办公桌里弹出。

刚准备打开文档保密层,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突然响起。

“潘大使,苏联外交部斯捷诺夫来电。” “接过来。”

潘古昌叹了口气,心想到:这老东西可真会挑时候。他把未拆的文件收进抽屉,关闭防护系统,阳光又一次照进了办公室。

不一会,电话那头传来一长串带有浓重的列宁格勒口音的俄语,不用问就知道,这是老熟人。 “早上好,潘。” “早上好啊,斯捷诺夫。一大早就急匆匆的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一些琐事,我希望能和你面谈,你在西区吗。” “我在。不过,你有联系过刘公使吗。” “我联系不上他,所以我想直接找你。”

“好吧,请你稍等,给我一分钟,我需要查看今天的日程表。”

这老家伙一大早就来找我,难不成阿富汗又出事了?这帮兵蛋子,回去一定要找军委好好抱怨抱怨。

虽然说外交大使就是给政治烂摊子收尾和踢皮球的专业户,但也不带这么帮人擦屁股的啊!

将对话筒反扣在桌,左手按下待机,右手从内衬里翻出随身携带的记事簿,核对了一会,正要给斯捷诺夫回话,突然,腰包里的手机响了。

外交人员统一配发的智能手机,电话功能只有内部通讯人员的名单,能没事给自己打电话的,整个大使馆恐怕也只有一个人了。

“小刘?怎么了,我正接着斯老头的电话呢。” “他在待机?老潘,先找个借口挂了,拿起你现在手头上的东西,到‘静室’来。” 潘古昌诧异了一瞬,刘海略显慌张的声音也瞬间让他明白了什么。 “好,给我三分钟。” 他立刻挂断电话,拿起话筒,解除待机。

“斯捷诺夫。” “潘,我在听。” “不好意思,我今天早上有约了,恐怕抽不出时间来。” “有约?是找上刘公使喝茶吗?为什么不叫上我呢。我已经到了。” 老潘下意识扭头朝窗外看去,一辆通体墨黑的苏制吉尔牌高级轿车悄无声息的停靠在路边。随时能够进入大使馆。顿时,冷汗“嗖”的一下冒上了头。

略微顿了一下,潘古昌故作姿态的笑了笑,道: “谢谢你专程过来拜访,不过,我还没吃早饭呢。斯捷诺夫先生,您是客,为了和您会面时不会肚子饿的咕咕叫,我想,可以给我一顿早饭的时间吗?我很快就会解决。”

“......好,我可没有打扰中国人吃早餐的习惯。不过,这么晚吃早餐,不会凉了吗?”

“不会,我们中国人讲究入乡随俗,来了苏联,早上也就没有喝热粥的习惯了。”潘古昌半开玩笑的说道。

“10分钟够了吧。”

“当然。那么,我先失礼了。”

挂断电话,潘古昌从抽屉里抓起文件立刻冲出门去,顾不上等电梯,一路小跑向着地下室而去。

所谓“静室”,是一个代名词,代指遇到重大外交事件时的情报避难所。

人活在世,历史便也活在世,人死了,历史也会入土为安。 但更多时候,伴随着统治阶级的利益扩大,真实的历史往往不得已现世。

“静室”便是为不得现世的历史准备的安葬点。

上一次大规模的动用“静室”,还是1996年攻打台湾之前,在华盛顿中国大使馆进行的。

随着时代发展,外交机密文件的处理也成为重中之重。随着90年代开始的北斗卫星系统(BGS)的垄断化,21世纪初万象网络(Wannet)和欧美网际网路(UA Internet)的部分合并,外交部不惜代价,在合并之前,花费巨大代价,在世界范围内构建起新一代“静室”系统。

莫斯科西区中国大使馆的“静室”配备有三把智能钥匙,大使和公使一人一把,还有一把藏在“清洁工”身上。

智能钥匙必须随身携带并且植入了生命体征同步器。一旦其中一人失去生命体征或有剧烈波动,钥匙便自动短路,“静室”也会强行关闭,必须由中国外交部派出专员才能再次开启。这期间,静室会扫描所有文件备份上传至北斗卫星的特殊加密专用频段,如果遇到网络攻击,会自主销毁所有数据。

除此之外,扫描过后,所有的文件无一例外的将会面对房间内置的“纸张蒸发器”的蒸发处理,最后所有的文件都会化为一张张皱巴巴的白纸。

还没下楼,潘古昌就发现,整个大使馆喧闹嘈杂,人声鼎沸。所有的人全部被动员起来,就连中苏友谊食堂的掌勺刘姨也来了,她也忙着把几捆资料搬进地下室。

潘古昌眉头微蹙,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老潘。”刘海看到潘古昌,连忙叫到。 他手里握着一台卫星电话,似乎还是通话状态。

“刘海,怎么回事?这不是联系外交部频段的电话吗?” “你先接一下电话。” “谁的?” “主席。”

这两个字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狠狠的劈在自己身上。

潘古昌战战兢兢的接过电话,开口就是: “主......主席好!” 对面似乎愣了下,呵呵一笑,接着,潘古昌便听到了那个无数次出现在荧幕前,一号首长的声音。

“你好,潘大使。昨天人大常委连夜开会,已经签署了一条给你的主席令,我希望能亲口告诉你。我的电话从昨天开始已经被人他们打的占线一整天了,只能在这种情况下和你联系,真是不好意思。”

“不不不,主席您日理万机,我......”突然接受一号首长的歉意,这份重量似乎压得潘古昌呼吸困难。

“好了,你听我讲便是。现在我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令,第三十一号。根据第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第十六次会议决定:成立‘苏联谈判代表小组’,任命我国驻苏联莫斯科大使馆大使潘古昌同志为小组长,驻苏公使刘海同志为副组长。2015年8月26日。”

“是,我坚决遵从人大,主席令的指示!”

“潘大使,你手头的文件不用看了,立刻处理。你在苏联呆了这么久,也明白向他们示弱的下场。我们讲四个字,据理力争,也要进退自如。更多地,你要给他们糊弄过去,最好拟定一个三天左右的谈判议程,为外交部争取时间判断,刘海会辅助你,明白了吗?”

“是,主席。”

“好了,科尔温诺夫又打过来了。”一号首长顿了顿,语重心长的道,“接下来交给你了,潘古昌同志。”

“啪”的一下,电话挂断。 潘古昌缓缓的放下电话,他的动作宛如度过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已是一片翻云覆雨。

“刘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海微微蹙首,说道:

“老潘啊,时间不多,咱们都共事六年了,只说重点可以吧。”

潘古昌深吸一口气,道:“你讲吧。”

“一个月前,瓦罕走廊保障基地的一支特种部队铲除了一个‘六等星’军火库,同时发现地下有个生化人试验室,根据线索,我们初步判断是苏联人的。这几天苏联外交大楼灯火通明,我也迫不得已跑到列宁格勒去办事。恐怕是发现了我们军队的痕迹。”

“好啊,好他妈个超级大国,背地里在和恐怖组织合作。”潘古昌冷哼一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装蒜?不让苏联人明白是我们干的?”

“不,我们反过来找他们麻烦,既然中央要我们去谈判,咱们手里至少握着一张底牌。”

“你是说?”

“这个苏联人的试验室里有一个重要的种子试验体,已经被我们的特种部队带走了,前几天已经转移到国内了,恐怕苏联人这次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他们是想要回去?但是,这不就反过来承认自己和恐怖组织合作了?”

“正是如此,所以我们要反过来和他们谈条件。”刘海嘿嘿一笑,“另行其道,下他们一个马威。”

“我知道了,这事交给我吧。斯老头我来应付,你去拟一下备选条件,把黑龙江的旧账也算上,这轮到我们‘虎口拔牙’了。”

“什么,黑龙江那事?老潘,苏联人不会狗急跳墙吧?”

“先试探底线,给外交部争取时间。我们议事从给他们扯淡开始。如果他们有充分决心要拿回试验体,我们马上拿出敏感话题来对付。如果他们哑巴了,说明这件事一定会过去,哪怕他们狠心同意,那最高苏维埃短时间内也不会同意。他们可没握着我们什么重要人物,面对我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老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狐狸啊?”

“刘海,你没发现最近我俩喝茶用的半壶茶叶,都是从你那儿拿的吗?”

“你......”

潘古昌和刘海相互一笑,哪有半分重大外交危机前的紧张感?

“来吧,咱们先过了苏联人这关吧。”

收起笑容,刘海和潘古昌对视一眼,眼底深处的那份源自中国外交官的从容自若,那份永不言弃的信念,那份回报祖国期待的坚定决心,此时此刻,化作他们势在必得的前进动力。 潘古昌眯眼打量了一圈这座大使馆办事楼的前会客厅,最后注视着门外的国旗。 这一刻,他仿佛是一位巨人,如磐石般矗立在地。面对来势汹汹的苏联代表团,他抬起手系紧了领带,拍拍手,对着所有人说道:

“同志们,我们今天一定会载入史册。”

(第一章:完)


第二章:金钏

广东省,广州市南海北区。

佛山市的南海北部并入广州市已经过去3年了,可各种换牌工作却还没做完。近年来,整个广东省变化无常,大批大批的工业厂区被兴建起来,同时又有大片大片的土地被垒平重建。不仅珠三角,包括长三角、京津冀、成渝在内的巨型都市群,都是如此。

原因很简单。

由于南方经济同盟的难民大批的涌入中国,各大城市群凭借着庞大的产业体系为此提供了巨量的工作岗位——显然,高度机械自动化本能代替掉他们,可谁叫中国担任国际要职呢?只能是便宜了他们。

国务院先把一部分难民送到了青新藏开发区,这被欧美人权组织狠狠的批判了一番。随后中国外交部就公布了接收的难民总数,欧美也就哑巴了。

关于青新藏开发区,泛亚联盟为此专门成立了一个国际基建管理委员会,好几个中国和苏联的国企都包含在内。据中铁二局的人传闻说,未来的欧亚高铁也是他们来主持。

而能留在城市群的难民,大多数是会说中文的,或者懂些数理化,又或者是关系户。可是到了最后,这些被其他难民羡慕无比的“上等人”,数量还是比职缺多。

可他们多么想在中国找一份工作啊,哪怕也去开发区修磁悬浮轨道;冒着生命危险去修青藏高速,总要比被赶出去要好。

因为这里是世界三大超级大国之一,泛亚欧体系的中流砥柱,整个亚洲经济的中心,反物质能源经济的发源地,全世界的反物质能源都在这里出产。

最后,政府再怎么安排,总不能挤兑自家人吧?这里是中国又不是欧洲。

国务院实在没有办法,把他们甩给了民营企业挑拣挑拣。还没人要的,就赶到苏联去。

当然,去了苏联的难民也基本上烂在了西伯利亚了,苏联人向来就不待见这些难民。所以这些难民宁可黑下去,也不愿意坐船到海参崴难民交换所。正因如此,公安局每年都能从全国各地抓到一批又一批的黑户难民。

在这里,作为中国民营企业巨头——安晟集团,接收难民的工作可是板上钉钉的事。

安晟集团在广东有上百座工业园,这些都是在90年代建的,大多老旧不堪——对于自己人来说。这些园区大多翻修过后作为旅游景点卖给了广州市政府,加上政府的难民投资,安晟在新划入广州市的广佛两市交界处,修建了一座巨大的工业园区给难民用,美其名曰“南海北高新科技园”。

科技园里既看不到深圳的高楼林立,也没有广州市区的城乡一体化;当然,似乎比起香港一片接一片的烂尾楼要好上不少。

因为在这里,仿佛是一个“独立的国度”。

接管这里的是安晟集团旗下的高新科技企业“安晟科技”,主要专注于各大品牌的电子产品的代工服务。例如腾达的手机,环北的电脑,西德欧利亚的处理器芯片等等。

这座巨大的产业园有将近五十万人生活。整座园区宛如一座小城市,囊括工作、教育、娱乐、社交、汽车、财产交易采购、健康和安全等所有方面,并且长年不对外开放,只接受难民前来工作。

在难民圈里也流传着一个说法,那就是: “去西藏去新疆都别去苏联, 拼命拼尽也要进南海北园。”

法尔扎德今天第一次来到广州。多亏了五年前姐姐嫁给了一位派遣到伊朗工作的中国工程师,反恐战争爆发后,包括自己在内,全家上下得以来到了中国。

难民申请的人流早就挤爆了中国大使馆,后来使馆关闭,换成了解放军的机甲赶走了人群。每当爸爸看到一家人团聚,都要多说一句:多亏了当初工程师以“家属关系”走了后门,不然早就妻离子散,成为内战的牺牲品了。

依托工程师的关系,父亲在重庆开了家伊朗石榴鸡餐厅,生意还算不错,偶尔也能遇到故乡的同胞;不过,更多的人都去了青新藏开发区,大多杳无音讯了。

法尔扎德想起临走前,父亲百般叮嘱般告诉自己:去了南海北园一定要有出息,全家人就这一个机会。

他暗暗叹气,肩上的重任似乎太沉重了,来广东高铁的路上也板着一副臭脸,检票员都忍不住多查了他几次票。

“富强号”高铁开始减速,渐渐驶入佛山西站停靠,该下车了。刚下车,站台上人满为患,拥挤不堪,这里的人大多扛着大量的行李,把出入口堵塞的水泄不通。

“怎么这么多人?”法尔扎德自言自语的道。

“你是伊朗人?”听到他口中的波斯语,他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法尔扎德扭头看去,声音的主人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波斯人。

各自身在海外,除非是宗教信仰不同,难民之间的关系还算比较和谐——大多数情况下如此。

法尔扎德友好的上前打招呼: “salam(你好)。” “salam。” 还没开口,广播突然响起提示音,法尔扎德跟随姐姐学过中文,揣摩着大概是在要月台的人注意安全。 跟随人流,两人一路向前挤去,眼看快到检票口,身后的人向法尔扎德问道:

“你也是去南海北园吗?” “是啊,我是法尔扎德,你叫什么?” “我叫达拉布。” 人声嘈杂,法尔扎德也索性不聊了,默默排着队。检票口人山人海,偶尔也能看到武警小队手持武器穿插在队伍之中,拿着仪器快速扫描众人。过了好一会,终于轮到他们了。 法尔扎德毕恭毕敬的把高铁票递了过去。 “好,过了,走吧。下一位!”一位公安局模样的女性检票员不耐烦的把高铁票还给法尔扎德,催促着道。

他身后的达拉布把票递过去后,检票员拿着机器扫了扫,细眉微蹙,沉声道:“不对,你这个票有问题。”

车站实在是太吵,达拉布没听清楚。“什么?”

“我说,你这票有问题,得补票,你到那边去。”检票员不得不口吐英语,指着另一头叫他过去。 达拉布一脸茫然,显然是没听懂。

眼看他傻站着,检票员瞬间就警觉了起来,她伸手就要去碰警报器。

法尔扎德眼看着不对,一个箭步过去,以一口流利的中文说道: “美女姐姐,他是我弟弟,补票的钱多少?我来付好吗。”

检票员听他口吐中文,顿时亲切了几分,但也没好气的道:“哎哟,小弟弟你怎么不早说?你带他去补票窗口就行。”说着,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补票窗口。

“谢谢美女姐姐!您工作辛苦,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法尔扎德拉着达拉布,一边说一边朝着补票窗口走去。

“小伙子嘴真甜,去吧。”检票员微微一笑,很久没见到这么会说话的外国人了。

法尔扎德帮他补票时,达拉布看到他掏出一台智能手机付款的时候,羡慕的眼都红了。

“谢谢......你,你是关系户?”

“是啊,运气好。”法尔扎德也察觉到了他的眼神,失笑道,“但你这钱还是得还我,整整300块呢!你哪里买的票啊,怎么少了这么多站?”

“我在车站排队的时候,突然有个中国人问我要不要票,为了图快,我就把身上所有的钱给了他,买了这张票。”

“你这是被骗了,小笨蛋。”法尔扎德顿时眼前一黑:我的300块钱啊!我怎么觉得被骗的是自己呢?

“对...对不起,我以后一定还你。但是.....”

“行了,知道你没钱。”法尔扎德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有手机吗,留个联系方式吧。”

“没有。”

“啊?你都能到这里来,还没有手机吗?”

“没有。主人家买了部手机送给我妹妹了,她应该用得上。”

“你的妹妹?”

“说来话长了。”达拉布叹了一口气,“你愿意听我说吗,法尔扎德。” 达拉布停顿了一下,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法尔扎德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你都说说吧。咱们都不容易,相互有个照应。” “谢谢你,真的。我向安拉发誓,我会一辈子记住你的恩情。” “好了好了,我不在乎的,记得把钱还了就行。”法尔扎德笑了笑。

说到妹妹,达拉布的眼神柔和了几分:“恩,她叫米娜。” “米娜,是个好名字。”

“我们一家最开始住在洛雷斯坦,记得吗,两年前那次地震的震源地。爸爸和妈妈都死了,我带着妹妹去德黑兰,那时候‘六等星’已经控制半个了城市了。最后,我们在机场苦苦等待,直到有一户好心的中国人发现了我们。他们说米娜长的很漂亮,以后可以当演员呢。然后就跟着他们到了中国。他们说,不是留学生,念专科得花钱,于是他们给我找到南海北园,也是为了给她赚学费。”

听完达拉布的遭遇,法尔扎德不由得鼻子一酸。

是啊,比起全家人沾了姐姐的光,自己以外的同胞呢?谁都有自己这么幸运吗?就连达拉布,也许都是无比幸运的。

“走吧,达拉布。”法尔扎德内心做出了一个决定,”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兄弟了。” “为......为什么?我们才认识。为什么要帮我?” “也算是为你妹妹?” “谢谢你,法尔扎德,但是......” “唉,咱们也别提这些有的没的,走吧,我们去园区报道。” “好。”

车站不远就有专为务工人员准备的大客车,15分钟一趟,源源不断的为工厂提供新鲜血液,坐上车的人都不敢出一口大气,机会难得,要是被司机和检查员赶下车,那就等同于宣判死刑了。

两人拿着报道号牌,刷牌上车,不一会,车就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大家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年轻。达拉布看到窗外高楼林立,又看到车内战战兢兢的务工们,忍不住问:

“法尔扎德,我的养父母告诉我,中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社会主义国家,社会主义国家里人民当家作主,工农阶级领导一切,可是为什么去工厂的都是我们这种人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姐姐在学校里学过,这是一种被叫做中国特色的东西。”

“那和一般的社会啥主义有什么区别吗?”

“你问这么多,我也不知道啊。我拿手机给你查查吧。”

说着,法尔扎德掏出自己的手机,刚打开屏幕,白光一亮,身边的人突然躁动起来,满眼不可思议之色。

“喂,怎么有个人拿着智能手机,不会是偷的吧?” “你看,他们这么小,还是阿拉伯人,一定是小偷。” “说不定连工作证都是偷的。” ......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反倒是吓了法尔扎德一条。

“都他妈在嚷嚷什么?”这时,一个穿着“安晟”公司制服的中国人从最前排站起身来,朝着后面喊道。听到他的怒吼,大家一下子都安静了。

“咦?”男人走进,一眼就看到了法尔扎德手上的智能机,“你这憨鸠(傻逼),为什么拿着智能机?你去哪里偷的?”

法尔扎德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连忙开口道:“不,不,这是我爸爸给我买的。”

“笑话,你这手上分明就是中国国内最新发售的‘腾达15’,哪来的?还你老豆(父亲)?你哪个国家的?”

这男人先来没好气,又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看得法尔扎德一脸铁青,他沉吸一口气,道: “伊朗。” “伊朗?”男子嘴角抽搐了一下,“扑街啊你,伊朗怎么会卖腾达15?我看是你憨鸠老豆偷的吧!”

“madar kharbeh!(波斯语:操你妈)不许你侮辱我父亲!”法尔扎德眼看是忍耐不住,一个箭步上前,抓住男子的衣襟,抬起手就是一拳,狠狠的砸向男子的鼻梁。 法尔扎德怒火中烧,没收住力,“嘭”的一声,那男子被他打倒在地。 所有人顿时都噤若寒蝉。

司机见状不妙,来不及抓对讲机,朝着窗外大吼:“依度有恐怖分子,救我啊!”

法尔扎德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倒在地。旁边的达拉布更是一脸难以置信。 这时,离他最近的一个阿拉伯人突然对他喊到:“你,跑,快,中国人,抓走,你们!” 可能是波斯语和阿拉伯语很像,或者是人的本能反应,法尔扎德一机灵,爬起身拉起达拉布就跑。 打开车窗,两人纵身一跃,没入人群。

不久,大巴车周围人声大作,警察疏散附近人群,好几辆防爆车迅速包围客车,十几位武警战士鱼贯而出,纷纷举起冲锋枪,团团围住大巴车。

一个士兵举着扩音器高声喊道:

“我系中国人民武装警察,恐怖分子,你已经被包围,立刻落车投降!”

音落,他把扩音器丢给旁边的人,用生涩的英语播报同样的内容。

这时,大巴司机从驾驶车窗里爬出来,摔了一个跟头,如果不是发现他口里嚷嚷着粤语,好几个战士险些扣动扳机。

“警官!人走咗,佢哋走咗,两个人!(警官,人跑了,早就跑了,两个人)”司机连滚带爬的跑向武警战士。

带头的武警战士一把抓住他,问道:“你睇清楚嘎,两个人?走边度去咗?(你看清楚了?两个人?去哪里了?)” 司机灰头土脸的说:“我也唔知道嘞!(我也不知道)”

武警旁边的警察也问道:“嗰车里仲有乜嘢人?(车里还有其他同伙吗)”

“冇啊,冇啊!佢哋只有两个人。(没了,没了,就两个人)” 武警和警察面面相觑,脸色越来越难看。

“完了,挤佢哋逃走咗。赶紧通知上级部门,一定要揾到佢哋!(完了,放他们跑了,通知上级部门一定要抓到他们)”

与此同时,佛山西站小吃街。

法尔扎德和达拉布一路狂奔,一头扎进一条小巷,两人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达拉布比了一个手势,然后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不一会,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

“你这是偷的?” “恩,我从小就学会的。快喝吧。” “谢谢....不,对不起,达拉布。”法尔扎德接过水,满脸的歉意,“都怪我冲动,打了人。这下可好了,咱们完蛋了。” 达拉布摇摇头,愤慨的道:“没关系的,要是我妹妹被他这么说,我也会打他。” “你跟着我回家去吧,达拉布。待在这里警察一定会找到我们的。我去买客车票,今天之内就走。”

“法尔扎德......”达拉布脸色苍白的道:“不,我还没赚到给米娜的学费...我不能和你走。” “你...”法尔扎德正要开口,一想到篓子是自己捅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达拉布,对不起,都我不好。但是...” “什么都别说了。你快走吧,我不会走的。车票钱我会还你的。这个给你。”说着,达拉布从布包里摸出一个小手镯。 这个小手镯闪烁着金光,两端雕有带翅半狮半鹫的怪兽。

“这,这是萨珊金钏?” “没错,我们家祖传的,不知道这个行不行...” 萨珊金钏是波斯帝国萨珊王朝时期流传下来的古代工艺品,其古玩收藏价值可以说是西亚地区之首也不足为奇。 法尔扎德连忙摇摇头,道: “不不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拿着吧,没关系的。” “可是...”

达拉布把手镯塞到法尔扎德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法尔扎德,我应该谢谢你。”

法尔扎德收下金钏,然后从钱包里拿出所有的现金,一把塞到达拉布手里,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兄弟,保重。”法尔扎德眼神示意他别再推脱,轻轻的抱了下他。

德拉布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落魄,他摇了摇头,道:“这是我妹妹的电话,我每周会去公共电话给他打电话。如果有什么事,你联系她就好。”

“好的,我会记住的。” “法尔扎德。如果,我是说如果,”达拉布顿了一下,“如果我在这边出了什么事,可以帮我照顾我妹妹吗,金钏也是她的。”

“你可别做什么傻事啊,老老实实就好,将来一定能赚够米娜的学费的。”

“不会的,只是......”

“只是什么?”

“我担心米娜以后也会遇到你今天的遭遇,我们真的不能像个正常人活着吗?”

法尔扎德心头一颤。

是啊,父亲开店那会,遭受过多少的冷眼相待?平常做买卖一身清白,总会无缘无故被公安机关查处,年末更是关了店不敢开门。

每次遇到关门大吉的时候,姐姐总会引用一句中国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达拉布,你不会.....” “不会的,法尔扎德,你放心。”他眼神顿时坚定了几分,道,“我想,我们就是太羸弱了,才会被他们百般欺负。”

“唉,我怎么说你好。”法尔扎德叹了一口气,“我们是外来者,知道吗?随遇而安则已。”

“不,我们需要强大。”达拉布眼底深处,似乎有怒火在熊熊燃烧。“我想保护米娜,也想保护你,保护所有被欺负的人。”

“恩,我明白。”法尔扎德语重心长的道,“可是,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没问题。” 法尔扎德拍拍灰,站起身来。 “你现在走吧,法尔扎德。”达拉布再次和他相拥。 法尔扎德迟疑了一下,“等一下。” “怎么了。” “那我们约定好了。你,米娜,我,今后就是一家人了。咱们无论去哪里,都在一起。”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法尔扎德和达拉布大手一握,以示约成。

说完,达拉布目送着法尔扎德没入人群不见,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已经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第二章:完)